我的三次试婚经历(转贴)

情何以堪

总瓢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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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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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发生时,你往往无法预料到它对你将来会否有影响,如果有的话又将是多大的影响。这正如我的试婚经历。
  
  
  腊月里的第一天,风刮得正紧。
  我拿着单位开的证明,照着地图找到试婚介绍所。站在试介所门口的我就象无头的田七郎一般。因为是第一次来这,周围的环境对我而言实在太陌生了,我需要时间好好来喘口气。当然我相信一切都会明朗起来的。
  甫一进门便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红色、黄色、黑色形形色色,大字、小字、错别字字字惊人。“试婚有风险,入试要谨慎”,“试婚有害身体健康”,“珍惜生命,远离试婚”…有的标语上还画了个特大号的骷髅,在灌堂风的煽动下似乎要从墙上扑下来。
  我硬着头皮直往里冲,差点没把试介所的老太给撞到。那老太慈祥地戴了副老花眼镜,很马列得说了声同志请坐,我便一屁股砸在板凳上铿然有声。
  老太看了我带来的介绍信后,不慌不忙先瞅我几眼。突然就笑了。看你紧张的,第一次来是不?也难怪了,被外头那些标语吓的吧?那都是些被剥夺了试婚权力的人贴的,做不得数。你看看这墙上的锦旗,那才是人民真正的呼声呢。
  我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墙上整齐地挂着些标语或锦旗。“试婚是每个公民的神圣权力”,“没有试婚就没有新生活”,“将试婚进行到底”等等。
  喏,看看这花名册,挑个你最中意的。虽说你有三次试婚权利,总归还是慎重些的好。老太太摘下老花镜,温和地说。她脸上皱纹不少。
  册子制作蛮精良的,内容也非常详尽,从身高、三围到大姨妈、心理素质以及综合能力样样俱全。可我没心思细看,也不敢告诉马列老太来此的目的。如你所知我臀部特硬,昨晚不小心一屁股把床给坐塌――如果其他部位有这么硬就好了,所以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张床。你也知道每次试婚女方都会带来一件嫁妆,因此我想找一个带床的女性,这样能使我省不少事儿。
  众所周知,试婚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我这样的想法实在有点龌龊,和共产主义社会格格不入,因此这想法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只能让它慢慢地老死在我脑中。于是我自我开解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喜欢稍胖一些的女性,琢磨着能背得动床的一般也瘦不到哪儿去,所以才要以它为标准找试婚对象。再说把人数字化谈斤论两那多俗啊!
  反复翻了几遍表示自己的诚意,然后我在一个女子名下画了个圈。老太说,这个手续费是100思币。她这样讲也就意味着我得在一个星期内想出十个银点子或一个金点子。如你所知我是个脑力工作者,我的工作就是想点子,多想多得,按想分配。老太又笑眯眯地说,你回去先洗个澡,三个小时内送货。
  
  (1) 女人和床
  这个冬天很冷,冷得我懒于想点子更不用说洗澡了。我现在只需要一张床。
  我把破床劈成片堆在厨房中,然后站在卧室里发了会儿呆,还激动了一阵子。今晚我将要告别初试,说不激动那绝对是耍你。
  门铃响了。
  她拎着一个蓝色小背包,脸上微微有些红晕。看来她也很兴奋。
  看到她我却有点疲不能兴。她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胖,更重要的是她怎么看也不象带了张床的样子。但我还是彬彬有礼满面笑容地把她让进门,你该知道这是我们的传统美德,从小我们就受着教育,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认为这一点我还算做得不错,不过后来告别时她还是对我说,那天你面目可狰狞了,我还以为进狼窝了差点没敢迈步呢。)
  我很客气地把卧室里唯一的铁板凳让给她坐。她坐下说了声谢谢,又象是烫着了似的蹦起来说还是你坐罢。
  这个冬天很冷呢,我讪讪地笑着。
  是呵是呵,她边搭话边从包里掏东西。一大团布,还有气筒。
  我突然醒悟过来。现在的床改革过,和我以前母亲留下的床大不一样了。广告上说如今的新式床是便携式气垫床,造型小巧、使用方便。当然缺点也不是没有。比如说这床被我坐塌后,就不能劈开当柴火用了。
  一旦明白以后,我脸就阴转多云转晴了――你不是就想要张床吗?气垫床怎么说也比没床好啊。于是我主动接过气筒说,让我来吧我力气多。
  
  我们一起生活了三天,准确说只是三个晚上。白天我俩都去上班,我到脑力公司坐着发呆,她则以试婚妇女的身份接受未试少女的访问。
  第一个晚上,床挺舒适。她也挺舒适。你也知道我们都没好好休息,但因为大家都年轻,一夜不睡算不得啥。第二天照样我精神矍铄地发呆,她气宇不凡地现身说法。
  第二晚。大概是前一晚运动过于激烈或者床铺中看不中用的缘故,才躺下就觉得床似乎偏软,找来气筒想往里头打点气充实一下。不想气筒偏坏了,只好将就着睡下。
  接着感觉就开始不对起来。我这人对床的要求很高,床不舒适后,连带她也让我不舒适。于是无法兴奋,也睡不着。这次睡不着和上回就两样啦。上班时同事还说你今天这呆发地质量不高,小心这个月奖金不保。我便一肚子火。
  第三晚。我说你是不是能换张床来?她便哭啼啼地问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说没有啊这床太软无法入睡。她说试介所的老太告诉她,男人若不喜欢女人总会找一些奇怪的理由,嫌这嫌那其实最根本的意思是不喜欢女人了。接着又哭。
  你知道我一向一个人过,没和女人生活的经验也不懂得女性心理。后来我才知道女人需要欺、哄、蒙、骗,那时候只要用心安慰安慰日子说不定还可以维持下去。可我是初试偏她也是初试,如果她懂得我没这方面的经验,或者懂得其实我只是对事不对人的话,我俩还算美满,她也就不会哭得我心烦。可惜这误会一整晚就没能消除,她哭我不解风情哀哀怨怨,我烦她罗里罗唆怒火中烧。两人又是一夜无眠。
  
  第四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把她辞退了。
  她的眼睛哭得跟卖不出去开始溃烂地水蜜桃似的。但她还是很有礼貌地掏出印泥,在我额头上敲下她的名字。然后轻声说句再见,把门带上了。
  我的第一次试婚生涯就是这样结束的。我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轻松。


  北风刮起的时候,我正把双手插在屁股后面,一个人在大街上瞎逛。
  肚子有点饿得找点吃的,所以也不算是瞎逛。如你所知我喜欢发呆,而发呆这种小资产阶级享受是没有报酬的,于是我手头便有些紧,再加上试婚预支的工资,可以说为试婚我着实付出不少代价。
  因此我并不轻松。
  但我不在乎这些。思想是财富的根源。我有一个好的脑袋,按它的体积完全可以容纳一个钻石级的点子。只要减少一点点发呆的时间,让发呆和思考齐头并进,便能使休闲和工资一起硬。我有,我可以。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个吃饭的地方。天冷更需要能量。
  先生要茶叶蛋吗?小贩推车过来兜售。
  不要。我不喜欢吃茶叶蛋,甚至一提这三个自我就想吐。小时候经常乘长途车,家穷除了茶叶蛋就没别的食品,前庭和耳蜗又不太发达,害得我常常吐得满身硫化氢。
  没关系来一个吧?那人很有耐心。
  我说了我不要你这人怎这么烦?我…我没能说下去,因为卖茶叶蛋的人正笑眯眯地望着我。就如上次一样。
  是马列主义老太。她说小伙子看你魂不守舍样失败了吧,失败不要紧只要试得爽,失了这一回还有俩机会。大妈再给你留留心吧。哦你说我怎么卖茶叶蛋啊?是这样的――
  你第一次来过了上班高峰,没看到试介所那红火样。你还记得那些拥护或者反对试婚制度的标语吧。开始一些人还只是贴贴标语汉喊口号,渐渐地每天门一打开就有两撮人涌进试介所,就试婚制度优劣及对社会影响展开激烈的辩论。到后来支持和反对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所里除了参与辩论的人外,几乎没谁能挤进来递交试婚申请的。我们所长特精鬼,一看这势头便乘机把试介所改建成股票交易所,发行试婚股投入市场,现在那帮人都在股票大厅里炒股呢。试介所呢还在只是变成了流动摊位,喏就是我这茶叶蛋摊。哦还有个网页叫什么三大不溜点踹哪里点糠的,那玩艺我老人家不在行。还是这个东西管用。
  说着把手往围裙上抹了几把,从大口袋里掏出一叠东西来。正是那本花名册。
  我伸手去接,她却不急着给我。
  大妈跟你说句实话。上次我看你长得挺象我女婿的,所以交货时没给你正品。你别发急听我说完。看上回那害羞劲就知道你挺喜欢我。可我年纪和你不配。我的女儿倒挺合适但又没上花名册,昨天她年龄到了我赶忙给她报上去。你看你运气真好,今天就碰上我了。你要什么嫁妆自个说,这点权力我还有我特地给你空着呢。她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嫁妆那一行空着。你要什么?
  锅。不假思索地。我实在是饿得慌了。
  没问题,这回两百思币是给现金?还是分期付款吧,看我这手油着呢。回去洗个澡,两个小时内送货。她笑得很慈祥,丈母娘看女婿那种。
  你就不怕埋汰她么?我犹疑着。我这个人其实很―
  呵呵我当然不怕。按我们介绍所的统计数字,试婚成功多半在第二次这也是我上回没把女儿介绍给你的因素之一。你也知道试婚法是这么规定的,第一次失败在额头上做个记号,第二次是乳头刺青,第三次如果还不成功就得在那个头上割一下,呵呵一般人都没胆子进行第三次。当然我知道你俩般配得很,不存在这个问题。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别太累了。她神秘兮兮眨了下老丹凤眼。
  
  (2)女人和锅
  准备好柴火,我躺在床上想象着这一次的对象会是咋样的。马列老太胖得狠,我想龙生龙凤生凤,胖子的女儿一定笨重。我喜欢。
  这张床是我上次试婚的唯一纪念。她把那张床留下,说反正她以后不会再喜欢男人留着也没啥用,就送给你吧。说不准你躺着躺着还会想起我来。
  她很阴险。她就知道我这人心太软。我一心软说不定就会让她转正。我不想这样。所以我又站起来,在屋里踱步。
  门铃叮咚了一声。来了。
  
  这闺女白白胖胖,实心萝卜一个。咬起来一定脆得慌。
  她对我也挺满意,说喜欢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最葱白脑力工作者了。这以后我回家便躺倒床上,双手支着后脑勺理直气壮地对天花板发呆。
  正如准岳母所言,我俩生活很美满。将。
  不知她练过没,反正我觉得她烹饪手艺是超一流的,我那广谱性的舌头自打吃了她的饭菜以后,就特“认床” 。只是累了我的手,每天上班总得带着点啥。
  在家里。我一想吃糖醋排骨,排骨就进了嘴。
  我一想吃花生,莲子花生汤就熬好了。
  我一想吃菠菜,“红嘴绿鹦哥”便开始“叫唤”。
  一……就……,
  一……就……,
  一……就……。
  有一天吃着吃着我就哭了。她温言劝慰。怎么了?哪儿让你不顺心,你说就是我改。
  不是,你让我想起我妈来了。呜咽着。
  呵,我这样照顾你是应该的。谁让我喜欢你呢,她笑了。
  我不是这意思。我想起小时候家里穷没啥吃的,有次老师让造句,就是“一……就……”,我造的是“妈妈说到了十一就烧我最爱吃的回锅肉。”老师批评我让我妈到学校来,开始我妈还挺生气的,可一听我造的句子就跟着我哭。你看那时的日子多苦啊!现在我能造这些句子,还不是因为生活改善了,想象力自然丰富了嘛。
  她听我这么说也哽咽着,别难过了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成不?
  
  我长胖了。起初觉得快活,多少年来一直一瘦猴似的。如今猪都未必敢和我叫劲。
  可有天起了床,我发现自己居然看不到后脑勺了,这下我可急了。不行我得减肥。等贷款还清了买个哑铃去。我开始控制饮食。为避免家庭纠葛,她喂我照吃,等她一转身我便把东西抠出来盛在塑料袋里。
  晚上我就做梦。梦到买了哑铃我瘦下去了。练得很开心,瘦得也快乐,醒来才知道是梦便把脸长成苦瓜。然后枕着告别了的后脑勺发呆。
  又一天早晨太阳挺好,她倒哭了。我试着安慰了几声。她说没事我这是洋葱整的。你上班去吧。
  等我回来,她还在哭。我笑。傻丫头,不会就这么哭了一整天吧?
  嗯。她点点头。
  怎么了,难道我欺负你啦?
  嗯。她又点点头。
  纳闷。不是厌烦。因为我特爱她。你告诉我好吗?虽然我这人特聪明,但我必须承认这世界还有我不懂的。说吧。让我更完美一些。
  你不爱我。她开始讲了。这一张嘴就如光阴似箭一去不复返又如树倒猢狲散一发不可收拾。象她母亲。
  你最近不喜欢吃我做的菜了我看到你在厕所里吐吐不出来还使命抠。你开始不心疼我了我说洋葱就洋葱我说大蒜就大蒜你无所谓。你有了新欢晚上不过那生活梦话里还老是啥铃啥铃的一夜唤了八百次。今天我把这菜刀也磨了七八百次咱来个了断吧。
  我解释。不听。
  你一天到晚光发呆不想点子不挣钱分明是不想让我过得好。你白天黑夜上网还只上三大不溜.trymarry.糠你是想找第三个舞伴把我换下吧。我不跟你过了你不要解释解释有什么用。我才不要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相反呢。要么你那菜刀砍了我要么你就死在这把菜刀上。
  女人。我的女人也是女人。后来我终于知道,当她爱你的时候,你什么都好;当她不喜欢你时,你也就什么都孬了。我脸色铁青。我脸就两种颜色不是白就是青。
  好啊你还生气呵。你看你把我整得这么胖我都没说你还要我怎样。我打了她一下,我不会打女人不知该如何打情骂俏不小心打在她脸上。一打我就后悔了。
  你,你打我!呜呜呜我不过了,咱一拍俩散。
  我还没来得及道歉。我不知道她母亲我前准丈母娘以前在短跑队练过,只见她一撒腿就蹦到了门外,等我开门去追时,眼前就只剩一股青烟,敢情她还使上引擎了呢。
  
  这就是我的第二次试婚经历。
  后来我一直梦到她,梦到她在厨房炒菜,我幸福地躺着发呆。我还去找过她,找过马列老太。可我去那条街时,整个大街除了我再没别的生命。剩下那个试婚介绍所的招牌在冬天的小雪中摇摇晃晃。
  我到处打听她的消息。有人说那条街拆迁了。还有人说连我住的地方也要拆迁。我失神地在大街小巷中晃荡着。经过我家楼底下时,果然看到一大帮人在搬东西。
  我的屋门洞开。我有些高兴,遐想着是否她回来找我了。
  什么都没有。没有她。甚至没了那张床,那个锅。
  我站在屋子中央。所有的东西象流沙从我眼前逝去。那消失的一切就如我的试婚经历一样。我甚至开始怀疑试婚是否只是一个梦,连我自己也只是梦里的人物。
  记忆这东西太不可靠了。
  有个声音在耳边问,你还找什么?大家都在下面等你呢。
  我说我找一张床,还有一个锅。
  那声音说咱的床不是已经搬下去了吗?那只锅在上上回就连着铲子菜刀什么的运走了。
  我说那张床是否有个老鼠洞,那只锅是否边上缺个口子?
  没有啊都好着呢,你今天神经病啊?
  你谁啊?我哪里见过吗?
  自家老婆都不认得啦?呵呵我明白了。你还在做你的试婚梦哪?好吧我就再配合你一回,当你的第三任试婚对象好了。不过,这回试婚咱可是领了结婚证的哦?
  有效期一百年。你看着办吧我先下了。
  她斩钉截铁地说。   
  这样的结局俗了。请允许我再回到那条大街上。
  我还去找过她,找过马列老太。当我走进那条街时,整个大街充满了熙来攘往兴高采烈的人们。冬天就快过去,天气转热了,人们把脱下的厚实冬装挎在肘子上。那个试婚介绍所的原址已造成了商场,XX购物中心的金字招牌在灿烂阳光中反射出眩目的光华。
  到处都是人。我的左边右边前面后头,甚至在半空的天桥商务中心楼上。我盯着她们的脸,她们都长得一模一样,都是女人。我试图从她们的眼神里找出和我曾经的关系,可当她们看着我时就好像是在看一团透明但又存在着的空气一样。
  所有的人都似乎是潜在的试婚对象。所有的人又似乎和我没有任何联系。我现在哪里?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是在哪里都不是的这里寻找她。
  我握着那张泛黄的介绍信,站在这茫茫的人海中,正如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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