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去呀..." 老村長長嘆一口氣,吐出兩道紊亂的白煙,白煙又被醫院門口吹下的強力冷風打散。
"就丟下這爛攤子?這不像以前的你。"
"...人都是會變的。"
"不,你沒變。你二十年千篇一律地生活,每週五晚上吃完飯就不接電話,不上論壇..."
"村長你不知道,變的是我的心。這潛規則遍地,勾心鬥角,動輒得咎的地方,二十年來一步步吞蝕著我善良的魂魄..."
"靠!你看,我手上雞皮疙瘩都爆出來了,你練吸星大法那玩意兒還敢自稱什麼善良。"
"村長啊,你難道忘了那句古話--"
"色不迷人,人自迷;功不渡人,人自渡。"
"不不,起初是人在練功,後來卻是功在煉人。" 村長經過醫院走廊上真善忍的海報,竟不由自主地唸了出來。
"怎麼又貼上去了?紀委領導來看見怎麼辦!" 醫生大發雷霆,一個小護士急忙將海報取下。
"你別回去。不如這樣,我和你一起去病房看看那女孩,想點法子。"
村長扔下餘燼尚存的煙屁股,在腳下踩了踩。一抬頭,一雙勇敢無懼的大眼正盯著他看,又是剛才的小護士。
"老先生,醫院裡不能吸煙!病人的健康第一!"
"對不起,對不起。"
醫生與村長走到虛掩的 407 病房外,卻聽見裡面傳來激烈的爭吵--
"看見妳這樣子,難道我能視若無睹,裝作沒事?"
"你現在又有什麼資格來談愛呢?"
"妳不能聽聽我心裡的話嗎?"
"我不想聽!不想聽!"
"妳還在生我的氣是不是?"
"原來不該這個樣子的...嗚..."
"我不管,我要守著妳!變鬼變魂我也要在妳身邊!"
"你不要逼我,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一聽見 "窒息" 二字,醫生本能地大腳踹門!腦中飄過各種 CPR 的口訣:用力壓、快快壓、胸回彈、莫中斷...
一
他刚把脚伸出去踹门,就被老村长身手敏捷地拦住了。
别急,你听明白了吗就想进去?你听听里面那个说话的男的是谁?老村长压低声音说。
那个。。。那个不是主任的声音吗?医生说。
就是啊。
那。。。
那你还踹门?
噢。
他把脚悄悄地收了回去。
可是,这主任不是坚决要把女孩给轰走的吗?怎么。。。他跟女孩这么说话呢?我下午还给女孩送了四万块钱的医药费呢。
要不说你傻呢,村长撇了撇嘴说。要大智慧才能分辨是非。
可我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继续听,村长说。
二
你们407病房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她躺在床上,一边看着ipad,一边问他说。
还在医院呢。他放下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说。
不是说没钱就得出院吗?她说。
医院给她出钱了。他说。
怎么你们医院这次这么大方?
院长发的话,主任同意了。
可是你的四万块钱私房哪里去了?她放下ipad,两只眼睛看着他说。别跟我说你没私房钱,也别跟我说是捐给希望工程了。
他心里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有私房钱?
哪个男人没有?你一个医生,更有机会收红包了。
你都知道?
切,你就把钱藏在衣橱上面的旧衣服下面,我怎么能不知道?你一共有九万零两千,昨天我给你点了一遍,里面只剩下了五万零两千。说吧,那四万去哪里了?
我。。。我。。。我给医院了。
为了那个女孩对吗?
嗯。
她怎么你了?你欠她什么?
我不欠她什么,就是觉得她可怜。
哟呵,你啥时成大善人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这么嘲讽?
我嘲讽?嘲讽什么嘲讽?你攒了私房钱,拿出去讨好女孩?你想干什么啊你?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解释?你解释一个我听听。
我跟她没什么。
那时我发现的早。我要是不是发现你私房钱少了,你还不定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呢。我跟你说啊,你明天就去医院把钱给我要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可是,那钱已经给主任了。
我不管,你把钱要回来,那是我的钱。
你不是说那是我的私房钱吗?
你的私房钱也是我的!要不回钱来,你就扎茅坑去死吧。
三
主任,我昨天听见你在407病房里说的话了。他第二天早上走进主任的办公室说。
我说什么了我?
您先别激动,他拉了一把椅子在主任对面坐下说。大冷天的,您出什么汗啊?
你你你,偷听!我什么都没说!
不光是我一个人听见了,他看着主任说。还有旁证。
你想干什么?敲诈勒索?
没什么,我就想要回我的四万块钱来。
晚了!
怎么了?
那钱已经入账了,纪委就要来查账,钱转不出来了。
我不管,你要不把四万块钱还给我,我就把你跟那谁昨晚在407房间的谈话告诉你太太去。
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您可别后悔,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拉开门。
今天下班之前你要是不把四万块钱还给我,我晚上就上你们家去。你有家有小的,好好想想。
他走出了主任办公室的门,呼了一口气。这医院里的空气,真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