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蓝色的浮冰

让我拥抱你

开坛元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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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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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门口的玻璃上映射着从屋顶上照下来的微弱的蓝色的霓虹灯光,从玻璃里面看去,我的遮住眼睛和半个额头的长头发像是十一月里被风吹卷的叶子,干枯而又卷曲。拽了一缕眼前的头发,我把它拉直,看到它触到了鼻尖。我对着玻璃做了个鬼脸,在松开手的一刹那,拉直在鼻尖的一缕头发卷曲了起来,像是带着松紧的弹簧。从小我一直留的是短发,我爸总是在我的头发刚开始触到衬衣的领子的时候就打发我去街角的理发馆,一直到我上了大学他还是在我周末回到家里的时候第一时间检查我的头发是否盖住了脖子。他对头发长度的执着要求让我沮丧,让我时时感到生活在父辈的权威的阴影之下。感谢出国,我心里说,我终于可以远离父母,想留多长的头发就留多长的头发了,想睡多晚就睡多晚,想什么时候起床就可以什么时候起床了。

一辆汽车从酒吧的窗玻璃里试过,银灰色的车身上闪烁着蓝色的霓虹光的反光,耀眼的闪亮的白色的车灯让我突然想起了一列在寂静雪原上冒着白烟,转动着黑色的巨大车轮,碾过白雪覆盖的轨道的蒸汽机车。这列庞大的黑色机车向着我飞驶而来,把我压成一片薄薄的铝金属片,从我的身上飞驰而去,消失在空旷的原野里,像是消逝在时空隧道里一样。

我曾经无数次的做过类似的迷惘的梦,每次从梦里怅然若失的醒来,似乎都能听见一个遥远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带着时空隧道的空谷回声在喊叫,虽然我听不出来喊的是什么。所有的梦都只是一种看得到但是得不到的奢侈,就像是攥不住的月光。半夜里醒来,我在床上坐起,睁眼看着黑夜弥漫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连一点空隙都不放过。我光着脚下床,拧开百叶窗放月光进来,重新平躺在到床上,月光像是水银一样沉重地压在我的胸口和胳膊上,让我喘不过气来,就像是我变成了无足轻重的空气,而空气变成了沉重的岩石一样。时光在月光中碎裂成一片片断开的枕木,让我想起少年时沿着龙潭湖的生锈的铁轨走过,脚下是灰色的碎石铺成的路基,斑斓的野花和绿色的小草在碎石中顽强地钻出来,让我感叹着貌似弱小的生命的执着和顽强。走在铁轨上的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小萍一起坐在一列南下的火车上,在火车的单调的颠簸和车轮的铿锵声里嗑着瓜子坐在卧铺上玩牌,我在发牌时会把一张大王偷偷的藏在她的一摞牌底下,因为我喜欢看小萍赢牌时焕发着五彩的沾沾自喜的笑容和嘲笑我的笨拙。在她低头看牌的时候我会趁机偷窥一下她的乳房和胸部,在心里引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总有一种想去伸手摸一下捏一下她的乳房的想法,这种想法让我惭愧和无地自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在她视线扫到我这一边的时候我会扭头貌似不经意的看一眼窗外不断向后飞去的铁轨,平行延伸的铁轨在远方汇合成一个小黑点,雨点中雾蒙蒙的江南的水乡像是大提琴演奏的一首缠绵的乐章,在缅怀祭奠着一个红红的嘴唇。“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 如莲花的开落”。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梦里的江南总是比现实里的江南美丽,而时光就像是山间小溪里漂逝的落叶,虽然总不断有叶子飘落在水面上,顺水缓慢地移动漂流,有时甚至会停滞在一处,搁浅在一片乱石里,但是落叶终将漂走腐烂,而且漂走的叶子,再也不会漂回来了,就像每一个人的被火燃烧过青春岁月。
 
先开个头在这里,以后慢慢边写边续。
 
这就开始写了, 顶贴.

慢慢看哈...
 
走之前看一眼
 
奔着题目来的,一看就知道是拥抱哥的。
 






一辆汽车从酒吧的窗玻璃里试过,银灰色的车身上闪烁着蓝色的霓虹光的反光,耀眼的闪亮的白色的车灯让我突然想起了一列在寂静雪原上冒着白烟,转动着黑色的巨大车轮,碾过白雪覆盖的轨道的蒸汽机车。这列庞大的黑色机车向着我飞驶而来,把我压成一片薄薄的铝金属片,从我的身上飞驰而去,消失在空旷的原野里,像是消逝在时空隧道里一样。



描写的很生动,给人一种魂归往昔的贴切体会,很有电影桥段的表现手法,喜欢



PS:第一句话里有个错别字:D
 


街灯像是秋天下个不停的靡靡的细雨,把昏黄色的灯光像雨点一样耐心的打在站在酒吧门前排队的人的头发上,脸上和肩膀上。雨点流下的地方,洒了一片橙色的光晕。闷热的夜色里,我无精打采地变换着姿势站着,抖落一身灯光的雨水,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走过的一个一个打扮得很性感的女人。在这趟酒吧和舞厅聚集的街上,所有的女人都打扮得很妖娆,短裙,高跟鞋和低胸露肩露背的衣服是夏天闷热的晚上最常见的装束。她们大部分都是周围学校的学生,在晚上出来喝喝酒疯狂一下,显露一下优美的青春的身段,放松一下被学习绷得很紧的神经,就像我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觉得必须要出去醉一场一样。汽车引擎的噪音与嘀声和刹车声不断地在街上响起,像是一只没有新意的曲子,在古老的留声机里重复的让人厌倦地播放着,又像是恒久不停的单调的雨声,让人郁闷和无处发泄。

不远处的街角有一个男人站在一个墨西哥餐馆的栅栏外面靠着栅栏在抽烟,他的脸上带着孤独和疲倦的神色,烟的雾气在他的鼻子上方缭绕,模糊了他的额头。这让我想起了夜深时刻倚在寓所的窗户前抽烟的时候,有时会俯身看到下面空旷的街道上从汽车站方向走过来的神情疲累的女子,她们往往是经过一晚上的酒醉和狂舞之后独自乘坐公车回家的人。曲终人散,在半夜时分踯躅的在街头走过,她们的脸上带着暗淡的神情,像是被狂欢抛弃后坠入黑暗的深渊的孤独的天使。夜色拽住了她们的影子,高跟鞋的声音疲累的敲击着被夜色打湿的路面,失落攫取了她们的灵魂。那些女人偶尔会抬头向窗户里看着我。月光如水,我们四目相视,一刹那间心底似被什么触动,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我在蒙特利尔街头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女子。那天我错过了回W城的十一点的末班车,就在车站后面的一条街上找了一个供学生住的价格低廉的小旅馆要了一个房间。房间里面的空调的噪音大得让我睡不着觉,于是午夜时分我爬起来到外面去散步,把手插在裤兜里在旅馆附近的几条街上到处闲逛。我喜欢夜晚在陌生的城市散步,那些陌生的街巷总让我的心里感受到一种悸动,倘若是下雨,我一定会撑着一把伞。我喜欢在细雨霏霏的夜晚撑着伞在寂静的街上行走,让清凉的雨丝划过脸庞。在一条昏暗的巷子里,我看见一个在苍白的街灯下独自行走的像个学生一样的姑娘。她身材微胖,个子不高,穿着一条素雅的白色裙子,从我的对面走来。我记不清她上衣穿的是什么,反正不是那种妖艳的衣服。她在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用深蓝色的眼睛瞥了我一眼,停下脚步来用法语问了我一句话。我听不懂她讲的是什么,就站住了脚,对她摇摇头。她迈上路边的一间三层的陈旧的公寓的木板台阶,在公寓的破旧的木门口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手扶着门把手改用英文问我说,这么晚了,你不想找个地方睡一晚吗?倘若是一个在街角伫立的打扮妖艳涂着浓妆的女人问我这句话,我一定会以为是遇上了一个妓女,但是她的穿着很朴素,脸上也没有化妆的痕迹,就像是一个忙碌了一天之后跟几个朋友随便喝了点儿酒然后疲惫的走回家的学生。我想她一定以为我是一个无处可住的可怜的等车人,半夜里在街上闲逛,等待着黎明第一班车的到来。我依旧摇摇头,她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失望和不解的神情,蓝蓝的眼睛瞥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就走进公寓里面去了,木门咯吱一声在她的身后关上。我继续向前走去,心里想起那首诗“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那个蓝眼睛的姑娘的眼里并没有结着愁怨,样子也不像丁香,她只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胖墩墩的心地善良的姑娘,从我的身边走过,走进她的小公寓里去睡觉,在错肩而过的时候我们没有火花蹭出。诗人喜欢把生活描写得很美,但是生活毕竟不是诗,也许戴望舒笔下的那个雨巷里走过的丁香一样的姑娘其实是一个俄国老大妈,我很邪恶的想,或者是一个在街头驻足顾盼的夜莺也说不准。我拐过街角,继续向着蓝色和红色的霓虹灯闪烁的圣凯瑟琳街走去,在那里找了一家脱衣舞厅要了两杯啤酒,坐在台前看着舞女们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脱得最后一丝不挂,在台上扭动着赤裸的身体。那些美丽的长腿和晃动的乳房总会在我的心里引起颤抖,引起我身体的反应,何况在喝酒之后就更加无法控制自己。在一位妖艳的舞女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低下头来用她的热气撩人的嘴唇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后,我端着啤酒站起来,跟她牵着手走进了后面用隔板隔开的私人跳舞间,让她给我跳了两只舞。她在我的身上蹭来蹭去,把我心里的一点本来微弱的火给撩了起来,恨不得让她一直在我身上蹭下去。但是在曲子终结的时候我突然醒悟过来,我兜里的钱还要留着第二天坐长途车,于是我谢了她,把两只曲子的钱交给她,又给了她五块钱的小费。她把钱放入手包里,拿过在椅子边上的带着蕾丝的乳罩,用手绕到背后把带子的挂钩系上,抬起腿来把红色的内裤重新穿上,站起身来,脸上有些失望的跟我说再见。我端着啤酒坐回到桌前,继续看台上的舞女脱掉本来穿的就不多的衣服。她们大多身上只带着乳罩和穿着细小的颜色鲜艳的内裤在桌子间穿行,不时在桌子边停下来,询问有没有人要她们跳舞。我一直看到凌晨三点关门才带着酒意出来,又回到小旅馆去接着睡觉。回旅馆的路上又经过了来时的路,走过那个女子的公寓的时候看到里面的房间的窗户都黑漆漆的,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在街上寂寞地穿梭,和我的脚步声在路上单调地回响着。我不是一个爱自作多情的人,但是有一刹那,我希望她的公寓里的窗户上还亮着灯光,希望她坐在台阶上吸烟,那样我就可以走过去,跟她借个火,坐在台阶上一起吸只烟,看看如水的天街,聊几句天,然后的然后谁知道呢。

你永远不知道你在生活里错过了什么,就像在蒙特利尔的那个晚上我不知道若是跟那个女子进入她的公寓房间会发生什么一样。从窗外车站方向走过来的女人沿着寂静无人的街道向着黑暗的深处走去,高跟鞋踩在沥青铺成的路面上的声音继续单调地敲打着寂寞的夜色,我依旧在寓所的窗前抽我的烟,看着她的影子在地上移动。烟雾成圈状在我的眼前一环环地散开,被月光砍断,像是一个一个向上飘去的跳跃的音符。我曾经设想过,如果我对着窗外喊一声,嘿,上来一起抽根烟吧,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也许两个孤独的人会结伴度过一个狂欢后寂寞的夜晚,也许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会在不经意的触碰中擦出微弱的火花,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然而,我从没有这样试过,我只是沉默地吸我的烟,看着烟圈和生命中偶然邂逅的女人渐行渐远,消失在吞没一切的黑暗里。不要说偶然邂逅的女人了,就是当初喜欢的,又怎么样呢?就像我曾经喜欢过的隔壁家的女孩小萍,那个曾经盼着每天从我的窗前经过的小萍,我现在都快想不起来她长得什么样子了。当往日熟悉的面孔在记忆的河流里变得遥远和模糊起来,你会觉得有一种失落感像河底的鹅卵石一样压在心底,有一种惆怅像是吃了一个苦涩的青橄榄一样堵在喉头,有一种想流泪想哭但是流不出泪哭不出来的感觉,那些泪水只是波澜不惊无声无息地流进了心底貌似平静的河流,就像舒婷写的那首诗:“也许有一个约会/至今尚未如期/也许有一次热恋/而不能相许/要哭泣你就哭泣吧, 让泪水/流啊, 流啊, 默默地。”
 
难道老天爷留我多一晚,就是为了看拥抱的大作? 这一段感觉上有点电影<<花样年华>>的气息,颓废、压抑、怀旧、无奈等等
 
难道老天爷留我多一晚,就是为了看拥抱的大作? 这一段感觉上有点电影<<花样年华>>的气息,颓废、压抑、怀旧、无奈等等

我现在是纯美颓废悲情派,要用美丽的语言,来讲述颓废悲情的故事。
 
俺和拥抱哥正相反,俺是感性乐观搞笑派,用悲情的语气书写人世间的美好!
 
一个浪漫的邂逅,却没有下文,张爱玲式的淡淡忧伤
 
拥抱这书名是童年那首歌里来的吗?今正好听到,不知听错没有
 
拥抱这书名是童年那首歌里来的吗?今正好听到,不知听错没有

格格早上好!就是用的那句歌词,原词好象是“隔壁班的那个女孩”,让我给改成“隔壁家”了。
 


在那个闷热得让人烦躁的夏天的晚上,我在酒吧门口的反射着蓝色霓虹灯光的褐色大落地玻璃窗里看见了她。我总在想,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真正可以称得上爱情的爱情故事,却有很多没有爱情的爱情故事。而我跟小萍,应该说连一个爱情故事也没有,我们有的只是没有爱情的故事:从小一起长大,有着朦胧的好感和对异性的好奇,但也仅只是朦胧的好感和好奇。那天的空气有些闷热,我站在酒吧门外的等着进到里面的队伍中,身上感觉黏糊糊的。看着阴云密集的像是伸手就可以捅个窟窿的天空,心里渴望着下一场雨,最好是一场有着雷声的大暴雨,就像我小时的那次把我和小萍给困在一个老槐树下的那场大暴雨,那次小萍吓得脸色苍白的拽着我的手,让我第一次感觉作为男孩子能够保护女孩子的骄傲。别看小萍平时看着胆子很大,但是她其实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她只是一直靠着虚张声势来假装成熟。小萍从小就是我的玩伴,从孩提时代开始,到少年时期,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玩,直到上大学才分开。从两岁的时候一起在地上的沙坑里爬,一直到高中时每天一起挤公共汽车。她知道我的所有的秘密和隐私,喜欢谁,讨厌谁,恨谁。我告诉过她我知道的所有的秘密,也知道她的所有秘密,甚至她的身体上的私密的部位。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次我跟她进行过青梅竹马是否能有爱情的理论探讨,她说不可能。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第一太熟了,第二对从小看着留着鼻涕长大的人缺乏美感和心跳的感觉,第三爱情需要火花,从小青梅竹马的人早就审美疲劳了,怎么蹭也蹭不出火花来了。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真正的爱情需要闪电和火花,需要充满爱意的互相凝望的眼神,需要亲吻爱抚的冲动,需要寻寻觅觅的相思和渴望,需要甜甜蜜蜜的细语,需要由陌生带来的神秘感,需要冲昏了的头脑。而我跟小萍太熟了,熟得就像是结婚多年的伴侣,早已没有了心跳和电击的感觉。我想我肯定跟小萍说不出来“我爱你”这类的话。即使我能说出来,小萍也会说,妈呀,省省吧,别肉麻死我好不好,你还是去刷碗吧。人们常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跟小萍不用婚姻,青梅竹马就是爱情的坟墓。我们的爱情故事注定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在每一个爱情故事开始的时候,你并不知道这会是一个真正的爱情故事,还是会是一个没有爱情的爱情故事,就像翻开一本小说的头几页,你不知道小说的结尾会是如何一样;就像那个夜晚在酒吧门口看见的那个皮肤苍白的女孩,在我第一眼注意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像是有一个爱情故事就要发生,但是不知道结局会怎样一样。

深褐色的玻璃窗像是一面光滑的巨大无比的镜子,扭曲地反射着街头的景色。人们在镜子里进进出出,变换着模样和表情,美丽,丑陋,苗条和臃肿都可以在玻璃镜子的反射和扭曲中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街边走过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个陌生的过客,他们的不断变换的面孔在我的记忆里瞬间就会被抹掉,就像我的面孔也在他们的记忆里存放不超过十分之一秒一样。在玻璃镜子里,她站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正在跟门口的保安聊天,中间偶尔扭头看一下镜子里她自己的身影。昏黄的街灯下,玻璃镜子里的她穿了一个很短的黑色短裙,裙边勉强遮住了臀部和大腿根,让她的膝盖以上的一大截腿露在外面,使得她的腿显得异常的长,就像是在《ELLA》那类的时装杂志上经常看到的那些模特儿的腿。

因为灯光在镜子里显得愈发昏暗的缘故,我看不清镜子里她的面孔,朦胧之中只看见她的两条长长的腿在镜子里伫立。她侧头一瞥,黑瞳里发射出的视线笔直的撞到玻璃面上,拐了一百二十度的转角进入了我的眼里。街上行驶的一辆汽车的前灯像是镁光灯一样闪了一下,我的脑海里按下了快门,咔嚓一声,把她伫立在街头的苍白的回眸定格在记忆里,多年后这记忆的照片依旧能随时从脑海里调出来,虽然背景上的颜色都已经褪去,只剩下黑白的街景和她的红红的嘴唇。她的眼神像是有一股魔力一样,打开了我内心的一道封闭的门,像一道眩目的白光照进了阴暗潮湿的石洞,让我感到一种战栗。在那一刻,我有一种想拥抱她一下的欲望。我无法掩饰自己的眼神,在镜子里试图看清她的面部。她在镜子里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对我会心的一笑,像是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一样。也许她的笑容是无意的,或是不可琢磨的,甚至是在试图读取我的目光的含义,但是我觉得她好象是知道了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她的视线与我的视线在镜子里交叉,短暂的对视后分开,然后又是几次交叉。她微笑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洁白的牙齿,在镜子里像车灯一样晃眼。她涂着蓝蓝的大大的眼圈,在霓虹灯照射下,她的面孔像是幽灵一样散发着蓝光。她的面孔有些熟悉,似乎是我在哪里见过的,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在哪里见过她。我们这座小城,只有不多的娱乐场所,你经常会在哪里不经意的遇见以前见过的人。

酒吧门前的队伍往前开始走动,她的微笑的面容和修长的腿从玻璃窗里消失了。我从玻璃镜子中扭过头,看见她一手扶着酒吧的厚重的木门上的黑色的把手,正在迈进门槛。柔和的街灯照射下,她扶着门把手的优雅欣长的手指上的淡紫色的指甲油闪着荧光。我看不到她的正面,只看到一个侧面。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衫,一侧的肩膀裸露着,脖颈和肩膀上的皮肤苍白。在她的光滑的肩膀上看不见通常能够见到的乳罩带子,也许她带的是透明的乳罩带,也许她没有带乳罩,现在的女孩们经常不屑于带这些。她身体前倾,手里攥着一个白色的长方形小坤包,一只腿抬起来弯曲着迈进门槛,脚上的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上透出来几个整齐的并在一起的脚指头,上面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她没有穿丝袜,但是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的腿依旧显得很光滑。我注意到她并没有跟着女伴或者男伴,而是自己走进酒吧的木门,这也是有些异乎寻常,因为在酒吧这条街上,绝大部分女人都是结伴而来,你经常可以看见一群男男女女笑着从一辆小汽车上下来,也经常看见几个女孩一起从出租车上下来,但是你很少见到一个女的自己走。不过,我想,看她跟保安聊得很熟悉的样子,像是来这里的常客,也许她的女伴或者男伴在里面等着她。她的另外一只腿正在迈进木门里面去,现在我只能看见她的背面,她的背部的曲线完美无瑕,长发滑落在肩膀上,在蓝色的如谜的霓虹灯的光影下,像是我看过的一幅《VOGUE》杂志上的香水广告里背对着镜头跳着探戈舞的女主角。

朦胧的夜色里,有几个学生从我的身边走过,他们的互相嘲笑着,推搡着,几乎撞到我身上。街道在夜色里变得挑逗和暧昧起来,不断有车辆在路边停下又启动,街灯把车辆的影子打在路面上,对面的一家像是公寓楼一样的楼房的一层的餐馆里靠窗的桌子上坐着几个说笑的年轻人,他们在看着酒吧门前排队的人,面前的桌子上有烛光在微弱的摇曳。公寓楼上的窗户一多半黑漆漆的,融入在黑夜之中,像是一双双黑色的大眼睛。酒吧门口的队伍不算长,现在在我的前面有七个人。不长的队伍继续缓慢地移动着。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保安拦住我,他让我平伸开胳膊,在我的两肋和裤兜上拍了几下,像是在搜查我有没有携带危险物品。

你为什么不搜查前面的那几个姑娘?我半开玩笑的问保安说。
你要是穿的跟前面的那几位那么少,保安带着幽默感回答说,我就放你过去了。

门口的另外一个穿着蓝色T恤,胸前和身后都印着“SECURITY”字样的保安伸手找我要证件,我从裤兜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找到自己的驾照,递给他。他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证件,又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放我进去了。我知道他们总是这样,在卖烟的小店里和脱衣舞场里我遇见好几次了,有一次在脱衣舞场差点儿被认为我拿的是假证件给轰出去。这也不能完全赖他们,因为驾照上的我一头刚理完的短发,没带眼镜,脸色惨白浮肿,像是一个逃犯。而我现在留着长头发,带着眼镜,跟驾照上的照片判若两人。别说门口的保安了,就是我自己看着驾照上的照片,也觉得不像我自己。我一直小人之心的揣测交通办公室里那些人就是怀着不可告人的动机把人往难看里拍,没有一个人说自己的驾照上的照片好看的。我在拍驾照照片时,本来面带微笑,但是那个交通办公室的人要求我闭上嘴,最后照出来的照片上我眼神呆滞,阴沉着脸,像是一个刚跟谁打完架的人。在保安查看我的驾照的时候,我频繁地探头看着酒吧里面,搜寻着她的身影。

从打开的门口我看见她挤在吧台前面在跟一个瘦高的酒保说话,像是在点酒。酒保点点头,走到吧台的旁边去拿杯子,吧台的放满酒瓶子的木柜顶上的紫色和橙色的小灯闪着暧昧的灯光。她扭过头向门口看来,我不知道她是否在看我,她的苍白的面孔一侧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红晕。橙色和紫色的串串雨珠不断从她的头上淋落下来,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脸颊,流在肩膀上,像是水银一样顺着她的身体的优美的曲线滚下去,流到地上,消失在吧台边来来回回过往的人的脚下。她像是一个站在紫橙色雨中的恋爱中的人,深红色的嘴唇轻启,脸上带着顾盼,像是在期待一个早已许诺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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