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上海的一天(给你一个真实的上海)[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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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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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一天1(给你一个真实的上海)
文章来源: 闹闹熊 于 2004-02-02 00:12:03




外滩,清晨六点整。海关大楼悠扬的钟声催醒了晨曦中的上海,新的一天开始了。
  
  
   石库门的一天
  
   “唰,唰,唰。。。。。。”窗外此起彼伏的刷马桶音每天如一日地准时响起,薄窗帘覆着的小窗还只透进了蒙蒙的青白之光。平时闻声就得起床去赶早车的我,因为今天休息依然可以在暖和的被窝里猫着享受难得的懒觉。
   这是标准的8平米石库门二楼后厢房。因为面北,即使是晴朗的春晨,依然是暗暗的冷冷的。楼下公共灶间里忙着做早饭的邻居大妈们的说话声,透过薄薄的墙壁一字不旯地传了进来。
  ――“今天的鸡毛菜涨了1角。春天了,菜应该便宜才是啊。”
  ――“现在的菜都是棚里长的,成本也蛮高的。”
  ――“这倒是。现在大冬天的也能吃到碧绿的菜,比以前好多了。明天我到其他菜场看看,是不是会便宜点。”
  翻个身伸手把窗户推开,一股凉凉的空气挤了进来。一哆嗦又缩回了被窝,开始盘算该这样打发今天了。晚上GF要过来,下午呢想去商场逛一圈。对了,头发好久没剪了,正好昨天发了工资,不如来个改头换面。正想着,肚子的“咕噜咕噜”声提醒我了,昨晚和朋友光顾着吃麻辣烫,都没正儿八经地吃晚饭。还是起床吧。
  穿衣下床,开门下楼。在黑咕隆咚陡峭的楼梯口,迎头撞上了房东大妈。
  ――“啊哟,今天没有上班啊?”
  我含糊地哼哼着闪到了一边。
  ――“下楼梯要当心头上,别再撞上。”
  我又含糊地答应了一下。这石库门的楼梯吧特缺德,本来就黑,还偏偏在半腰给你拦个2楼的楼板。第一次看房子我就遭了道,摸着黑几乎顶着房东的屁股正往上爬,冷不丁就顶天立地了。只记得当时黑暗中金花烂漫,差点没直接摔回到底楼的地板上。房东倒是真得不错,给我抹了半瓶万花油,到底还是把我抹进了她的后厢房。
  在后门外的小水池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沿着小弄堂踱进了大弄堂。这大弄堂连接着南北两条主干道。在弄堂口的公用厕所兼化粪池解完手后,就拐进了大马路边的小饮食店。饮食店门口沸腾着的煎油条锅的前面排着一溜人,手上都拽着一张或几张脏不拉几的小纸片,那是已经交完钱可以领取油条的凭证。我绕过另一边放着的做大饼的汽油桶般的炉子进了店,找了个座后要了4两生煎馒头。别看这店又小又脏,可生煎馒头确是远近闻名。记得第一次和女朋友来吃的时候,还是她教我要想咬破一点皮,然后吸干里面的肉汁,最后再吃整个生煎馒头。可结果,她自己一口咬下去,连带着她的新裙子也跟着品尝了一回。
  吃完早饭,折回到大弄堂里。弄堂的另一头有个温州老板开的美容室。说是美容室,其实也就是一个面积15平方米左右的小平房,估计还是一个违章建筑。温州老板理的发型一般,主要是先剪短,然后靠各种摩丝,定性水等把头发浆糊成杂志上明星们那样的发型。不过他这里特便宜,一次就7元。而我喜欢去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里还有一个不爱说话光爱笑的洗头妹。这妹子和我老乡,虽然不是一个县的,但是我们的方言很相近,据说我是和她说话最多的一个。推开花花的镶玻璃门,一眼扫过去没有瞄到那妹子。找老板一打听,那妹子已经辞工走了,好像去一户人家做保姆了。我顿时兴味索然,很有一些失落感。也不知道是怎样走出的理发店,只感觉到脑袋轻松了很多。
  城市的时间就是快,没干啥事一晃这上午就过去了。看看离接女朋友还有3,4个小时,于是决定到离家不远的豫园商场去逛一逛。豫园商场永远是那么热闹,隔着橱窗往里瞅人,不比隔着橱窗往外瞅的商品少。漫无目的地出这个店进那个店,吃个烤肉串,来个大包子,经不住甜食的诱惑,灌了一大碗酒酿圆子,这肚子也就被照顾得差不多了。临了临了,居然还自己给自己买了一件夹克衫。
  换上新夹克,将换下的外套卷把卷把塞进了原本装新衣服的袋子,心满意足地去车站接女朋友。老远就看到GF在站牌下站着呢。糟糕,迟到了。可是一看表,不对啊,还早15分钟呢。理直气壮地走过去,还没有开口,GF就做怒发冲冠状说:“干吗让我等那么长时间?”我可心里有底,哼哼,革命群众是吓不倒的。我潇洒地一撸袖子,亮出了手表。GF“噗嗤”一笑,拽着我的胳膊摇着说:“想你嘛,就早来了。你不想早点见我啊。”我不置可否地一笑。“咦?这件衣服是新买的?我怎么没有见过啊?”GF疑神疑鬼地问。“其他女孩子送的。”我坏笑着说。“你敢!”伴着一声轻吼,我胳膊上又多了一块瘀紫。哎,不就是开个玩笑吗?女孩子为何都这么狠啊?!
  回家的路上,绕道菜场买了一堆的东西。平时我们都在外面吃,只有在我休息的时候,我们才好好地在家做一顿。到家时,天已经微黑了。好在邻居们还没有开始做晚饭,我们也就乘机占有了这楼下所有的6平方米的空间。两人齐动手,一阵丁丁当当,招来了房东大妈。
  ――“小丽来啦。做饭呢?地方不够,可以放在我们的灶台上。”房东说。
  ――“张阿姨好!不用了,不做什么菜。对了,我们买了新鲜的竹笋,待会儿烧好了给您送去一点尝尝。”GF笑着回答。
  ――“这孩子真懂事。不用了,今早我也买了。你们忙吧,我出去一下。”房东乐呵呵地出门了。
  补充说一句,都说上海人歧视外地人,我以前也有很大的心理准备,但是,实际住下来后,我觉得上海人还是比较容易相处的。象这个石库门里的每一家关系都不错,烧了好菜分大家尝尝的事我已经遇到好多次了。不说亲如一家吧,至少也是和睦相处,甚至住在前厢房的老先生有机会还会关心我的工作情况。一顿忙活后,我们躲进了自己的小后厢房。在节能灯的灯光下,我俩依偎在一起,对着桌上一溜排开的5个菜盆,碰起了啤酒杯……
  窗外,电视节目的声音夹杂着收音机的声音渐渐地响了起来,又渐渐地弱了下去。窗边的窗户里透进的夜色也越来越浓。又到了分手的时候了。送GF穿过寂静下来的弄堂,看GF临走回头时不舍的眼神,真想现在就有个自己的家,使我们可以厮守一辈子……
  夜更深了。远处传来一声凄厉而缠绵的猫叫,又是春天了。
  
  (未完待续)
 
上海的一天(给你一个真实的上海)(2)
文章来源: 闹闹熊 于 2004-02-04 00:03:17




__上海的一天(给你一个真实的上海)(2)
     闹闹熊
    
    公寓楼的一天
    
     “哐?,哐?。。。“向着走廊的小窗里,透进了牛奶投送工搬运牛奶格上楼梯时奶瓶碰撞的声音。不用看闹钟,我知道现在是早晨4点半。
    
     星期六是我懒觉的日子,很少会被吵醒,哪怕是马路上发生了撞车也不会,因为这里是一栋解放前由英国人设计并建造的公寓楼的六楼。一般公房的六楼也就是十四,五米高,而这里的6楼居然有二十五米高。原来,英式公寓有个底楼不算楼层,二楼才是第一层,加上每一层层高三米多,就有了这六楼高二十五米的殖民地建筑。可是,昨天因为来了那个痛得不行,服用了百服宁后早早地上了床,没想到天不亮就来了精神了。
     赖了一会儿床还是决定披衣起床。4月的上海乍暖还冷,层高三米更是令屋子里浸润着一种湿湿的寒冷。跳着脚抓过了桌上了空调遥控器,打开暖气后,又猫回了被窝。顺手捞过枕边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查了查信。什么都没有。自从在常去的BBS上不小心暴露了自己30岁的年龄秘密后,信就越来越少了。伤心吗?有点,但是没有伤着自信。最后一次失恋已经是2年前的事情了。这以后的2年中又接触了不少的男人,甚至于形成了一个半固定的社交圈子,可是很奇怪我再也没有了想要恋爱的冲动。或许大家都不再是孩子,对待感情问题比较慎重,但是我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就我自己来说,我觉得每天的生活很充实,8小时后我需要时间去跳操,需要时间去做美容,也需要时间去逛街聊天,似乎不再有时间和小男朋友绕一个晚上的圈子听一句我爱你。还有一点,在玩的圈子里,如果夹杂进了感情问题,那么这个圈子离散伙就不远了。
     屋子里终于暖和了。没开灯我就下床摸向了浴室。30年来,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屋子里,每一个角落里积了多少灰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倒不是我懒惰,老式公寓里哪怕你每小时檫一次,依然会落灰。以前一家4口挤在这个18平方米里的时候,妈妈就老是念叨怎么又落灰了。现在,他们搬到新买的房子里了,轮到我嘀咕这句话了。踢着看不见的灰尘,我钻进了浴室。说钻是因为习惯了,以前的浴室只有3平方米,刚够容下一个浴缸,所以用钻字来形容真是恰如其分。不过改建后的浴室已经成了8平方米,而且是我独用,在这个市中心黄金地段里这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浴室的设备也鸟枪换了炮,唯一留下的就是那只用4只铜狮子头扛着的搪瓷浴缸了。这个年龄比我还大着几岁的浴缸,下水口附近的搪瓷已经磨损掉,露出了黑黑的底子,而四周的洁白也早被岁月漂成了米黄色。当年留下这个遗迹,也是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居然找不到一个相同尺寸的浴缸,好在我是淋浴派,也就将就了。打开冷热水的龙头,在腾腾而起的水雾里,我褪下了睡袍。镜子里映出的脸是模模糊糊的,可是浑圆坚挺的乳房却是那么的真实。30岁只是在我的履历里打了一个烙印,可在我的身体上却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镜子没能映出的小腹依然平坦,臀部依然圆润微翘,大小腿更是比例适中,纤长有形,占了一米六八身高的一半多。对于肉体我有着极大的自信,这既得益于我的跳操,而更多的是遗传于我的妈妈,她是一个被文革耽搁了的舞蹈演员。
     热水将沉睡了一晚的思绪融化开了。拿起洗发水,我不禁想起了昨晚在超市遇见坚sir的滑稽一幕。坚sir是我的新加坡上司,是一个不苟言笑的黑脸(因为太严厉,所以我们背后都这么叫他)。我们公司在淮海中路上。昨晚下班后,因为肚子痛,我到公司对面的味千拉面随便对付了一下,就拐进了边上太平洋百货的地下商场买生理用品。隔着货柜一抬头,居然看见西装革履的黑脸正手拿着一瓶打折的沙宣洗发水在看。偏巧他也抬头看见了我,于是有点尴尬地一笑说:“沙宣洗发水也会打折啊”,说完烫手似地很快地把洗发水放回了货架,然后装着没事样地踱了开去。虽然,一直觉得沙宣是女孩子用的,买打折商品也多是女人,可是我觉得换了男人也没有什么啊,何必那么紧张呢?难道买个打折的商品就掉身价了?可见男人真的很虚伪,特别是有了一点社会地位的那种。
     淋完浴出来,光着身子给自己冲了一杯麦片,就慵懒地坐到了化妆台前。除了非常正式的场合,我一般不化浓妆,每天谈谈的粉,淡淡的口红就足以让我自信地面对不算很低的回头率。但是,润肤露与我却象没完不可或缺的洗脸一样是万万不能没有的。因为我很喜欢那种凉凉的润润的液体轻抚过身体每一寸肌肤的感觉,就像第一次战战兢兢地被男友轻轻抚摸裸体那样,有种很莫名的期待感和满足感。我对性的认识很晚,直到大四临毕业前才第一次被上帝赶下了乐园。除了很痛的感觉,影响最深的就是那被温柔抚摸的感觉了。搽完润肤露,面向南京路的大窗口的厚窗帘逢已经变得很白很亮了。穿上红色的蕾丝内衣和贴身棉衣,边吃麦片边开始思量该穿什么出门和朋友逛街了。每次整理的时候都会觉得衣服太多,可是每到要穿的时候又会觉得还是不够。终于终于还是决定了穿一套朋友送的东京23区的衣服。
     九点半后出门开始了周末的一天。上午和闺中女友逛了伊势旦,下午约了几个玩友去了陶吧和影城,晚饭则去了久违的新疆餐厅,随后有去了离餐厅不是很远的新天地坐了坐,回到家时已近午夜了。踏进公寓的大门,楼内静悄悄的,踩着已经陈旧了的大理石楼梯,一个拐弯一个拐弯地拾阶而上,楼道里响着的是自己脚步的回声。小时候特别怕听夜晚自己的脚步声,因为被穿堂风轻摇的楼层吊灯,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了一个昏黄摆动的光圈,和着老朽的楼梯铁窗轻微的吱呀声,老让我想起?人的鬼故事。现在虽然不那么怕了,可是依然会有一种压迫感赶着自己快快上楼。房门在身后“砰”地合上,我也疲惫地窝进了沙发。回家的感觉真好,一切都可以卸下了,一切都可以不用想了,只因为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以藏起来。屋子里也是一样的静,南京路上驶过的车辆只留给我一些弱弱的喇叭声,倒是下水管里时不时地响起一些水流声,还显示着楼里其他的住户还没有歇着。
     明天是星期天,是雷打不动的去看爸爸妈妈的日子,也是去听什么时候结婚之类家常话的日子,当然我尽可以埋头吃丰盛的菜而让耳朵歇着。对了,明天一定要告诉妈妈,她做的红烧烤麸味道真的好过前天我吃的功德林的烤麸。。。。。。
 
上海的一天(给你一个真实的上海)(3)
文章来源: 闹闹熊 于 2004-02-04 00:04:17




上海的一天(给你一个真实的上海)(3)
  
  
  小洋楼的一天
  
   冬日暖暖的阳光从楼前的树梢悄悄地移到了窗台上的水仙花盆前,嫩黄的花蕊铺展着雪白的花瓣,静静地沁出淡淡的幽香。五十年了,从这小洋楼里迁进迁出了好几回,除了做牛做蛇的那几年外,冬日的水仙总是和老伴一样静静地守着我。如今老伴成了人仙,唯留下这水仙和我继续作伴。
   当年部队进城后,我和一大批军人一样在霓虹灯下脱下了军装,成了这个大都市的新主人。看惯了灰黄土草屋顶的我,住进这小洋楼的第一晚愣是没能睡着觉。为啥?就怕半夜那比桌面还大的吊灯砸下来光荣了。后来这吊灯还真的下来了,不是自己掉的,是被当四旧给砸了的。和着那吊灯的碎片,我这一家子也被扫地出了洋楼的门。再往后,作为可改造分子我们老两口的铺盖卷又被扔回到了这楼院子一角的杂物室里,直到拨乱反正那年,才又可以踏着已经咯吱作响的小木楼梯回到了原来住过的房间。说来也怪,那么痛苦欲死的十年,我愿意写的也就这么几行字,为什么呢?当年和我一起转业的6个人,剩下的只有我这么一颗硕果,我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倒是近来关于有人想买襄阳路这一带小洋楼的消息着实让我有些不踏实。
   且说这襄阳路桃江路一带,几十年来都是很僻静的住宅区。除了机关单位,剩下的就是我们这样的老住户了。想买个东西非得走到淮海路那样的大马路上才行。可是,这里没有什么高层建筑,虽然都用围墙围着,可围着都是一个一个有着大院子的小洋楼。洋楼的年龄虽然都不一样,可比我还年轻的几乎都没有。作为历史见证,这一带的房子可谓是真正知道旧上海的繁华是怎样从血雨腥风和尔虞我诈中来的,但是从居住角度来说,舒适度却不如公寓楼。就拿我住的这楼来说吧,上下3层加一个半地下室,住着3户人家,每一层其实都是一套独立的房子,半地下室成了公用的杂物间。房前连着院子的是左右对称的大理石法式对开大楼梯,但是可以用的只有我这样德1楼住户,因为这楼梯直接连着我的落地窗门。2,3楼住户的进出,得走房后后门的小楼梯。因为洋楼原来是为单户人家设计的,所以在内部隔音方面考虑的不是很多。楼层与楼层之间没有隔音层,只有一整块钢筋水泥板。有一回请人换吊灯,天花板上打个洞,打深了居然就把楼上人家的地毯钻了个洞。这样的结构使得2楼的住户几乎无法装空调。当然,和公寓楼比的最大好处是那个大花园。在绿地如金的上海,能有一块满目葱郁的小天地真的是很不容易,且特别适合我这样的年纪人居住。正是这一点,在商品房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今天,当年从上海滩跑出去的港澳台人士因为怀旧和看中其潜在的商业价值,纷纷出巨资来买回这里的别墅,象不远的那栋大洋楼不久前以4千万元的价格被一台商买走。
   阿姨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了,我该去院子里散步了。戴上帽子,我打开了落地窗的门,门前是个半圆的门厅,两端连着的就是大理石的楼梯。拍了拍晒在门厅栏杆上的被子,扬起一股我喜欢的被太阳晒过的味道。下过十二级楼梯,我就来到了院子里。这是一块150多平米的小植物园。园的东北角就是我曾经的家――杂物室,那附近还有我当年种下的几株野水仙,现在居然也长成了生机勃勃的一大群。园里还栽有夹竹桃,桃树,牡丹,月季,冬青,柏树等,还有一株老伴从老家移植来的黄岩蜜橘。沿着熟悉的园中小道,我慢慢地踱着步,又想起了女儿昨天的电话。我有儿女一双,大儿子当年为了妹妹志愿插队去了江西至今,明年也要退休回沪了。小两岁的女儿后来因为我的缘故也去了云南,在那里结婚生子,82年才回了上海。昨天女儿来电话,谈起的还是关于这别墅的话题。女儿动员我卖了这里的房,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天天照顾我,而不像现在隔三差五地横跨半个市区来看我。卖房的钱可以用来买两套好的商品房,那样他们的住房条件也可以改善一下,他哥哥回来的时候也有房住。还说,今天中午她请个朋友过来一起看看,云云。女儿的想法也很可以理解,虽然落实政策后,我把单位增配的新公房给了女儿,可是外孙大了也快到结婚的年龄了,一家三口还是在新公房里生活,的确是挤了点。儿子这边,尽管我已经决定把这洋楼的房子转到他名下,可他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回来后没有宽敞的房子也不行。卖房还真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我舍不得啊!钱,对我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诱惑力了,免费医疗和离休工资已经足够让我没有后顾之忧了。但要让我离开这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院子,让这一切的回忆都尘封在别人的家中,我心不甘啊。老伴啊老伴,我难啊,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啊。“爸,我们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女儿领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已经站在了门厅那儿冲我招手。我“哦,哦”地答应着往回走。到楼梯口时,女儿已经下来等着扶我上去了。
   餐桌上已经放好了杯碟碗筷和好几个菜。阿姨站在门边,用围裙擦着手说:“老先生,饭都做好了。我下午再过来。”阿姨是个住在附近的下岗工人,早晚过来帮忙,中午还得回去给自己的孩子准备午饭。阿姨走了。女儿给我介绍说,同来的小伙子是房产中介公司的,今天来看看我们的楼。一顿饭光听着那小伙儿说洋楼的事了,一会儿夸这里的地段好,一会儿说哪里哪里的房价高,最后总算听明白这栋楼估价会在1500万元左右。如果卖的话,我可以分到其中的600万。我不置可否地哼哼着,眼皮开始直打架。
  醒来时,天已经微微黑了,看见女儿正坐在床边看报。想不起来是怎么睡的午觉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有个小伙子和600万。女儿陪着我唠了会儿关于外孙的嗑也走了,阿姨还没有来。我拿起电话给儿子挂了个长途,也想听听他的想法。儿子倒也干脆,说女儿们大了以后让她们自己去闯了,他们俩口回来后住哪儿都行,房子的事就让我自己决定,他们都没有意见。看来还得我自己来啊。得,哪天去老干部局开会,和老伙计们合计合计。
  晚饭过后,早早上床,让阿姨泡好一杯绿茶,就打发她回去了。打开电视的戏曲频道看看有没有评书可以听。人老了眼也花了,电视只能看着花花绿绿的,好在耳朵还不背,还能听个评书什么的。转了一圈频道,没听着什么好的,索性就把电视关了。带上老花眼镜,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自己和老伴的相册随手翻翻,看看老伴的相片,也找找自己没了以后给孩子们留张什么照片好。。。。。。
  月光如轻纱般地笼罩了窗台上的水仙。等到水仙花谢了的时候,儿子也就快回来了。
 
上海的一天(给你一个真实的上海)(4)
文章来源: 闹闹熊 于 2004-02-06 00:06:32




上海的一天(给你一个真实的上海)(4)


老城厢街面房的一天

上海城隍庙因了一座豫园和一座湖心亭茶楼成了一大名胜。而对于我们这些老街坊来说,那些地方都是给老外和外乡人看的,属于我们的还是那座城隍庙。听外婆说,城隍庙里供着的城隍确有其人,是古代一位姓张的官员,因为作了不少善事,死后就被拱到了庙里。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反正我出生的时候,城隍庙是一座东倒西歪的破仓库。可是,风水轮流转,忽然有一年开始重修庙了。庙修好后,那没家的张老爷又有人拱了,一直受穷的我也开始慢慢有钱了,一切都因为我住的是城隍庙附近的南市老城厢街面房。
从我外婆那一辈开始,我们的家前厢房就被改装成了小胭脂店。别以为胭脂店是卖什么夏奈尔化妆品的,其实那就是一个小杂货铺。一开间的小门面,三尺长的玻璃柜台,柜台边上是个装着半门的出入口,冬天为了防寒在柜台上架上半透明的赛璐璐架子窗。玻璃柜台上下三层,最底下放的永远是蚊香,蜡烛,鞋底,松紧带,苍蝇拍什么的。中间那层也不经常换,主要是牙膏牙刷蛤蟆油花露水万金油信封信纸毛巾等日用品。最上层的变幻花样就多了,春天有头花发卡小手链,夏天放的是手帕折扇和香水(有点酒精味的那种),秋天换放些游戏棒啊小发条玩具等,中秋前后还会有月饼,冬天呢就又成了帽子手套的天下,最热闹的得数过年的时候,烟花爆竹一大堆,小朋友当中就属我家的鞭炮最多最全,当然真正属于我的最多只有两挂一百响的大地红,还是拆箱时不小心破了包装的。柜台上的右侧,有个上下两排六连装的铁架子,架子框里插着六个方方的广口瓶,里面放着的就是老引诱我犯错误的糖块话梅盐精枣,新的时候瓶口上盖有铅白色的锡盖,以后就逐渐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所替代了。柜台的后边隔着走人的一点小空间,排着的是3个兼当屏风的灰色货架,那些在柜台里放不下的货物就陈列在上面,价码纸就贴在了货架隔板上。货架后是一架没有扶手的木头架子梯,爬上去就是外婆睡觉的阁楼。而我和爸爸妈妈就挤在小小的后厢房过日子。
我记忆中的外婆,很多时候都是坐在柜台后的那张圆凳上,带着老花镜纳鞋底或是织毛线,有时也会靠着柜台边的半门上和街坊唠唠嗑。后来,外婆咳得起不了床了,站柜台的旧换成了提前退休的妈妈,还有我。外婆去世以后,我们的柜台上多了一架公用电话机,按理不是公用电话亭,我们不用去传呼别人的,可妈妈热心肠愿意那么做,就时不时地把放学后的我拽到柜台后面。当然,我也挺乐意,原因就不说了,反正站柜台的时候嘴是不会闲着的。小杂货店永远是那样的一成不变,整个家境也一直是富不了也穷不了。而转机就在张老爷搬回城隍庙后开始出现了。
短短的一年内,周围的街面房的老街坊换了好多新面孔,南腔北调的方言也多了起来。变化最大的,还得数好多家的面街的墙壁都没了,变成了一家家千奇百怪的小店铺,有卖文房四宝的,有卖水烟袋的,居然还有专卖女孩子罩罩的。来这里买东西的熟面孔也渐渐地被有白有黑有红的生面孔取代了。但是,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我们这里的却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爸爸妈妈对我说,你也不小了,以后这个店铺就交给你了。那一刻,一个新的小老板在昏黄的日光灯下诞生了。我决定把店给砸了!砸了干吗?改建成专卖工艺葫芦的店。我把那些家当全卖到了旧货市场,然后把前厢房的阁楼打通,新打了一排陈列架,还配上了聚光灯和星光灯,一个像模像样的小专卖店居然成了。几年下来,虽然辛苦点却也为父母赚下了一套商品房,让他们搬去享受晚年了。
当然钱也不是容易挣的。这不大清早的,送货的卡车就把我催起来了。打着哈欠去路边验货。这葫芦你得一箱一箱地翻看,要不然还真的不知道那葫芦里埋的什么药。有一回,那黑心小子愣是给了我一整箱麻脸的葫芦,也怪我粗心,没看就搁屋里了,等到货物上架才发现,再找人,靠,早躲到他娘腿肚子里去了。还有什么造型不对啦,型号不对啦,数量不足啦,你都得留心看。签完单子打发送货的走了后,街上的自行车已经开始多了起来,得抓紧时间拾掇,要不然赶不上做早来客人的生意了。现在的游客特有时间观念,往往一大早就来豫园等开门,上午逛完中午就坐飞机跑了。所以,等开门的时候是个很好的商机,一来游客没其他地方可去,二来外地的摊主还没有来。匆匆刷了牙,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叼着油条就把卷帘门推起营业了。你说巧不巧,刚开门就看见中国旅行社的一辆大巴停到路边,吐出一串日本人。赶紧把写着日语欢迎词的招牌支到门口,别看店小,我这里可有四种欢迎招牌,英,日,韩,还有阿拉伯语的。为什么有阿拉伯语的呢?不懂了吧,中东没有葫芦那玩意儿。那天来了几个阿联酋的差点没把我的店给搬上飞机,临走之前还非抱着那最大的葫芦要和我拍照留念。这一愣神功夫,日本游客已经冲着我的招牌诱饵来了。“いらしゃいませ”(欢迎,欢迎),我口中念叨着微笑着等他们咬钩,哦不对,是选购。你奇怪我为什么会日语?呵呵,不多不多,一共会3句半,“欢迎”,“谢谢”,“这个好”,还有半句是英语byebye的日语发音,至于谈价钱嘛,日本人是最合作的,他们自己带着计算器,我拿过来噼里啪啦按几个数字,他接着再噼里啪啦按几个数字,我瞅瞅不顺眼就再噼里啪啦按几个数字,一来二去就钱来货去了,特省事。还有一个特点,日本人不轻易说好,说好了就意味着要掏钱了,不象美国人,来了就说好,好到最后啥也不买又去参观另一家店。
一上午,前后来了2批团队,5个逛街的,卖掉了18个葫芦,还算可以。让隔壁兰州拉面的小老板送了一碗牛肉面过来,便吃便盘算着进货的事情。小买卖没有大仓库,每次最多进3天的货,而且还得根据行情和销售量随时调节。午饭后到傍晚的时间是一天中最忙的,不但要接待客人,回答问路的,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管理机构的各种检查。晚上七点半过后,就开始结账准备关门了。结账远比做生意来的麻烦,发票要核对,收支要平衡,税单要填写,各种管理费要预支出来,第二天的进货款也要准备好。很快就到九点关门的时间了,收起门外的招牌,拉上卷帘门,把营业款藏到家里的某个角落(平时都在下午某个固定时间解款到银行,今天太忙没时间去,就藏家里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情)。终于都收拾利索了,隔壁的裱画店的店主也来叫打麻将了。平时没时间去爱好什么东西,就晚上摸上两圈解解乏,同时也了解了解一些其他的行情。
一间老城厢街面房,整整服务了3代人,并且还将继续地服务下去。整个大上海,象这样的街面房又何止成千上万,也依然将为这个不夜城继续服务下去。
 
写得不错, 有生活基础, 写出了上海浮云众生相,栩栩如生. 当然有些可能就要绝迹了.
 
最初由 JustInKingston 发布
你还知道哪些有关现在的上海?

伐晓的了,真个, 上海已经离我远开八只脚拉.

除了家人, 已经没有啥多流恋的拉, 因为很多熟悉喜爱的人和物已经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了.
 
去年回上海的时候,感觉很不同。
不太喜欢上海了,太浮了。
 
最初由 Sawol 发布
去年回上海的时候,感觉很不同。
不太喜欢上海了,太浮了。

来加拿大之前回上海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一直很胸闷, 估计现在应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 :(
 
马路上,电视里充斥着显而易见骗人的把戏,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但是竟然无数人趋之若骛。

最受不了的是电视节目主持人平均每5分钟重复一次自己也不知道
是什么的两个词:时尚和文化。

一个快没有文化的文化城市。
 
78,79 年时的上海估计你们都还小不记得拉巴?
 
78,79年时的上海和88,89年时的上海有什么不一样么?
 
现在回上海没有那种回到家的感觉. 最开心的就是和上海的亲戚在一起的时候.
阿叟的那篇"石库门的一天"才是我记忆中的上海, 可是这些都快在上海绝迹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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