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无理者的最后佶难, "这么爱国为什么不回中国去?"
最初由 patrickpei 发布
你们这么爱国,跑加拿大干吗。响应祖国号召吗???应该去大西北啊。 事实上,无论嘴上说的多好,你们不是都在为资本主义鞠躬尽瘁吗。
治病救人,开导他一下也未尝不可。建议你学习一篇旧作。
是写针对美国情况的,在加拿大也适用。
住口!!! 无理者的最后佶难, "这么爱国为什么不回中国去?"
作为华人,当你住在美国,如果批评美国政府的政策,特别是针对中国的政策,要留神。不然会有华人──是的,华人──冲过来问你:吃美国的饭居然说它的不是?有良心吗?既然反对美国干吗要挤过来?这么爱国为什么不回中国去?
这样的佶难,近来越来响亮了。在丧失了理论和思想创造能力之后,这一问成了我们中国的“民主派”和“自由派”人士的最后理性防线。战壕里的老老小小都会这一问,而且看来也最喜爱这一问。前不久参加一个关于克林顿访华的演讲会。一个议题是关于北大学生反对美国围堵中国反对美日防卫条约的提问。一位老资格的港报专栏作者,老牌“自由派”发言时,只用了一个他最得意的事实来否定这些问题的真实性和意义。他说,别看他们那么说,如果给他们美国签证,他们全都会跑过来了。他的意思是这些“反美”的调子和往美国跑是矛盾的,两者只有一个是真实的。想两者兼有之,不是逻辑上有毛病、就是道德上有问题。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先生别的都有点蔫,在喊出这一问时却显得十分大义凛然。
应该让这些大义凛然疲软疲软。一年前我曾经在《崇洋爱国的时代──由香港引起的联想一文中谈过这个问题。我说中国近代史上许多爱国者也是西方的羡慕者或崇洋者,“既是崇洋的,又是爱国的。这可能听起来是一种奇怪的结合,其实一点也不希奇”。两者之间没有“任何事实的错误和逻辑的矛盾之处。这就像我们羡慕西方,并不等于我们也羡慕被手枪或者刀子逼到墙角掏包的滋味一样。”然而,现在看来,这样的轻描淡写没有什么效果。那么把药换一罐汤再端上来试试?读者原谅我来点逻辑分析,我也不喜欢枯燥的东西,然而,不撒点沙石,这些上下两面都很光的自由派可能又自由滑过去了。
不可否认,对许多海外中国人来说,住在美国又批评美国,两者都是事实。然而,和这些自由派的看法完全相反,这两者共存不仅不矛盾,不仅不是“没有良心”,而且反对这样做的人才是逻辑矛盾的,有的甚至是真正不道德的。原因如下。
第一,这一佶难首先是建立在对事实的歪曲上。很清楚,持类似北大学生那种批评美国政策的态度的人,从来不是“反美”的。他们从来没有反对美国人,从来没有说美国一无是处。相反,他们羡慕美国的文化,美国社会的自由和活力等等。他们反对的是美国政府──其实连这样说也是夸大的,他们反对的是美国政府的某些对外政策,特别是对华政策,和美国新闻媒体对中国报导的偏颇。他们也从来没有说中国比美国还发展得好、还民主自由。谁都承认中国问题太多,需要努力。想到美国来是事实,想让祖国少一点灾难也是事实。正是由此,他们希望中美关系平稳和平,使中国有一个空间解决民生民主问题。正是由此,他们反对围堵中国,反对走向中美冲突。他们感到美国新闻媒体对中国报导不公正。中国很落后,同时又在进步,中国政府不管怎样,并没有挽起袖子到孤儿院杀婴;在美国的中国人并非个个都可能是“沉底鱼”…。最重要的是,人们感到,美国媒体对中国报导的这种方式将误导民众,从而导致美国上下同心树中国为敌的可怕结局。认为这样批评美国就是全面反美,是将这批评的言论荒谬化,使之等同于将美国说成地狱,因此使之看起来和住在美国的事实矛盾。这是逻辑学上的“稻草人”谬误。即将对方的言论的意思解释为容易反驳的形态,以此打败对手。这个反驳办法的好处是舒服,但坏处是无效。
其二,如果假定这些人不是在有意歪曲对方言论的话,那么,这一佶难产生的观念原因是混淆国家,民众和政府的区分。然而,很难相信这是一些自称“自由派”的中国知识分子的佶难。因为这实际上是认为,反对美国政府的一些政策就是反对美国或美国人民。这正是对自由主义精神的自我否定。
众所周知,政治自由主义的一个理论基石,或者自由主义的一个根本前提,是民众、国家和政府的区分。反对政府不等于反对国家,甚至反对国家也不等于反对人民。这些自由派精英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因为他们一再自称反中共,但不反华,而且指责他人把爱国等同于爱中共。可是为何反对美国政府政策,或者反对美国媒体的偏见就成了“反美”?这岂非是对中国时讲自由主义,对美国时反对自由主义?说这些人双重标准或自我矛盾很可能是不够的。准确地讲,对中国,在实践上他们从来就不是自由主义者,他们从不犹豫拿中国当筹码来反中共;对美国,他们甚至连口头上的自由主义者也不是,他们认为反对美国政府围堵中国就是亲共,就是反美。这些精英从出生到现在、从精神到肉体没有“自由派”过一分钟。他们只不过抹民主自由的脖子比别人技高一筹罢了。正象这些民主人士已成了中国民主化的障碍一样,这样的自由派精英已成为自由精神的对手。
第三,“爱”的含义当然是最难以简而言之的。说咱俩的爱和他俩的爱一样?肯定是骗我。各人爱美国的方式可以是不同的。但是,退一步说,即使你“不爱美国”(即使真的是“不爱”),你也没有逻辑上的理由一定要离开它,这两者并不是相互排斥的、全部的选择。正象爱美国不一定要住在美国一样,住在美国也不一定要爱美国,还有住在美国,除了对周围的生活社会环境关心,对美国“国家”并无明确感情倾向的中性状态。朋友的八十老父,来到加拿大投靠他唯一的儿子。老人言语不通,只好整天关在家里靠回忆他在北京留下的牌友棋友度日。我的一位留学生朋友说,我留在这里,主要还是回去也没有对口的单位收我。我回去,比留在国内的朋友过得还会差。他们的位子都占好了,说不定我连工作都没有。所以留在西方的原因是各式各样的,具体的,个人的,它们和我爱不爱中国、爱不爱美国都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为什么我住在美国就该赞成它的政府的一切政策?就必须赞成制裁中国?就该笑着点头说这里电视上的中国和我了解的都一模一样?
很清楚,逻辑上,居住和情感并不等同,观念上实践上,两者更不必然相通。换句话说,生活的选择并不只有“住在美国要爱美国”,和“不爱美国就不要住在美国”这A和B两项,即这A和B不是非A即B、非B即A相互排斥的。我们有其它的选择可能。制约人的因素是很多的。说来有趣,我使用过的一本逻辑教材上,在关于“假两难推理”(Fallacy of False Dilemma)的逻辑谬误练习题中,有一题就是:“美国,要么爱它,要么离开它!”所谓假两难推理,简单地说,是在推理的前提中,给出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选择作为全部可能的选择,然而实际上还有其它的选择。“美国,要么爱它,要么离开它!”的口号,就是这样的谬误。人们完全可以不离开它也不“爱”它,或者爱它又离开它,还有无明确感情倾向的中间状态等。选择远远不是二者必居其一。向往或住在美国就不能又批评美国?只有对“爱”的概念作武断、唯一的独裁,加上偷偷运用假两难推理后,你才敢答Yes。
同样有趣的是,这当年美国“忠贞爱国”的保守派反对自由派人士的口号,现在竟然是咱们住在自由世界的中国自由派堵同胞口的抹布。这口号既代表了把批评者划为“不爱国”的蛮横,也体现了不“爱”美国就只有滚蛋的不可调和的两条路线斗争精神。还能有比这更能说明这些自封自由派的本色的例子么?即使完全没有逻辑方面的训练,一个批判、宽容、自由的心灵也决不会问出这种佶难。 现在来看第四个逻辑谬误。拿批评美国政策的人向往美国或住在美国的事实来否定批评本身的真实性正确性,也是犯了“无关论据”的谬误。“无关论据”的谬误有很多种,根据说话人的身份来判定他的言论的真假是最粗浅的一种。这和人的盲从性有关──这里是盲从自己的情感好恶,也就是理性盲从情感。
对待一个事实表述,逻辑的、理性的态度,是力图将表述和现实比较,以判断其真值。至于这表述是谁说的,对其真值是无关的。我的邻居最不喜欢电视上报当地天气预报的人的滑稽举止,说他油里油气。但是当那人说明天有大风雪时,每天开车上班的邻居就会“噢…”开始紧张。不爱美国但住在美国的人对美国的批评,和不爱美国不住在美国、爱美国住在美国、或者爱美国不住在美国的人对美国的批评,在逻辑上并不必然有任何区别。同样一个批评,比如“在美国的普通中国人都有可能是中国的间谍的指控是错的”,由这四种人说出来,都是逻辑上等值的。简单地说,一个留美中国学生的反驳,和一个美国白人知识分子使用同样事实的反驳,是有同等理性地位的。拿住在美国来抹杀对美国批评的正确性,这是在应该拿出事实讲道理的地方搞人身攻击。这是无效的。
让我引用一个加拿大的例子来减少点的枯燥性。加拿大周刊《麦克林》(Maclean's)的专栏作者Allan Fotheringham今年写了一篇文章:“学爱隔壁的美国霸权”(Learning to love the American bully next door)。有一个住在加拿大的美国妇女写信给一家多伦多的报纸说,她本听惯了所有反美的慷慨激昂("anti-American" rant),但现在已受够了等等。Allan指出,她不懂的是,大多数加拿大人不是“反美”的("anti-American" )而是反美国的(anti-United States)。两者有重大区别。
Allan自己已在华盛顿的乔治城住了五年,自认为对评价美国人有权威。他说,美国人是世界上最慷慨、开放和友好的人民。美国人作为个人,是奇妙的夥伴,然而美国,作为一个国家,则是霸权。而人们一般不喜欢霸权。加拿大,作为睡在大象旁边的老鼠,对此深有体会。加拿大的政治结构反映着这种体会。华盛顿只要怒笔一挥,加拿大经济可能就完了。加拿大人并非不喜欢美国人,他们只是害怕美国。
Allan的例子中有一个为好来坞在华盛顿游说的高层人士Jack Valenti。Valenti先生说如果加拿大人控制了加拿大自己的电影发行系统,而不是由好来坞来控制,那么这将是个“病毒”,会传染到欧洲。Allan写道,Valenti真不错,因为他体现了为何美国是个霸权。而小小加拿大是个“病毒”。
另一个例子更好玩。美国总统约翰逊1967年正式访问加拿大。紧张的美国保安人员不让他睡在加拿大总理的官坻,而是到加拿大总理私人的在魁北克的别墅去。当加拿大总理皮尔逊到达时,发现他的周末别墅被美国安全部门接管了。湖上船里和树丛里都是拿着对讲机的重兵。半夜皮尔逊要上厕所,在厅里被两条大汉拦截,要他交代他是谁,想干什么。衣着不很体面的皮尔逊只好从实回答:“我是加拿大总理,我要去小便。”
逻辑练习到此为止。现在来讨论道德方面的问题。有人可能想,OK,尽管住在美国批评美国没有逻辑矛盾之处,但至少,你不爱它,又不请回,总有点“那个”吧?
让我用简明的语言直截了当地说吧。住在美国批评美国,并不必然比住在中国批评中国有更少或更多的良心问题。在美国努力工作,同样有权力参与这个社会,使之更好。要求美国媒体公正报导世界事务,让人民了解全部,要求美国政府不要扼制中国,希望中美和平共处,这和批评某政府部门反毒品工作不力,或某市拉圾处理系统污染环境一样,其实是爱美国的表现。避免中美冲突,避免中美各自利益受害,避免中美两国子弟流血,对美国是爱护,对在美的华人利益也是保护。谁知道哪一天自己的儿子会随美军奔赴台湾海峡打仗呢?
有良心问题的,只可能是那些拿着难民救济,除了成天写鼓吹制裁中国的文章别的不干的人。因为他们有可能把美国人民推上战场送死。我并不在乎这些自称“真正爱国”的人在家乡水灾时心静如水无动于衷。但是研究国际政治和法律的学者鼓吹台湾人民自决,在美国教中国历史的教授宣称中国又想组织义和团威胁美国,这不是糊涂问题,这是良心问题。这是对中国人的血美国人的泪无动于衷的问题。不要以为美国人不明白。台湾想拉美国下水,美国人说,好像我们给他们开了一张美国人鲜血的空头支票一样。美国右派政客和我们的民主斗士的相互利用关系是不平等的。他们不会让斗士们利用美国利益的。李洁明是一个例子。他识破了那些在美国会场门口抗议的“民运人士”要美国为他们火中取粟的心事。他称这些人为懦夫,他要他们回中国去喊叫。
有不有点悲剧性的滑稽味道?
所以,这个所谓自由派的佶难,是四个方面的逻辑谬误的合资产品。它以“稻草人”的方式歪曲对方的言论为基础,以自由精神的自我否定为内容,以“假两难推理”为包装,以“无关论据”的盲从为根源。这是一个典型的明明是谬论,却在一些中国知识分子圈里广泛传播的例子。想到这些知识分子常常煞有介事自命不凡,而且还自栩“理性”,自觉具有道德优势,自信和美国人很铁,有时真教人又可气又可笑。这些容不得不同观点的自由派是中国八十年代的泡沫学术风的主力。到现在你几乎回忆不起有几项有点名堂的东西存在过,但那时候可是呼喇喇地出来了多少眼花缭乱的新论、主义、体系、学说、学科、突破、交叉、综合、震惊中外的权威、一炮打响的青年思想家…。这些“家”们自我催生的方子除了围小圈子相互喝彩,偷运洋货、打着自产的招牌自销,再就是制造“因组合元结构极方位”之类生字玄词哄女学生。他们现在的时髦是自封住在北京不得志的自由派,到外国记者的沙龙里代表中国民意喝不加糖的咖啡,对一切不顺眼人都慷慨地赠送“御用文人”、“中共走狗”之类的高帽子。然后半张着下巴心情很好地回家。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是理性、道德、逻辑、自由精神以及自己的历史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