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咖啡屋里的莫扎特

这脑袋灵光的!对啊,囧事绝对又搞笑又有亲切感。
当年我初到时是2月,第一天下午就让我舅舅给捎到DOWNTOWN图书馆,舅舅还有事情先走了,说你看完书自己走回来,BANK街一条走到底,20分钟就到了,迷路了就打电话.....然后我就迷路了,就在BANK街后面那些小街区到处乱转,冰天雪地的心理那个凄凉啊......BANK上那个教堂不是挺显眼的吗,我就以它为目标走,结果估计是东南西北四面各到达一次越走越糊涂,天慢慢黑了,周围连个人毛都没有,公车不知道车站在哪里,也没有车票,忽然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其实街上能出现出租车应该是奇迹啊,后来很多年,不打电话叫也看不到一辆),我就上去,一说地址,司机很认真很认真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开车,不到2分钟就到了,收了我5刀,我回到舅舅家,怕他们骂我乱花钱,没敢说。
看出来了,绿滴,方向感跟俺有一拼,一个buildling从一个门进,如果换个门出来,立刻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看出来了,绿滴,方向感跟俺有一拼,一个buildling从一个门进,如果换个门出来,立刻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初来乍到,异国他乡,昼夜颠倒,从阳春三月给空降到北大荒是容易犯糊涂滴....
 
二十

他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起来了。每天早上七点是他起床的时候,他把闹钟固定在这个点上,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天天在这个钟点起床。小镇上人少,渔民们不用朝九晚五的去上班,起来的也晚。咖啡屋每天八点才开门,但是他需要早一些起来洗漱和做好开门的准备工作。他知道今天是圣诞日,不会有多少人来。凌晨五点才睡着,早上七点就起来,他觉得身体很疲乏,想赖在床上不起,但是他还是听到闹钟响就起来了。半睡半醒地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喷头,他觉得头有些晕,也有些发胀和疼痛的感觉。他闭着眼冲了个热水澡,出来之后用一条大干毛巾擦干身体,换了身干净衣服,觉得清醒多了。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刷牙,用电动剃须刀把胡子仔细地刮干净。看着镜子里有些苍白的脸,他觉得自己老了。自从小镇上的女孩离开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老了,那是他十八岁的时候。一转眼,十年就像一场电影一样,不知不觉一下就过去了。

从浴室出来,他走回卧室,看见桌子上放着的小药瓶,里面的药片静静地叠落在一起。他想起昨夜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急忙走到窗前,扒开百叶窗向外看去。窗外的天空已经发灰发亮。虽然还是阴云密布,雪还在下,但是已经比夜里小多了,变成了小雪。他向着旅馆的方向望去,看到小径上的脚印已经完全被雪掩埋住了,才松了一口气。从楼上的窗口里他可以看见更远处的开阔的海面。海灰蒙蒙的没有表情,大西洋的波涛在海面上向着岸边滚滚而来,又懒散地离开沙滩。

小镇女孩走了之后,他曾经用望远镜从窗口瞭望过海的尽头。他知道,即使放大倍数再高的望远镜,也看不到海那边的城市,但是他还是一度用望远镜寻找着,那个小镇女孩去了的城市。几乎每天半夜里醒来,他都会想起小镇女孩来。他想象白天她坐在面朝大海的一座高耸的写字楼的办公室里,坐在电脑前敲字,手边是冒着热气的咖啡杯。他想象她晚上趴在床上,脸上贴着一张白色的面膜,两手托着下巴,看着iPad上的一个视频。他六岁以前曾经跟着生身父母住在海那边的城市里。虽然那时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他还依然能够记得跟父母住在一个公寓里,公寓的窗外有一条高架的铁桥,桥的那一边也有很多高楼。晚上的时候,他曾经趴在阳台上的栏杆上,看着城市夜空里稀疏的星星。他想象她也住在这样一处高楼里,窗外的夜幕被街灯照得呈现紫橙色,一幢幢高楼窗户透出的点点星火,像是矩阵一样把夜色点缀得分外璀璨。他想象她的窗外有一座高架的铁桥,上面不断有车在驶过,车灯像是闪着五色光的热带鱼一样在铁桥上游曳。他想象她无拘无束地趴在床上,只穿着一件蓝色的丝绸贴身内衣,把白色的枕头压在身下。床头的台灯散发着温暖的橙色的光,灯光从圆锥体一样的台灯罩上空打了出来,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椭圆形的光影。一个四方形的白色闹钟摆在台灯旁边,黑色的时针在一格一格的走着。他不知道这么些年来她过得怎么样。他希望她过得比较开心,能够在那个她喜欢的城市里找到自己的幸福。


他走下楼梯,来到依然笼罩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之中的咖啡屋的大厅。在楼梯的尽头,他打开灯,让柔和的光线洒满了整个屋子。他走到窗户前,挨个打开一扇扇窗户上的窗帘,让外面的光线透进来。他走到柜台后面,在音响里放上一盘CD。这是他和小镇女孩都很喜欢的ANDY WILLIAMS的那首《Speak Softly Love》。每当放这首乐曲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她坐在靠窗的桌子边,放下作业本上的笔,手里捏着一块他给她送去的刚做出来的巧克力甜点,看着窗外的落叶凝神细听“Wine-colored days warmed by the sun,deep velvet nights when we are one”。十年前他曾经为这首乐曲配过一幅画,画面上是一望无际的紫色的田野,她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在花丛中走着,手里拈着一朵娇柔盛开的勿忘我。那时他曾经希望有一天,他跟她能够一人牵着走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小女孩的一只手,一起在紫色的原野上走过,脸上带着快乐和幸福的表情。

他从椭圆形的窗户里看了一眼对面的旅馆。那个北京来的女孩的房间依然挂着窗帘黑着灯。她恐怕是还没有醒。如果她醒了,会不会发现药被置换了呢?他相信她不会的。他昨晚花了大半夜制作的假三唑仑药片,外观上跟真的几乎没什么区别,没有人会仔细观察药片的形状,也没有人会发现药片的不同。他相信自己的手艺。这么些年来,他画过无数的画,对物体的颜色看得很准,能够区分出最细微的颜色的差别。他涂在假药片上的白色,跟真药片的颜色一模一样。他有自信,她一定吃下去之后都不会发觉药片是假的。这是他做的一个最有价值的作品,因为它能够挽救一个年轻女孩的生命,什么能够比一个年轻女孩的生命更宝贵呢?他想。

一辆黑色的皮卡碾压着路上厚厚的积雪从咖啡屋窗前驶过,停在了旅馆前门。他知道,那是旅馆的老板娘早上来旅馆上班了。他突然有些紧张起来。老板娘进去之后一定会发现昨晚有人破门而入了,会不会给警察打电话呢?如果老板娘要是报警的话,警察应该不费力气就能找到他这里。那样的话,他该怎样应对警察呢?如果他对警察说出真相,老板娘和那个女孩就可能知道药片是假的。如果他不说出真相,又怎么能让警察相信他是无辜的呢?


早上好!圣诞快乐!旅馆的老板娘快步走进咖啡屋,跟正在弯腰低头查看着烤箱的他打招呼说。

老板娘每天早上都过来买一杯咖啡,今天虽然是圣诞节,也没有例外。旅馆的厨房里有咖啡机,但是老板娘从来不喝自己店里的咖啡,总是上他这儿来买。旅店客人不多,咖啡屋也没有什么客人,买咖啡的时候老板娘总能跟他聊会儿天,聊聊小镇上发生的事儿。

圣诞快乐!他从烤箱前有些慌张地抬头说。还是要平时喝的杏仁咖啡吗?

他知道每次老板娘都是要杏仁咖啡,但是还是先问了一句。有的老顾客会偶尔改变一下口味。

我什么时候改过吗?老板娘反问说。告诉你一件事儿-----

嗯?

你都不会想到,镇上来贼了,老板娘带着忍不住的兴奋的表情说。昨天有人把旅馆后门的窗玻璃打破了一块,进我旅馆里去了。

是吗?他低下头做着咖啡,眼睛不敢看老板娘。怎么可能呢?

我也觉得很奇怪。老板娘皱着眉头说。咱们小镇一直很安全的,我家里睡觉时还经常不锁门,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类的事儿。刚才我一进旅馆,就觉得屋里凉飕飕的,再仔细一看,风来自后门,那里的一块窗玻璃被人砸了,玻璃上还粘着胶布,一看就是个惯偷干的。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心里一沉。昨晚走的时候,忘了把窗玻璃上的胶条撕下来了。他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做事太马虎了,考虑不周,那些胶条以后就是证据,说不定上面还粘着自己的指纹呢。

小偷有没有把你值钱的东西偷走呢?他心里有些发虚地问道。

没有啊,老板娘继续兴奋地说着,好像是小偷进了别人家门一样。这个贼什么都没拿,还留下了一百五十块钱给我。你说怪不怪?费了那么大劲儿进入屋里,居然什么都没拿,电脑,电视,DVD机,甚至连我忘在柜台抽屉里的四十元钱都没拿。不光没拿,还放了钱在我的柜台上,好像是要赔我的玻璃似的。

听着不像是小偷,他看着眼前的咖啡机说。是不是上你屋里找什么东西去了?

也可能吧,老板娘说。可是我这么个小旅店,屋里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呢?昨天是圣诞夜,我很早就回家做火鸡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你说住在我店里的那个女孩,会不会是她干的?昨天灰狗没下来什么游客,只有她一个人住在旅店里。夜里风雪也大,应该不会是外面的人来小镇干的。镇上的人也不会干这种事儿吧?旅店里只有她一个人昨晚在这里。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他赶紧否认说。一个国外来的女孩,看着也很规矩,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害怕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胆量呢?


我也是这么想,没准儿半夜里饿了上厨房找吃的?可是不是她,那还会是谁呢?总不会是你吧?要是你,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讲一声不就得了,至于去打破窗户吗?真想不明白。。。

甭想了,反正你也没丢东西,管它呢。他把做好的咖啡盛在一个咖啡纸杯里,在杯子外面加上一个套,隔着柜台递给了老板娘。

那倒也是,我还赚了呢,老板娘接过咖啡杯说。换一块窗玻璃其实都不用花钱,旅馆的储藏室里就有过去剩下来的多余的玻璃。你会换玻璃吗?储藏室里的玻璃大,门边的玻璃小,可能需要用玻璃刀裁一下才能装上。

呃。。。。不会,对不起,他抱歉地耸耸肩说。

那我先把坏了的玻璃用朔料布贴上,老板娘的手捂着热热的咖啡杯说。等过节后石油公司的工程师来了,让他给我换。那个工程师可能干了,上次旅馆厨房的炉子坏了,就是他给修好的。平时旅馆里电器有什么需要换的,都是工程师帮我,他秋天的时候还爬上梯子帮我把屋顶水槽里堆积的树叶都给清扫了呢。。。。


你打算报警吗?他打断老板娘的话说。

报什么啊,老板娘喝了一小口咖啡说。算了吧,还不够麻烦的,回头我告诉镇长一声就得了。噢,对了,我得跟住在旅店的那个北京来的女孩讲一下,让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记着把门上的插销插上,免得有坏人进她的房间,万一要是坏人进了她的房间,出事了就麻烦大了。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大过节的一个人在这里。她昨天到你这里来了吗?

来了,下午一直在等灰狗来的。她没有等到人,看着很伤心的样子,还把手机给扔了。

唉,都是因爱而悲,老板娘叹气说。年轻就是傻。从你母亲还在世的时候,镇上的人就都看出来了,你喜欢班上的那个老来这里做作业的女孩,那个女孩也喜欢你。你看她走了后,你等了她多少年了?有十年了吧?你都没等来。你为什么不去找找她呢?

她喜欢大城市,我喜欢小镇,他解释说。我没法儿离开小镇,离开小镇我怎么生存呢?可是我也不能让她为了我放弃大城市,她不喜欢小镇,她回来会不开心的。她在大城市里会过得更幸福一些。。。。

也许这些年她变了呢,老板娘打断他的话说。在大城市里生活了十年,也许她重新喜欢上了小镇呢,谁也说不好啊。不管怎样,你该去看看她,把心里的话跟她表白一下,看看她怎样想。当然,也许她已经结婚成家了,那你就没有机会了。不过你去看看她,总是没错儿的吧?

我觉得也是这样,他点头说。正想这么做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啊,坐上灰狗不就可以走了吗,老板娘趁热打铁地说。你别想了,赶紧去吧,这事儿比你招待咖啡屋这几个客人重要多了。大小事儿你总得分清吧?即使你关门几天,少了几个客人又有什么呢?她可是你一直喜欢的人啊。趁这两天过节,你这里也没什么游客,关门两天,不行我替你看着咖啡屋也行,反正我旅馆那边也没什么客人没什么事儿。

今天有些紧张了,他想了一下说。明早有一班去海那边的城市的灰狗,我今晚准备一下,坐明早那班车走好了。

这就对了,老板娘高兴地端着咖啡向门口走去说。其实镇上的所有人都在为你可惜,大家都恨不得推着你去找她去。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小镇,可是你想过没有,外面可能是一个更宽阔的世界在等着你。别忘了,你是小镇上的莫扎特,你要是在外面闯荡出来了,小镇上的人都会为你骄傲的。知道你不想离开小镇,但是该去寻找你的幸福和未来的时候就要去,不然你会一辈子后悔的。
 
最后编辑:
他和她可以顺路一起走一段了吗?

两个细节上的问题,咖啡店8点钟才开门可能有一点不对劲儿,当然强调这是节假日还勉强说的过去,不开门都可以。对外面的世界他应该是没有太多的了解的,他如何会想到高楼,铁桥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呢,显然他不属于会去看电视或者上网的人,而且他又从来没有出过小镇,这个地方可能需要FIX一下。
 
最后编辑:
他和她可以顺路一起走一段了吗?

两个细节上的问题,咖啡店8点钟才开门可能有一点不对劲儿,当然强调这是节假日还勉强说的过去,不开门都可以。对外面的世界他应该是没有太多的了解的,他如何会想到高楼,铁桥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呢,显然他不属于会去看电视或者上网的人,而且他又从来没有出过小镇,这个地方可能需要FIX一下。
你读得真认真啊。
说得很对,多谢,我给改过来了。
 
二十一

她一直睡到快中午才醒来。晚上连着做了几个梦,梦见无论走到哪里,都找不到想去的地方。在最后一个梦里,她又梦见了他,梦见他揽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她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她梦见他的手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不断地流出来,她既心疼又着急,给他的手上贴上邦迪,放在嘴边吻着,但是血依然在不断的冒出来,顺着手指流下来,像是止不住的自来水。她梦见他的皮肤逐渐苍白了下去,什么都没说就闭上了眼睛。

醒来后她哭了很久才止住抽泣。她坐起来,背靠着床头,拉着被子回想着梦里的情景。以前她也曾经梦见过他,但是大多都记不住梦里的情景,她只知道他在那里,在她的梦里出现过。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也记不住他在干什么,但是她知道他在那里,跟她一起在梦里。这次的梦,确是异常的清晰,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下午一点了,她坐在床上依然不想起来,心里还在想着昨晚半夜接到的医院急救室的那个电话。她还是有些怀疑那个电话。他即使不说话,她也能听出他的嗓音来,但是当电话里的人让她跟他讲话时,她听见的嗓音,完全不像他平时的嗓音,而且她也无法想象他会在灰狗候车室跟人打起架来。她了解他,他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也不是爱招事惹事的人。为什么会跟人打架,还被打得进了医院的急诊室?

尽管不太相信昨晚的电话,她还是下定决心要等着今天下午到来的灰狗。如果万一要是真的呢?想到此她有些担心,也有些后悔,当时应该问清医院的急诊室在那里,不要让他来小镇了,自己赶过去看他。这样第一就会搞清事情的真相了,第二如果他真的受伤了,从医院出来坐灰狗长途旅行,一路颠簸,一定会很痛苦。她去医院,至少可以减轻他的痛苦。

她想着跟他在一起的过去,觉得自己拥有的是一份纯真的爱。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爱上一个人。就像电影里和小说里看到的似的,她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爱在心里滋润,发芽,像是一颗小豆芽在飞快地疯狂地成长。像所有刚开始恋爱的女孩一样,她全身心的爱着他,想着他,渴望着他,掉入爱的陷阱。即使前面是悬崖,她想她也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即使摔得粉身碎骨,她也绝不后悔。过去她看到小说里描写的爱情,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些人怎么可以那么傻。现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小说里的人,在看不见底的深渊里里坠落。

她总是想起他们第一次偶遇的的地方,想起赛克大厦旁边的那家小CD店,那家坐落在大厦底层,临街的阳光充沛的小店。她喜欢音乐,逛CD店是她的爱好。这家小店离她的医院近,人不多,CD品种也齐全,她休息的时候就可以从医院出来,到店里转转。CD店里有试听机,她可以戴上耳机,在那里听上一首自己喜欢的曲子,把自己沉浸在让她感动的歌声里。她好像看见自己又走进了那家小店,眼前的景色变成了黑白色的电影。她看见自己站在出纳台前翻着店里新进来的CD,听见他在问售货员,哪里可以找到Natalie Imbruglia的《Torn》。她凑巧知道这首歌,也知道在哪张CD上,就随口说了句,我带你去找吧。他跟着她走到了CD店一角的一个架子上,在那里她很快就翻出了这张CD。店里有一个试听的机器,他戴上黑色的耳机试听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白色的衬衣上,她注意到了他的衬衣熨得很平,领口和袖口也都既干净又平整。北京是一个风沙很大的城市,衬衣的领口和袖口都很容易脏,她经常看见来医院的人,白衬衫的领口上留着一圈淡黄色的汗迹,身上带着汗味儿,皮鞋上也沾满了尘土。她看着他戴着耳机,眯着眼在很投入的听歌。他戴着眼镜,穿得干净整洁,脚上的黑色的皮鞋擦得一尘不染。她知道,只有周围那些在外企工作的人,才会这么注意穿着。他把耳机放下,谢了她,跟她说就是这首歌。他说话时嗓音温和,彬彬有礼,浑身带着一股自信和阳光。她拿过耳机来,戴在头上,里面传来有些嘶哑的歌喉:

Illusion never changed

Into something real

I'm wide awake and I can see

The perfect sky is torn

You're a little late, I'm already torn

你怎么知道这首歌?他好奇地问她说。

哦,从小就喜欢歌,听了很多,以前听过,就记住了,她有些羞涩地笑笑说。

她没有告诉他,她喜欢这首歌,是因为曾经在一个杂志上读过一篇描写这个歌手的文章。这篇文章说,这个歌手原来是演电视剧的,曾说“自己的声音要是录成了唱片,那一定是不能听的”。她很赞同歌手对自己的评价,歌手的嗓音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很一般。但是一九九八年,这个无名的从来没发过专辑的小歌手唱的《torn》红遍英美,一下就登上了排行榜的冠军,也成了英国电台里点播率最高的歌。MTV的年度最佳新人,英国太阳报的年度最佳女歌手,八百万张的CD销售额,都是因为这一首单曲。一个从澳大利亚去了伦敦的小歌手,默默无闻地住在一个小公寓里,唱着自己的歌。一夜之间,突然被世界发现,成了最红的歌手。她喜欢这样的故事,就像是当代灰姑娘一样的故事。她不知道这篇文章是否都讲得是事实,但是她被这个故事打动,也喜欢上了这个歌手。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想着,眼睛无意间落到床头柜的水杯和药片上。她觉得有些口渴,就侧过身,伸手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她用手习惯性地拨拉着水杯旁的药片,下意识地数着药片,就像在护士值班室里数着送药车上的给病人吃的药片。每个病人吃的药片都不一样,每天去病房给病人发药之前,她都要数好药片。她数着数着,突然发现了有些不太对劲儿的地方。她发现药片变成了十片。她明明记得昨天放在柜子上的时候是九片,因为有一片在门口掉到垫子上的时候就找不到了,现在怎么会自己跑出来,变成十片了呢?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药片,怀疑自己陷入了幻觉。她一粒一粒地把药片在水杯旁分开,重新又数了一遍。依然是十片。这怎么可能呢?她忍不住又数了一遍,还是十片。真见了鬼了,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吗?但是昨晚她还曾经想到门口的垫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去找丢掉的那一片药,怎么可能记错呢?她对别的东西有可能记错,但是作为护士,她对药片的数量很敏感,从来不曾记错该给病人发多少药。自从上护校起她就跟药片打交道。作为一个护士来说,每天要给很多病房送药,千万不能送错了。几年的护士经历,让她对各种药片都很熟悉,不光眼睛能识别出药片的微小区别,甚至能靠气味也能闻出不同的药片来。除了维生素一类的保健药品一般无味,其它的药片几乎都有一种苦味,苦味的浓厚跟药的品种有关。有一次跟她一起值班的一个护士拿错了药,把两种看上去很接近,但是十分不同的药给拿混了,放在送药车上。她一闻就闻出药拿错了,赶紧换过来,避免了一次严重的医疗事故。他也经常赞叹她的嗅觉,有一次他病了,没有告诉她,但是她闻出了他身上残留着的去过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也闻出了他放在兜里的退烧药的气味。他曾经开玩笑说她的鼻子像是警犬一样的灵敏,应该到机场去负责查毒品去。


难道,是有人在她睡觉时来过了,找出了在掉在门口的的那片药,给她放到床头柜上了吗?想到有人可能在她熟睡的时候进来过她的房间,她突然有些不寒而栗,眼睛惊恐地扫视着房间。她过去听说过一些故事,坏人藏在旅馆房间的壁橱里或者床底下,伺机偷东西或者作案。想到此她蹦下床来,有些恐惧地看着床底。床底很矮,四周被一层垂下来的素花裙边围住,看不见底下。她在床边蹲下,猛地掀开床单,向着床底下看去。床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张碎纸和一些灰尘浮在地毯表面上。她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走到衣橱前,把衣橱上对开的门打开。壁橱里只有一个细长的熨衣板立在里面,还有一些衣裳架挂在一根光滑的铝合金架子上。她合上衣橱的门,手摸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不用担心屋里藏着坏人了。

她走回床头,伸手捏起床头柜上的一片药来,凑在鼻子上闻了一下。药品没有什么药的味道,倒是有一股轻微的像是颜料的味道。她用手摸了一下,发现手指上沾染了一点白色,仔细看上去,是一种颜料的粉末,而不是药的粉末。她低头仔细地端详着药片,用食指的指甲刮着上面,把上面的像是白颜料的一层刮掉。她把药片放在鼻子底下仔细地闻着,又用舌尖舔了一下。依然什么药的苦味都没有。虽然她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药片,但是可以基本肯定,是维生素的一种。她在医院里见过各种维生素药片,它们都没有什么味道。

她突然明白了。这药已经被替换了。这个替换药片的人,她也一下就猜出来了。其实用不了福尔摩斯也可以一下就猜出来,因为这个小镇上除了旅店的老板娘和咖啡屋里的那个人,别的人她谁也不认识。在昨晚这样的风雪之夜,能上她屋里把药片掉包的人,只有老板娘和咖啡屋里的那个人。老板娘昨天早上就回家过节去了,没有缘由会半夜里跑回来。只有咖啡屋的那个人,才会是把药片掉包的人。

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药给替换掉了呢?她皱着眉头思索着。她跟他是陌生之人,只在咖啡屋里交谈过短短的几句有限的话。她在咖啡屋喝过两杯饮料,吃过一些咖啡蛋糕,在那里坐着等过灰狗,他们的交往也仅限于此。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难道他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定是他昨晚送手机过来时,看见她的打扮和手里的水杯和药,猜到了她要干什么,她想。她看了看放在沙发上的婚礼服一样的白裙子,想起昨晚开门的时候穿着白裙子,端着水和药片的样子,不禁自己也耻笑了自己一下。任何人看见她昨晚的样子,恐怕都会有些猜想吧。可是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睡觉时自己把门关上了,门自动上了锁,他没有钥匙,又是怎么进来的呢?总不能从门缝里挤进来吧?

她看着手里的药片,猜想昨晚她丢掉的那一片药,一定是被他拿走了,回去按照药片的样子,仿造了这些假药片来。手工把药片仿造得这么逼真,昨晚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吧。倘若不是护士,具有多年跟药打交道的经验,一般人一定看不出来药被换过了。但是。。。如果药是他给换的,昨晚接到的那个急诊室的电话,也一定是他冒充急诊室打来的了。他昨晚肯定是猜出了她想做什么,才先打电话,后制作了假药,然后偷偷进门把药给掉包走了。但是他做事还是有些马虎了,掉包的时候忘记了她只有九片药,给她的床头柜上放了十片。她猜想在黑夜里,他一定没有数床头柜上有多少片药。而且,他也没有再看看别处。他一定不会想到,她带到小镇上的药足够两个人吃的,在洗手池旁的药瓶里,她还有十一片药在那里。

她突然觉得有些感动。一个在异乡萍水相逢的人,居然一下就猜懂了她的心思,为了让她能活着,悄悄地做了这些事。在她的眼里,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一个做完咖啡后就在柜台后读书,对其它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他一定是个细心的人,把一切都观察到了眼里,虽然不说,她想。


她把药片放回到床头柜上,有些颓然地坐到床上,继续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儿。如果昨晚的电话真是他冒充医院打的,那就是说,自己等待的那个人,并没有在医院的急诊室,也没有在灰狗车站,没有下飞机,甚至也没有上飞机。她的眼泪突然一下子涌了出来。

上帝!难道那个人在骗自己吗?难道那个人一直在演戏吗?那个人从没有带她去见过他父母和亲戚,难道是另有内情吗?那个人也从没有带她去见过朋友和同事,难道也是有什么要隐瞒吗?是她太傻了吗?是她太轻易的相信了一个男人的话了吗?是她太认真了吗?是她太轻信了别人说的爱了吗?是她把爱想得太伟大太纯洁了吗?难道那个人对她并没有真爱,只是在跟她玩吗?难道她做得这一切 --- 离开了父母来到小镇上,要为了他们的爱去殉情 --- 只是为了一个不拿她当一回事儿的男人吗?

想到此,她几乎要崩溃了。她突然觉得就像是《torn》里唱的,曾经完美的天空现在被撕裂成了两半,I'm cold and I'm ashamed,lying naked on the floor。


她站起来走到洗手池边,拿起了上面的小药瓶。十一片白色的三唑仑药片静静地躺在里面。她拧开瓶盖,倒出了一片在手心,仔细地看着,然后用舌头轻舔了一下。没错儿,这是真的三唑仑,带着一股微微的苦味儿。这十一片也够自己吃的了,她想。她有一股冲动,想把药片一口都吞下去,但是她还是把小药瓶的口给盖上了。她不想现在吃。白天吃药风险太大,旅馆的老板娘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打扫房间,会发现她吃了药。她最怕的就是吃了药被人发现之后救过来。她在医院里见过自杀未遂的,那些人基本上都落下后遗症。她不想变成那样。

她想找个地方吃顿饭,然后去咖啡屋,在那里继续等五点钟到达的灰狗。她要等个明白,看看那个人到底来不来。她也想去见见咖啡屋里的那个人,昨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旅馆的老板娘聊起过他来,说他画画很好,被称作小镇上的莫扎特。她昨天在咖啡屋里等灰狗的时候,跟他说过几次话,并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同,只看见他坐在柜台后面看书。她还没有看见过他的画。她很好奇,想看看他画得是什么,画得怎样。也许他昨天一直在观察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焦虑,晚上冒雪把手机送去,想让自己得到一些宽慰吧,后来看到自己的那个样子,才偷走了药片,制作了假药,想办法进了自己的屋子,把可以致人于死地的三唑仑用无害的维生素药片给替换了,她想。她对他的好感突然增加了很多,觉得他是个心地善良,有同情心,在小镇上没被污染的人。对一个陌生的人悄悄的做了这么多,也许他喜欢自己也说不定呢,她想。但是她不会再跟任何人好了,她告诉自己说。即使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即使她等的人来不了了,她也不会跟他好。You're a little late,I'm already torn。
 
那可不, 一直跟. 最喜欢好几天不来,一来看到一大段更新!
所有的结局都已经安排好,所有的谜底都会揭晓: 那个人最后来没来,为什么他和她会无法往前走,她最后有没有吃安眠药,咖啡屋的莫扎特去没去海那边的城市去找小镇女孩,最后怎么样了。我想结局一定会出乎一般人所料。
 
最后编辑:
所有的结局都已经安排好,所有的谜底都会揭晓: 那个人最后来没来,为什么他和她会无法往前走,她最后有没有吃安眠药,咖啡屋的莫扎特去没去海那边的城市去找小镇女孩,最后怎么样了。我想结局一定会出乎一般人所料。
哎, 就这样被你吊着
 
他和她可以顺路一起走一段了吗?

两个细节上的问题,咖啡店8点钟才开门可能有一点不对劲儿,当然强调这是节假日还勉强说的过去,不开门都可以。对外面的世界他应该是没有太多的了解的,他如何会想到高楼,铁桥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呢,显然他不属于会去看电视或者上网的人,而且他又从来没有出过小镇,这个地方可能需要FIX一下。
嗯,其实小镇上的咖啡店很早就开门的,有的早上六点多就已经开门了。
记得刚来到加拿大不久,那时候朋友也不是很多,自从发现在离家不远处的城市广场里的一间咖啡店后,几乎一有空我就走过去,离我家不是很远,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在那里一坐就是差不多一个下午。
它那里做的咖啡非常不错,我每次去都几乎不例外的要上一杯榛子咖啡,喝咖啡的时间几乎是我人生最ENJOY 的MOMENT。
城市广场其实是我们华人广场,走进里面,几乎都是中国话,我们广东话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主流是广东人。咖啡店是在广场的一个侧进口的边上,有一面特玻璃墙,所以能看到外面。
无所事事的时候,坐在咖啡店里,看着外面的鸟打架也是一件乐事。

我觉得吧,每个女人心里都有一间咖啡店。
 
嗯,其实小镇上的咖啡店很早就开门的,有的早上六点多就已经开门了。
记得刚来到加拿大不久,那时候朋友也不是很多,自从发现在离家不远处的城市广场里的一间咖啡店后,几乎一有空我就走过去,离我家不是很远,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在那里一坐就是差不多一个下午。
它那里做的咖啡非常不错,我每次去都几乎不例外的要上一杯榛子咖啡,喝咖啡的时间几乎是我人生最ENJOY 的MOMENT。
城市广场其实是我们华人广场,走进里面,几乎都是中国话,我们广东话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主流是广东人。咖啡店是在广场的一个侧进口的边上,有一面特玻璃墙,所以能看到外面。
无所事事的时候,坐在咖啡店里,看着外面的鸟打架也是一件乐事。

我觉得吧,每个女人心里都有一间咖啡店。

一直觉得能在咖啡店里安安静静地看闲书是一种人生不可多得的享受,而且我觉得一定要去星巴克或者second cup或者专门的咖啡店。tim虽然方便,但是tim里人太杂,太热闹了。

可惜现在咖啡店外面的桌子也不让抽烟了,不然要一杯咖啡,在阳光的日子里坐在外面,点一根烟,喝一口咖啡,看看自己喜欢的书,该多么惬意啊。
 
一直觉得能在咖啡店里安安静静地看闲书是一种人生不可多得的享受,而且我觉得一定要去星巴克或者second cup或者专门的咖啡店。tim虽然方便,但是tim里人太杂,太热闹了。

可惜现在咖啡店外面的桌子也不让抽烟了,不然要一杯咖啡,在阳光的日子里坐在外面,点一根烟,喝一口咖啡,看看自己喜欢的书,该多么惬意啊。
starbucks一点都不安静啊, 除了你家附近, 书店里的那种. 其他starbucks总是放着音乐, 人声鼎沸的. second cup 还行, 因为人不多, 而且去的人相对安静. 像果果说的那种店才好, 有特色. 去年我在南边的小镇上班的时候, 每天中午走到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去买咖啡,现磨的咖啡,厚厚的一层咖啡沫, 那个香浓啊!
 
后退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