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得要命，六月天里竟然有37度的高温，火热得好像要把一切都烤熔一样。更惨的就是，周末的下午还要一个人回公司加班。
天气也反常得太厉害了，二十世纪未，真的就如诺查丹玛斯寓言一样，要毁灭了吗？不过管他毁不毁灭，总之现在还是要工作，无论是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不工作就不会有饭吃的，除非你有富豪老爸。
可能，我工作也真的为了吃饭，如果不工作也能过得消遥自在，我会不会选择游手好闲？当然，谁不想呢！
我想起小慧，一个我相当熟悉而又一直猜不透的女孩子。
熟悉，是因为我自中学开始便相识，同一时期大学毕业，之后还一直有联络，经常一起去玩，去喝酒，可能她了解我和我了解她的东西比我们的家人了解得还要多。
形容一下小慧，她属于偏瘦那种类型，瓜子口面，也可算是漂亮的那种吧，可我就是觉得她就是瘦了一点，老是要她增肥，但她每次都是以骨感美炫耀自己的身材。
小慧有个相当富有的家境，本应可以像其他的富小姐一样，将时间都花费在打扮，娱乐，或者花一笔钱去打理一间精品店之类，优哉优哉地生活，和爱她的男子拍拖来打发时间。
然而，小慧却选择了工作，而且是拼命地工作，除了睡觉和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之外，我认为她都在工作。我曾经问过她，这是为什么，是想升职还是加人工？（一问我就知问错了，像她在工作的小公司，是怎么也升不到哪里的了，而在她的老板还在开双塔纳的时候，小慧自己已经有一部宝马了。）她对我笑笑说，因为她喜欢，因为她喜欢被工作包围的感觉，就像是被爱包围着一样，就是这么样。我也不记得对她说了些什么话，大概都是提议她去看看医生之类了，然后我便被她揍了一顿。
对于这样一个女孩子，我是怎么也猜不透了的。而且当开始和英拍拖以后，也少找小慧了，因此我也落得了个重色轻友的罪名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起她，可能天气实在太热了，热得甚至时间都可以忘记，以至坐在一部五匹的柜式冷气前都会因为热得无心工作。尤其是对着台面的一大堆帐簿，又是月结的日子，而且六月又要比平常多了一份季报，总之对着这些工作，想起头就大了。看来从现在起到月底都不要想有什么休息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想，到底现在这么辛苦地工作为的是什么，小慧最起码可以自信地对我说因为她喜欢工作，我呢，对于现在的工作，我说不上是喜欢，也不能说讨厌，只不过是因为人工较一般会计较高，工作环境也比较舒适，仅此而矣。
手机悄然响起，将我从紊乱的思绪里拉回到现实。
下午三点多，我想不到会是谁在这个时候找我，找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掉到抽屉里的手机，一个相当熟悉的手机号码跃于眼前，是春晖。又一个我相当熟悉的朋友，自中学相识开始，便是铁杆的好友，而我、小慧和春晖，更是经常走到一起。也正是因为我们三人相识得太久了，所以我们的关系好像也变得含糊、变得复杂、变得暧昧，直到英的出现。
而骂我重色轻友的，便是春晖开始的。
“喂，--干嘛，又找我喝酒吗？”电话一通，我便辟头说到，因为我记起好一段时间没有找他一起到酒巴喝酒了。
“不是啊，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小慧进医院了，”春晖沉沉地说到，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什么病，严重吗？”
“唔，，，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来到再说吧，是XX医院307号房，”
“我马上来。”挂线之后便马上出去了。走到大街上，天气真的很热，比在办公室里真不知热了多少倍。我真的怀疑，只要我留在烈日下五分钟便会马上去人间蒸发。[不过也好，省得我发时间去想我到底活着是为什么！有时我觉得，我活着，便是因为不让关心我的人担心，如果有一天，已经再没有人关心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人世。]
到达医院的时候我已大汗淋漓，一进医院，扑鼻而来的就是那令人想作呕的药水气味，这些难闻的气味真的会使病人康复？我很怀疑，因为现在的医院，有好一部分已然失去的原来的那些功能，以前人家说健康的身子千金难买，现在呢，何止千金，万金也不止呢。真的搞不好有什么病的话，有钱人家还好一点，否则，叫你死也死远一点，别让人以为是医院医死了人。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太喜欢到医院，而幸好自己身体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大病痛，所以好几年都没有光顾医院了。
一上三楼，便见到门上的横扁注明--深切治疗，我的心突然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问一问护士，307便是最末端的那一间病房。我慢慢跺步过去，因为我不想走得太快，一间、两间、三间……虽然我没有太留意所经过的病房，但我瞥见病人都好像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幽暗的房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是睡着了吧。
好像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到307房，房门虚掩着，心突然跳得厉害，轻轻推开房门，小慧躺在病床上，半旧的被子盖着她瘦弱的身躯，头侧向窗户那边，所以我瞧不见她的脸，似乎也是睡着了，而春晖则向门口座着，注视着睡梦中的小慧，双手轻轻地握着她露着外面的一只小手。
看得出他是在发呆，以至我站在门口他也没有发觉，直到我走到病的房边，他才发现我来了，春晖抬起头看看我，我敢保证，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像现在那样潮绪，双眼似乎有些红，可能是太累，也可能不是。
现在我也可以清楚在看到了小慧的脸，好像和平时没有多少异样，只是原来已经很白的脸上更添一层薄霜。
春晖将小慧露出的手放回被里，向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到门外说话。我再望了望小慧，便跟着走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小慧得的是什么病，厉害吗？”一踏出门口我便问春晖。
“是肝癌，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春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他每说一个字，心里便好像被铁槌重重地敲一下，敲着他，也敲着我。说完，双手狠狠地抓住窗台，整个身子靠在墙上，泪水便不住涌了出来，但却一声也哼不出来。
而我便好像被北约的三颗导弹从正面，侧面和背面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炸中我的心一样，轰的一声，便成了焦土一片，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好多安慰春晖，安慰我的话想说，但却都卡住在喉咙里一样，然后连泪水、苦水一起吞到肚里，再接着便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想过死亡是怎么样一回事，它距离我就好像远在贝尔格来得那么远，古人所说的晴天霹雳可能便是这么一回事。五分钟，足足有五分钟，我们呆立在医院三楼的窗台前，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五分钟，尤如一个世纪一样（想想我应该也活不了一个世纪，大概五年那么长吧），最后还是我先开口。
“现在我们可以做的，就只有是让小慧在剩下的日子里过得开心一点。好让，……..好让她可以…….安心地……..离开……”这番说话，便尤如从遥远的地方发出来一般。
七月一日，党生日，也是香港回归纪念日，但没有假期。所以我还是要如常上班，小慧住院已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都是怀着重重的心事在公司--医院--宿舍三个地方来回跑动。英已不止一次抱怨我对她的忽略。但我却没有解释的时间，以至两人的关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在小慧住院以后，我不断在问自己，我最爱的人是谁！我以为，我会通过英来渐渐忘记我曾经对小慧的爱恋，我也以为，只要当我退出之后，小慧和春晖便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而事实上亦好像与我想像的开始接近了，如果不是这一次意外的话，可能结果变会与我想像的一样了。
我原来对小慧的爱恋，依然没变。
曾经小慧问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什么意思。当时我只是按字面解释，--只要经曾到沧海看过大海，那么以后到其他地方所看见的怎么也比不上了，而后面的那句，意思也差不多。但当我问她联想到什么的时候，她却说不出来，而且还要我继续解释下去，但我只对她说，以后一定会明白，当她明白的时候，希望她可以对我说。
我不知道小慧现在到底明白没有，反正这些现在已不重要了，一想到小慧可能在某一天会突然离开我，便难以抑止地难过。我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我却不止一次为小慧的事而独自饮泣。
虽然工作并没有什么心思，但可能已经习惯，又可能平时也是没有什么心思，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差错，只不过老板对我经常迟到早退颇有一点微词而矣，但只要能按时完成手上的工作便没什么大不了了。
小慧的情况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迹象，可能现在已经是最坏的阶段。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但所有人都毕竟是要死的，也只是迟早的问题，但如果每人都知道自己要死的时间，会不会世上就少了很多的意外和纷争呢？
自从小慧住院以后，我才开始认真考虑生死的问题，毕竟我才23岁，正值人生中最青春、最活跃而亦是最动荡的日子，我们是沉浸在繁重的工作、大量酒精和可有可无的爱情中间，死亡与我真的好像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我和小慧都喜欢上网，我上网的主要是在聊天室的交各式各样的朋友（当然主要是找MM），而且好像也颇有人缘，可能是网名的原因吧，我上网用的名字是网上浪人（单凭这个名称便吸引了不少无知恐龙了），所以我在网上会到处流窜，虽然相识多，但深交的没有，因为我觉得没有这个需要。只要曾经能够慰藉对方无聊的心灵便够，管他以后会不会再相见呢！因而便得了恐龙队长雅号。
反之小慧却不是，她是从来都不会出现在聊天室里的，她觉得那里总是怪怪的，一大群人无无聊聊地在聊一些恒久不变的话题，“你是哪里人啊”、“是B还是G”、“还在读书？”诸如此类的问题，虽然我已多次解释，现在的聊天室已很多元化了，但她还是不去，又或者是她去过却没有对我说。我总觉得她便好像将自己锁在七八十年代一样，而不知现在已差不多到二十一世纪了。
小慧上网主要是玩icq，而且对像也总是几个朋友，都是一些已移居外国的朋友，--除了我之外，本来我也不太喜欢玩icq的，但后来想想在icq里可交到不同国藉的MM，所以也就范了。
[假如我死了，你会哭吗？]有次小慧在icq没头没脑地问到。
我瞧着电脑屏幕，好一阵也想不到怎么回答。
[？？？]小慧好像急着想知道答案似的，又传来了信息。
[唔，我想我不会！]我边听着迪克与牛仔的三万英尺，边慢慢地敲打着键盘，可能是网路繁忙，所以这句说话久久都没能发出，是在等我要改动吗？
我没有改动，所以还是发出了。
可能是网路繁忙，也可能是小慧在思考，差不多一分钟了。
[是不值得吧！]
[当然不是，我会很伤心，但伤心不一要会流泪！]
[唔？好像有点道理！]
[哀莫大于心死，既然心都死了，还怎么会有泪呢！]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你想我这样说吗？
[你还颇有一点什么的，]
[一点什么？]
其实也很特别，如果是大家一起的时候，是怎么也不会扯到这些东西上去的，可能在网上，大家瞧不到对方，反而更容易将心里的说话说出来，即使我们已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我也只可想到这个词来形容我们的关系，可能不是最理想，但应该是最贴切的）。
[不太清楚，文皱皱的，但好像有点哲学的味道。]
[网上的你与现实的你好像有点不同。]小慧还未等我回答，便又来信息了。
[什么不同？]
[平时你总是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好色、又口花花的，个个都说你不是什么好家伙！]
哦？还真的贴切。
[那么在网上呢？]
[倒像个文人，多愁善感，感物伤怀。]
[哈。。。]我也想不我也真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网上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吧！
[那你会喜欢哪一个？]
。。。。 。。。。
一分钟之后
[当机？？？]
。。。 。。。
又一分钟之后
[掉线？]
。。。 。。。
[：~）]
终于有反应了，这就是思索以后的结果？
[你猜？]
[我从来都不要求别人喜欢我，只要我喜欢做的，我就去做。]
[你没有撒谎吗？]小慧好像不信。
的确，我是在撒谎，对于感情，我并不能这样做。是小慧也这样认为吗？之后还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清了，以为只不过随便说说的玩笑，想不到居然变成现实。到底那个时候小慧自己只不知道自己的状况呢，我不清楚，但也不会去问。记忆就让它继续埋在我们的心里吧，我肯定小慧一定会记得我说过的话。
一个月之后，小慧出院了，与其说是出院，到不如说是让她完成还没完成的心愿而矣。而我和春晖能做的，就是尽量多找时间陪她。
想不到的是，在这是后小慧的父亲竟在这个时候去了外国，一直以来，她的父亲都只是上衣食住行上满足小慧，其他压根没有关心过她，原因是小慧并不是他亲生的，而小慧的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已经离开人世了，小慧虽然不开心，但也很少和我们提起这些事情，只是偶尔说一下，而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相当的忧伤。而我和春晖就会东拉西扯地拉开话题，不让想不开心的事情。
又过了一段日子，小慧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我和春晖不得不让小慧返会医院，但她却怎么也不肯，我们都清楚，小慧一进去，可能以后也不会在出来了。但我们还能怎么做呢。
最后，小慧也不再执着，肯进医院了，但她要求在她进院以前做一顿饭给我和春晖吃。我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提出我们都答应了。并马上分工，春晖和小慧去市场买菜，而我回宿舍准备其他东西。
回到宿舍以后，我才发现，宿舍里连象样一点的碗筷也没有，而且那些锅子，盘子好像很久也没动过，石油气还能不能做一顿饭也成了一个问题，无奈之下，我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将所有的东西都办好，弄好，就等着他们上来做饭了。
差不多五点的时候，小慧和春晖买了一大堆东西上来了，“我们只有三个人啊，你买这么多东西上来，要吃到什么时候啊，”我笑这对小慧说到，
“多什么，你们这个死胖子，这么能吃，我还怕不够，还买了个公仔面给你呢。”小慧边说边拿起一个合味道的海鲜杯面出来，拿到我的面前敲了我一下，
“现在不能吃，一定要肚子饿了才吃，知道没有。”
“收到，那你快去煮饭。”
春晖已经把菜都拿到厨房去了，我和小慧也跟着进去，但因为厨房实在是太小了，我就自动自觉地退了出来，其实从中午开始，我就下意识地觉得应该让小慧和春晖多一点两个人的时间，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起码我认为是正确的。听见他们从厨房里传出的笑声，我心里实在是怪怪的，是一种根本说不出来的感觉。与其三个人烦恼，不如我一个人离开算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在我的厨房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把菜和饭拿出来了，好的菜注重的是色香味俱全，小慧做出来的呢，只可以用一个差字来形容，两个字--难吃，三个呢--好难吃。没办法，作为大小姐一般的她，第一次做就能做出一些人能吃的东西，实在是不容易。
那个时候，我想到的是小慧刚才一起带上来的公仔面，我想，春晖也一定是这样想吧。这顿饭，吃了很久，吃得很开心，我们都不提有关病啊，死啊一类的话题，就和我们平常在餐馆里一样，说说笑笑，嘻嘻哈哈，聊些无聊的东西，还夹杂一些下流的色情笑话。
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春晖的手机响了，本来我已经和他约好，今晚我们都关掉把手机关掉的，但那家伙可能忘了。通话之后，丢下一句公司有要事要回去，就溜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我和小慧静静地在收碗筷，我们都没有说话，很多要说的东西，在这个时候都留在肚子里了。收拾好之后，我们就一起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当时在做什么，我记不得，好像看了很久，转了很多台，我们说了些什么，还是什么也没说，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英文台一套电影结束的时候，小慧突然对我说，
“明，我怕，我真的好怕，我就这么一个人走了，路上好寂寞啊，你知不知道，我晚上经常作恶梦，梦里看见你，你也在找我，于是我向你大喊大叫，但你却好像听不到一样，而且越走越远，而我却怎么也动不了，”
小慧倒在我的怀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我轻轻将双手搭在她颤抖的肩膀上，面对着她，除了将她搂紧怀内之外，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小慧的泪水，就像堤的洪水一样，猛泻不止。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只知道我的衣服已湿了一大片，我也想不到小慧的眼里积贮了这么多的泪水。毕竟她还是个女孩子，只不过她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坚强一点、乐观一点而矣，但内心其实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脆弱，更需要别人的爱护和怜惜。
又过了一阵，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药物的作用，小慧便渐渐开始入睡了，看着小慧倒在怀中的睡态，便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好像好久都未试过这般熟睡一样。希望她能做个好梦，不要在漆黑的夜里被恶梦所吓醒。
那一夜，我没有睡，我就这样，紧紧地搂着小慧，看着她，而且还献上了我的初吻，轻轻的印在小慧的唇上。这一刻我只想到深情的JACK对ROSE说的一句短句，“YOU JUMP ，I JUMP”。
但，我可以这么做吗，--不能。因为我还要生活，还要活着让关心我的人不要担心。
两个星期之后，在一个平静的夜里，带着一点点的留恋和不舍，折翅的蝴蝶终于离开了这纷乱的人世，我是隔天才知道，虽然一直都已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消息的时候，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冲向洗手间，将大量大量的清水不断往自己的脸上泼去。之后，我便如往常的投入大堆大堆的工作里面去，一直我都认为人不开心的原因是他有机会想想自己到底开不开心。
三日后，我收到一封小慧在住院时候寄来的信，内容大致如下：
明：
当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永远离开了你，离开了人世，不要悲伤，这段日子因为有你和春晖在最后的日子里陪伴着我，最后的路虽然苦痛，但并不寂寞。那天晚上，其实我也没有睡，谢谢你最后还是吻了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思我已知道了。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是不是更好呢！
祝：健康
慧
信，很短，但字字句句都让我难以承受，一直以为，我的退出，可以让小慧和春晖快快乐乐地成为一对，谁知道，我的逃避竟成了三人的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我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套内，把它锁进了抽屉最里面的一格，然后拿了小慧最后为我买的公仔面，煮了。我曾经想过把它一直留住，但想想，与其让老鼠吃掉不如让我吃掉更好，小慧买来是要我吃了它而不是留着它，我们的回忆已够多的了，已经把我的心都占满了，已不能放下任何的一点一滴。
对于小慧的来信，我在吃面的过程中已写好了回信，我慢慢地，轻轻地把信折好，打着打火机，点着了，火在漆黑的夜里特别耀眼，在燃烧的过程中，我仿佛看到了很多，很多，虽然只是一刹，但好像烧了很久，很久。直到火烧到了我的手，我才慢慢放开，灰，随风飘散，会飘到小慧那里吗？我想，一定会。
唐・李商隐・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明月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天气也反常得太厉害了，二十世纪未，真的就如诺查丹玛斯寓言一样，要毁灭了吗？不过管他毁不毁灭，总之现在还是要工作，无论是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不工作就不会有饭吃的，除非你有富豪老爸。
可能，我工作也真的为了吃饭，如果不工作也能过得消遥自在，我会不会选择游手好闲？当然，谁不想呢！
我想起小慧，一个我相当熟悉而又一直猜不透的女孩子。
熟悉，是因为我自中学开始便相识，同一时期大学毕业，之后还一直有联络，经常一起去玩，去喝酒，可能她了解我和我了解她的东西比我们的家人了解得还要多。
形容一下小慧，她属于偏瘦那种类型，瓜子口面，也可算是漂亮的那种吧，可我就是觉得她就是瘦了一点，老是要她增肥，但她每次都是以骨感美炫耀自己的身材。
小慧有个相当富有的家境，本应可以像其他的富小姐一样，将时间都花费在打扮，娱乐，或者花一笔钱去打理一间精品店之类，优哉优哉地生活，和爱她的男子拍拖来打发时间。
然而，小慧却选择了工作，而且是拼命地工作，除了睡觉和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之外，我认为她都在工作。我曾经问过她，这是为什么，是想升职还是加人工？（一问我就知问错了，像她在工作的小公司，是怎么也升不到哪里的了，而在她的老板还在开双塔纳的时候，小慧自己已经有一部宝马了。）她对我笑笑说，因为她喜欢，因为她喜欢被工作包围的感觉，就像是被爱包围着一样，就是这么样。我也不记得对她说了些什么话，大概都是提议她去看看医生之类了，然后我便被她揍了一顿。
对于这样一个女孩子，我是怎么也猜不透了的。而且当开始和英拍拖以后，也少找小慧了，因此我也落得了个重色轻友的罪名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起她，可能天气实在太热了，热得甚至时间都可以忘记，以至坐在一部五匹的柜式冷气前都会因为热得无心工作。尤其是对着台面的一大堆帐簿，又是月结的日子，而且六月又要比平常多了一份季报，总之对着这些工作，想起头就大了。看来从现在起到月底都不要想有什么休息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想，到底现在这么辛苦地工作为的是什么，小慧最起码可以自信地对我说因为她喜欢工作，我呢，对于现在的工作，我说不上是喜欢，也不能说讨厌，只不过是因为人工较一般会计较高，工作环境也比较舒适，仅此而矣。
手机悄然响起，将我从紊乱的思绪里拉回到现实。
下午三点多，我想不到会是谁在这个时候找我，找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掉到抽屉里的手机，一个相当熟悉的手机号码跃于眼前，是春晖。又一个我相当熟悉的朋友，自中学相识开始，便是铁杆的好友，而我、小慧和春晖，更是经常走到一起。也正是因为我们三人相识得太久了，所以我们的关系好像也变得含糊、变得复杂、变得暧昧，直到英的出现。
而骂我重色轻友的，便是春晖开始的。
“喂，--干嘛，又找我喝酒吗？”电话一通，我便辟头说到，因为我记起好一段时间没有找他一起到酒巴喝酒了。
“不是啊，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小慧进医院了，”春晖沉沉地说到，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什么病，严重吗？”
“唔，，，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来到再说吧，是XX医院307号房，”
“我马上来。”挂线之后便马上出去了。走到大街上，天气真的很热，比在办公室里真不知热了多少倍。我真的怀疑，只要我留在烈日下五分钟便会马上去人间蒸发。[不过也好，省得我发时间去想我到底活着是为什么！有时我觉得，我活着，便是因为不让关心我的人担心，如果有一天，已经再没有人关心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人世。]
到达医院的时候我已大汗淋漓，一进医院，扑鼻而来的就是那令人想作呕的药水气味，这些难闻的气味真的会使病人康复？我很怀疑，因为现在的医院，有好一部分已然失去的原来的那些功能，以前人家说健康的身子千金难买，现在呢，何止千金，万金也不止呢。真的搞不好有什么病的话，有钱人家还好一点，否则，叫你死也死远一点，别让人以为是医院医死了人。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太喜欢到医院，而幸好自己身体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大病痛，所以好几年都没有光顾医院了。
一上三楼，便见到门上的横扁注明--深切治疗，我的心突然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问一问护士，307便是最末端的那一间病房。我慢慢跺步过去，因为我不想走得太快，一间、两间、三间……虽然我没有太留意所经过的病房，但我瞥见病人都好像是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幽暗的房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是睡着了吧。
好像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到307房，房门虚掩着，心突然跳得厉害，轻轻推开房门，小慧躺在病床上，半旧的被子盖着她瘦弱的身躯，头侧向窗户那边，所以我瞧不见她的脸，似乎也是睡着了，而春晖则向门口座着，注视着睡梦中的小慧，双手轻轻地握着她露着外面的一只小手。
看得出他是在发呆，以至我站在门口他也没有发觉，直到我走到病的房边，他才发现我来了，春晖抬起头看看我，我敢保证，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像现在那样潮绪，双眼似乎有些红，可能是太累，也可能不是。
现在我也可以清楚在看到了小慧的脸，好像和平时没有多少异样，只是原来已经很白的脸上更添一层薄霜。
春晖将小慧露出的手放回被里，向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到门外说话。我再望了望小慧，便跟着走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了，小慧得的是什么病，厉害吗？”一踏出门口我便问春晖。
“是肝癌，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春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他每说一个字，心里便好像被铁槌重重地敲一下，敲着他，也敲着我。说完，双手狠狠地抓住窗台，整个身子靠在墙上，泪水便不住涌了出来，但却一声也哼不出来。
而我便好像被北约的三颗导弹从正面，侧面和背面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炸中我的心一样，轰的一声，便成了焦土一片，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好多安慰春晖，安慰我的话想说，但却都卡住在喉咙里一样，然后连泪水、苦水一起吞到肚里，再接着便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想过死亡是怎么样一回事，它距离我就好像远在贝尔格来得那么远，古人所说的晴天霹雳可能便是这么一回事。五分钟，足足有五分钟，我们呆立在医院三楼的窗台前，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五分钟，尤如一个世纪一样（想想我应该也活不了一个世纪，大概五年那么长吧），最后还是我先开口。
“现在我们可以做的，就只有是让小慧在剩下的日子里过得开心一点。好让，……..好让她可以…….安心地……..离开……”这番说话，便尤如从遥远的地方发出来一般。
七月一日，党生日，也是香港回归纪念日，但没有假期。所以我还是要如常上班，小慧住院已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都是怀着重重的心事在公司--医院--宿舍三个地方来回跑动。英已不止一次抱怨我对她的忽略。但我却没有解释的时间，以至两人的关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在小慧住院以后，我不断在问自己，我最爱的人是谁！我以为，我会通过英来渐渐忘记我曾经对小慧的爱恋，我也以为，只要当我退出之后，小慧和春晖便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而事实上亦好像与我想像的开始接近了，如果不是这一次意外的话，可能结果变会与我想像的一样了。
我原来对小慧的爱恋，依然没变。
曾经小慧问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什么意思。当时我只是按字面解释，--只要经曾到沧海看过大海，那么以后到其他地方所看见的怎么也比不上了，而后面的那句，意思也差不多。但当我问她联想到什么的时候，她却说不出来，而且还要我继续解释下去，但我只对她说，以后一定会明白，当她明白的时候，希望她可以对我说。
我不知道小慧现在到底明白没有，反正这些现在已不重要了，一想到小慧可能在某一天会突然离开我，便难以抑止地难过。我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我却不止一次为小慧的事而独自饮泣。
虽然工作并没有什么心思，但可能已经习惯，又可能平时也是没有什么心思，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差错，只不过老板对我经常迟到早退颇有一点微词而矣，但只要能按时完成手上的工作便没什么大不了了。
小慧的情况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迹象，可能现在已经是最坏的阶段。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但所有人都毕竟是要死的，也只是迟早的问题，但如果每人都知道自己要死的时间，会不会世上就少了很多的意外和纷争呢？
自从小慧住院以后，我才开始认真考虑生死的问题，毕竟我才23岁，正值人生中最青春、最活跃而亦是最动荡的日子，我们是沉浸在繁重的工作、大量酒精和可有可无的爱情中间，死亡与我真的好像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我和小慧都喜欢上网，我上网的主要是在聊天室的交各式各样的朋友（当然主要是找MM），而且好像也颇有人缘，可能是网名的原因吧，我上网用的名字是网上浪人（单凭这个名称便吸引了不少无知恐龙了），所以我在网上会到处流窜，虽然相识多，但深交的没有，因为我觉得没有这个需要。只要曾经能够慰藉对方无聊的心灵便够，管他以后会不会再相见呢！因而便得了恐龙队长雅号。
反之小慧却不是，她是从来都不会出现在聊天室里的，她觉得那里总是怪怪的，一大群人无无聊聊地在聊一些恒久不变的话题，“你是哪里人啊”、“是B还是G”、“还在读书？”诸如此类的问题，虽然我已多次解释，现在的聊天室已很多元化了，但她还是不去，又或者是她去过却没有对我说。我总觉得她便好像将自己锁在七八十年代一样，而不知现在已差不多到二十一世纪了。
小慧上网主要是玩icq，而且对像也总是几个朋友，都是一些已移居外国的朋友，--除了我之外，本来我也不太喜欢玩icq的，但后来想想在icq里可交到不同国藉的MM，所以也就范了。
[假如我死了，你会哭吗？]有次小慧在icq没头没脑地问到。
我瞧着电脑屏幕，好一阵也想不到怎么回答。
[？？？]小慧好像急着想知道答案似的，又传来了信息。
[唔，我想我不会！]我边听着迪克与牛仔的三万英尺，边慢慢地敲打着键盘，可能是网路繁忙，所以这句说话久久都没能发出，是在等我要改动吗？
我没有改动，所以还是发出了。
可能是网路繁忙，也可能是小慧在思考，差不多一分钟了。
[是不值得吧！]
[当然不是，我会很伤心，但伤心不一要会流泪！]
[唔？好像有点道理！]
[哀莫大于心死，既然心都死了，还怎么会有泪呢！]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你想我这样说吗？
[你还颇有一点什么的，]
[一点什么？]
其实也很特别，如果是大家一起的时候，是怎么也不会扯到这些东西上去的，可能在网上，大家瞧不到对方，反而更容易将心里的说话说出来，即使我们已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我也只可想到这个词来形容我们的关系，可能不是最理想，但应该是最贴切的）。
[不太清楚，文皱皱的，但好像有点哲学的味道。]
[网上的你与现实的你好像有点不同。]小慧还未等我回答，便又来信息了。
[什么不同？]
[平时你总是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好色、又口花花的，个个都说你不是什么好家伙！]
哦？还真的贴切。
[那么在网上呢？]
[倒像个文人，多愁善感，感物伤怀。]
[哈。。。]我也想不我也真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网上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吧！
[那你会喜欢哪一个？]
。。。。 。。。。
一分钟之后
[当机？？？]
。。。 。。。
又一分钟之后
[掉线？]
。。。 。。。
[：~）]
终于有反应了，这就是思索以后的结果？
[你猜？]
[我从来都不要求别人喜欢我，只要我喜欢做的，我就去做。]
[你没有撒谎吗？]小慧好像不信。
的确，我是在撒谎，对于感情，我并不能这样做。是小慧也这样认为吗？之后还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清了，以为只不过随便说说的玩笑，想不到居然变成现实。到底那个时候小慧自己只不知道自己的状况呢，我不清楚，但也不会去问。记忆就让它继续埋在我们的心里吧，我肯定小慧一定会记得我说过的话。
一个月之后，小慧出院了，与其说是出院，到不如说是让她完成还没完成的心愿而矣。而我和春晖能做的，就是尽量多找时间陪她。
想不到的是，在这是后小慧的父亲竟在这个时候去了外国，一直以来，她的父亲都只是上衣食住行上满足小慧，其他压根没有关心过她，原因是小慧并不是他亲生的，而小慧的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已经离开人世了，小慧虽然不开心，但也很少和我们提起这些事情，只是偶尔说一下，而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相当的忧伤。而我和春晖就会东拉西扯地拉开话题，不让想不开心的事情。
又过了一段日子，小慧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我和春晖不得不让小慧返会医院，但她却怎么也不肯，我们都清楚，小慧一进去，可能以后也不会在出来了。但我们还能怎么做呢。
最后，小慧也不再执着，肯进医院了，但她要求在她进院以前做一顿饭给我和春晖吃。我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提出我们都答应了。并马上分工，春晖和小慧去市场买菜，而我回宿舍准备其他东西。
回到宿舍以后，我才发现，宿舍里连象样一点的碗筷也没有，而且那些锅子，盘子好像很久也没动过，石油气还能不能做一顿饭也成了一个问题，无奈之下，我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将所有的东西都办好，弄好，就等着他们上来做饭了。
差不多五点的时候，小慧和春晖买了一大堆东西上来了，“我们只有三个人啊，你买这么多东西上来，要吃到什么时候啊，”我笑这对小慧说到，
“多什么，你们这个死胖子，这么能吃，我还怕不够，还买了个公仔面给你呢。”小慧边说边拿起一个合味道的海鲜杯面出来，拿到我的面前敲了我一下，
“现在不能吃，一定要肚子饿了才吃，知道没有。”
“收到，那你快去煮饭。”
春晖已经把菜都拿到厨房去了，我和小慧也跟着进去，但因为厨房实在是太小了，我就自动自觉地退了出来，其实从中午开始，我就下意识地觉得应该让小慧和春晖多一点两个人的时间，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起码我认为是正确的。听见他们从厨房里传出的笑声，我心里实在是怪怪的，是一种根本说不出来的感觉。与其三个人烦恼，不如我一个人离开算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在我的厨房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把菜和饭拿出来了，好的菜注重的是色香味俱全，小慧做出来的呢，只可以用一个差字来形容，两个字--难吃，三个呢--好难吃。没办法，作为大小姐一般的她，第一次做就能做出一些人能吃的东西，实在是不容易。
那个时候，我想到的是小慧刚才一起带上来的公仔面，我想，春晖也一定是这样想吧。这顿饭，吃了很久，吃得很开心，我们都不提有关病啊，死啊一类的话题，就和我们平常在餐馆里一样，说说笑笑，嘻嘻哈哈，聊些无聊的东西，还夹杂一些下流的色情笑话。
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春晖的手机响了，本来我已经和他约好，今晚我们都关掉把手机关掉的，但那家伙可能忘了。通话之后，丢下一句公司有要事要回去，就溜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我和小慧静静地在收碗筷，我们都没有说话，很多要说的东西，在这个时候都留在肚子里了。收拾好之后，我们就一起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当时在做什么，我记不得，好像看了很久，转了很多台，我们说了些什么，还是什么也没说，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英文台一套电影结束的时候，小慧突然对我说，
“明，我怕，我真的好怕，我就这么一个人走了，路上好寂寞啊，你知不知道，我晚上经常作恶梦，梦里看见你，你也在找我，于是我向你大喊大叫，但你却好像听不到一样，而且越走越远，而我却怎么也动不了，”
小慧倒在我的怀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我轻轻将双手搭在她颤抖的肩膀上，面对着她，除了将她搂紧怀内之外，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小慧的泪水，就像堤的洪水一样，猛泻不止。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只知道我的衣服已湿了一大片，我也想不到小慧的眼里积贮了这么多的泪水。毕竟她还是个女孩子，只不过她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坚强一点、乐观一点而矣，但内心其实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脆弱，更需要别人的爱护和怜惜。
又过了一阵，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药物的作用，小慧便渐渐开始入睡了，看着小慧倒在怀中的睡态，便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好像好久都未试过这般熟睡一样。希望她能做个好梦，不要在漆黑的夜里被恶梦所吓醒。
那一夜，我没有睡，我就这样，紧紧地搂着小慧，看着她，而且还献上了我的初吻，轻轻的印在小慧的唇上。这一刻我只想到深情的JACK对ROSE说的一句短句，“YOU JUMP ，I JUMP”。
但，我可以这么做吗，--不能。因为我还要生活，还要活着让关心我的人不要担心。
两个星期之后，在一个平静的夜里，带着一点点的留恋和不舍，折翅的蝴蝶终于离开了这纷乱的人世，我是隔天才知道，虽然一直都已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消息的时候，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冲向洗手间，将大量大量的清水不断往自己的脸上泼去。之后，我便如往常的投入大堆大堆的工作里面去，一直我都认为人不开心的原因是他有机会想想自己到底开不开心。
三日后，我收到一封小慧在住院时候寄来的信，内容大致如下：
明：
当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永远离开了你，离开了人世，不要悲伤，这段日子因为有你和春晖在最后的日子里陪伴着我，最后的路虽然苦痛，但并不寂寞。那天晚上，其实我也没有睡，谢谢你最后还是吻了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思我已知道了。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是不是更好呢！
祝：健康
慧
信，很短，但字字句句都让我难以承受，一直以为，我的退出，可以让小慧和春晖快快乐乐地成为一对，谁知道，我的逃避竟成了三人的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我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套内，把它锁进了抽屉最里面的一格，然后拿了小慧最后为我买的公仔面，煮了。我曾经想过把它一直留住，但想想，与其让老鼠吃掉不如让我吃掉更好，小慧买来是要我吃了它而不是留着它，我们的回忆已够多的了，已经把我的心都占满了，已不能放下任何的一点一滴。
对于小慧的来信，我在吃面的过程中已写好了回信，我慢慢地，轻轻地把信折好，打着打火机，点着了，火在漆黑的夜里特别耀眼，在燃烧的过程中，我仿佛看到了很多，很多，虽然只是一刹，但好像烧了很久，很久。直到火烧到了我的手，我才慢慢放开，灰，随风飘散，会飘到小慧那里吗？我想，一定会。
唐・李商隐・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明月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