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xxs
新手上路
- 注册
- 2004-08-09
- 消息
- 1,049
- 荣誉分数
- 0
- 声望点数
- 0
睡了，她何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睡去了。以至于我还未来得及体味心中的痛楚。难道她真化为轻盈而飘忽的精灵，又飞往那片树林？魂灵凝聚成无声的言语，坐在枯红的数叶上，起舞于颤动的花瓣间，穿过流淌着的晶莹的清泉，终又被温柔的风吹散……唯不再依傍我的身旁。
青梅竹马，从小，我和她。
而那片永远埋藏着秋的树林，是我和她儿时的乐园。于她的许多记忆，我已不甚清楚了，却不能抹去，仿佛在我脑海里刻着模糊字迹的烙印，存在，却无法读懂。无法读懂，又抹杀不去。抹杀不去？其实即使要用生命作代价，我都不愿抹杀那些痕迹，虽然仅能依稀在支离破碎的影子中找到她的踪迹：白纱裙子……乌黑的，浓云般的秀发……混着淡淡松脂和菊花味的体香……如白玉的齿……笑嫣如花……然而面孔，我只记得那是令你见了都会惊疑是否天使就在面前的，是那样的圣洁无邪，天真美丽。可那面孔，我着实忘却了，或者并未在我心中留下过丝毫的痕迹，因为或许面对天使，欣赏会占据你所有的时间，使你无从从中挤出分毫去记住那面孔。可这却也是我最悔恨的。
为什么对她我会忘却，我自己也不会知道。也许是还不能面对这样一个完美而纯洁的人的逝去，亦或是从未想过她会离我远去因而没有刻意去记住呢……总之她是睡了。尽管我觉得她就像吃了毒苹果正躺在水晶棺材里的公主，总会醒来的。可是那片树林，我，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过去，我总是偷偷从她家里把她带出来，尽管我注定要挨一顿打，然而我知道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这样做。而她也知道自己也会遭到责备，有时也会不肯用她的小手握住我的小手，和我一起畅快地奔出那所灰暗的房屋。然而我始终知道，她是怕我父亲的皮带又一次落在我身上。然而她怎么能抗拒我炯炯的目光，还有那片树林呢？
踩在地上厚厚的树叶上，吱呀吱呀，常常没了我们的膝盖。然后仰起头，惊呆了。――漫天的红黄相间的叶飘洒着，翻呀翻呀的，真想定睛看看一片，然而它们不停地翻，不让我们看清，她撅起小嘴，我急得大喊。于是微风和树上未落的叶儿们便在“沙沙”地笑着，我们闹够了，也跟着笑了。林中有松树，有杨树，都是高大参天的。白天的时候，我们眯起眼睛，把头仰到最高，看太阳投下的条条光柱，和七彩的光环。树叶懒懒地晃着，相互拥挤着，光柱和光环便随着它们一齐动着，在翩翩然起舞，舞得很柔和。有时我们看累了，甚至握了手，躺在松软的枯叶上，闭着眼睛听，听树叶的笑，听不知名的鸟儿唱，听松鼠在枯叶里穿行，听它快活地咬着松果，脑中也不由地浮现出生动的画面：一只全身灰白色的小松鼠正抱着硕大的松果，晃动它灵巧而袖珍的头，眨着闪着机灵的光芒的小眼，你只要稍稍一动，它便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仅仅留下带着齿痕的松果……我们想着，任凭光柱在眼皮上拂动，有时好像在轻柔地吻着眼皮，又忽地跳到鼻子上，嘴上。然后嗅着泥土的芬芳，松果球的香味还有风从远方麦田里带来的丰收的气味。到了中午，太阳渐渐猛起来，我便又拉着她，奔进更深的林中，找到那棵巨松――他的树干是那样粗，以至于我们两人无法合抱。整个树林的泥土上都是覆盖着枯叶的，然而唯这棵松下，没有一片落叶，显出一块空地。每次到这里，我便靠在粗粗的松树干上要她跳那支舞。她也许只会跳一支舞，然而在我眼里那是千变万化的，当她缓缓挥动衣袖，摆动裙角时，仅使动作极轻微的，然而在这样的舞台上，天使的舞姿是无须华丽的，却能慑人心神。可她不会舞很久，只那么一会，很短的。然后她微笑着提一下裙，我报以掌声，她便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坐下，微微喘着，汗水顺着额头和两鬓流下，脸上还带着红晕。
待她渐渐平静下来，我们便又开始起程了。
绕过一棵又一棵的松树、杨树，走出很远，渐闻到花香了，便知马上就要到了。这时她总是带着激动的表情的，脚步也加快了。直到面前出现了长满青苔的一道土坡，她才停下来，坐在地上休息。确实上这土坡是有些不易的，尤其对于她这样身体不好的女孩子。然而每当她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眼里总是充满着坚毅和希望的，那目光若射在矮小的土坡上，似乎能把它熔去一般。这目光也给了我鼓励，让我能够爬上去，然后拉住她的手，借着她眼神的力量，助她爬上来。已经不顾身上是否粘了青苔和泥土，我们都呆立着。眼前就是花的海，使我不得不疑心天女是否将她蓝中的鲜花全撒在这里：红的是火焰般炙热的爱情，是朝阳和晚霞；蓝的是大海般幽深的浪漫，是冰川中嵌着的水晶；黄的是麦穗般沉甸的希望，是大路上的阳光；紫的是闪电般玄虚的秘密，是潘朵拉魔盒中盛着的幻影；白的是雪绒般安静的纯洁，是云彩中的海鸥；粉的是极光般飘逸的温柔，是花丛前她脸上的晕……每株花都争抢着散发动人的芬芳，尽管那些芬芳彼此依靠着，却不搀杂，风把它们卷在一起送来，仍可分辨谁是牡丹，谁是茉莉，是玫瑰的歌声还是月季的低吟。可无论哪种香，都是醉人的，都使你处在幻景中，无法自拔。我们就像飞舞于花丛中的蜂儿蝶儿，享受着神赋予我们的恬适里，久久不知疲倦……
直到远处的霞使得我们无法辨出哪朵花不是红的，我才拉着她，怀着恋恋不舍的表情的她，奔下土坡，穿过群树，再摸摸巨松，然后踏着厚厚的落叶返回……我们在村口惜别，她颇担心似的，我却笑着回去迎接父亲的打骂。这样的情景不知有过多少次，我和她谁也没有觉得疲倦，树林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圣地，每寸土地充满了回忆。可她，可她现在永远无法和我一起进入树林，于是枯叶、巨松、花海也随着她的逝去而逝去了，留给我的是索然的空空的树林，和无尽的回忆，还有她已不清晰的面孔。有时独站在树林中，仿佛觉得她就要从哪棵树背后无声无息地走出，依旧跳着动人的舞，而我似乎也有数次真得看到了，可当我伸出手去想把她挽留，她便又跳着舞飞远了，怎么追也追不上。这时我竟然流泪了。
你究竟在哪里呢，是否因为你真的太像天使，因此被上帝招去了呢？也许上帝总是有些自私的，然而你走得太匆匆了，匆匆得使我不敢也不能相信你就这样不在了，使我迟迟才流下眼泪。虽然你不能再和我一起进入这片树林，但放心吧，我会长久守侯在这里，守侯我和你的回忆，并且默默地注视着枯红的树叶一年年地落下。总有一天，上帝或许，也会召唤我的，那时我们重逢了，我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可你仍然是年轻的你，我会给你讲述你离去后的树林，给你讲它的变化，讲我们讲不完的回忆……
02．10．13
青梅竹马，从小，我和她。
而那片永远埋藏着秋的树林，是我和她儿时的乐园。于她的许多记忆，我已不甚清楚了，却不能抹去，仿佛在我脑海里刻着模糊字迹的烙印，存在，却无法读懂。无法读懂，又抹杀不去。抹杀不去？其实即使要用生命作代价，我都不愿抹杀那些痕迹，虽然仅能依稀在支离破碎的影子中找到她的踪迹：白纱裙子……乌黑的，浓云般的秀发……混着淡淡松脂和菊花味的体香……如白玉的齿……笑嫣如花……然而面孔，我只记得那是令你见了都会惊疑是否天使就在面前的，是那样的圣洁无邪，天真美丽。可那面孔，我着实忘却了，或者并未在我心中留下过丝毫的痕迹，因为或许面对天使，欣赏会占据你所有的时间，使你无从从中挤出分毫去记住那面孔。可这却也是我最悔恨的。
为什么对她我会忘却，我自己也不会知道。也许是还不能面对这样一个完美而纯洁的人的逝去，亦或是从未想过她会离我远去因而没有刻意去记住呢……总之她是睡了。尽管我觉得她就像吃了毒苹果正躺在水晶棺材里的公主，总会醒来的。可是那片树林，我，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过去，我总是偷偷从她家里把她带出来，尽管我注定要挨一顿打，然而我知道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这样做。而她也知道自己也会遭到责备，有时也会不肯用她的小手握住我的小手，和我一起畅快地奔出那所灰暗的房屋。然而我始终知道，她是怕我父亲的皮带又一次落在我身上。然而她怎么能抗拒我炯炯的目光，还有那片树林呢？
踩在地上厚厚的树叶上，吱呀吱呀，常常没了我们的膝盖。然后仰起头，惊呆了。――漫天的红黄相间的叶飘洒着，翻呀翻呀的，真想定睛看看一片，然而它们不停地翻，不让我们看清，她撅起小嘴，我急得大喊。于是微风和树上未落的叶儿们便在“沙沙”地笑着，我们闹够了，也跟着笑了。林中有松树，有杨树，都是高大参天的。白天的时候，我们眯起眼睛，把头仰到最高，看太阳投下的条条光柱，和七彩的光环。树叶懒懒地晃着，相互拥挤着，光柱和光环便随着它们一齐动着，在翩翩然起舞，舞得很柔和。有时我们看累了，甚至握了手，躺在松软的枯叶上，闭着眼睛听，听树叶的笑，听不知名的鸟儿唱，听松鼠在枯叶里穿行，听它快活地咬着松果，脑中也不由地浮现出生动的画面：一只全身灰白色的小松鼠正抱着硕大的松果，晃动它灵巧而袖珍的头，眨着闪着机灵的光芒的小眼，你只要稍稍一动，它便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仅仅留下带着齿痕的松果……我们想着，任凭光柱在眼皮上拂动，有时好像在轻柔地吻着眼皮，又忽地跳到鼻子上，嘴上。然后嗅着泥土的芬芳，松果球的香味还有风从远方麦田里带来的丰收的气味。到了中午，太阳渐渐猛起来，我便又拉着她，奔进更深的林中，找到那棵巨松――他的树干是那样粗，以至于我们两人无法合抱。整个树林的泥土上都是覆盖着枯叶的，然而唯这棵松下，没有一片落叶，显出一块空地。每次到这里，我便靠在粗粗的松树干上要她跳那支舞。她也许只会跳一支舞，然而在我眼里那是千变万化的，当她缓缓挥动衣袖，摆动裙角时，仅使动作极轻微的，然而在这样的舞台上，天使的舞姿是无须华丽的，却能慑人心神。可她不会舞很久，只那么一会，很短的。然后她微笑着提一下裙，我报以掌声，她便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坐下，微微喘着，汗水顺着额头和两鬓流下，脸上还带着红晕。
待她渐渐平静下来，我们便又开始起程了。
绕过一棵又一棵的松树、杨树，走出很远，渐闻到花香了，便知马上就要到了。这时她总是带着激动的表情的，脚步也加快了。直到面前出现了长满青苔的一道土坡，她才停下来，坐在地上休息。确实上这土坡是有些不易的，尤其对于她这样身体不好的女孩子。然而每当她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眼里总是充满着坚毅和希望的，那目光若射在矮小的土坡上，似乎能把它熔去一般。这目光也给了我鼓励，让我能够爬上去，然后拉住她的手，借着她眼神的力量，助她爬上来。已经不顾身上是否粘了青苔和泥土，我们都呆立着。眼前就是花的海，使我不得不疑心天女是否将她蓝中的鲜花全撒在这里：红的是火焰般炙热的爱情，是朝阳和晚霞；蓝的是大海般幽深的浪漫，是冰川中嵌着的水晶；黄的是麦穗般沉甸的希望，是大路上的阳光；紫的是闪电般玄虚的秘密，是潘朵拉魔盒中盛着的幻影；白的是雪绒般安静的纯洁，是云彩中的海鸥；粉的是极光般飘逸的温柔，是花丛前她脸上的晕……每株花都争抢着散发动人的芬芳，尽管那些芬芳彼此依靠着，却不搀杂，风把它们卷在一起送来，仍可分辨谁是牡丹，谁是茉莉，是玫瑰的歌声还是月季的低吟。可无论哪种香，都是醉人的，都使你处在幻景中，无法自拔。我们就像飞舞于花丛中的蜂儿蝶儿，享受着神赋予我们的恬适里，久久不知疲倦……
直到远处的霞使得我们无法辨出哪朵花不是红的，我才拉着她，怀着恋恋不舍的表情的她，奔下土坡，穿过群树，再摸摸巨松，然后踏着厚厚的落叶返回……我们在村口惜别，她颇担心似的，我却笑着回去迎接父亲的打骂。这样的情景不知有过多少次，我和她谁也没有觉得疲倦，树林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圣地，每寸土地充满了回忆。可她，可她现在永远无法和我一起进入树林，于是枯叶、巨松、花海也随着她的逝去而逝去了，留给我的是索然的空空的树林，和无尽的回忆，还有她已不清晰的面孔。有时独站在树林中，仿佛觉得她就要从哪棵树背后无声无息地走出，依旧跳着动人的舞，而我似乎也有数次真得看到了，可当我伸出手去想把她挽留，她便又跳着舞飞远了，怎么追也追不上。这时我竟然流泪了。
你究竟在哪里呢，是否因为你真的太像天使，因此被上帝招去了呢？也许上帝总是有些自私的，然而你走得太匆匆了，匆匆得使我不敢也不能相信你就这样不在了，使我迟迟才流下眼泪。虽然你不能再和我一起进入这片树林，但放心吧，我会长久守侯在这里，守侯我和你的回忆，并且默默地注视着枯红的树叶一年年地落下。总有一天，上帝或许，也会召唤我的，那时我们重逢了，我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可你仍然是年轻的你，我会给你讲述你离去后的树林，给你讲它的变化，讲我们讲不完的回忆……
02．10．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