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

[乌鸦乌鸦]

[FONT=宋体]作者：乌鸦乌鸦
感谢所有TV和我的爸爸妈妈，谨献渥太华这个鬼地方，转载请打招呼。

雷雨。[/FONT]
[FONT=宋体]渥太华今夜是雷雨，眼前的喷泉在瓢泼大雨中隐于无形，这片雨幕把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FONT]
[FONT=宋体]乔安安撑着一把很大的伞，站在总督府丽都堂的大门外发呆。[/FONT]
[FONT=宋体]她穿着仿毛皮的小外套，露出下半截的白色小礼服裙子，光着的小腿在这个[/FONT]11[FONT=宋体]月的雨夜里瑟瑟发抖。高跟鞋被地下的水漫过，看似再也不能穿了，她像毫无知觉一样愣愣看着大雨。[/FONT]
[FONT=宋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在心里发牢骚，“就快考试了，我还有论文要交，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FONT]
[FONT=宋体]今年[/FONT]8[FONT=宋体]月底，当那个魔鬼一样的人略带羞涩地出现在眼前时，乔安安毫不犹豫地请她留下来同住。可是谁想到，以后的几个月来都不得安生。“同样都是留学生，为什么命运差这么远？”乔安安恨得快把手里的手机攥碎了。那个人不会做饭，吃得却不少，而且肉要吃炖烂的，水果要吃新买的……不对，这不是重点。最可气的是，她几乎不会说英语，更别提法语，闲事却不少，每次出门都要乔安安陪。她不爱去上课，每天都在玩，可是一夜之间几乎认识了全城的人，动不动就有大人物来找，你来我往还都找乔安安翻译。[/FONT]
[FONT=宋体]“我只想过一个平静的宅女生活！”乔安安很多次都想对着天空大喊。可是像今天这种大雨，连看到天空的权力都被剥夺了。今天下午，本来在学校的乔安安得到在学生会的朋友索命连环[/FONT]call[FONT=宋体]，硬从课堂上被挖出来。通过某条曲折的途径，加拿大总督府联系到中国大使馆，又联系到中国学生会，又找到她，说一定要马上见到咸小阳。在听到这一串名目的时候，乔安安还以为自己的出色表现上达天听，终于发达了，结果还是关于那个大懒蛋，乔安安心里很不平衡。[/FONT]
[FONT=宋体]咸小阳照惯例不接陌生人电话，乔安安有气无力地找到她时，她也在有气无力地回答：“你先过去吧，我在医院，守守、守守它今天拉软便了……”[/FONT]
[FONT=宋体]“我不去行吗？我晚上上课……”[/FONT]
[FONT=宋体]“不行，你不去我就带着守守去死。”咸小阳回答地很干脆。[/FONT]
[FONT=宋体]守守是她的猫，黑白斑马花纹的美国短毛。居然有人从中国往这里带美国短毛，乔安安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这样想。作为北美原产的品种，在中国买这种猫很贵。[/FONT]
[FONT=宋体]总之，乔安安在强烈争辩下，终于得到回家换衣服的时间，然后盛装来到渥太华河边山上的总督府，等待。[/FONT]5[FONT=宋体]点钟天就黑了，她实在受不了屋里那种压抑、悲伤、虚张声势的气氛，宁愿出来淋雨等。[/FONT]
[FONT=宋体]一束车灯远远打来，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的喷泉前。不同于一般游客的入口，乔安安和咸小阳都是从公主大道的边门进来，至少这件小事让乔安安很得意。车里磨蹭半天也没人下来，乔安安走近，看到咸小阳正在昏暗的车灯下数硬币。[/FONT]
[FONT=宋体]她一把拉开车门：“给我出来！”然后扔进去一张[/FONT]50[FONT=宋体]元纸币，反正是刚才别人给的。[/FONT]
[FONT=宋体]咸小阳跌跌撞撞地出来，还没站稳，出租车怕找钱似的，飞一般地逃走。[/FONT]
[FONT=宋体]“啊，我的伞……”咸小阳把伞忘在车上，还想过去追。[/FONT]
[FONT=宋体]乔安安拽起她就走：“别管了，跟我进来。”[/FONT]
[FONT=宋体]两人共打一把伞走进大厅。[/FONT]

[FONT=宋体]乔安安收雨伞的时候，咸小阳正在整理湿乎乎的头发：“这里湿气真重。”[/FONT]
[FONT=宋体]“还用你说。”乔安安昨天看天气预报的时候就知道今天湿气很重。[/FONT]
[FONT=宋体]“不，我是说这个。”咸小阳拿起一个小机器给她看。乔安安知道，这是卜筮自动生成器，一个像汉字显示[/FONT]BP[FONT=宋体]机一样的玩意，按一下就自动出一条卦辞。[/FONT]
[FONT=宋体]屏幕上写：“坎。[/FONT][FONT=宋体]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FONT][FONT=宋体]”[/FONT]
[FONT=宋体]“不会念。”乔安安看也不看，反正里面一定有一堆怪字。[/FONT]
[FONT=宋体]“就是说，我们会掉进大水坑里，很不吉利。”[/FONT]
[FONT=宋体]“这样啊，那我走了。”乔安安本来也不想来，转身就要出门。[/FONT]
[FONT=宋体]“不要这样嘛，坎盈无咎，否极泰来……”咸小阳打着哈哈，死乞白赖不让她出门。[/FONT]
[FONT=宋体]有人听到声音从大厅里走出来，乔安安对里面喊：“[/FONT]The witch arrived, then I’m leaving.[FONT=宋体]（女巫来了，那我就走了）。”[/FONT]
[FONT=宋体]咸小阳打断她：“我不是[/FONT]witch[FONT=宋体]，不是跟你说……”[/FONT]
[FONT=宋体]“[/FONT]The Shaman [FONT=宋体]（撒满）[/FONT]……[FONT=宋体]”乔安安纠正道。[/FONT]
[FONT=宋体]“我是中土人。”咸小阳很不满。“跟你说过的，古民之精爽不携二者，则神明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FONT]
[FONT=宋体]乔安安皱起眉头：“我怎么能记住这种东西。那你到底是什么？”[/FONT]
[FONT=宋体]“非说的话，算是大祭司吧……”咸小阳在脑海里挖掘自己看过的西方小说。[/FONT]
[FONT=宋体]“那是……[/FONT]High priest[FONT=宋体]？”[/FONT]
[FONT=宋体]咸小阳还没回答，里面的人已经迎上来了：“[/FONT]You are the priest? So do I. Call me Father John. ([FONT=宋体]你是祭司？我也是，叫我约翰神父吧。[/FONT])[FONT=宋体]”[/FONT]
[FONT=宋体]咸小阳一步走上前，比人家矮[/FONT]30[FONT=宋体]厘米[/FONT][FONT=宋体]，可是输人不输阵，她理直气壮地说：“[/FONT]Call me Mother Xian. ([FONT=宋体]叫我咸神母吧。[/FONT])[FONT=宋体]”话还没说完，肋骨上被乔安安重重捅了一肘。[/FONT]

[FONT=宋体]咸小阳第一次来丽都堂，准确得说，她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FONT]
[FONT=宋体]“喂，所以什么叫‘总督’？从一品吗？”她跟在约翰神父后面，悄悄地问乔安安。[/FONT]
[FONT=宋体]“……闭嘴……”乔安安最恨不懂装懂的人，所以也没有轻易卖弄知识。不过她对于总督府的理解，也只限于某次跟着导游进来参观而已。那次把她走得晕头转向，只记得这里装修也没有多豪华，以及有很多用途不明的大屋子。比起这个，她更关心自己的头发是不是淋了雨变直了。[/FONT]
[FONT=宋体]乔安安是个中等身材的女孩子，[/FONT]19[FONT=宋体]岁，刚刚读大二。她在加拿大的两年里一直非常认真地对待人生。认真地做饭、认真地吃饭、认真地上课、认真地与人交往。她认真地留着头发，已经快留到腰际，小心染成深棕色以后，认真地烫成大卷。为了保持头发流畅的曲线，这些大卷是她每次洗完澡后，一边看电视一边用电热棒自己烫的，所以最怕淋水。在一个很重要的场合，原本弯曲的头发变直了，简直违背她的人生原则。“都怪咸小阳，把自己的伞丢了……”她第一万次这样埋怨她。[/FONT]
[FONT=宋体]如果乔安安是个有神论者，再如果她对上帝有什么不满，那就是咸小阳这种人的存在。咸小阳比她小一岁，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以及和猫玩。乔安安一生中最憎恨的，就是懒蛋出生在好人家、不运动却有好身材、以及乱花钱又觉得无所谓，这三样咸小阳占全了。那家伙因为懒得打理，自己用粗暴的方式把头发控制在肩膀长；只是上衣换来换去，下面不是配同一条牛仔裤就是同一条超短裙；一款运动鞋买无数种颜色，但是总拣着白色的穿，穿到扭曲变形好像一只破排球就扔掉。现在她穿的这双，就在被扔掉的道路上走了[/FONT]6[FONT=宋体]成，乔安安明明给她说过，来的路上要回家换衣服，给我穿连衣裙和高跟鞋！另有值得一提的是，咸小阳的[/FONT]ESL[FONT=宋体]课已经两个学期不及格了——天哪，竟然有人读[/FONT]ESL[FONT=宋体]都能不及格，还是两次，这需要多大的毅力不去上课啊！[/FONT]
[FONT=宋体]乔安安觉得，自己和咸小阳相处最大的困难不是生活习惯不合，而是价值观混乱。好像有谁说过，真理并不坚强，真理最怕的是反例。[/FONT]

 

[乌鸦乌鸦]

[FONT=宋体]随约翰神父走上[/FONT]8[FONT=宋体]级大理石台阶，外面的绵绵阴雨被甩在脑后。他们穿过以及是咸小阳，把她[/FONT][FONT=宋体]一间巨大的暖色调房间，墙被刷成粉红色，地上铺着暗红色地毯。乔安安在把泥水辘辘的鞋子踩上地毯前犹豫了一下，但随后就跟着一往直前的咸小阳踩下去了。而咸小阳只在想，这屋子怎么多扇门。[/FONT]
[FONT=宋体]神父熟络地把她们引入一条走廊，有几个人正在走廊上等待。其中一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中年女子上前自我介绍，乔安安说她是总督府的内政总管朱莉。咸小阳上前致意后，被众人领进一间色调更红的会客室。[/FONT]
[FONT=宋体]墙壁是砖红的，地毯是暗红的，沙发是粉红的，连桌巾都是赭石滚着金边。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整个房间充满了暖意。——但是气氛却很冷淡，几个身穿同样制服的人只是默默看着，不说一句话。朱莉保持着职业性的热情干练，但是难以隐藏的阴冷恐惧笼罩着她的眉头。[/FONT]
[FONT=宋体]“明夷晦盛，心情这么差，把房间打扮地像朱雀宫也暖和不起来。”咸小阳心想，把送上的红茶捧进手里。[/FONT]
[FONT=宋体]“所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朱莉努力地露出微笑，“你想先介绍一下自己吗？”这话当然是丢给咸小阳的。[/FONT]
[FONT=宋体]咸小阳叹一口气：“一点也不想。倒是你们，想先介绍一下出了什么事吗？”[/FONT]
[FONT=宋体]“[/FONT]Poltergeist[FONT=宋体]。”约翰神父和蔼地说，“我很想和你讨论一下。你不用对我有抵触，是我建议找你来的，我从更上面的地方听过一些传闻……”[/FONT]
[FONT=宋体]“说什么？”咸小阳转向乔安安。[/FONT]
[FONT=宋体]“骚灵。就是闹鬼。”乔安安用中文说。[/FONT]
[FONT=宋体]咸小阳恍然大悟：“骚灵！……这里不是政府机构嘛，你们也相信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FONT]
[FONT=宋体]自然只有乔安安听得懂，她反问：“你有资格说别人？”[/FONT]
[FONT=宋体]“问问他们所谓的骚灵有什么证据吧。”咸小阳悠然地靠上沙发垫。[/FONT]
[FONT=宋体]由约翰神父主讲，朱莉补充，其他工作人员作证，乔安安翻译，整段对话由若干小故事组成，讲了快半个小时还没说完。[/FONT]
[FONT=宋体]咸小阳终于忍不住打断：“所以就是这些？白色的影子、腐臭的味道、脚步声……任何一所旅馆流传的怪谈也比这精彩多了。”[/FONT]
[FONT=宋体]“还有这股浑稠的气息，”神父依然保持着沉静，“在这附近，你不觉得空气更沉重吗？仪器清楚地显示，这所房子里气压更低，水蒸气含量更高，你应该知道，水气是恶灵的媒介。它们通过水流环绕着总督府，控制着这附近的力场，用低频声波、电磁场、离子风等能量影响我们的意识……”[/FONT]
[FONT=宋体]“这全部加起来也不如听一个神父上物理课更加奇怪。”咸小阳仍然不以为然。[/FONT]
[FONT=宋体]神父继续说：“我也不认为鬼魂会无聊到穿着白衣服到处跑，但是他们用能量控制我们的生活，以及认识。微小的磁场变化也许只会降低收音机的音质，但是这些能量共同作用，让这里生活的人产生了幻觉，他们有人幻听，有人突然发抖，还有人已经得了神经衰弱，不得不搬离这里……”[/FONT]
[FONT=宋体]“是谁？”咸小阳突然问。[/FONT]
[FONT=宋体]“什么？”[/FONT]
[FONT=宋体]“是谁得了神经衰弱？”[/FONT]
[FONT=宋体]朱莉插嘴说：“这不重要，这已经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FONT]
[FONT=宋体]“如果你们坚持绕圈子，那我也只能用最笼统的方法来解释这些问题。”咸小阳站起来，慢慢踱步到窗前。“首先，如果你们不是第一天住在渥太华，就该知道这鬼地方一直这么湿，在雨季有低气压和湿气一点也不奇怪。还有，和超自然力无关，这栋房子好像自建成那天起就被水环绕着，就是北面的渥太华河以及西边的丽都河，秋天西北风一挂，比别处湿度高很正常。这里地处东北山上，是蒙位，‘利君子育德’，适合给道德偶像盖庙；可是山在水上，住久了别说神经衰弱，得风湿病、老寒腿都是有可能的。突然间发抖和晃神可能由低频声波和电磁场变化造成，因为渥太华在圣劳伦斯河沿岸的地震频发地带，我们意识不到的地壳运动可以产生次声波、造成磁场变化……”[/FONT]
[FONT=宋体]“等一下……”神父开始不耐烦了。[/FONT]
[FONT=宋体]“还有，感觉寒冷可能是因为中央空调坏了，电灯忽明忽暗是因为电压不稳，闻到臭味请先检查通风口里有没有死鸟。最重要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唯物主义观点看来，这地方风水就不好，即使门口经常撞车也不奇怪。”[/FONT]
[FONT=宋体]“唯物主义？”乔安安小声念叨。[/FONT]
[FONT=宋体]神父已经很不满了：“所有这些，就为了说明你不相信鬼怪？”[/FONT]
[FONT=宋体]咸小阳已经累了：“我的世界没有你信的那种神，所以也应该没有你说的那种鬼。”[/FONT]
[FONT=宋体]“你没有宗教？”[/FONT]
[FONT=宋体]“我只有信仰。”[/FONT]
[FONT=宋体]“那你相信奇迹吗？”[/FONT]
[FONT=宋体]“我相信机缘。”[/FONT]
[FONT=宋体]“那是什么推动着这个世界？”[/FONT]
[FONT=宋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知之无益则不必知。”[/FONT]
[FONT=宋体]“……这也算是神职人员吗？”神父非常失望，由失望还产生了一点愤怒。[/FONT]
[FONT=宋体]咸小阳已经准备走了：“我不是神职人员，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巫。”[/FONT]
[FONT=宋体]乔安安见势也站起来，左右审望双方，屋里其他人并没有要留客的姿态。[/FONT]
[FONT=宋体]“不过……”咸小阳又说，“虽然你们不坦白，我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即使所有异象都是由客观现实造成的，所谓‘客观存在’也不是自宇宙产生那天就在那里。历史是一条永不停息的河，所有的现状都是来自上游的起因，所产生的结果。”虽然没有人理她，她仍然厚颜地把话说完：“比如这个房子里正在升腾扩散的负面力量，如果你们想用几个布阵、几张符把它控制住，是不可能的。因为它的产生必然有其原因，而那个原因是某些事情产生的结果，单单抹杀掉链子里的一环，追溯回去，最初的起因势必反扑到你们身上。”[/FONT]
[FONT=宋体]神父警醒起来：“所以你也承认这里有不自然的负面力量？”[/FONT]
[FONT=宋体]“谁都能感觉到吧，最近不自然的事情也太多了。无边无际的大雨、骚动不安的精灵、压抑沉重的空气，连我的猫都拉肚子了。”她说话间从包里拿出一个有液晶屏的小机器。[/FONT]
[FONT=宋体]“什么？”乔安安走上去看。[/FONT]
[FONT=宋体]“带罗盘的[/FONT]GPS[FONT=宋体]和[/FONT]PDA[FONT=宋体]合体。”[/FONT]
[FONT=宋体]“啊？也有这种东西？”[/FONT]
[FONT=宋体]“这算什么，装上卡还能打电话呢。”咸小阳打开机器，闲闲迈步出门。[/FONT]
[FONT=宋体]就算客人不招人喜欢，送客也还是要送到门口，哪怕是防止偷东西呢。朱莉和神父自然而然地跟在后面。[/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凑上去看咸小阳手里的玩艺，除了周围一圈命令栏，彩色液晶屏上只显示了一个小指针，指着右手边微微颤动。[/FONT]
[FONT=宋体]“没有字的罗盘，只是一个指南针吧？”[/FONT]
[FONT=宋体]咸小阳漫不经心地回答：“罗盘上写字就是打小抄，指南针和罗盘唯一的区别呢，就是……”她们双双迈进那间暗红色地毯的大接待室，罗盘上的指针突然顺时针打起转来，越转越快，“就是使用的人不同，我们是巫觋。”她顺手把罗盘甩上天，力道在刚要碰上天花板时散尽，自由落体降下来，这个一秒多的时间刚够咸小阳打两个手印。待双手摊开接住罗盘，指针已经稳定了。[/FONT]
[FONT=宋体]咸小阳自言自语般解释着：“如果是驱魔，这就算驱完了。”她举着罗盘在大房间里走来走去，“可是磁气混乱不算是‘魔’，‘无序’并非意头不好，只是秩序和秩序之间的过渡……我更好奇的是这个。”[/FONT]
[FONT=宋体]她几个转身之后，在屋子正中央停下来。“安安，问他们，这个房间是丽都堂的正中央吗？”[/FONT]
[FONT=宋体]“这还用问？这是进门第二间屋，如果是正中央的话，总督府也未免太小了。”[/FONT]
[FONT=宋体]“问问再说喽，这又不是四合院的结构。”[/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只好略带羞涩的和朱莉问答几句，看得出朱莉嫌她们还不走，已经不耐烦了。[/FONT]
[FONT=宋体]“她说不知道，丽都堂的平面结构不规则，没有正中心。”[/FONT]
[FONT=宋体]“是吗？这个建筑的结构明明很规则啊。”咸小阳忍不住得意地轻笑，“能看到东南火雷之气绵长，西北水泽脉络被切断，看上去就像一个——而且这个单词我知道的——[/FONT]Square[FONT=宋体]，[/FONT][FONT=宋体]矩尺。”[/FONT]
[FONT=宋体]咸小阳蹲下来，轻轻把罗盘放在地上：“矩尺最中心的位置就是夹角处，就是现在我站的地方。这个房间的结构庄重内敛，坐镇四方，本应该稳如泰山，但是现在能感到阴气流动，指针摆动不定，恐怕是有怪石深潭，地基深陷所致。土位不稳，招致水灾，那以前用了这么多心思可都白搭了。”[/FONT]
[FONT=宋体]乔安安把这些话转达给朱莉的时候，屋里霎时寂静了几秒钟。[/FONT]
[FONT=宋体]咸小阳仍然蹲在屋子中间，等着有人请她进屋详谈，顺便喝茶泡澡吃点心。[/FONT]

 

[乌鸦乌鸦]

[FONT=宋体]咸小阳趴在客厅的地上，面前铺着一张城市地图。[/FONT]
[FONT=宋体]今天仍然是阴雨，早上九点钟屋里还需要灯光照明。[/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和咸小阳，两个人住一套两居室的公寓——如果不是咸小阳自愿住在较小的那间，又愿意出较多的房租，乔安安才不敢住得这么奢侈。“留学生啊，凑合四五个人挤一套公寓就好了嘛，”乔安安经常这样想。但是一出卧室门看到宽敞的客厅和咸小阳买的全套家具，她的心情就好起来：“反正我没多出钱，还有卫星电视看，还有游戏机玩呢，真好。”但是她的自尊心又经常私下嘀咕，“这就是奴性吗？我输给了金钱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奴性吗？”[/FONT]
[FONT=宋体]每当她脸上出现复杂的表情时，咸小阳都忍不住提醒：“想太多会把福气消耗光的。”[/FONT]
[FONT=宋体]然后乔安安合情合理地想到这一步：“有钱的小孩，真讨厌。”当然下一步又是：“但是我为什么要和她同居呢？是奴性吗？”……纠结到她自己累了为止。[/FONT]
[FONT=宋体]不过今天乔安安心情很好。客厅与厨房连成一片，从咸小阳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乔安安在一边轻声唱歌，一边煎鸡蛋。[/FONT]
[FONT=宋体]昨天晚上，咸小阳没有吃到高级点心，任她在接待室正中央带着十拿九稳的表情折腾了一会儿，朱莉和神父就客气而决断地把她送走了。虽然还派了车送她们回家，但是看得出咸小阳心情十分郁闷，是为这种结果给她“算无遗策”的职业生涯抹黑而郁闷。[/FONT]
[FONT=宋体]“女巫？”乔安安在心里暗想，“女巫出门都不给自己看黄历吗？”虽然不厚道，她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FONT]
[FONT=宋体]咸小阳看着地图一言不发，刚起床的守守闻到饭味跑来看，见无法引起乔安安注意，就走到咸小阳面前，一屁股坐在地图上。小阳摸摸它的头，抱起来坐着想了一阵，若有若无地说：“安安我喝咖啡，今天是个大日子。”[/FONT]
[FONT=宋体]乔安安自恃没有奴性，而只是出于人道关怀地煮上咖啡。为了不养成咖啡因依赖，咸小阳只有在考试、补考、补考也不及格后的劝退谈话等“大日子”才喝咖啡，而乔安安几乎不喝咖啡，为了美容。[/FONT]
[FONT=宋体]趁着幸灾乐祸的喜气，乔安安今天做了全套大早餐。待土豆丁兹拉拉地被从炸锅里捞出来，四片面包正好噔地一声跳起，而咖啡壶正滴下最后一滴，倒出来正好是咸小阳的一杯。[/FONT]
[FONT=宋体]“系统管理之神。”还有点魂不守舍的咸小阳如以往般称赞着。[/FONT]
[FONT=宋体]“奶油？”[/FONT]
[FONT=宋体]“只要糖。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一次豆浆和油条呢？”[/FONT]
[FONT=宋体]“想吃自己去买！你看守守，喂什么吃什么。”乔安安一边说，一边把奶油倒进小碟里喂猫。[/FONT]
[FONT=宋体]“这么远……人家不要嘛！”咸小阳惺惺作态。[/FONT]
[FONT=宋体]“我去一样远。”乔安安看也不看她。[/FONT]
[FONT=宋体]咸小阳低头吃了一下，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安安，你去考驾驶证，我们需要买车了。”[/FONT]
[FONT=宋体]“自己不会考？”[/FONT]
[FONT=宋体]“我不会。”[/FONT]
[FONT=宋体]“我也不会。”[/FONT]
[FONT=宋体]“你学得快，我学都学不会。”[/FONT]
[FONT=宋体]这是没错。乔安安想不出话来反驳，只好沉默。[/FONT]
[FONT=宋体]咸小阳以为得逞，忙趁热打铁：“其实守守也会开车，可是需要一个人坐在那里装样子，所以你勉强通过就行。”[/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很想转开话题：“地图上有什么？”她看着仍然摊在地上的地图。[/FONT]
[FONT=宋体]“哦对，今天是大日子！”咸小阳突然想起这件事，开始使劲吃饭。[/FONT]
[FONT=宋体]“对于认真生活的人来说，每天都是大日子。”乔安安不以为然。[/FONT]
[FONT=宋体]“不，是那个……我要去做个禁闭的五角星，把那个无名咒符围起来。”[/FONT]
[FONT=宋体]“五角星，为什么是五角星呢？你这个异教徒。”乔安安毫不犹豫地断论。[/FONT]
[FONT=宋体]“可以说是突发奇想，就是感觉。而且一般都能感觉对，这就是传说中的巫术……不过‘异教徒’三个字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不容易，你也感觉对了。”[/FONT]
[FONT=宋体]“这不是感觉，是知识。”乔安安并不为这种表扬而得意，“因为金星的轨道每[/FONT]8[FONT=宋体]年重复一次，在地球上看，运行一个周期的[/FONT]5[FONT=宋体]个交叉点正好是一个五角星形状，而金星一直代表着维纳斯，于是五角星也代表了女神崇拜……中世纪就被定为成‘异教徒’的符号……”乔安安对咸小阳目瞪口呆的神情感到有些心虚，终于承认：“算了，我是从《达芬奇密码》上看的。”[/FONT]
[FONT=宋体]咸小阳这才恢复了“一切原来如此”的平常表情，心想，现在写流行小说的也不容易啊，不写这些惊天大八卦就卖不出去吗？[/FONT]
[FONT=宋体]不过说真的，为什么是五角星呢？如果把两个人关在不同的房间一年，让他们随心所欲地作画，那么这一年里他们画出同样图案的几率有多少呢？那么如果把人类分成不同的民族，扔在世界各地一万年，让他们随心所欲地创造宗教，那么这些宗教有多少类似的地方算合理呢？比如五角星的形状，阴阳五行中有，女神崇拜中有，是埃及的地狱之源，也是毕达哥拉斯密教徒的完美象征，在基督教里可以是五感或耶稣的五处伤，在撒旦教里就成为魔鬼的容身之所，连扑克里的方块花色都来自五角星，如果是随机创作的话，人类的想象力也太贫瘠了。仅仅是因为金星的轨迹？又或者因为黄金分割的本能？又或者仅因为苹果横切开有一个五星？哪一个也不神圣啊。我又为什么选择五角星呢？真的是感觉，就像人们百万年来无法描述视觉产生的原因，但是百万年来得益于视觉一样，“感觉”本身也是一种知觉，而且即使主观上厌恶，也能“感觉”到怎样做的对的。真是讨厌毕达哥拉斯教徒的四元素定位法，可是感觉这样可行。感觉对了，于是就去做，这是不是也该称作“感官享受主义”呢？[/FONT]
[FONT=宋体]乔安安看她神游远去，敲敲对面的盘子：“又想太多了。”[/FONT]
[FONT=宋体]咸小阳把神志一点点收回：“里面有文章，所以值得所有人三缄其口。”[/FONT]
[FONT=宋体]“总督府的骚灵事件？劝你放弃吧，人家明显不想让外人插手。”[/FONT]
[FONT=宋体]“如果是那样，他们根本不会找来。”咸小阳信心十足，“他们是想在保全秘密的情况下把事情解决。”[/FONT]
[FONT=宋体]“而你很想知道他们的秘密，人家却摆明了不信任你。还忙活什么？”乔安安不想再浪费时间讨论了。[/FONT]
[FONT=宋体]咸小阳吃完最后一口，放下餐具，慢慢走到窗前。从这里能看到丽都河，如往常般湍急流淌。“具体不好说，总之不对劲。天气明明很冷，却在下雨，你看河水的水位那么高。”[/FONT]
[FONT=宋体]乔安安看了一眼，毫不吃惊：“全球变暖呗。而且这个水位一旦上去，不知道哪年才能降下来。”[/FONT]
[FONT=宋体]咸小阳撇了她一眼：“你因为事不关己才想得开。加拿大这个地方，兴亡系之水泽。除了天灾不可避免，我们至少能尽量防止人祸。”[/FONT]
[FONT=宋体]“太平盛世哪来的人祸？”[/FONT]
[FONT=宋体]“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咸小阳看着晦暗不明的天空，打定了主意，今天要逃课。[/FONT]

[FONT=宋体]带着雨伞和几样简单的道具，咸小阳坐上往东走的公交车。乔安安上学去了，她对咸小阳不去上课已经怨气很大，当然不会来帮忙。[/FONT]
[FONT=宋体]咸小阳以得过且过的个性，今天是到渥太华以来第一次看到城市地图，这才对这个地方有了个大体印象。[/FONT]
[FONT=宋体]整个城市从北面的渥太华河沿岸开始发展。河的另一边是魁北克省的嘉蒂落市，虽然两市间只隔了一条河，但语言、文化完全不同。魁北克人以说法语、摆法国人范儿为荣，对不说法语的人很排斥。而渥太华基本是英语城市，只在周边有几个法语小镇。有两条河从南向北穿过渥太华市，流入渥太华河，分别叫丽都河，以及丽都运河。丽都河天然形成，水流较急，四季不结冰。丽都运河是[/FONT]19[FONT=宋体]世纪初期为了运货开辟，河面窄而平缓，几个闸门控制着水流，适合小船航行。三条河以“可”字形包围着这个城市，使这里充满了潮湿的水气。[/FONT]
[FONT=宋体]总督府建在“可”字右上角的气口处，看似有年份了。以咸小阳的意见，这座房子在城市的位置，就好像一块火灸烫在人的后颈，至关重要又隐蔽自身，以保护姿态镇压着城市里的不安因素。[/FONT]
[FONT=宋体]可是现在，最大的不安因素就来自这栋房子，一股不断扩大的阴戾之气自总督府扩散，与西方贯通，笼罩着城市，咸小阳闻也能闻出来。她胡乱猜着那可能是什么：“奠基的石碑碎了？镇国之宝被偷走了？中了黑魔法？[/FONT] [FONT=宋体]牌位倒了没人扶？……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奠基礼、神器、太庙之类的东西……要是乔安安在就好了。”[/FONT]
[FONT=宋体]对咸小阳来说，乔安安什么都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不过乔安安至少懂得，知之为知之，不知[/FONT]Google[FONT=宋体]之，是知也。咸小阳也会用百度，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知识不是由中文传播的（咸小阳的英文程度约等于雅斯[/FONT]2[FONT=宋体]分）。[/FONT]
[FONT=宋体]咸小阳目前的打算是，以总督府为中心，在外围以一个头朝西的禁闭五芒星阵封印渥太华的风水气口，以阻止自西方源源而来的气息补充。这样，总督府就被锁在五芒星中间方圆不过一公里的五边形里，关门打狗。具体实施起来，就是在总督府周围五个重要地点按地、风、火、水、灵的顺序放置五个符，仅此而已。[/FONT]

 

[乌鸦乌鸦]

[FONT=宋体]说来简单，可是以咸小阳一个人，坐着公共交通跑五个地方，还得折腾好大一阵子。恰好这个五星阵里容纳了三条河交汇的地方，这就意味着，跑遍五个角要过好几次河，非常不方便。[/FONT]
[FONT=宋体]“为什么不早买车啊？”咸小阳一边在内心哀叹，一边向五角星左下角所在地，山毛榉墓园进发，在中世纪毕达哥拉斯五芒星信仰里，这一角代表“大地”。[/FONT]
[FONT=宋体]山毛榉墓园在一个山丘上，继续以“可”字形来比喻，且继续把“可”字想像成一个向左弯腰的人，这个墓园就是此人的胸椎后凸。墓园所在的山丘把城市里地价最贵的石崖公园区和治安最混乱的地区分隔开。富人聚集在北边更高的山上，穷人住在南边的平原，被墓园茂密的树林分隔开，南北截然两重天。[/FONT]
[FONT=宋体]华人的墓群大多坐落于墓园最东边，且大多坐西朝东。如果世界上有一种力量可以让中国人放弃坐北朝南建墓的传统，那就是狐死首丘的执著。[/FONT]
[FONT=宋体]今天一大早就风云涌动，昏黄的天空任谁看也不是什么出殡的吉利日子，墓园里寂静无声。咸小阳一个人步行走进园子，没有惊动到任何人。每次华人公祭时，都是直接从东面的入口进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西门。[/FONT]
[FONT=宋体]她特意顺着树丛溜达，快走到腹地时，突然道路开阔，树林中赫然出现一座石砌的礼堂建筑。房子的外观还在装修，散发着建筑材料的味道。[/FONT]
[FONT=宋体]“咦，新的？”咸小阳不过是随便走走，没想到在最合适的地点出现了最合适的建筑，还真巧。这是墓园刚刚建成的“圣堂”，明年春天才开放，现在里面空无一人。像料定了没人会旅游游到这里，大门都没有锁。咸小阳像到了自己家，推门就进，虽然已经有所预料，她还是在踏进圣堂的瞬间，由衷赞叹出声：“哇，这么厉害！”[/FONT]
[FONT=宋体]建筑整个是一座空旷的九边形大厅，一眼看上去几乎以为是圆的，但是[/FONT]9[FONT=宋体]个若隐若现的棱角让建筑更富于变化。瓦蓝色的天花板向中间凸起，衬托出正中央的穹顶，穹顶中央又凸起一个菱形尖角天窗。天花板和地面之间是木制的装饰性帆拱，似乎提醒着这个建筑的拜占庭风格。墙面由不规则的黄色大石板拼成，在人们仰望天空时浮现着与大地的默契。大厅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头，半掩埋在一堆小石块之中，看似有十四五吨重。在墓园这个地方，一个巨大而朴实的石头，所隐含的永恒意义要远远大于钻石在婚礼中的意义。[/FONT]
[FONT=宋体]半埋的巨石在大厅中央像一个海中山。“管它海中山还是海中龟，总之有石头就好。”咸小阳自言自语着，径直走到巨石跟前，抛出一把东西。这张符在空中瞬间燃尽，待落到巨石上已经是一片灰了。[/FONT]
[FONT=宋体]咸小阳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忍不住东摸摸西碰碰，可惜大厅周围一圈门都上了锁，好不容易有一个打开，里面却只有一个哥特式教堂里常见的彩色玻璃窗。咸小阳还没把“没劲”说出口，就被玻璃窗的花样吸住了眼睛。[/FONT]
[FONT=宋体]“宇宙树？”那彩色玻璃窗的图案，不是任何神像或宗教故事，而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原来是这样！”咸小阳退回到圣堂大厅里，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建筑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伊斯坦堡的圣索非亚大教堂。自罗马万神庙而来传承千年的穹顶，寄托了人们对天空和永恒的信仰；抽象化的帆拱保留了天地间的联系，但是粗犷的拱形刻意抹杀了哥特回廊拱拱相叠，把人笼罩在排骨中的压抑感；最上面的尖顶，与其说模仿教堂旁边高不见顶的钟塔，不如说是原样搬来了清真寺的宣礼塔。设计师在综合人类共通的“圣堂”元素同时，也在刻意掩盖任何特定宗教的痕迹。[/FONT]
[FONT=宋体]而那个大树图案的彩色玻璃窗，呼唤着几乎所有民族都有的“宇宙树”情结。不同的神话中，它可以是生命树、世界中心、天梯，甚至是中国的不周山，在网游《仙剑[/FONT]3[FONT=宋体]》中，开发人员还很有创意地把那称为“盘古之心”。就算对完全无神论者来说，大树也代表着生命和循回。就这样来看，人类总是殊途同归，也不坏呢。[/FONT]

 

[乌鸦乌鸦]

[FONT=宋体]似乎没什么时间抒情，咸小阳看了看表，已经中午[/FONT]11[FONT=宋体]点了。[/FONT]
[FONT=宋体]乘坐公交车，从家里到山毛榉墓园花了[/FONT]1[FONT=宋体]个多小时，在一个不到[/FONT]100[FONT=宋体]万人口的小城市里，又没有遇到堵车的情况下，花这么多时间等车、换车已经是控诉公交系统的最佳案例。然而下一步则让人无语凝噎，从山毛榉墓园到距离不到一公里远的石崖公园，根本不通公交车。[/FONT]
[FONT=宋体]因为五角星的头朝西，代表“风”的五角星右下角就在代表“大地”的左下角北边，具体到本地，就是在总督府东北方沿河的石崖公园里。[/FONT]
[FONT=宋体]其实在渥太华这样一个首都城市，真没有什么富可敌国的有钱人，大多市民都是吃皇粮的公务员，以及投机倒把的议员政客。然而那些为数不多的有钱人、成功了的政客，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使馆人员，则多脱离群众，大隐于市，躲进离市区的不远的石崖公园山林中。这片[/FONT]2[FONT=宋体]平方公里、居住人口仅[/FONT]1900[FONT=宋体]多人的小林子，直到[/FONT]2001[FONT=宋体]年为止都不属于渥太华市政府管辖，悍然拥有治外法权。在经过艰难而民愤激昂的辩论后，石崖公园终于在那一年成为渥太华的一个区。然而一直以来，城市公交线路只能在地区外围绕圈子，完全没有进入这片居民区的公交车。这也许是为了保护树林环境的宁静，也许是为了抵抗全球变暖，也有人更恶毒地认为，这是明摆了：“坐公交车的人与随地拉屎的狗不得进入我们的家园。”[/FONT]
[FONT=宋体]因此，想接近这片“贵族区”最深处的“石崖”，咸小阳只能搭出租车。之所以称之为“贵族区”而不是俗不可耐的“富人区”，一是因为这里是欧洲贵族移民者传统居住地，二是因为，石崖公园里的居民平均年收入也只有[/FONT]11[FONT=宋体]万多，只是渥太华全市平均收入的两倍，而他们卓尔不群的原因并非是由于经济。[/FONT]
[FONT=宋体]顾名思义，石崖公园得名于渥太华河沿岸的石头悬崖。渥太华河基本是条平原河流，经过渥太华市的一段河道宽阔，水流舒缓，注定了这里是农林牧副、男耕女织的好地方。只是在石崖公园这里异军突起，出来一个小山丘。小山丘靠河的那边，说是“石崖”不免虚张声势，其实大部分都是较陡的土坡。[/FONT]
[FONT=宋体]天上飘起绵绵细雨，出租车穿过石崖公园的树林，既然是贵族盖的房子，每户之间距离很远，房屋造型也各有意趣，咸小阳随便看着，觉得心情轻松起来。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依山傍水、[/FONT][FONT=宋体]藏风聚气，实为居家旅行阴宅阳居的宝地。[/FONT]
[FONT=宋体]随着[/FONT][FONT=ˎ̥]GPS[/FONT][FONT=宋体]罗盘上显示和目的坐标越来越近，咸小阳让司机找地方随便停下。因为山间小路都是两车道，司机径直开了一会儿，在最近的一个山崖瞭望台边才停下来。而这时咸小阳手中的里程倒计正好算到[/FONT][FONT=ˎ̥]0[/FONT][FONT=宋体]。[/FONT]
[FONT=宋体]“我算的，就是这么准，就是这么巧。”咸小阳心中洋洋得意。[/FONT]
[FONT=宋体]瞭望台形如凉亭，在崖壁上突出搭建，以在各个方向取得最佳视角。这里是观景胜地，即使天气不佳，一对自驾车的游客还在用望远镜观看对岸的森林公园。咸小阳乘人不备，扔出一张符纸，顷刻被山风卷走，好像被揉进了空气中。[/FONT]

[FONT=宋体]围绕着总督府的五角星，另一角恰在加拿大国会山位置。国会山一进正门有一个水火交融的喷泉，水在涌出的时候带着天然气，便形成火在水上烧的景象。这种标志性火焰盆在很多地方都有，人们把长生不老的阴暗愿望寄托在火焰上，希望它能像国运一样燃烧到天荒地老的一天。小阳把一个小纸团向喷泉丢出去，火苗舔了几下即消失无踪。[/FONT]
[FONT=宋体]“饿。”她突然感觉到，该吃午饭了。[/FONT]
[FONT=宋体]五角星已经封住三个角，下一站要过河去嘉蒂落市。“先吃还是先干活？先吃还是先干活？”小阳进行着复杂的心理活动，以至于脚下的地面微晃了一下都没感觉到。“咦？”地面又微颤几秒，只是用手指碰一下水杯会出现的颤动，也差点把这个小脑不发达的人晃倒。[/FONT]
[FONT=宋体]她以前住在中国大陆地壳最稳定的地方，从没经历过地震，毫无心理准备，茫然地四下张望，看到满街同样茫然的人们大眼瞪小眼。还总算有人有见识，远处传来某路人甲的喊叫：“[/FONT]Earthquake, Earthquake~~[FONT=宋体]”咸小阳饶是雅斯[/FONT]2[FONT=宋体]分，也总吃过[/FONT]DQ[FONT=宋体]的大地震冰激凌，反应过来。[/FONT]
[FONT=宋体]“地震啊……新的风水龙脉，地震有什么稀奇。”她站在国会门口视野开阔的地方，看到满街的人不知为何都惊恐莫名，有人好像背错了求生手册，正在犹豫是该躲在建筑物下还是跑到十字路口中间去。小阳心中暗叹，太平日子过惯的人，真是不经折腾。[/FONT]
[FONT=宋体]嘉蒂落市的蓝色公交车和渥太华市的红色公交车完全是不同系统，只在渥太华沿河的地方有少数几站，小阳只知道其中一处地点，乔安安带她坐过一次。她还在一边想该去哪吃点东西的问题，逆着丽都大街上的人流，低头默默往东边走。[/FONT]
[FONT=宋体]奔跑中不断有人撞到她。“有没有这么着急？”她还慢悠悠地想，全然没看见大街上的人比刚才多了几倍，救火车、警车、救护车呜咽着从四面八方驶向四面八方。[/FONT]
[FONT=宋体]如果现在转到上帝的视角，你绝对不会这样镇静。咸小阳背后，符纸刚在火苗上烧尽，她一转身的功夫，地震导致断电，象征国运“生生不息”的火焰顷刻熄灭，周围的人目瞪口呆，事情不大，兆头不好。虽然地震很小，为防不测，周围的商场、旅馆、政府办公楼等人多地方还是拉响火灾警报，把人们赶上街。咸小阳走过丽都运河上的桥，刚刚被赶上街的人流不顾自己安危，挤在两边的桥栏上看热闹：南边的桥栏，俯视到河边的临水咖啡厅浓烟滚滚，玻璃杯盘碎了一地；北边的桥栏，看到丽都运河的一道闸门断了铁链，虽然没有船翻下去扫了不少看客的兴致，但是被闸门夹住了一艘私人游艇。南边的围观群众说，这里是魁北克独立运动者给英裔强硬团体扔的炸弹；北边的围观群众说，这是省长女婿和情妇的船。两边不断爆出大料，害热心人士越聚越多，两边瞎跑。前面的路口正中，一辆公交车炸了胎，横堵着丽都大道；后面的[/FONT]T[FONT=宋体]字路口上，一辆[/FONT]92[FONT=宋体]岁高龄老者驾驶的车冲上人行道，撞翻了一个铜像。[/FONT]92[FONT=宋体]岁老人没有伤人，只是有[/FONT]20[FONT=宋体]多个号称有急救执照的人从座车中跳下，参与心脏病抢救，他们的车胡乱停在路上，堵住了来拖大公共的拖车。[/FONT]
[FONT=宋体]咸小阳在这场暴风骤雨的台风眼位置接到一个电话，她看了看号码，本地电话，而不是乔安安打来的，直接按死。[/FONT]
[FONT=宋体]四、五分钟以后，又来一个电话，这是乔安安的——“你在哪里，如果能找到，马上看报纸！”[/FONT]
[FONT=宋体]“嗯？”[/FONT]
[FONT=宋体]“神父、神父淹死了。”[/FONT]
[FONT=宋体]如果现在上帝的表情可以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囧。[/FONT]

 

[乌鸦乌鸦]

[FONT=宋体]乔安安一边走出教室，一边把手机的铃声打开，结果马上接到一个电话。[/FONT]
[FONT=宋体]短暂如顺口溜般的寒暄后，乔安安知道对方是总督府的“内务大总管”朱莉，昨晚不欢而散，今天马上又找来，让她稍微有点吃惊。对方直入入题：“你的朋友在身边吗？你们两个下午过来一趟。”[/FONT]
[FONT=宋体]安安莫名其妙，随口敷衍：“小阳跑出去玩了，有什么事吗？”[/FONT]
[FONT=宋体]“情况很不好，你们无论如何过来一趟……”[/FONT]
[FONT=宋体]乔安安根本不想在这种天气出门，就让朱莉和小阳联系，小阳过去，她就跟去。然后她心里暗笑，咸小阳这家伙，能找到才怪，全城除了安安打过去，她谁的电话也不接。倒也不是耍大牌，而是电话在她手里根本不能起到沟通的作用，只能让她充分感受英语带来的局促。[/FONT]
[FONT=宋体]乔安安悠闲地走进餐厅，随手翻了翻门口的报纸——头版是丽都河的一个闸道，汹涌的河水几乎涌上闸门。图片右上角有个两寸标准像，是这个人跌进闸道被冲走了。[/FONT]
[FONT=宋体]她再迟钝，看到那个人的名字，再结合那张熟悉的脸，也知道这是昨晚见到的约翰神父。[/FONT]
[FONT=宋体]马上打电话给咸小阳，然而那边的反应非常冷漠：“嗯？——噢。”[/FONT]
[FONT=宋体]这两声回答在那边嘈杂的环境中几乎听不见。[/FONT]
[FONT=宋体]“喂，你别跟我说这是诅咒啊，那个神父会怎么样？”[/FONT]
[FONT=宋体]“没戏了，都是命。”[/FONT]
[FONT=宋体]“会不会降临到我身上？”乔安安本质上是个贪生怕死的人。[/FONT]
[FONT=宋体]“不是诅咒，是被克死的。你没事，你命很硬。”[/FONT]
[FONT=宋体]“你确定吗？”[/FONT]
[FONT=宋体]“十分确定，如果命不够硬，早被我克死了。”[/FONT]
[FONT=宋体]“……放心，我踩着你的背也会好好活下去。”[/FONT]
[FONT=宋体]最后商量好，让朱莉找人来接乔安安，然后接咸小阳，一起去总督府。[/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忙活去了，咸小阳放下电话，站在原地等着。细微的雨粒在空气中弥漫，脸上感觉毛绒绒的。多日来的积水满地都是，她的鞋里面已经有点湿了。[/FONT]
[FONT=宋体]“[/FONT][FONT=宋体]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FONT][FONT=宋体]”她默念着孔夫子的话。“务民之义”的意思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圣人教导对鬼神敬而远之，道理很简单，不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比如说，如果这一辈子命都不太好，就不要和命一向很好的人死磕。而驱魔也好、捉鬼也好，对运气的要求很高。小阳一见到约翰那个人就知道，他人生还挺坎坷的。[/FONT]
[FONT=宋体]“来不及了，都是命啊。”她在交通拥挤的道路上来回张望。附近一座过河的桥因为什么原因封锁了，往回开的车辆增加了道路负担。无论如何，想过河下符不会这么顺利，“五角星计划”宣告破产。“不过还好，这次大概能进去看了吧。”她找了个角落蹲下休息，仍然胡思乱想。[/FONT]

[FONT=宋体]因为道路阻塞，乔安安和咸小阳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又来到总督府。[/FONT]
[FONT=宋体]咸小阳一头滚下车：“憋死了憋死了，我都快一氧化碳中毒了。”乔安安也从另一边下车。[/FONT]
[FONT=宋体]朱莉已经等在主建筑丽都堂门口，没等两个人站稳，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们都知道了，有什么想法吗？”[/FONT]
[FONT=宋体]小阳一看她郑重其事的表情，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于是反问：“你才什么都知道吧，你怎么想？”装作理直气壮，其实心里也打鼓，因为根本上是她自己失策了。[/FONT]
[FONT=宋体]朱莉早有准备，平静地说：“我在这里工作快[/FONT]20[FONT=宋体]年了，知道的事情也不少，你想问哪一部分？”[/FONT]
[FONT=宋体]再绕没意思，小阳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阴气从矩尺中心升腾，下面是不是埋着东西？这次可以带我们去看了吧。”[/FONT]
[FONT=宋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负责把魔驱走就行了。”朱莉仍然在抵抗。[/FONT]
[FONT=宋体]小阳对这场拉锯战十分不耐烦：“我们巫觋业也不是跳大神的，也得透过现象看本质，通过已知推未知。如果我说什么都知道，那显然是骗你。”[/FONT]
[FONT=宋体]朱莉沉思一下，看看阴霾的天空，仿佛所有人阴霾的心情。突然看着二人说：“上车吧。”[/FONT]
[FONT=宋体]乔安安瞪了咸小阳一眼，逼她把阴谋得逞的风凉话吞进肚里。[/FONT]
[FONT=宋体]朱莉坐在前面，指挥司机把车开进丽都堂一侧的树林里。总督府占地面积相当大，占了一个山头。里面大部分地方开辟成草坪和园林，供举办活动、游客参观，但仍有[/FONT]1/3[FONT=宋体]土地保留着这里枫林的原貌。树木在这片人烟稀少的大陆上自由生长千百年，欧洲移民到新大陆伐木耕田时，这里又马上被圈成总督府的土地，因此除了在林子里有一条车道，基本没有人类的气息。[/FONT]
[FONT=宋体]车子走了一会儿，朱莉带着两个客人下车，把司机丢在车里，走上大路旁边一条泥路。半个月淅淅沥沥的小雨浸透了脚下的土路，枫叶只是在树上红红黄黄很好看，落在地上，和泥浆拌在一起，踩上去变成一个个黑泥脚印。[/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尚且配合朱莉沉重的心情默默走路，咸小阳就走得苦不堪言了，落在最后，随一脚深一脚浅的节奏嗓子里发出吱吱歪歪的声音。[/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忍不住了，回头小声骂：“你是猴子吗？给我安静点。”[/FONT]
[FONT=宋体]咸小阳脸上就写了个“苦”字：“我们要走到哪里？我的鞋子已经被泥淹没了。”[/FONT]
[FONT=宋体]乔安安没话说，默然转回头。她和朱莉穿的都是雨靴，泥水不进，脏了冲冲就好。小阳的装备里没有“下雨天穿的鞋”这么精细的配置，当然她一般赶上下雨天也都在家睡觉。[/FONT]
[FONT=宋体]在树林里也不知道走得直线还是绕弯，上坡下坡多少次，中间过了两次小桥，有的岔路如果不是朱莉先走，她们自己根本找不到。乔安安本想记住路，光顾着脚下也忘光了。[/FONT]
[FONT=宋体]大约走了[/FONT]20[FONT=宋体]多分钟，脚下的路硬实起来，最后到了一个开阔地，中间有一栋木屋。[/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四下打量，这个木屋至少有[/FONT]100[FONT=宋体]年历史了，外墙斑驳不堪，窗户上蒙了一层肮脏，看不到里面。房子周围堆着三两垛木柴，还有劈柴的木桩、石头围起的篝火坑、本来拴晾衣绳的木杆等，充满了拓荒者的生活气息。好像是很久以前有人在这住过，后来废弃了几十年。[/FONT]
[FONT=宋体]朱莉把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黄铜门锁，锁簧艰难地颤动一下，锈屑掉落一些，门应声而开。不出所料，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正是傍晚时分，天气阴沉，朱莉打开随身带着的手电，才看清里面。[/FONT]
[FONT=宋体]这是一个典型的[/FONT]19[FONT=宋体]世纪末北美农民的住家。原木盖成一层平房，外墙刷层漆，内壁就保留着木头原色，一边有个梯子上阁楼。客厅不大，四周有两扇门通往卧室，另外就是简单的餐桌椅，靠墙的橱子柜子里空空如也，墙上挂着坏了的伐木工具和草帽。客厅的一面墙是石头砌的，砌出一个壁炉。在那时候，一般家庭的厨房、客厅、餐厅三合一，主要是为了靠近壁炉。炉火用来烧饭、取暖，特别在冬天，是一个家庭的活动中心所在。[/FONT]
[FONT=宋体]小阳二人学朱莉脱掉鞋，走进木屋。这才发现这里虽然陈旧，却不如想象中那么脏。乔安安在进门前早横下一条心，决定任灰尘把自己淹没了，结果进来一看，想在地板上摸到灰都很难。[/FONT]
[FONT=宋体]朱莉带两个人走到壁炉前。那个壁炉比现代人家里的大很多，有[/FONT]1[FONT=宋体]米[/FONT][FONT=宋体]多高，近[/FONT]2[FONT=宋体]米[/FONT][FONT=宋体]宽，周围石墙上挂了一些生火用具和锈到几乎看不出原样的厨具。壁炉里有一条横竿，上面挂着几个铁丝钩，用来吊住锅子。朱莉把铁钩推到一边，伸手打开烟囱里的隔板。壁炉当然通着烟囱，而不生火的时候，为免外面风雨从烟囱落进室内，有个隔板把烟囱切断。也许是年深日久，朱莉从好几个地方分别使劲，才把隔板推开。[/FONT]
[FONT=宋体]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朱莉抛出一句：“跟我来。”一脚踩上壁炉里的横竿，探身钻进烟囱。矫捷的身手好像换了个人。乔安安和咸小阳对视一眼。看着小阳的表情，乔安安就知道要自己先来，于是当仁不让，也跟着进去。[/FONT]
[FONT=宋体]一头钻进烟囱，乔安安只觉得光线从斜上方打来，原来烟囱内壁在她头顶齐平的地方向里凹，竟是一个平台，朱莉正蹲在那里等她们。顺着朱莉手电的光亮，安安看到墙壁上有两串凹槽，用来放手脚往上爬。幸亏这个旧式烟囱里面宽敞，没费什么劲就爬上去。接下来小阳也学样跟上来。[/FONT]
[FONT=宋体]平台上能容三四人站立，另一头是扇[/FONT]1[FONT=宋体]米[/FONT][FONT=宋体]多高的铁门，保险柜的样式，有密码有暗号还有十字锁、电子锁等等。朱莉用身体遮着锁盘，一层一层开启这扇神秘的大门。为免瓜田李下，乔安安故意不看那边，与咸小阳聊天。[/FONT]
[FONT=宋体]乔：“还真厉害，在烟囱里搞暗道。”[/FONT]
[FONT=宋体]“厉害吗？如果换成古井，在井壁上有暗道通向武功秘籍，这剧情也太俗滥。”[/FONT]
[FONT=宋体]“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FONT]
[FONT=宋体]“不知道，但是我有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FONT]
[FONT=宋体]朱莉那边把门打开了，三个人弓身走进这扇小门。[/FONT]
[FONT=宋体]门那边是一条下楼的楼梯，楼梯很狭窄，刚好让一个人通过。这条路是盖房子的时候就设计好的，壁炉当然设计在房子中央，在烟囱和房屋墙壁之间修一个夹层并不太难。而且一般人不会注意壁炉的大小，也不会发现它多占了其他房间一人宽的面积。[/FONT]
[FONT=宋体]朱莉原样锁好门，把手电递给走第一个的乔安安，吩咐她下楼。[/FONT]
[FONT=宋体]楼梯一直往下延伸，拐了两次弯，大约到地下三四米的地方，道路变得平坦，豁然开朗。朱莉又开了一扇门，这次的门像样多了，就像是一般公司重要资料室的大门。三个人再进去，朱莉伸手打开墙上的开关，灯火通明。[/FONT]
[FONT=宋体]眼前是一个岩洞中的地下通道，[/FONT]3[FONT=宋体]米[/FONT][FONT=宋体]高，能容三四人并排走。天花板上每隔几米就有一盏灯，把路面照得一览无遗。地面用水泥抹过，嵌了防滑的石子。岩壁保持着开凿山石的痕迹，滴滴答答往下掉水珠。通道不知多少年没人走过，[/FONT] [FONT=宋体]岩壁透出来山腹深处的阴寒感，但是通道里并不冷，似乎蜿蜒到尽头连着一个带暖气的房间。[/FONT]
[FONT=宋体]小阳一拍脑袋：“预感实现了，我们不是要从这走到丽都堂吧？”[/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忙问朱莉，对方平静地回答，是的，跟我走吧，就带头走下去。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人，暗暗感叹自己上了贼船。

图：很大意的总督府大意图
[/FONT]

 

[乌鸦乌鸦]

[FONT=宋体]乔安安总觉得不放心，落后两步和咸小阳并排。“刚才进门的时候，你注意到门上有个铭牌吗？”[/FONT]
[FONT=宋体]小阳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因为刚才朱莉装作无意挡住大门。[/FONT]
[FONT=宋体]乔安安也没有心情鄙视她，神秘地说。“是曲尺和圆规的菱形标志，共济会。”[/FONT]
[FONT=宋体]小阳听了开头还若有所悟，听到乔安安平淡地说出“共济会”，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你……你怎么知道？”[/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对她这种惊诧的表情欣赏了[/FONT]3[FONT=宋体]秒钟，然后嗤之以鼻：“搞神秘学的，自以为神秘……喂，你觉得天地会神秘吗？”[/FONT]
[FONT=宋体]“不神秘。电视上老演。”[/FONT]
[FONT=宋体]“没错。共济会这种好莱坞用滥了的题材，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知道啊？你不知不知道，就是你这种不知从哪里来的优越感最让人讨厌……”[/FONT]
[FONT=宋体]咸小阳不理会对方的挤兑，仍然张口结舌：“可是……这些符号……这……”[/FONT]
[FONT=宋体]“有什么了不起？我还知道一美元背后是共济会徽章，《独立宣言》由一帮共济会兄弟写成，还有华盛顿市的城市规划使用了共济会的占星术……”[/FONT]
[FONT=宋体]乔安安独自闪烁着炫耀的光芒，小阳可怜巴巴地嘀咕：“这些都是《达芬奇密码》里写的吗？你不是我的仇人派来整我的吧？”[/FONT]
[FONT=宋体]朱莉听后面热闹，回头问：“你们在说什么？”[/FONT]
[FONT=宋体]“共济会（[/FONT]Freemasons[FONT=宋体]）。”乔安安回答。[/FONT]
[FONT=宋体]“你们知道？”[/FONT]
[FONT=宋体]“当然。”乔安安充分享受着好莱坞大杂烩带给她的文化先进感。[/FONT]
[FONT=宋体]“那么有什么看法？”朱莉不动声色。[/FONT]
[FONT=宋体]大家都不动声色，乔安安和咸小阳异口同声地说：“没看法。”[/FONT]
[FONT=宋体]继续走路。[/FONT]
[FONT=宋体]没走几步，小阳在后面拉拉乔安安的手，小声说：“喂，说真的，你有什么看法？”[/FONT]
[FONT=宋体]乔安安瞥了她一眼：“为什么是你问我？以你一贯的角色设定而言，也太突兀了吧。”[/FONT]
[FONT=宋体]“谁知道啊，你突然显得这么深不可测。”[/FONT]
[FONT=宋体]“这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共济会闹腾这么大，不知道才怪吧？”[/FONT]
[FONT=宋体]“是吗？”[/FONT]
[FONT=宋体]“是的。你偶尔也关心一下现代文明催生下的神秘学流行文化好吗？印第安纳琼斯、圣殿骑士团、圣杯的诅咒……”[/FONT]
[FONT=宋体]小阳打断她：“那你生气吗？”[/FONT]
[FONT=宋体]“生什么气啊？”安安莫名其妙。[/FONT]
[FONT=宋体]“就是灭世之类的……”咸小阳边说边侧头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表情被灯光照耀地一清二楚，乔安安的脸上既没有苦大仇深，也没有神秘阴冷，小阳脑中电光火石一闪，随即明白了。她忍不住轻佻地一笑：“也就知道那么一点嘛。”转头轻快地离去。[/FONT]
[FONT=宋体]看着咸小阳的后脑勺，乔安安的火腾得一下涌上来。[/FONT]
[FONT=宋体]这条通道随着山势，时上时下，这时正是下坡，一级一级的台阶稍有点陡。乔安安默默地把脚从后面插在咸小阳两脚之间，只听一连串的惨叫，她骨碌碌滚下去。[/FONT]
[FONT=宋体]“小心一点。”朱莉言不由衷地嘱咐道。[/FONT]

[FONT=宋体]对于乔安安来说，共济会的确不是什么很神秘的东西。那大体上就是一个古老的精英组织，成立于神话时代。乔安安有段时间沉迷于神秘探险小说，虽然后来逐渐转向侦探、武侠、修真、耽美等其他小说流派，但她对于共济会所知还不少。她几乎能想像出共济会成立的情景，那是好几千年前的一天，当时可能还没有文字，人们腰上缠块布走来走去，总之就是那么一个蒙昧的日子里，在中东某地，大概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吧……[/FONT]
[FONT=宋体]几个石匠、木工、医生、哲学家凑到一块阴凉里，开始唠嗑。[/FONT]
[FONT=宋体]石匠甲说：“河弯那个村子里，那巫师可真不地道，请人干活都不管饭。”[/FONT]
[FONT=宋体]石匠乙说：“没错，他不就是个神棍吗，牛哄哄跟什么似的。”[/FONT]
[FONT=宋体]木工丙说：“下次给他干活留个豁口，让他出丑。”[/FONT]
[FONT=宋体]医生丁说：“哈哈，让他摔个大马趴！再让他自封为上帝使者，他那几招还是我教的。”[/FONT]
[FONT=宋体]哲学家说：“上帝使者，是个大问题。”[/FONT]
[FONT=宋体]一些社会技术工人就这样发泄着对统治阶级的不满，以及互相赞美对方的知识能力。那时候，统治世界的是巫师，就是一些什么都知道一点，什么都不精熟，但是巧舌如簧的骗子。技工们很瞧不起巫师，他们觉得修建神殿的是石匠，制造神器的是木工，治病救人的是医生，都不干巫师、祭司什么事。如果巫师和祭司因为住在神殿、手持神器、会治病而自认为更接近神，那么技术工人们比他们更接近神。[/FONT]
[FONT=宋体]这个立场反动的技工周末俱乐部持续召开，规模越来越大，最后他们决定形成行业联盟。这个组织类似工会，不过主题是维护技工们的职业自豪感。组织名叫“[/FONT]Freemasons[FONT=宋体]”，意为“自由的石匠”，朴实真挚的追求暴露无疑。会员们互相间有桃园结义般的关系，组织标志是三角板和圆规，很巧和伏羲女娲手持的圣物一样。[/FONT]
[FONT=宋体]时光飞逝，在之后的几千年中，西方世界的统治者更迭，流行的最新技术也更新换代。共济会员所崇尚的科学技术早已不是先前的石工活，但是他们始终坚持理性和科技才能让人类接近神的领域，接收的会员也是各领域的“顶级技工”。孟德斯鸠、歌德、莫扎特、柯南道尔、马克吐温、丘吉尔、华盛顿……共济会员分布在社会里，又似乎保持着和每一个社会略有不同的理想。[/FONT]
[FONT=宋体]有人说共济会有一个全球设想，具体实行地怎么样没人知道，但是他们的确一度占领了美国。据说签署独立宣言的[/FONT]56[FONT=宋体]个人里有[/FONT]53[FONT=宋体]名共济会会员，美国早期的国家理想也充满了共济会色彩。乔安安想，他们大概失败了吧，美国早不是以前的美国了。最终，统治阶级再更迭，也只是在不同的政客间换来换去，共济会的理想主义本质决定了他们永远挤不进统治阶级。[/FONT]

[FONT=宋体]这就是共济会的事情，也许在二战以前还算是秘密，现在随着通讯发达，媒体炒作，也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电影题材了。现在阴谋论越来越没有市场，即使有人抛出阴谋论，说有人在操纵整个世界之类的，也会马上被怀疑是个人炒作。[/FONT]
[FONT=宋体]可是这里明明白白显示着，共济会在加拿大总督府地下造出一条通道，而乔安安她们正在其中徜徉。“难道这条地道通向地心吗？我们会在一个神秘的宫殿里被杀死作祭品？”乔安安头上开始冒冷汗，慢慢向咸小阳蹭过去。[/FONT]
[FONT=宋体]乔安安的声音低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所以说，共济会到底还存在吗？”[/FONT]
[FONT=宋体]小阳看了她一眼，并不准备回答。乔安安接着问：“这里是共济会的地盘，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FONT]
[FONT=宋体]“我怎么知道。”[/FONT]
[FONT=宋体]“那你猜。”[/FONT]
[FONT=宋体]“你自己猜吧。”[/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忍不住伸出双手掐住小阳的脖子：“如果你被坏人杀死了，这就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吗？”[/FONT]
[FONT=宋体]小阳挣扎了几下：“你说他们会做什么？不就是摆摆坛子施施法，施什么法看了不就知道了！”[/FONT]
[FONT=宋体]乔安安不死心：“哪有这么简单，共济会做事藏藏掖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FONT]
[FONT=宋体]“也不一定哪，他们掩人耳目，是因为家族名声不好，是叛徒诺亚的孩子。可是罪犯的孩子也能当好人，何况都隔了这么多代……”[/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共济会的祖先？”她旋即看到咸小阳一副充满玄机的表情，突然觉得不爽，又掐住她，“不要让我慢慢问，你来说说你那个版本的共济会故事。”[/FONT]
[FONT=宋体]咸小阳好不容易挣脱开，呈自卫姿态，说：“此事说来话长，而且你不是自称都知道吗？”[/FONT]
[FONT=宋体]“我是都知道，可是我想再听一遍，故事长没关系，反正这条路也很长。”[/FONT]
[FONT=宋体]小阳表情复杂地看她，哼了一口气：“如果你不在公共媒体上发表，我是不介意说说啦……”[/FONT]
[FONT=宋体]“少罗嗦，快开始。我刚才听到诺亚，就从那里开始，共济会的家族怎么样？”[/FONT]
[FONT=宋体]“总的来说是个光荣之家，他们都是亚当的孩子，天生高人一等，特别是有异于常人的感知能力和创造力。我想他们一家都是受到尊敬的，因为他们的基因更接近于造物神。直到诺亚背叛了人类，优哉游哉从大船上下来为止。”[/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忍不住打断：“诺亚是躲过大洪水的诺亚吗？”[/FONT]
[FONT=宋体]“就是他。”[/FONT]
[FONT=宋体]“……我觉得他是个好人。”[/FONT]
[FONT=宋体]小阳的表情像看到外星人：“为什么？”[/FONT]
[FONT=宋体]乔安安一时倒也说不清，支支吾吾地：“上帝喜欢的人，应该是好人……”[/FONT]
[FONT=宋体]“你是上帝吗？你不是人类吗？你管上帝怎么想呢。”[/FONT]
[FONT=宋体]“好吧你继续。”为保持叙述连贯，乔安安暂停打岔。[/FONT]
[FONT=宋体]“什么阶级说什么话……诺亚是听到风声也好，是自己占卜也好，是受到特殊关怀也好，反正他在洪水之前知情不报，自己默默贮藏起新世界所需的物资，背叛了其它人类。洪水滔天时，他躲在船上，抱着宠物看人类灭亡，这可能是人类史上最邪恶的一件事情。不过幸好，洪水没有灭绝所有人，其实当时世界各地都有幸存者留下，继续人类文明。”[/FONT]
[FONT=宋体]“他为什么要这样？”[/FONT]
[FONT=宋体]“我们后来分析，可能是为了自保，如果他多嘴，自己也活不下去。不过他更有可能是被收买了，因为他的先辈和子孙后代都在追求同一个目的，这样的人最容易被收买。”[/FONT]
[FONT=宋体]“什么目的？”乔安安心里有个模糊的答案急待被证实。[/FONT]
[FONT=宋体]“成为神。”咸小阳说，“……不过，诺亚后来被放了鸽子，洪水退去，新世界开始，他仍然是他自己。诺亚和他的后人因此而后悔、羞愧、不甘心。他们从此踏上了漫长的追求‘神的领域’的道路。第一个尝试，是造巴别通天塔……”[/FONT]
[FONT=宋体]“等一下，你说诺亚听从了神的话，但是神没有守信？”[/FONT]
[FONT=宋体]“是啊。”[/FONT]
[FONT=宋体]“神为什么不守信？”[/FONT]
[FONT=宋体]“真奇怪，他为什么要守信？”咸小阳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神必须守信，必须爱人，必须是个大好人？”[/FONT]
[FONT=宋体]乔安安仍然无言以对，她跟神也不是很熟。[/FONT]
[FONT=宋体]小阳继续说故事：“诺亚的孙子当中，有一个是巴比伦的国王，他带领亲族和其他人类修建通天塔。后面的故事众所周知，神耍了个小花招，分裂了他们的语言，让人们无法交流。于是通天塔建成了烂尾楼，人们作鸟兽散，跟着心灵的召唤，去世界各地做自己爱做的事去了。其中带有亚当血统的人也散落到世界各地，不过因为他们天分不错，都混得不太惨。这些具有特殊的能力的人从来没有放弃去挑战神，他们还是慢慢地聚集起来，追求着‘神的领域’。这个氏族联盟就叫做共济会。到了近现代，随着全球化，各地零散的共济会成员更容易团结起来，所以影响也越来越大。”[/FONT]
[FONT=宋体]“所以神的领域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人能追求到，换我也想去试试。”[/FONT]
[FONT=宋体]“也难说明白，从巴别塔的故事可以看出，共济会对神域的追求也是试探性的。他们后来自己也觉得，把脚垫得再高，人类的本质也没有改变。看共济会后来一贯的作为，他们寻求的大概是两方面：世界的秘密，和人类的极限。”[/FONT]
[FONT=宋体]乔安安想了想：“世界的秘密就是科学知识，倒是有不少人相信，如果人类能了解整个世界，人类自己就能当上帝。所以克隆这么无聊的技术让人们兴奋了很多年。可是人类极限……”[/FONT]
[FONT=宋体]“因为他们相信，人类是神以自己为模板，造出来的不完美模型。如果人们能在肉体和精神上达到极限完美，就很接近神。”[/FONT]
[FONT=宋体]“这部分听起来很像修真小说。”[/FONT]
[FONT=宋体]“道教的吗？那是另一个故事。共济会这套可行，是因为他们本身底子好，有亚当的血统。”[/FONT]
[FONT=宋体]“那很了不起？”[/FONT]
[FONT=宋体]“和一般人比的话。亚当是神亲手造的样品，非常接近神。而其他人都是亚当和莉莉斯闲得没事随便造的——就是这个，当神还喜爱亚当的时候，他几乎和神平等，就是这个让共济会觉得有盼头。”[/FONT]
[FONT=宋体]乔安安有无数问题，只好先捡最好奇的：“所以神为什么厌弃亚当，又为什么要发洪水？”[/FONT]
[FONT=宋体]咸小阳面露难色，用猜测的口气说：“是嫉妒吧……”眼睛随着思绪往上看去，突然大叫，“这是什么？”[/FONT]

 

[乌鸦乌鸦]

[FONT=宋体]乔安安也抬起头来，看到甬道周围的墙壁上有树木的藤蔓突出。因为一路走在地下，偶尔有一两条树根穿出墙壁也不稀奇。那些树根明显被人劈砍过，是挖通道时连土砍掉的。从刚才钻进壁炉时蹭的一身灰来看，这条路也闲置很久了，只要里面路途还通畅，没人会管墙壁上一两条裂痕、几处漏水，乃至植物根茎破土而出。经过几十年自由生长，有的树根都快长到眼前了。[/FONT]
[FONT=宋体]然而眼前吸引她们注意的藤蔓，和一路上所见完全不同。这是一棵树庞大的树冠，从甬道深处蔓延过来。树枝丫杈交错，上面缀着一枝一枝对生的叶子，叶片尖长。因为不见日光，叶子都是黄色的，走在下面像极了秋天的银杏树林。树枝越往前走越密集，分布在天花板和两边的墙壁上，脚下不时也能踩到微微突起的树枝。从这里往前看，倒像是走在大树天然形成的通道里。[/FONT]
[FONT=宋体]人工照明透过树叶照在她们脸上，四周景物仍然清晰，加上枝叶长得干净利索，还没有虫，因而完全不感到诡异，反而觉得新奇。乔安安转头看小阳，她正要伸手去摘一片叶子，注意到有人在看她，赶紧把手缩回来。[/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心想落叶属于新陈代谢，不算破坏公物，而且她自己也满腔好奇，就使劲点点头，唆使小阳赶快摘赶快看。[/FONT]
[FONT=宋体]小阳假装看别处，手在身后使劲拽下一段树枝，研究以后汇报说：“我不知道这个树叫什么，不过它的树皮就是中药‘秦皮’，可以消炎止痛、清热去火……”[/FONT]
[FONT=宋体]“够了。”乔安安只想知道，这个东西大街上也有，尚属于物质世界就够了。[/FONT]
[FONT=宋体]小阳被戳到了痛处：“你瞧不起中医药吗？”[/FONT]
[FONT=宋体]“中药……什么都能清热去火，吃桌子也能清热去火……”[/FONT]
[FONT=宋体]“这句话写到网上你会被人砸死。”[/FONT]
[FONT=宋体]“要看什么网站了，还不知谁会被砸死……”[/FONT]
[FONT=宋体]前面一直沉默的朱莉突然开口：“所以，你们对共济会都有了解了？”[/FONT]
[FONT=宋体]两个人还低头想答案时，朱莉又接着问：“你们之前和共济会接触过吗？”[/FONT]
[FONT=宋体]乔安安已经做出口型要说“[/FONT]No[FONT=宋体]”，看小阳不出声，照常向她解释：“她问我们认不认识共济会的人。”[/FONT]
[FONT=宋体]小阳还没做出反应，朱莉仿佛自言自语：“既然你们能找到这个秘密，大概也了解里面的含义。下面我只能说出我所知的……[/FONT]
[FONT=宋体]你们眼前所见，出自一个天才之手——可能你们听说过，共济会里都是天才。我现在说的，不是稍高于常人的天才，就像通常我们说‘[/FONT]gifted[FONT=宋体]’——这个天才，是稍低于神的那种，至少在我这个普通人仰望的视角中……”[/FONT]
[FONT=宋体]“亚当的子孙？”乔安安默默在心里解释着朱莉的话。[/FONT]
[FONT=宋体]“他的名字叫弗朗西斯[/FONT]-[FONT=宋体]拉特布瑞（[/FONT]Francis Rattenbury[FONT=宋体]），和加拿大出生在同一年，[/FONT]1867[FONT=宋体]。也是在同一年，渥太华成为这个国家的首都。[/FONT]
[FONT=宋体]联邦领土很快就确定了，但是在那个时候，国家的前途还不明朗，世界形势也愈加动荡。在欧洲，各国的民族意识越来越强，彼此间产生了强烈的对立意识，再加上争夺殖民地的冲突，[/FONT]1914[FONT=宋体]年，世界大战爆发。加拿大是英联邦的一员，理所当然地加入协约国阵营，[/FONT]3[FONT=宋体]万名志愿兵组成远征军，走上欧洲战场。麻烦刚刚开始，第一，战争异常残酷，远征军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伤亡惨重；第二，天主教的法裔加拿大士兵，和各类英裔士兵混编在一起，远征军的指挥官全部使用英语，伤害了法裔参军的热情；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新大陆上的法国移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新国家属于大英帝国，他们代表国家出征是在为英国女王战斗……前线需要源源不断的兵力，法裔加拿大人却失去了对国家的信心，越来越抵制参军。最后联邦政府不得不强制征兵，这在魁北克引起激烈反抗。在几次军民冲突以后，强制征兵令被取消了，又引起英裔加拿大人的不满……好在，一战很快结束了。在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所有的国家都以为可以扩大自己的殖民地，而当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全世界埋下了无数战争因素，在那以后的几百年里，我们还在为那场战争留下的错误打仗。[/FONT]
[FONT=宋体]我们只说加拿大的问题：一场战争，让这个国家在精神上分裂了。[/FONT]
[FONT=宋体]问题才刚刚开始，加拿大在战争中靠制造军火大发横财，战争结束以后，经济发展一下子放缓。随着世界经济动荡，人们惊觉，我们崇拜的现代经济系统原来充满弊端，我们还在一战的阴影中喘息，经济危机在全世界蔓延开……[/FONT]
[FONT=宋体]噩梦没有随着战争结束，国内的分裂主义势力发展壮大，之后不久，[/FONT]1929[FONT=宋体]年的经济危机又让我们噤若寒蝉，人们互相询问：战争还会再次爆发吗？下一次的战争会给我们什么？[/FONT]
[FONT=宋体]当时的总督是英国托马斯侯爵，他找到了同为英国人的建筑学家，拉特布瑞。托马斯侯爵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有美国的前车之鉴，加之拉特布瑞已经展示过超常的技能，侯爵就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然后听从他的建议，修建了这个地下宫殿。”[/FONT]
[FONT=宋体]“慢着。”乔安安终于忍不住插嘴了，“你是说国家内忧外患的时候，当时的总督相信改建自己家就能转危为安？”[/FONT]
[FONT=宋体]朱莉仍然不慌不忙：“这只是一个方面。当然整个渥太华的格局都重新规划了一下，其他放方面也没有放弃努力。”[/FONT]
[FONT=宋体]乔安安的脚步放慢下来，她考虑是不是该回去了，让这些人疯到一块儿吧。咸小阳在后面拍了她一下：“不要执着于偏见，设立‘首都’本来就是一种国土一统的宗教仪式，任何意识形态的东西都有一半是迷信，你平时参加很多迷信活动自己都不知道。不妨看看再说。”[/FONT]
[FONT=宋体]乔安安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回咸小阳说得对。在对咸小阳这个神婆忍无可忍的时候，乔安安曾偷偷在大学选修了宗教史，便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世界宗教史里，最大的腕儿并不是众神，而是政治，而政治和神话结合最紧密的地方，就是“首都”。首都的存在除了物理意义，往往还具有形而上的价值，这种价值确立了国家权力从中心向四周辐射的形态。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宗教是宣扬首都崇拜的好方法，可以使教育程度不高的民众也理解其中的尊卑秩序。实际操作中，并不是每个国家都正好把国都设立在奥林匹亚山、泰山那种胜地，于是天意不够人意凑，世界上出现了大量关于首都的“人为宗教传说”。[/FONT]
[FONT=宋体]在埃及第一王朝定都孟菲斯的时候，神话中创造孟菲斯的普塔神（[/FONT]Ptah[FONT=宋体]）地位逐渐被推高，从一个普通分管工匠和孟菲斯本地的小神，上升成创世神，甚至被引申为太阳神拉的父亲。在古埃及的具体案例中，上下埃及间的纷争一向是斗争中心。公元前[/FONT]8[FONT=宋体]世纪留下的石刻中说：“孟菲斯是两块土地结合的地方……普塔神是上下埃及重量的平衡。”在有崇拜太阳神传统的古埃及，统治者操纵下唯一高于太阳神的普塔神自然有其深意，那就是：统一高于一切。[/FONT]
[FONT=宋体]作为一个国家政治和神话的原点，其他首都的形成也是同样复杂的过程。雅典娜女神最初可能只是雅典地区的战争守护神，随着雅典成为希腊城邦的首都，这位女神也被赋予了智慧、和平等更多意义，是希腊神话中难得近乎完美的神。她在希腊神话中和海神波塞冬争夺雅典城，这是逆向思维，强调雅典娜女神的自主意识，加强“和平跟随雅典”的观念，抹杀“雅典人捧红雅典娜”的事实。东罗马首都伊斯坦堡常年被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争夺，里面“七座山丘”和“圣索菲亚教堂”的意义也变来变去，一会儿被编排上基督教故事，一会儿被修改成伊斯兰故事。这种过于显眼的宣传措施使庇佑伊斯坦堡的神，无论他是谁吧，在人为的政治力量面前显得孱弱可欺。[/FONT]
[FONT=宋体]虽然近代国家不明目张胆地宣扬封建迷信，人民却已经形成了搞神秘主义的习惯。北京城是一个八臂哪吒的传说简直世俗到惨不忍睹，却流传广泛。故事说刘伯温和姚广孝受了哪吒指点设计北京城，正阳门是哪吒头，天安门是哪吒心脏，围绕京城的其他[/FONT]10[FONT=宋体]个门是哪吒的[/FONT]8[FONT=宋体]只手臂和两只脚。这显然是完全没有知识分子参与的民间原创，否则以哪吒一个不是很上台面的道教小仙，怎么能参与兴建王都的大业。要是让知识分子来搞，至少也是“凤鸣岐山、取商代之”的阵仗（凤凰在周朝首都鸣叫，预言殷商天数已尽，周朝取而代之），或者南京城“虎踞龙盘、阴阳合抱”之类（长江是龙、紫金山是虎），更有说服力的说辞。[/FONT]
[FONT=宋体]类似的还有，某些人坚持相信美国白宫和它附近[/FONT]4[FONT=宋体]个交通转盘组成了一个邪恶五角星，这是共济会颠覆世界的阴谋。乔安安虽然听说过，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先不说美国建国以来也不过是随大流争夺利益而已，并不见很积极地追求“世界新秩序”（共济会的公开口号），共济会即使真有也大概失势了；而且也没人会把阴谋像麦田怪圈一样写在门口地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FONT]
[FONT=宋体]按以往的经验，宗教、神话、图腾、甚至于故弄玄虚的仪式，都是兴建首都不可缺少的东西，并且需要首都人民经年累月地排演下去。可是乔安安本人把这看做统治阶级的圈套，让别人相信就好，自己不必认真。中国的长安据说有一条龙脉，唐朝和汉朝的皇宫都修在龙头附近，因此成为最强盛的王朝。可是“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也是发生在龙脉的庇护下，更别提唐朝九失其都，那个龙脉根本自身难保，一不小心就成为人家的龙脉。古代的宗教仪式要起作用，最重要的就是人民要够笨，说什么就信什么，如果指望怪力乱神就国泰民安，那还真……真值得一看。[/FONT]
[FONT=宋体]乔安安不是一个厚道到不爱看热闹的人，朱莉认真的态度，就像一个出色的鬼故事开头一样，撩拨起她的兴趣，不由加快了脚步。[/FONT]

[FONT=宋体]朱莉听不懂小阳的话，也不知道乔安安复杂的心理状态，又接着介绍起来：“有些事情的确难以解释，比如我们周围的树蔓，拉特布瑞先生只是在宫殿里种下一棵树，然后这棵树生长极快，枝叶布满了屋顶以后，还向一个方向延伸，我们就朝这个方向挖掘，造出现在这个地道。树枝保护着地道周围，是大树引领着我们，做出地宫的布局，这点就很神奇了。”[/FONT]
[FONT=宋体]小阳问朱莉：“改正门方向也是他的主意吗？”[/FONT]
[FONT=宋体]朱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认：“没错，他来到这里，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座北朝南的房子可以改成门朝西吗？’于是干脆扩建了整个总督府，把建筑修改地面目全非，院门和房门都朝向西。”[/FONT]
[FONT=宋体]“因为西方是气源。”小阳简短地解释着，“那么下面这个大手笔也是朝西了。”[/FONT]
[FONT=宋体]包裹着甬道的树木枝叶更繁密，可是并没有挡住通道，眼前可以看到甬道尽头豁然开朗，也能听见流动的水声。三个人几乎精疲力竭，看见终点受到点激励，脚步加快。不知不觉间，脚下山路变成了石板砌成的平路。[/FONT]
[FONT=宋体]这是山体中一个巨大的空洞，或说是大厅更为恰当。圆形的厅堂有一个剧院那么大，大部分空间是一条势成护城河的河流，围绕着中间的岛屿环形流淌。岛上最显眼的是一棵大树，像传说中的远古华夏的不周山一样，一柱擎天，支撑着天地。树冠密实地铺满房顶，除了树叶是黄色的，整个树木坚实健康，那一手遮天的形态，就像每个人童年记忆里，夏天傍晚乘凉的地方，在梦中大得无边无际。[/FONT]
[FONT=宋体]一座彩虹形状的桥连接她们脚下的匝道和中央岛屿，朱莉一言不发就走上去，其他两个人也跟着。从桥上往下看，河水在脚下两三米的地方激起水花阵阵，重重阴影中，也看不清水有多深、从哪里来、往哪里去。[/FONT]
[FONT=宋体]二十几步走过桥，三个人终于走到大树下。除了树干很粗，需要十来人合抱才能围一圈外，也没有特别的地方。从这里往四周看，更显得整个大厅气势恢宏，也终于能看清周围墙壁上色彩斑斓的东西。[/FONT]

 

[京华倦客]

好看，先占座。。。

 

[雪在烧]

好看,好看.

 

[Jingle]

今天才看到， 等！ 乌鸦乌鸦好文笔！

 

[soaring]

也是刚看到，有惊艳之感......

 

[eds]

好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