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日本人

warm bl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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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龚是非 (推荐: 一读者) 盛唐社区 2004年08月08日 http://www.clibrary.com

日本人,这个谜一样的符号,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中华民族的苦难记忆中。但是,日本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民族性,具体的日本人 怎么样,答案却千奇百怪。20年前,我读过《源氏物语》;14年前,看过一本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菊与刀》,这本书对日本民族的观察,颇得我的赞叹。后来,又阅读了不少有关日本人的书籍;最近,读了余杰的《铁与犁》。理论上要对日本民族进行剖析,不是这篇小文章的任务。日本作家介川龙之芥、夏木漱石、川端、大江甚至现在走红中国的村上春树的作品,主张“脱亚入欧”的日本思想家福泽谕吉的作品,战后日本民主思想之父丸山真男……都是我们间接了解日本的工具。



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上,还有一个谜一样的现象:几乎凡是留学过日本后,回到中国的,极少直接指责日本民族的文化。这一点,连鲁迅先生也不例外。


从明治维新始,日本与中国,展开了百年竞赛。比赛结果,不用我讲,中国输了个一塌糊涂。这里,我又想起三则历史逸闻:

一是,中国洋务运动时,严复被派到英国海军学校学习现代海军,他的同学,有一个日本人,叫伊藤博文。学习期间,严复的成绩比伊藤优秀得多。后来,学习结束,各自回到自己祖国。严复回中国,冷冷清清,后来就安排到福建马尾的水师学校教书;伊藤回日本,天皇亲自到码头迎接。再后来,严复以翻译《天演论》著名,成了个不受重用、落落寡欢的“知识分子”;伊藤呢,以日本首相的职位,与李鸿章签署了甲午海战获胜后的《马关条约》。

二是,甲午海战前夕,中国拥有亚洲最大最强的铁甲舰。为了一显大清龙威,开到日本访问。甫一靠岸,中国兵就一拥而上,嫖娼、吸鸦片,忙得不亦乐乎。用今天一些人的话说,就是去“干”日本女人去了。真是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当时,日本当局下了令:不要刺激中国人。日本,象一头潜伏已久的非洲雄师,默默地注视着中国。而且,日本人还发现一个细节:中国水兵的衣服,就挂在舰船的炮杆上晾晒。他们很高兴:战胜中国,不日可逞。


三是,非正史,可能是野史了。《走向共和》里一个镜头:当日本甲午大胜后,日相向天皇建议:今天,我们战胜了中国,我们是否将中国的赔款拿出一部分来,改善朝廷的“办公条件”。天皇说:不!全部拿去办教育。


罢,扯得远了,历史俱在,有兴趣的人可以自己去阅读。我还是谈谈我与日本人。

我最开始和日本人接触,大概是18年前;也恰好是那一年,我开始接触德国人。那时,我还是个“愤青”――但比现在的要好点,最起码不会乱骂人。日本人与德国人形成的鲜明对比,强烈地刺激着我。85年,我们就上街游行,要拒绝日货。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日本留学生,平时我们觉得他最不象日本人,待他很好。但有一次,我们终于直接问他对日本侵略中国是怎样认识的时候,他闪烁慌乱的眼光,顾左右而言他的尴尬。而德国汉堡大学的学生,对二战的认识,非常干脆:“那是我们民族的耻辱!我们永远不会重复那样的历史。”


这以后,虽然接触日本人的机会很多,但我没有任何兴趣。 2000年暑假,一个偶然的机会,推卸不了,非要我负责带日本某某大学(前弘文书院――鲁迅先生母校)“现代中国学部”的学生,到上海做社会调查。我没什么热情,只是怀着看看现在日本人怎么样了的心态,公事公办。为网络阅读的简便,我就破坏文章结构,直接写我所接触的日本人:

1、近一个月实习快要结束的时候,学生们必须写一份调查性论文。我负责指导三个学生。为了不给中国人丢面子,我指导得非常认真。日本留学生很敬佩我这个老师,但我的态度,始终是若即若离,尽量不带个人情感。指导的论文,被我打回去三次。最后一次,我对带这三位学生的日本教师某某女士说: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事不过三’。这一次,请认真修改。某某女士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转过身,语气很平静、甚至是故意很轻地对三位学生说:“你们让我失望了。”立即,有两位学生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后来,他们很圆满地写好了论文。论文需要最后在大会上宣读,几乎所有日本学生,都没日没夜地练习口语。其中,当我们中方有位老师,较直率地指出一位学生汉语发音不准时――他立正站在那里,很惭愧地鞠躬。后来,这位同学宣读论文,用了很标准的普通话。


2、在上海,我们住在徐汇区一家宾馆。开始我没有注意,后来,我发现,每次我们带学生外出调查,不论是去沪东重机、上海贝尔,还是去街道、学校,总是有几位耄耋老人,如影随形。而他们竟然也与我们住在同一宾馆。我问日方老师后得知,他们都80多了,是这所大学前身弘文书院的毕业生。其中有两位,抗日战争期间,在中国服役过。他们现在早退休了,但每次学校学生来中国实习,作为老校友,他们中都有几位代表,自费跟随。我问其中一位非常象李登辉(我曾忍不住对他笑,他说:我知道你笑什么,因为我象李登辉)的老者:“你们为什么那么大年纪还自费来这里?”他和善地说:“我们就是这所学校毕业的,我是193……届(我记不清楚了)的,我们对母校有很深的感情。退休了,就来看看。”另一位我背后取名“侵华老贼”的老者,大概,他从日本学生那里知道我还是个负责的老师,就很喜欢和我聊天。一次,聊到现在日本学生汉语能力还是稍微差了点。他忧虑地叹口气,说:“30年代,我们在这个学校读中文科的时候,大二的学生,就可以很自如熟练地运用中文了。您看,现在他们都大四了,汉语水平还这个样子!”


3、日本老师和中国老师,在带学生的过程中,彼此几乎都是公事公办、客客气气的样子。但是我深知,他们可能骨子里根本就瞧不起我们。不仅因为我们与他们比,非常低的物质待遇,更重要的是,我们中国人中有的人的媚骨和工作上敷衍塞责的态度。但是,在临结束的一天晚上,一位日本教师,晚上喝了酒,敲开我的门,很真诚地鞠躬,说:“某某某先生,您的学问和工作精神真让我感动,谢谢您!”


4、最后一天,论文宣讲大会。中方总结发言的老师,由我担任。前一天,头儿对我说:你去买一套服装,买双新皮鞋,领带,公家为你报销。我就去徐汇区的百货大楼买了。次日,我穿戴得整整齐齐,想起平常日本教师那副随便的穿着,我暗忖,今天,你们可以看到中国人是什么样子了。但是,我刚进报告厅,就傻眼了:日本老师全部西装领带,严肃整洁。台下居然端坐着日本国住上海总领事馆的总领事。我当时心头就泛起一种难言的感叹!我参加的学术讨论会也不少了,哪一个会,不是领导挺着啤酒肚子,大剌剌地坐在台子上?


5、我在总结中,除了绝大部分篇幅谈学生论文的具体问题,也委婉地提出,既然学生们考察了沪凇抗日战争纪念馆,在调查报告中,应该对这段历史,有所反思。晚上,其乐融融的告别酒会,在黄浦江畔一家高级酒店举行。酒会热烈进行中,从来没和我主动攀谈过的日方带队老师,通过我方另一位在工作关系上和他很熟悉的老师,一定要和我聊几句。我很礼貌地谢绝了。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样。几乎同时,被我戏称为“侵华老贼”的那位日本老人,走近我,非常尊敬地双手递上名片,说:“某某某先生,您今天是中华民族的英雄!”


我与日本人的故事,就讲这么点。其他丰富的细节,再讲就太拖沓。有很多感受,只想说一点:每一个民族,都有其动人的历史、伟大的品质、优秀的人物。不能因为一个民族犯下了罪行,就完全抹杀它。当然,也不能因为一个民族的优秀,就容忍它犯下的罪行,特别是在它还没能真正认罪和反省之前。日本民族,作为一个优秀的民族,企图消灭它,是痴人说梦。能消灭日本的,只有日本自己。这也和我们中国一样,能使中国强大起来的,只能是中国人自己,不可能依靠消灭其他民族来实现民族的强大――况且,不问青红皂白,要消灭一个优秀民族的欲望,其实正和这个民族犯下的罪行一样,是不正义的,是肮脏可耻的。


世界上,对他人,对他民族,征服的方式有两种:一是违背人性的方式,这叫种族主义、法西斯主义;一是以人的坚强、努力、尊严、公正、进步,来实现他人、他民族由衷的拥戴,这叫人类文明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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