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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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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
周末的时候，小惠约我去迪厅跳舞。我答应了。两个女子盛妆而出，在迪厅晦暗摇?的灯光下，关于年龄的痕迹，全都隐匿，我们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轻嗔浅笑，颊齿留春。小惠有着极疯狂的舞姿，和着音乐，腰身剧烈地扭动，似滑腻的蛇，这本与她批肩直发的清秀外形毫不兼容，此时却非同寻常地协调，且张扬着诱惑。我应和着她，旁若无人地甩头摆胯，很快我们的周围便聚集了一帮人，男人，不同的面孔写着同样的渴望。
小惠与我对视，眨眼，唇角上挑，我还以心领神会的微笑，是的，这就是我们，确切的说，是小惠此行的目的。天天的相夫教子，在家做黄脸婆，生活渐渐像一潭死水，不起微澜，小惠生怕就此毁了自己，她需要事实，来证明她依然年轻，依然美丽，于是今夜，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们在衣香鬓影里放纵。
歌舞方酣，我却忽然地安静了下来，像有一双魔手，将我从现实中扯出，然后一直推着我，推着我进入伴我多年的梦魇里。在那个梦里，世界于我，是二十年代的黑白默片，无色无声，我一个人在其间独舞，从清晨到日暮，不停地旋转，旋转，真转到周围的人与物，光与影都渐行渐远，剩下比暗夜更深浓的死寂。
孤独于我，是附骨之蛆。
我擎着酒杯，安静地坐在舞池边的高脚凳上，看小惠在人群中引领风骚，有个高个子的小伙子很快地取代了我的位置，配合着她的疯狂，在场中劲舞。我安静地看着，神游天外，不知所终。
有一只手落在我的肩上，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Hi , May I buy you a cup of drink?. 我回过神来，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香气，其中还混杂着强烈的汗味和体味，我忍了又忍，才控制自己没有皱眉，我侧过脸去看着那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睛里是如霜的冷与淡，我盯着他看，看着他的表情由轻狂转成惶惑，最后讪讪地缩回了手，我才对他灿然一笑，然后打着手势说我不懂英语，给他个台阶，让他离开。
回去的路上，小惠一直兴奋地咭咭呱呱着：“那个小伙子是个生意人，28岁，美国人，在这里呆了两年了，一直跟我要电话，问我的个人情况，我一句真话都没告诉他。”说着说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我微笑着倾听，间或附和一两句。在那种场合，谁和谁讲的话当得真，小惠是冰雪聪明的女人，当然不会不知道，不过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需要自我麻痹一下，被陌生人爱的虚荣心对此是最好的良方，所以曾经有有心的丈夫同时给妻子送两束花，一束署名，一束匿名。
对小惠来说，老公和儿子都不在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所以不管天寒地冻也要出来撒欢，那种越得不到越想要，最后终于求得正果，尽兴而归的畅快，已非言语所能表达。对我而言，却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冬夜，我可以随时拥有这样的生活，但我自己知道，应酬在我，是一件辛苦的事，跟不相识的人寒喧穷侃，讲不着边际的废话，我可以做到，只是做到之后，是加倍的疲累。我和小惠，是另一种方式的围城。
回到家里，换上棉布睡衣，又灌了两杯红酒，才慢慢睡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病了，唇焦口燥，声音嘶哑，头重脚轻。挣扎着起来了一下，又躺回床上。先给打工的店子里的supervisor打电话，说我病了，今天不去，她在那头不悦地说：为什么不早点说你病了？我说我也希望自己能早知道今天生病，很抱歉给你添这么多麻烦，因为我不能先知先觉。
然后给父母打电话，重复的老三篇，先是妈妈听电话，说家里一切好，要我保重身体，然后是爸爸听电话，问我这边的生活，我说没有创新，仍然是打工，找工作，找书念。爸爸心细，问我为什么声音嘶哑，我说昨天唱卡拉OK到凌晨。于是无话，末了，他说，你没搬家吧，跟房东要好好相处，别亏待人家。我说好好好。
挂上电话，疼痛和倦怠潮水一样涌来，漫过四肢百骸，很快将我淹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对父母就完全地遵循“报喜不报忧”的原则，不是不爱他们，是因为太爱，怕他们担心担惊又帮不了什么忙，所以不说,。听过小惠给家里打电话，从脸上长了一颗疙瘩到今天中午炒的肉太咸，喋喋不休地穷熬，直到把米粒熬成稀粥，但是人人都宠她，是“爱哭的孩子有奶吃”的真实写照。而我，独在异乡为异客，老爸还叮咛着让我不要让别人吃亏，是因为我从来不喊痛么，可是我不喊痛，并不代表我不痛，或者是我不知道痛啊。
父母是极好的父母，身为他们的子女是我的幸运。老爸是从小到大，惟一一个当面说我丑的人，说的时候，话里话外听出的都是爱怜。小时候他这样说，我就傻笑，长大一些，便开始反击：说我长得丑的地方全是他的遗传，稍微有一些优点都得益于妈妈，然后大呼小叫地把妈妈叫过来，愤愤地为她鸣不平，说她一世英明却遇人不淑，以致于“结错一门亲，坏了九代根。”于是便轮到老爸憨笑且无言以对了。
离家的行程确定以后，在家里仍是一样的嬉闹说笑，只是气氛有一些微妙。我不想让他们看出我的伤感，所以与平时一样地作息，他们也怕他们的不舍会羁留我的脚步，所以也一派的漠然，因为爱得满溢，我们心知肚明地伪装，那种小心翼翼的辛苦，不提也罢。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我会在他们下班回来之前离家，打电话说有应酬，晚上会很晚才回去，然后一个人在城市的霓虹灯下饿着肚子，形只影单地行走至夜深。
给他们买过两个血压计，一个是欧姆龙的最新款，戴在手腕上，按一个键，所有的数据都显示的那种，另一个是老式的，在胳膊上缠上绷带用听诊器听音读数。最爱用的是那个老款，让他们孩子一样地顺从地躺在床上，伸出胳膊，把绷带缠在手肘上一寸左右的地方，松紧的程度以两根手指可以放进去为益，然后把听诊器的听筒放进去，拧紧血压计的气压旋纽，用气泵一下一下打气，老爸的血压有点高，所以打气也打得高些，总会打到200mmHg左右，看他微微皱眉了，才慢慢地松开旋纽，听呲呲的声音之后传来的心跳声，记录下心跳声从有到无的两个临界值，那便是高低压了，有时候听着心跳，会有一些些的恍惚，不知道那一声声的“碰痛，碰痛”是来自于他们还是来自于我自己。
有的人天生是被人宠的，有的人则注定会劳碌一生，我属于后者。离家之前，除了工作和收拾自己的行装外，还把父母家里所有需要维修和更换东西都想办法处理了，再列出明细，给出相关的维修电话和联系人。那些日子累得腰疼，经常半夜里疼得醒来，大汗淋漓，却做不得声，吞两颗止痛胶囊，贴一片膏药静待天明。
爱的方式有很多种，对父母，我拙于言辞，不能承欢膝下，但拳拳之心，可鉴日月。
头还是痛，拉开了窗帘，打亮了所有的灯，希望可以籍着光明驱走那椎心蚀骨的阴冷与潮湿，然而寂寞的高跟鞋却沿着血脉，从心脏走到太阳穴，并在那里踢垩作响。
试着给小惠打电话，她不在，于是打给一个久没联系的朋友，是多年来一直站在我身后的朋友。他在北京。出国之前到北京转机，跟他见了一面。岁月无敌，挥手经年，我们都不复旧时模样。他是概念中的成功人士，妻子儿子房子车子票子五子登科，据说有不少小姑娘围着他转，为此他老婆没少跟他闹。
对我，他仍是一如既往的周到，亲自开了车到机场接我，亲自躬了身去搬动我两件32KG的行李，虽然看上去显得很吃力。晚上在酒吧里相对而座，他几次欲言又止，我故意不问，他终于忍不住说：到那边如果不开心，就回来吧，我的公司现在缺人，你可以来帮我。我一下子笑出了声。言外之意，彼此都明白。如果要的是这种结果，我用不着等到现在。
他沮丧起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遗憾，我可以从容应对天下，但是却总不能在你面前讲一句完整得体的话。”我低头不语，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台面上的酒。
送我回酒店的时候，我已微醺，他替我打开房门，放好手袋，然后转过身来抱住了我，是一个蓄谋已久的拥抱。我听得见他的心跳，感觉得到他急促的呼吸，但是我的身体却是一块冰。以前听人说酒能乱性，现在才知道美酒无辜，是人们自己想乱性，才借酒撒欢的，比如此时，我胃里翻江倒海地抽搐，却灵台明净，我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不挣扎也不应和，良久，他叹一口气，放开了我。我微笑：人跟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我不是保守，只是实在是跟你只有做朋友的缘。
很早以前曾经跟他讨论过孤独，他那时说我像三毛，我正色地告诉他：别说我像她，她不是一个幸运的女人，枕着太多的回忆过日子，秒针滴答，半夜长过半生，我不要这样的生活。但是不巧，一语成?，我步步沦陷。
电话接通的瞬间，我又沉寂了下来，我总是这样，对着话筒，那些原本喷薄欲出的情绪在心底里百转千?地滤过，然后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我听到他的声音在电话线的那一头喂喂了几声，然后就是咔嚓之后长久的盲音。
放下电话，忽然清醒起来，如果是命中注定的孤独，那就不要倾诉，安静地接受，坦然地面对吧。我吃了药，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睡意袭来之前，我想到的是那首最爱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周末的时候，小惠约我去迪厅跳舞。我答应了。两个女子盛妆而出，在迪厅晦暗摇?的灯光下，关于年龄的痕迹，全都隐匿，我们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轻嗔浅笑，颊齿留春。小惠有着极疯狂的舞姿，和着音乐，腰身剧烈地扭动，似滑腻的蛇，这本与她批肩直发的清秀外形毫不兼容，此时却非同寻常地协调，且张扬着诱惑。我应和着她，旁若无人地甩头摆胯，很快我们的周围便聚集了一帮人，男人，不同的面孔写着同样的渴望。
小惠与我对视，眨眼，唇角上挑，我还以心领神会的微笑，是的，这就是我们，确切的说，是小惠此行的目的。天天的相夫教子，在家做黄脸婆，生活渐渐像一潭死水，不起微澜，小惠生怕就此毁了自己，她需要事实，来证明她依然年轻，依然美丽，于是今夜，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们在衣香鬓影里放纵。
歌舞方酣，我却忽然地安静了下来，像有一双魔手，将我从现实中扯出，然后一直推着我，推着我进入伴我多年的梦魇里。在那个梦里，世界于我，是二十年代的黑白默片，无色无声，我一个人在其间独舞，从清晨到日暮，不停地旋转，旋转，真转到周围的人与物，光与影都渐行渐远，剩下比暗夜更深浓的死寂。
孤独于我，是附骨之蛆。
我擎着酒杯，安静地坐在舞池边的高脚凳上，看小惠在人群中引领风骚，有个高个子的小伙子很快地取代了我的位置，配合着她的疯狂，在场中劲舞。我安静地看着，神游天外，不知所终。
有一只手落在我的肩上，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Hi , May I buy you a cup of drink?. 我回过神来，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香气，其中还混杂着强烈的汗味和体味，我忍了又忍，才控制自己没有皱眉，我侧过脸去看着那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睛里是如霜的冷与淡，我盯着他看，看着他的表情由轻狂转成惶惑，最后讪讪地缩回了手，我才对他灿然一笑，然后打着手势说我不懂英语，给他个台阶，让他离开。
回去的路上，小惠一直兴奋地咭咭呱呱着：“那个小伙子是个生意人，28岁，美国人，在这里呆了两年了，一直跟我要电话，问我的个人情况，我一句真话都没告诉他。”说着说着，自顾自地笑出了声。我微笑着倾听，间或附和一两句。在那种场合，谁和谁讲的话当得真，小惠是冰雪聪明的女人，当然不会不知道，不过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需要自我麻痹一下，被陌生人爱的虚荣心对此是最好的良方，所以曾经有有心的丈夫同时给妻子送两束花，一束署名，一束匿名。
对小惠来说，老公和儿子都不在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所以不管天寒地冻也要出来撒欢，那种越得不到越想要，最后终于求得正果，尽兴而归的畅快，已非言语所能表达。对我而言，却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冬夜，我可以随时拥有这样的生活，但我自己知道，应酬在我，是一件辛苦的事，跟不相识的人寒喧穷侃，讲不着边际的废话，我可以做到，只是做到之后，是加倍的疲累。我和小惠，是另一种方式的围城。
回到家里，换上棉布睡衣，又灌了两杯红酒，才慢慢睡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病了，唇焦口燥，声音嘶哑，头重脚轻。挣扎着起来了一下，又躺回床上。先给打工的店子里的supervisor打电话，说我病了，今天不去，她在那头不悦地说：为什么不早点说你病了？我说我也希望自己能早知道今天生病，很抱歉给你添这么多麻烦，因为我不能先知先觉。
然后给父母打电话，重复的老三篇，先是妈妈听电话，说家里一切好，要我保重身体，然后是爸爸听电话，问我这边的生活，我说没有创新，仍然是打工，找工作，找书念。爸爸心细，问我为什么声音嘶哑，我说昨天唱卡拉OK到凌晨。于是无话，末了，他说，你没搬家吧，跟房东要好好相处，别亏待人家。我说好好好。
挂上电话，疼痛和倦怠潮水一样涌来，漫过四肢百骸，很快将我淹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对父母就完全地遵循“报喜不报忧”的原则，不是不爱他们，是因为太爱，怕他们担心担惊又帮不了什么忙，所以不说,。听过小惠给家里打电话，从脸上长了一颗疙瘩到今天中午炒的肉太咸，喋喋不休地穷熬，直到把米粒熬成稀粥，但是人人都宠她，是“爱哭的孩子有奶吃”的真实写照。而我，独在异乡为异客，老爸还叮咛着让我不要让别人吃亏，是因为我从来不喊痛么，可是我不喊痛，并不代表我不痛，或者是我不知道痛啊。
父母是极好的父母，身为他们的子女是我的幸运。老爸是从小到大，惟一一个当面说我丑的人，说的时候，话里话外听出的都是爱怜。小时候他这样说，我就傻笑，长大一些，便开始反击：说我长得丑的地方全是他的遗传，稍微有一些优点都得益于妈妈，然后大呼小叫地把妈妈叫过来，愤愤地为她鸣不平，说她一世英明却遇人不淑，以致于“结错一门亲，坏了九代根。”于是便轮到老爸憨笑且无言以对了。
离家的行程确定以后，在家里仍是一样的嬉闹说笑，只是气氛有一些微妙。我不想让他们看出我的伤感，所以与平时一样地作息，他们也怕他们的不舍会羁留我的脚步，所以也一派的漠然，因为爱得满溢，我们心知肚明地伪装，那种小心翼翼的辛苦，不提也罢。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我会在他们下班回来之前离家，打电话说有应酬，晚上会很晚才回去，然后一个人在城市的霓虹灯下饿着肚子，形只影单地行走至夜深。
给他们买过两个血压计，一个是欧姆龙的最新款，戴在手腕上，按一个键，所有的数据都显示的那种，另一个是老式的，在胳膊上缠上绷带用听诊器听音读数。最爱用的是那个老款，让他们孩子一样地顺从地躺在床上，伸出胳膊，把绷带缠在手肘上一寸左右的地方，松紧的程度以两根手指可以放进去为益，然后把听诊器的听筒放进去，拧紧血压计的气压旋纽，用气泵一下一下打气，老爸的血压有点高，所以打气也打得高些，总会打到200mmHg左右，看他微微皱眉了，才慢慢地松开旋纽，听呲呲的声音之后传来的心跳声，记录下心跳声从有到无的两个临界值，那便是高低压了，有时候听着心跳，会有一些些的恍惚，不知道那一声声的“碰痛，碰痛”是来自于他们还是来自于我自己。
有的人天生是被人宠的，有的人则注定会劳碌一生，我属于后者。离家之前，除了工作和收拾自己的行装外，还把父母家里所有需要维修和更换东西都想办法处理了，再列出明细，给出相关的维修电话和联系人。那些日子累得腰疼，经常半夜里疼得醒来，大汗淋漓，却做不得声，吞两颗止痛胶囊，贴一片膏药静待天明。
爱的方式有很多种，对父母，我拙于言辞，不能承欢膝下，但拳拳之心，可鉴日月。
头还是痛，拉开了窗帘，打亮了所有的灯，希望可以籍着光明驱走那椎心蚀骨的阴冷与潮湿，然而寂寞的高跟鞋却沿着血脉，从心脏走到太阳穴，并在那里踢垩作响。
试着给小惠打电话，她不在，于是打给一个久没联系的朋友，是多年来一直站在我身后的朋友。他在北京。出国之前到北京转机，跟他见了一面。岁月无敌，挥手经年，我们都不复旧时模样。他是概念中的成功人士，妻子儿子房子车子票子五子登科，据说有不少小姑娘围着他转，为此他老婆没少跟他闹。
对我，他仍是一如既往的周到，亲自开了车到机场接我，亲自躬了身去搬动我两件32KG的行李，虽然看上去显得很吃力。晚上在酒吧里相对而座，他几次欲言又止，我故意不问，他终于忍不住说：到那边如果不开心，就回来吧，我的公司现在缺人，你可以来帮我。我一下子笑出了声。言外之意，彼此都明白。如果要的是这种结果，我用不着等到现在。
他沮丧起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遗憾，我可以从容应对天下，但是却总不能在你面前讲一句完整得体的话。”我低头不语，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台面上的酒。
送我回酒店的时候，我已微醺，他替我打开房门，放好手袋，然后转过身来抱住了我，是一个蓄谋已久的拥抱。我听得见他的心跳，感觉得到他急促的呼吸，但是我的身体却是一块冰。以前听人说酒能乱性，现在才知道美酒无辜，是人们自己想乱性，才借酒撒欢的，比如此时，我胃里翻江倒海地抽搐，却灵台明净，我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不挣扎也不应和，良久，他叹一口气，放开了我。我微笑：人跟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我不是保守，只是实在是跟你只有做朋友的缘。
很早以前曾经跟他讨论过孤独，他那时说我像三毛，我正色地告诉他：别说我像她，她不是一个幸运的女人，枕着太多的回忆过日子，秒针滴答，半夜长过半生，我不要这样的生活。但是不巧，一语成?，我步步沦陷。
电话接通的瞬间，我又沉寂了下来，我总是这样，对着话筒，那些原本喷薄欲出的情绪在心底里百转千?地滤过，然后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我听到他的声音在电话线的那一头喂喂了几声，然后就是咔嚓之后长久的盲音。
放下电话，忽然清醒起来，如果是命中注定的孤独，那就不要倾诉，安静地接受，坦然地面对吧。我吃了药，准备好好地睡一觉， 睡意袭来之前，我想到的是那首最爱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