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飞机在夜幕里航行，笔直地穿越镜子一样凝固的海峡。依靠在飞机冰凉的舷窗口上，陈欣茹看着漆黑的夜空和机翼下远去的点点繁星一样的灯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繁华的不夜城台北，此刻变成了圈在石头堆里的余烬的篝火，灰黑的木炭中夹杂着不断闪耀的星火，只是没有了炭火发出的噼啪的响声。
滚石三十周年庆典音乐会结束了，刘东的演唱很完美，父母对刘东也算中意，一切都比预想的顺利，陈欣茹本来应该心里高兴，但是她的心情却很沉重。自从在出租车上把一切都告诉给刘东之后，陈欣茹的心里一直觉得很难受，就好象她明明知道一个男人离不开一样东西，却硬要求他去放弃一样。虽然已经二十二岁了，又在国外待过，但是由于天性的原因和没有真正交过男朋友，陈欣茹自己对性方面很懵懂，没有任何经验，也不知道性爱是否真的像人们描述的那样好。她知道自己是个对于性可有可无的人，在她这个年龄，她甚至觉得单纯的不掺杂肉体上的爱会更纯粹更高尚更强烈。陈欣茹心里的爱情，是一种理想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情，不能被玷污的爱情。虽然她知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不同年龄的男人和女人也不一样。刘东快三十岁了，正是男人欲望强盛的时候，对性的欲望一定很强。但是假如和刘东结婚，即使他们之间不能有性爱，陈欣茹也绝对不能接受刘东有任何婚外恋，任何婚外性生活，不能接受刘东跟别的女人上床，即使和那些声色场所的小姐们也不可以，因为如果两个人不能坚守忠诚这一条爱情的底线，那就谈不上是爱情了。
唯一的问题是，陈欣茹不知道自己的病能否治好，即使能治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乐观的说，假如说能治好，但是要一段时间，比如说十年，那么让刘东在自己的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跟自己过没有性的家庭生活，是不是有些太自私太残酷了？即使刘东现在许诺给她，但是将来他们的感情没有这么浓厚了，如果外界有强大的诱惑，在这个以劈腿，吸毒和炒作著称的娱乐圈，刘东是否依然能坚守自己的诺言和爱情的底线？想到此，陈欣茹觉得自己面前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深渊，一个深不见底的可怕的深渊。唯一的出路是紧急刹住车，但是陈欣茹却刹不住。虽然她心里害怕着，身子却在哆嗦着不由自主地往下跳。
从小在富裕家庭长大的陈欣茹，对钱一直并不在乎，她相信自己的纽约大学的学位和积累的工作经验，可以让她在台湾或者大陆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靠自己也能够生活得很好。她并不是一个很物质的女孩，在国外这些年，对那些名牌并不热衷，即使买衣服和鞋子，也都是买样式好和价格好的，也几乎从来从来不把钱花在名牌包上。作为一个女人，她也并不热衷于出名和事业，她只要有一份简简单单的工作就可以了。她觉得生命里什么都可以简单，什么都可以缺少，唯独爱情和孩子，是不可或缺的。她想要一份完美的爱情，一份儿真心的，唯一的，相互拥有，彼此忠诚，永不出轨，白头到老，彼此相依的爱情。她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一个能够亲手梳小辫，打扮得像个洋娃娃的女儿。自从跟刘东好了之后，这一切都看起来离她那么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得到。他们很快地坠入情网。他们热烈地相爱。他们同居了。他们计划明年春天或者秋天就会结婚。他们想着以后要生几个孩子。刘东帅气，有才，有理想，努力，执着，脾气温和，正是陈欣茹喜欢的那一类男生，何况刘东也很爱很爱她。然而这一切一切看着无比完美的爱情，在一夜之间，却裂出了一道缝，一条可以把他们分开，扩大成鸿沟的裂缝。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陈欣茹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刘东，看见他闭着眼睛，眉头紧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刘东的手依然握着她的手，跟她十指交叉地握着。自从他们恋爱以来，他们坐在一起，无论是在家里，在电影院里，在公园里，在咖啡馆里，在过马路的时候，甚至在餐馆的饭桌上，他们总是这样十指交叉地握着手。陈欣茹知道，出租车上的一番话，一定让刘东很震惊，此刻刘东一定正在思索着那番话的含义。在此之前，虽然刘东陪着她去验血，那时医生只是劝告他们在问题查清之前不要有性生活，以免陈欣茹再一次出现晕厥，但是还不知道病因是什么。那时医生说可能是一种身体疲累，缺乏睡眠和喝酒造成的暂时性晕眩。虽然他们也担心是一种大病，但是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一种身体上的疲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罕见病，谁也没有听说过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不能相爱的病。这种病还不如白血病，白血病还可以跟爱人做爱，然后躺在爱人的怀抱里死去，那样虽然短暂，却也是一个经历过完美的爱的人生。这种病，只能躺在爱人的怀抱里，却不能做爱，不能领略爱的高潮，也不能走上爱的极致，不能在汗水淋漓的相互拥有中，达到人生幸福的高潮。这是一种折磨人的爱，一种硬把心灵和身体分开的爱，心里相爱身体却不能做爱，身体的欲望被唤起，想要对方却不能要，想拥有对方却不能拥有，想要跟对方有个爱情的结晶却不能有爱情的结晶。这样的痛苦的活着，面对着自己的爱人，却不能合为一体真正拥有，甚至也许有一天，会眼睁睁地无奈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去和别的人做爱，进入别人的怀抱，甚至和别人去生孩子。陈欣茹不知道，她是否能够经受得住这种折磨和打击。
亲爱的，我去趟卫生间，刘东在陈欣茹的耳边说。
去吧，亲爱的，陈欣茹微笑了一下，松开了与刘东十指相扣的手说。
看着刘东起身，沿着狭窄的飞机走廊，向着后面亮着黄色指示灯的卫生间方向走去，陈欣茹拿过放在座位下面的手包来，从里面掏出手机，想查看一下单位有没有来什么短信。她打开手机，心里却还在想着她和刘东面对的问题。这几天，刘东一直处在兴奋之中，睡眠很少，也很累。当陈欣茹把一切都在出租车上告诉了刘东之后，她跟刘东约好，过一个星期再来谈这件事，那时他们会做出一个决断，是继续好下去，还是就此分手。陈欣茹不想让刘东仓促地给她一个回答，她觉得刘东需要几天的时间，让心情平静下来，才能好好想一想。这是一个牵涉一生的决定，她不想让刘东，或者自己，将来会后悔，会觉得没有好好想想就匆忙做出了一个影响两个人毕生幸福的决定。
陈欣茹查看着手机，里面有助手发给她的一条简短的汇报，说《失眠之夜》这几天按照她的安排，直播了滚石庆典音乐会，播放了她走前安排的歌曲。你的粉丝们在想你呢，助手最后说。陈欣茹笑了一下。刘东还没有从卫生间回来，陈欣茹继续看着手机里的短信，看到了过去跟刘东的短信往来，目光停留在他们刚开始相爱时刘东给她写的歌《抱着吉他坐在窗口想你》上。
就这样抱着吉他，坐在窗口想你
风从旷野吹来，带着忧伤的足迹
孤独的岛屿，不太成熟的自己
时光的流逝，无声无息
喝口白兰地，忘掉真实的空虚
弹一弹吉他，想一想坐在后车座上的你
就这样抱着吉他，坐在窗口想你
遥远的忧伤，悄悄来到心里
潮湿的雨，画着倾斜的轨迹
风把树叶吹起，是爱的喃语
喝口白兰地，忘掉无言的落寞
弹一弹吉他，想一想夜风吹散了头发的你
就这样抱着吉他，坐在窗口想你
没有月光的夜，模糊的记忆
蟋蟀在草丛，唱着歌忧郁
迷惑和彷徨，古老的咒语
喝口白兰地，忘掉迷惑的情绪
弹一弹吉他，想一想温柔的你
弹一曲激弦幽曲，在痴迷的星空里
诉说悲欢离情，踏上未知行旅
弹一曲激弦幽曲，在荆棘的森林里
走过梅雨花季，经历哭泣和惊喜
弹一曲激弦幽曲，在寂寥连绵的细雨里
找到春天，找到开满栀子花的岛屿
就这样抱着吉他，坐在窗口想你
听风的声音，夜的絮语
埋葬孤独，随时空老去
不需要逃避，让心去颤栗
喝口白兰地，忘掉忧伤和孤寂
弹一弹吉他，想一想忧伤的你
弹一弹吉他，想一想亲爱的你
陈欣茹看着看着短信，眼泪突然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落在了手机的蓝色的屏幕上。你没事儿吧？一个从她身边走廊经过的空姐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问她。陈欣茹摇摇头，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冲着空姐微笑了一下，把手机放回包里。你想喝点儿什么吗？空姐问她说。不，不用，谢谢，陈欣茹摇头说。空姐微笑了一下，手鼓励地按了她的肩膀一下，沿着走廊继续向前走去了。陈欣茹欠身从座位上抽出一个朔料口袋，撕开袋口，把里面折叠得四四方方的薄薄的蓝色小毯子拿出来，展开盖在腿上和身上。她把头歪着靠在舷窗上，闭上眼，在飞机的颠簸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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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的住处，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陈欣茹和刘东拉着行李走进家门的时候，小黄猫喵呜地叫着跑到门口，欢快地用脑袋蹭着他们的裤腿。刘东放下行李，带着小黄猫到了猫食盆前，从壁橱里拿出treats来，撒了一些在地上给小黄猫吃，又给小黄猫换了猫食盆里的水。
陈欣茹走到厨房里，想看看有什么能吃的。她刚要打开冰箱门，就看见冰箱上的铁磁条下面贴着鼓手留下的一张纸条：
东哥/嫂子：猫白天喂过了，猫砂也换过了。冰箱里有给你们买的一只烧鸡和两张饼。我们都看见东哥在滚石演唱会上唱歌的照片和新闻了，各个媒体这两天都在报道滚石三十周年庆典，几乎每一篇报道都提到了东哥，东哥这回真的出名了，牛B大了。金老板特别高兴，把报纸上登的东哥的照片和报道都剪了下来，贴在酒吧里。今天有好几拨记者轮流来酒吧采访，把金老板乐坏了，忙着把东哥的英雄事迹给吹嘘了一番，还人五人六地说自己很早就看出东哥会有出息。他送了记者们不少洋酒，让记者们写报道的时候，别忘了提他的酒吧一句。东哥，嫂子，你们回来一定很累了，好好休息，明天晚上在酒吧见东哥。先给东哥提个醒儿，酒吧可能又会爆满，还有记者们可能会来采访。
陈欣茹把纸条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拉开冰箱门，果然看见里面有一只烧鸡和两张发面饼放在里面。陈欣茹拿出烧鸡来，用手撕开放在盘子里，端到厨房的桌子上。刘东走进厨房来，像往常一样从后面抱住陈欣茹，把脸贴在陈欣茹的脸上。
肚子饿了吧，赶紧洗手吃点儿东西吧，陈欣茹侧头对刘东微笑着说。
先亲一个再吃。刘东说着把嘴唇凑过去，跟陈欣茹的嘴唇吻到了一起。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陈欣茹和刘东终于吃完洗漱完，脱了衣服躺在了床上。屋子有一点儿凉，被子下面也是凉凉的，只有身体是温热的。刘东把一只胳膊伸到陈欣茹的脖子下面，让陈欣茹枕着，另一只胳膊把陈欣茹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给捂着，两只腿夹着陈欣茹的脚，暖和着陈欣茹的有些冰凉的脚。
手和脚还冷吗？刘东问陈欣茹说。
不了，陈欣茹摇头说。都让你给暖和过来了。
刘东吻了陈欣茹，然后搂着陈欣茹，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胸膛。
你真的爱我吗？陈欣茹把头仰起来，问刘东说。
还有疑问吗？
想听你告诉我。
真的爱你。很爱很爱。
可以什么都不顾的爱我吗？
可以。
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不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我在想，嗯，我也不能跟你做爱，但是却要你答应娶我，一辈子爱我，还只能爱我，不能爱别人，是不是很自私？对你是不是很残酷？
在爱里面的人都很自私，我也一样。
你不一样。男人和女人的爱不一样。男人爱一个女人，只是把女人当作自己生命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去爱。女人爱男人，是把男人当作自己的全部去爱。女人真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会毫无保留的去爱，把自己和自己的未来，全部交给那个男人。
你不会把一切都交给我，你有你自己的事业。说不定哪一天，你会成为一个万人瞩目的电视台主持人，像你堂姐以前那样呢。
我要是跟别人好，你会嫉妒吗？
你敢。你看别人一眼我都会嫉妒。
真的吗？
真的。
我看谁了？
你看鼓手来的。
什么时候？
很多次，在舞台上，还有那次他来家里帮着搬家。
天啊。。。你知道我对他一点儿没意思。我对他好，是因为他是你的好哥们儿，他老管我叫嫂子嫂子的，叫得我心里挺得意的，所以把他当个弟弟看。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你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你对别人只要有一点儿超出一般的好感，我都会发觉。
好啦好啦，那我以后对谁都绷着脸好吗。
我爱你。
我也爱你。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
其实在你爱上我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只是没有告诉你。现在你可以得意了。
半夜里，刘东的肚子有些疼。他把胳膊悄悄地从陈欣茹的脖子下面抽出，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给陈欣茹掖好了被子。下床的时候，他听见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一声，就抓起手机进了浴室。他打开浴室的灯，坐在马桶上，看见手机上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发来的短信：
你好，我是新浪娱乐频道的记者，从一个朋友那里拿到你的手机号，想跟你明天约个时间采访一下。有几个问题到时候想问你，先写在这里，让你有点儿准备：第一，这次滚石庆典，你是唯一一个参加演唱的大陆歌手，能否讲讲这里面的故事？第二，能否讲讲参加这次滚石庆典演唱会的感想？第三，听说你最近刚被滚石签约，还要出双碟CD专辑，能不能讲一下专辑录制的情况和什么时候发行？第四，请问你今后还会在三里屯的酒吧继续唱歌吗？
明天晚上七点我还会继续去酒吧演唱，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在那里见面聊聊，刘东快速地回了一个短信说。
回复完新浪记者的短信之后，刘东回到短信目录上，翻看着以前跟陈欣茹的短信往来。
--- 刚回到酒吧，这就要准备开始唱歌了。下午见到你很开心，非常开心。一路上骑车，一路上想你。我觉得可能爱上你了。
--- 你不要这样说哦，不然我要是也爱上了你，你就麻烦了，我会一辈子赖上你的。真的。
--- 今天唱完歌回到家里，忍不住的在想你，想着你现在在做什么，想着你的样子。想每天跟你在一起，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你身边，陪着你。我喜欢你，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会让你喜欢上我的。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 那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不可以欺负我，不能说我，不能骂我，不能打我。还有，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只要我们不分开，请你一定要骗我，说还在爱着我。如果有一天你只能跟我分开，那也请你不要一下跟我分手，一定要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慢慢地接受好吗。
--- 不敢相信一天已经过去
好像还是才见到你
道别总是这么的难
才相聚又要别离
你是空中的一滴清澈的雨滴
晶莹透彻，纯真美丽
带着潮气的芬芳，
融入我的心里
化成一颗相思树的种子
在细雨霏霏的夜晚
开满相思的花季
我一直相信，我们的相聚
永不能从心头忘记
是前世的无数次错肩而过
无数次的回首，无数次的怅望
才促成我们今世的相聚，不离不弃。。。
--- 你一定要像你说的这样爱我。我不是非要你答应永远爱我。只是爱了你，我就不会再爱别人了。
刘东把手机合上，放在洗手池边上。他把两只胳膊支撑在膝盖上，双手蒙住了脸。他爱陈欣茹。他想跟陈欣茹永远在一起。他愿意给陈欣茹一个真诚的诺言。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将来守住这个诺言，因为他知道自己也是一个对性很有需求的男人。他怕将来哪一天，自己受到拒绝不了的诱惑，或者喝醉了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或者被人下了套，那时他也许会做出对不起陈欣茹的事。他知道陈欣茹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女孩。他知道陈欣茹对爱情的期望。他知道一个诺言在陈欣茹心里的分量。他怕得是将来守不住自己的诺言，辜负了陈欣茹。那时，陈欣茹一定不能原谅他，一定会离开他。那样，他就把陈欣茹给害了。现在跟陈欣茹分手，虽然痛苦，但是他和陈欣茹都可以记住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谁也不会伤害谁，留在心里的只有对对方的感激和爱。如果现在给陈欣茹一个诺言，跟她结了婚，但是将来辜负了她，陈欣茹一定会受到巨大的伤害，那种伤害轻的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重的可能会让陈欣茹一辈子都无法生活在幸福之中。他在心里纠结着：分手还是继续，到底该怎么办呢？
中午起床吃了午饭后，刘东依旧骑车送陈欣茹去了单位，随后自己去了滚石的录音室去接着录制CD。陈欣茹到了单位以后，看见助手已经给她办公桌上放了一摞资料，上面是各个媒体对滚石三十周年庆典报道的汇总。在报道滚石三十庆典音乐会时，所有的媒体几乎都提到了刘东的名字。因为刘东是唯一一个参加了庆典音乐会的大陆歌手，媒体不但提到了刘东的名字，而且附有刘东演唱时的照片。
下午堂姐打了一个电话来，很兴奋地问陈欣茹有没有看见各家媒体对滚石庆典的报道。
姐，我刚看见，陈欣茹说。这次滚石的活动搞得有声有色，各家媒体的报道都是一面倒地盛赞滚石的成就，真为姐骄傲。
看见对刘东的报道了吗？堂姐问陈欣茹说。新闻稿是滚石市场部门给各家媒体提供的，我特意让市场部门在新闻稿的最后加上了刘东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姐对他的关照，陈欣茹感激地说。我说怎么各家媒体跟统一了口径一样地介绍刘东呢。
其实不光是为了他，堂姐说。这是滚石下一步推出刘东出的CD专辑的市场计划的一部分，先借滚石庆典之机让各家媒体知道刘东的名字，然后再推刘东的专辑。滚石关心的是CD的销量，只有卖出CD，滚石才能赚钱。我看现在的势头很好，所以今天请示了段总，决定趁热打铁，提前把刘东的CD推出。圣诞和新年是销售CD的旺季，原来计划是新年后推出刘东的专辑，现在决定提前到圣诞以前。这就是说，现在要开始征订刘东的专辑，在今后的两个星期，把刘东的专辑发往各个零售商。
他不是还在继续灌唱CD呢吗？陈欣茹问堂姐说。下午还去了录音室。
我已经给录音室打了电话，堂姐说。绝大多数歌都已经录好了，只有两首歌还没能录完。现在开始征订是可以的，圣诞节发行新专辑是来得及的。广告费已经到位了，明天开始砸向市场，一边做宣传一边征订，你就等着看新闻上连续报道刘东吧。滚石的市场策划是一流的，刘东一定会火起来。
太好了，陈欣茹激动地说。我真为他高兴，他终于熬出来了。
随后几天里，在滚石市场部门的策划下，各家媒体掀起了一阵刘东热。除了滚石的财力和富有经验的市场部门的精心策划之外，媒体的记者们也喜欢刘东这样的题材：一个出身中央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没有去中央乐团，而是在一家小酒吧里坚持不懈地驻唱十年，唱着自己的歌，遇到了一个台湾来的清纯的女主持人，每天骑着自行车带着女主持人上下班，在路边的小摊上吃鸡蛋煎饼，牵着手逛街，签约滚石，随后在滚石三十庆典上一歌成名。刘东身上集合了每一个年轻人的梦想：出身贫贱，聪明努力，名校出身，执着于自己的理想，拥有美丽的爱情和命运的惠顾。新浪娱乐频道首页刊出了一篇一万多字的长文：《自行车上的歌手与纯真的主持人》，里面详细地介绍了刘东在中央音乐学院的学习和以后在酒吧里的演唱生涯，以及与陈欣茹的相爱。记者不光去酒吧听了刘东的演唱，现场采访了刘东，还采访了刘东的老师和朋友，酒吧的金老板，乐队的鼓手，陈欣茹单位的同事，《失眠之夜》的听众，甚至刘东住处的邻居。在记者充满了想象的笔下，刘东像是汪峰在《春天里》唱的那样，住在一个没有二十四小时热水的小屋里，吃着方便面，没有情人节没有礼物，白天写歌晚上骑车到酒吧，在酒吧里弹着吉他唱着无人问津的歌谣，在舞台下邂逅了一份美丽真实的爱情，与嗓音美丽，纽约大学毕业，在北京广播电台担任主持人的一个台北来的清纯女孩相爱。女孩为了刘东，每天坐在刘东的自行车后座上，不辞辛苦地夜夜去小酒吧主持演唱，把酒吧的驻唱变成了一次次刘东的个人音乐会，为刘东吸引了无数的粉丝，更帮助刘东与滚石签约，让刘东登上了滚石三十庆典的舞台，与天王巨星们同台演唱，用一首给女孩写的深情的歌感动了台下的上万名观众。记者还引用鼓手的话说，刘东跟陈欣茹是很幸福的一对儿，陈欣茹在家里炒菜，刘东在家里洗菜摘菜洗碗和倒垃圾，即使是坐着说话，从他们的眼里也可以看见他们的相爱。
媒体集体热衷炒作刘东，也给刘东带来了一些负面的报道。一个打假专家在微博上发文说，刘东在中央音乐学院里，远远算不上高材生，成绩一般，乐曲演奏也一般，英文课还有一次不及格，补考后才勉强够六十分。打假专家引用滚石三十庆典的各种材料说，滚石这次三十庆典是在台北举行的，根本没有想邀请大陆的歌手。刘东能上滚石三十庆典，其实靠得是走后门，因为他的女朋友的堂姐原是台视的美女主持人，后嫁入豪门，现是滚石的高层，直接负责这次庆典活动的组织和筹划。打假专家的微博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刘东这两个字成了百度上最热门的搜索词。打假博士的粉丝们开始异口同声地谴责娱乐圈的不公和黑暗，而打假专家的反对派们开始捧刘东，说机遇偏爱有准备的人，刘东还是自己的实力摆在那里，唱得好才能得到这种机遇。无论是喜欢刘东的还是不喜欢刘东的，所有的人都在翘首以待，等待着刘东的专辑出来，好亲耳听一听这位歌手到底唱得如何。
当平面媒体上和网络上都在沸沸扬扬地谈论刘东的新专辑以及刘东和陈欣茹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爱情故事的时候，陈欣茹和刘东却在为他们的爱情的未来苦恼着。约好的一个星期就要到了，他们必须要做出一个最后的决定：是继续在一起好，还是就此分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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