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惊悚小说】逻辑(全文完)转贴

【惊悚小说】逻辑(十六)

冷心住在职工宿舍二栋,正在刷牙洗脸。段云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他一来,冷心立刻知道他有了新的发现,匆匆收拾完毕,就拉着段云一起去吃早餐,两人边吃边聊。
  
段云将事情详细说了,冷心听完,喃喃念道:“自秋桐以后,佛陀隐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事情和古秋桐有什么关联?”段云也有此怀疑,但是古秋桐所作所为光明坦荡,而这几件怪事都相当诡异,肖广和刘永泽的死更是残忍,很难让人相信,一个可以为了救别人而死的人,在死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会,不会是古秋桐干的。”段云道。他对古秋桐十分钦佩,不愿意这样怀疑他。
  
“不一定是他干的,但总和他有点关系。”冷心说,“现在最让我头疼的是,我分不清哪些事情是人为,哪些事情是我们认为的怪事。在没有答案之前,只好将它们都归入怪事一类了。也许昨天在图书馆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是人做的,但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你在图书馆只查到这么多资料吗?”
  
“是啊,学院志只记载正面的事情,我们认为怪异的事当然不会记载了。”
  
冷心微微一笑:“你平时喜欢上网吗?”
  
段云是那种学究气很浓的学生,历史知识非常丰富,查找资料也是一把好手,在网上查资料,那更是不在话下。被冷心这么一点醒,他立刻知道自己遗漏了一个庞大的资料库,不由痛心疾首,连骂自己是笨蛋。要知道学院志无非是学院里的老师们编撰的校史,里面的内容都是经过审批方才通过的,一些野史逸闻自然不会放进去。而第三师范建校百年,其间定然发生过许多事情未曾放进学院志。学校学子数千人,个个以天才自居,历史系以搜集野史闻名的怪才就有几十个,个个都在网上建立了相关论坛,更不用说其他无名学子所发的帖子了。说得夸张一点,在网上,连100年前建校时踩死多少只蚂蚁都可以查到――只要真的有蚂蚁被踩死过。
  
他立刻就想去计算机房查找,被冷心一把拉住:“呆会我和你一起去找,但是现在你要先跟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带我去看看你的那面镜子。”
  
段云的那面镜子,因为从7楼摔下来,已经粉身碎骨,镜框也残破不全,被段云埋在落雁湖边。冷心也说不出为什么要看这面镜子,只是在困境中可以抓住的一条线索,姑妄试之。
  
落雁湖边的泥土松软潮湿,镜子埋在一棵柳树下面。镜框是木头做的,已经断裂成几截。冷心将那几截木框拼凑起来,依然是完整的,中间并没有缺少一点。他数了数,一共断裂成13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朝段云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段云看出来。
  
冷心仿佛很难开口,未说之前已经先笑了:“算了,太夸张了。”
  
本来段云也只是随口问问,但他态度如此,反而令人奇怪,便非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可了。冷心无法,道:“你叫我说的,不能怪我?”段云点点头。
  
“那么,”冷心搔搔头皮,有点尴尬,“这面镜子的碎片一共有多少块,你知道吗?”
  
“十三块啊,刚才你不是数了吗?”段云茫然问道。
  
“呵呵,”冷心讪讪一笑,“我说的是镜面,玻璃的那一部分。”
  
“什么?”段云大叫一声,眼睛瞪得溜园,盯着冷心。冷心稍稍朝后退了一点,笑道:“我说了太夸张了,是你非逼我说的嘛。”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段云大叫道,仍旧有些气恼,认为冷心是在故意开玩笑。冷心叹了一口气,将他带到医务室,递给他一样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他第一次来找冷心时照的x光片,上面显示的是他的脊柱。
  
“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段云问。他知道冷心在看完镜框之后又带他来看镜子,其中必定有关联。冷心指给他看脊柱上的某些部位:“这种痕迹是脊柱断裂后愈合的痕迹,你看,一共十三处;镜框也一共断成十三截。”
  
“这说明什么?”段云还是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冷心若有所思,“也许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算了,”他拍了拍段云的肩膀,“我们去上网找线索去吧。”段云又沉思了一阵,依旧无法理出头绪,就和冷心一起到了计算机室。
  
在计算机房里,他们看见了蒋世超和林丁。
 
【惊悚小说】逻辑(十七)

蒋世超和林丁问过十多个不同系的同学,这些人10月15日下午活动的地方都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有证据证明自己那天下午的确没有产生任何幻觉,这就说明,在蒋世超他们两人和其他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产生幻觉的情况下,他们在同一个下午看见的是不同的状况:蒋、林二人看见的是所有人都消失了一小会,而其他人眼里的学校和平时一样非常正常。“这种情况也许可以用在何伯的遭遇上,也许他和我们都没有产生幻觉,只不过中间有同样的东西在作怪。”蒋世超说。和冷心一样,他们也想到了网络,想到网络上查一查最近有没有其他奇怪的事件发生。于是四个人做在一起,各自开始查找。
  
蒋世超经常上网浏览本校一个名为“校园怪谈”的论坛,偶然也发一些帖子,论坛上很多网友知道他。只是这几天由于怪事迭出,他一直没有上网,这时打开网页一看,发现论坛里大多数人都在谈论肖广和刘永泽的事件。关于此事,网友们都觉得神秘莫测,议论纷纷。蒋世超浏览了一下那些议论,多数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其中有一个网名为“一见钟情”的网友的跟帖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帖子是这样的:“各位没有觉得这件事很怪异么?本人最近也遇到一件怪事,那是公元2003年10月16日,星期三下午发生的事情。那天本人正和本人的PLMM一起在说甜言蜜语,本人的MM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赶紧用手纸擦拭,各位大概知道,所有的MM都喜欢化妆,俺那MM也不例外,那天涂的胭脂大概有半斤重,这一下被手纸擦去了大概三两,赶紧掏出一块海绵(看起来是海绵,不过MM说是胭脂,俺也不懂,俺又不涂胭脂),对着小镜子坐涂右抹,全神贯注,完全不记得旁边还有偶这么一个大活人了。俺是绅士,就一个人看窗外的风景。窗外的风景从下午变成了黄昏,偶MM终于完成她的涂抹大业,娇滴滴地要俺看她的妆化得怎样,我一回头,这还了得?各位,不要说我没提醒你们,MM化妆后的美丽和卸装后的丑陋是成正比的,偶当时吓得大叫一声,仰天就要倒下。偶MM经过那一番涂抹,不但没有补上擦掉的三两胭脂,据偶看,甚至将她本身的血色也抹了下去。只见此女,脸色惨白,双唇只有一点点红色,眼圈乌黑,睫毛短秃,眉毛一根不剩,正恍恍惚惚地望着我,被我一声大叫,似乎猛地一惊,责怪道:”叫什么?“各位,在这种情况下,我怎敢直言?默默地递给她一面小镜子,0……5秒钟以后,她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地惨叫。又过了n个钟头,她重新化好妆,疑惑地说:”奇怪呀,刚才我明明是在补妆,我记得最后照了照镜子,自己很漂亮啊。“偶干笑,其实很漂亮的是她那块化妆用的海绵,白里透红,十分漂亮。各位,这就是偶遇到的怪事,当时不觉得,如今仔细一想,越想越怪,偶MM绝对不可能在偶面前将自己弄成那种样子啊。且夫她当时的神情仿佛在梦游一般。莫非各位要说她有精神上的疾患耶?这点偶可以以性命担保,偶MM绝对健康正常,因为,呵呵,偶MM就在旁边看我打这些文字。偶…………”
  
这段文字如果是真实的,那么倒的确有参考价值。作者的头像为彩色,显示作者正在网上,蒋世超便给他发了一条短消息:“是真的吗?你和你MM遭遇的怪事。”那边很快回过来:“偶以性命担保。”蒋世超无奈地一笑,看来这家伙很喜欢搞笑,还是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于是又发一条消息过去:“我是七星童子,正在调查肖广和刘永泽的事情,希望知道准确的情况。”那边又回过来:“我是哲学系的杜子刚,住在第二栋403,我还是以性命担保自己说的话绝对真实。”蒋世超和林丁也是哲学系的。他看了那人回的信息,不觉微笑了。这个人真是有趣。反正这个人和自己住在同一栋宿舍楼里,找他随时都可以。
 
【惊悚小说】逻辑(十八)

那边段云也有些收获。
  
段云在搜索一栏里输入“落雁湖”三个字,很快显示了上万条记录。他和冷心、林丁三个人各自分配一部分查找。
  
段云在他查找的那一部分里发现了一份历史系学生编写的落雁湖死亡档案,上面大概有二十几个人的名字,第一个名叫水寒兮,后面的资料显示她就是那名因为被第三师范拒绝入读而投湖抗议的女子,第二个就是古秋桐,所附资料和学院志上差不多。除了学院志上提到的几个人之外,还有许多自杀的、失足落水的,而令段云感兴趣的是其中两名学生失足落水案,后面的资料写得十分详细:1980年4月,英海天、龙应水、朱环三名学生在落雁湖畔玩耍。该三名学生均是数学系一年级学生,是自小玩到大的好友。其间龙应水和朱环出于淘气,竟然互相打赌看能否将身探出湖边护栏碰触到水面。两人均不肯示弱,同时探出身去,不料护栏年久失修,猛然从中断裂,两人双双落水,大叫救命。英海天不会游泳,四处找人帮忙,在岸边两人落水处不远的地方发现两个年轻人,正在下围棋。英海天飞奔过去,大声向那两名年轻人求救,可是那两人完全沉浸在棋局中,挥挥手叫英海天不要打扰他们。英海天急得哭了出来,赶紧跑到别处叫人。等他叫了人来,龙应水和朱环已经晨下去了。
  
段云看到这一段,连忙叫其他几个人一起来看。大家看了,都非常兴奋。这一段故事和何伯在电视上看见的极其相似,可以说除了里面的人物之外,何伯看见的简直就是这一事件的重演。
  
“难道是龙应水和朱环的冤魂作祟?但是为什么他们不在当时作祟,却在相隔23年后出现?”林丁疑惑不解。段云笑道:“谁能肯定23年前他们有没有作祟呢?我们再查吧!”大家都觉得他这话不错,正要坐下来再查,猛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似乎很多人在游行。计算机房里的学生和老师都凑到窗口去看。只见下面大群的学生正急匆匆地朝医务室方向跑去,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冷医生今天不上班吧?”冷心叫了一声“糟糕”,赶紧下楼,其他几人也跟了上去。
  
几个人汇入人流,很快有人认出了冷心,着急地说:“冷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快到医务室去,出事了!”冷心来不及问情况,迈开两条长腿狂奔过去。
  
到了医务室,只见门前已经来了几个学院医院的医生,看见他来了,立刻迎上来:“冷心,病人已经死了!”
  
冷心呆住了。过了几秒钟,他颤声问:“是因为抢救不及时吗?”要知道,他的医术和医德在第三师范一向有口皆碑,从来没有病人因为抢救不及时而出过差错。虽然平时显得冷冰冰的,有点玩世不恭,但是他内心对生命是非常尊敬的。如果因为他的离岗而导致病人死亡,他会极度内疚,即使今天本来就是他的休息日。
  
“不,”那几个医生知道他的性格,赶紧宽慰他,“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很奇怪。”
  
“哦?”冷心和蒋世超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人群乱哄哄地挤在门口,几个医生和校警拦在门口不让学生们进去,冷心带领蒋世超他们走进门,发现校长和学校的其他领导都在,治疗台上躺着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校长是个六十多岁的慈祥老人,这时的表情非常严肃,看见冷心后面跟着几个学生,表情更加严厉起来:“怎么回事?谁把学生放进来了?出去出去!”就有几个人上来要将他们推出去,

蒋世超他们看着冷心。冷心拦住那几个人:“校长,这位是七星童子蒋世超,相信他的名字您应该听过。”七星童子是第三师范的骄傲,校长多次在高等教育交流会上提到这个人,当然不会不知道他。校长看了看蒋世超的七星钻石,皱着眉头道:“这件事情和七星童子有什么关系?”
  
冷心虽然没有看到两名死者的遗体,但从外面医生的说法来看,这两名死者的死状是很奇怪的,很可能跟他们正在调查的怪异事件有关。肖广和刘永泽的离奇死亡是全校皆知的,校长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又发生了这件事,校方应该也意识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因此他将七星童子的名号亮出来,就是想让校长能允许蒋世超留下来。不料校长这样说,他倒是楞住了。眼看那些人就要将他们赶出去,段云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校长,最近发生了那么多怪事,有七星童子参加可能会有帮助啊!”
  
校长蓦地走上前看着他,严厉地问:“最近发生了什么怪事?”
  
段云被他的目光一逼,心里紧张,不由低下了头。林丁在旁边按捺不住,就想开口,刚发了一个音,就见冷心对他微微摇头,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止住了。
  
“说呀,发生了什么怪事?”校长的目光很有几分威严。
  
蒋世超看看形式,看来校方显然不准备大肆宣扬这事,这也在情理之中,身为校方领导,自然不能随便承认学校里发生了超自然的怪事。他笑了笑说:“对不起,校长,我们出去好了。”
  
校长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点点头,就让他们出去了。
  
刚才冷心阻止林丁继续说下去,是因为不知道校方知道多少情况,倘若在校方对事件的奇异之处毫无认识的情况下贸然说出,恐怕会对事情无益有害。刚才蒋世超说过那番话之后,如果校长继续追问,冷心还会认为他可能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怪异之处,然而他现在不多说一句,冷心反而确定他内心已经知道此事古怪,只是因为身份与地位不同而不能公开承认罢了。这就使冷心明白,他们暂时不能从校方那里得到任何帮助。
  
“冷心,你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医生,所以医院派你一个人来做门诊,这是对你的信任,”校医院院长说,“听说上次肖广和刘永泽死时你在场?”
  
“是的。”
  
院长点点头:“这次这两名学生的死状和那两名非常相似,我们想请你验证一下。”
  
冷心点点头,穿好白大褂,带上手套,就要动手。校长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心,你医术高明,人缘很好,这我很欣赏。但是这件事情,外面已经有很多流言,希望你不要把今天看到的情况再说出去。”
  
“可是,”冷心疑惑地说,“校长,这两名死者被抬进来的时候已经被很多人看到了呀。”
  
“是的,”医学院院长说,“不过不管怎么样的传言,都只是传言。你今天在这里验尸,你说的话就代表官方的立场,一定要慎重。”
  
冷心点点头。
  
揭开白布,两名死者的尸体露了出来。死者的面孔苍白而浮肿,身体完全湿透,身上粘满水草,指甲缝里满是淤泥。“看来是溺死,他们是掉到落雁湖里了吗?”冷心问。
 
【惊悚小说】逻辑(十九)

“你来把当时的情况跟冷心说一下。”校长对一名学生道。

“你来把当时的情况跟冷心说一下。”校长对一名学生道。那名学生看来很紧张,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加上人长得瘦小,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他双手不停地互相绞着,校长说:“别紧张,慢慢说。”他反而更加紧张了。他端端正正地站在冷心面前,象背书一样说:“冷医生,您好。我叫刘其,是数学系一年级学生,这两个人是我们班的风正扬和龚浩。”

虽然很紧张,但是他的叙述还是很清楚。

今天早晨,刘其他们班正在上课,上着上着就听见风正扬和龚浩在低声争执着什么。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控制着音量,只有坐在他们身前的刘其听见他们的争吵。学校里上课是没有固定座位的,上课时学生想坐哪里就坐哪里,一般想认真听课的同学就坐在前排,想上课干其他事情的同学就坐在后排,老师也不加干涉。风正扬和龚浩坐在最后一排,前面好几排都空着没人坐。刘其因为去得晚,前面的座位已经满了,只好坐在倒数第四排。他隐隐约约听见风正扬说龚浩“抵死不回头”,后面两人的争执声交织在一起,就听不清内容了。过了一会,两人争得性起,声音渐渐大起来,连老师也听见了。只听龚浩说:“你自己死了反而说我?”风正扬连声冷笑:“我死了?可笑。明明是你死了。”龚浩“哈哈哈”地干笑三声,笑得非常夸张,一听就知道是装出来的。风正扬也毫不示弱,立刻“哼哼哼”地冷笑三声。同学们都已经无心听课,老师生气地敲了敲讲台:“这两位同学,请你们出去吵好不好?这里毕竟是课堂!”风正扬和龚浩见老师发脾气,稍稍收敛了一点,互相瞪了一眼,慢慢地坐下了。

这门课对于数学系的学生来说非常重要,而且老师也讲地十分生动。同学们见争吵已毕,便都专心听课。整整一节课,都没有听见那两个人再吵什么。下课后,同学们都陆续走出教室。刘其也快步走了出来,没走多远他就发现自己的一本书还落在教室里,就折返来拿。教室里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只有风正扬和龚浩还在。他们两人当时都趴在桌上睡觉。刘其将他们推醒,他们揉揉眼睛,就站了起来。这一站起,刘其发现他们的裤子全部都湿透了,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两人低头一看,也是十分迷惑的样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那水印还在沿着裤管朝上蔓延,转眼间已经到了腰部。那两人脸上都露出骇怕的样子,手抓着桌子大声问:“怎么搞的?见鬼了!”只这一句话的工夫,两人的胸部也已经湿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一股水腥气和水草的气味传来。刘其觉得有些害怕,后退了两步。那两人忽然好象呼吸十分困难的样子,一手扼住了喉咙,张大嘴喘气,一手高高地朝上举起,两腿不停抖动。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随着两人腿的抖动,就见他们腿上渐渐地冒出了一丝一缕的水草,鞋上慢慢地冒出许多淤泥,而他们在空中舞动的手,也渐渐被水草和淤泥覆盖。那水很快就到了他们头顶,他们好象已经快要窒息的样子,鼓着腮帮,脸色铁青,双眼直翻白。刘其当时吓得忘记了出去叫人,呆呆地看着他们在不停挣扎。当时教室里的门窗都是禁闭的,可是他们湿淋淋的头发却好象被狂风吹动一般乱动。他们脸上不断流出大量的清水,很快脚底下就湿了好大一滩。
过了一会,他们仿佛力气耗尽,手不再举起,变得绵软,却又弯曲地举得与肩平起,并且不停上下波动,看来就好象有什么东西托住他们的手臂一般。他们的头朝后仰着,神情渐渐呆滞,目光失去神采,嘴巴很久才猛然张一下,又一下,象两条岸上的鱼。刘其已经紧张得全身瘫软,想喊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看两人就快要不行了,他拼尽全身力气,一步一跪地朝门口挪去。那时恐惧贯穿了他的全身,连意识都变得模糊,只是想着要救人,这才没有倒下。等他到了门口,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见那两人都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由泪水横流,心里很明白两人多半是死了。

等他叫了人来,那两个人已经倒在地上,全身湿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但是他们还是把人送到医务室来,并且立刻通知了校长。


刘其说完,校长就点点头:“好了,你走吧。记住,刚才的话不要再对任何人说。”

刘其慌忙点点头,走了。

“你怎么看?”校长问。

冷心忙着检查尸体,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因为他还没有摸清校长的态度。

尸体的情况和肖广他们一样。冷心做了几个化验,已经可以肯定这又是落雁湖的湖水。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他将目光转医院院长:“他们的情况不可理解。”

“怎么个不可理解?”院长问。

“他们看起来象是淹死的,但是根据刘其的说法,他们当时又是在教室里。”冷心说。

“那么你怎么分析这件事?”校长问。

“我不知道,”冷心说,“我无法分析这件事情,因为这种情况,依靠我有限的医学知识已经无法解答,也许院长有想法?”他仍旧不做任何分析,将难题抛给院长。

院长微微一笑:“冷心,你是本校最出色的医学天才,要不是你爸爸的遗命要你留在这里做三年校医,你可能早就到国外去了。不要跟我说你的医学知识不够,赶快把你的分析说出来。”
 
【惊悚小说】逻辑(二十)

冷心也微微一笑:“无论如何,我都还没有资格做医学院的院长对不对?所以对于如此离奇的死亡,还是院长您最有发言权。”

“离奇?”校长唇边突然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认为他们的死亡很离奇?为什么这么说?”
糟糕!冷心在心里痛骂自己。还是斗不过这个老狐狸。他不再说话,垂下眼帘,准备来个死鱼不怕开水烫。

校长等了一阵,忽然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啊,我对他一点也不隐瞒,他却完全不信任我,连一点真话也不肯说。”

冷心还是低头不作声。
校长转头对院长无奈地一笑:“你看,这两个孩子死时发生的情况是不是很怪?”

“是的,”院长也是无奈得一笑,“跟肖广和刘永泽的死状一样。”

“我和你都认为他们是淹死的,但他们死的时候都偏偏在岸上。唉,你认为,作为一个老牌大学的校长,我能不能对外宣称“这几个人都是在陆地上淹死的”?”校长还是在问院长。

院长笑道:“你当然可以这样说,可是只怕没有人相信,不但没有人相信,你老人家可能还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

校长叹了一口气:“还是你理解我啊。可是有的孩子就不知道这点,总以为我不把事情说出来是为了掩盖真相。唉!”他这口气叹得长达一分钟。

冷心不完全相信他的话。可是校长是国内知名的学者,学术和人品有口皆碑,冷心一向对校长十分敬重,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冷心实在不好意思再沉默(“他虽然名叫冷心,其实心肠是很软的”校长和院长心灵对话)。

“他们看来都是淹死的。”冷心清清嗓子,“他们身体上的水和落雁湖的水成分一致,口中有泥沙,指甲缝里有淤泥,身上缠着水草,这是典型的淹死情状。并且根据刘其的说法,他们先是裤脚湿透,然后蔓延到身体上部,当水印蔓延到胸部时,他们显现出呼吸困难,并且高举起手,这看起来很象是他们慢慢走进水里,开始在水浅处,因此只湿了裤腿,到后来到了水深处,湿的部位就望上部移动。至于后来他们手绵软无力却又弯曲地举得与肩齐平,刘其也说了,看来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托着他们的手臂,如果说那托着他们手臂的东西就是水的浮力,就恰好可以解释。总之,如果将他们的死亡现场改为落雁湖,他们的死状就再正常也没有,可是既然他们是死在教室里,这就很奇怪了。”

校长和院长对视一笑:“你这小家伙,果然对我们有所保留。”冷心很多年没被人称为“小家伙”了,但说这话的是两个头发斑白的“老家伙”,他也只有认了。

“小家伙,”校长看来很喜欢这样称呼他,“你刚才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如果只是要这样的分析,我们又何必找你呢?我们的院长虽然头发白了,智力可没有减退,这些情况他还分析得出来。你还是有保留啊。”

“厉害啊厉害啊,不愧是修炼多年的人精。”冷心在心里暗暗地说,但是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此时医务室已经只剩下他们三人,校长等了一会,见他始终不说话,叹了一口气:“冷心,你该知道刚才刘其说的话如果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我们连这种话都不隐瞒你,你就不能信任我们吗?”
冷心还是不说话。

“好吧!”校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正要说什么,院长焦急地叫了一声:“校长!”显然是阻止他说下去。校长苦笑一下:“你难道还认为一切只是巧合?”院长的脸色变了变,终于低下头,沉默了。

校长伸出右手,慢慢地举到冷心面前:“你看!”
他的右手食指上缠了一圈雪白的绷带。“校长,你的手怎么了?”冷心问道。

校长不做声,对院长点头示意。院长走上来,拿着一把剪刀,剪开绷带,一圈一圈地将绷带揭开,露出里面的伤口。冷心看见那伤口,不由吃了一惊。校长的手指明显地短了一节,人的食指都有三节,而校长食指靠近指端的第三个关节已经没有了,指尖处血肉模糊,裸露出森森白骨,看来是被人砍去了一节。

“这是怎么回事?”冷心问道。

“我也不知道。”校长苦笑道。

“您怎么会不知道呢?”冷心虽然这样问,也已经想到这件事必然不是寻常的伤害,很有可能和他们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

校长摇摇头:“就是这么奇怪,我受了伤,自己却毫不知情。因为我受伤的时候,正在上课。”

“而我,恰好看见了一切。”院长说。


那是本周星期四下午发生的事情。

那天下午,院长经过教学一栋,猛然想起当时校长正在上课。校长是国内有名的学者,他的课讲得丰富生动,不仅学生喜欢听,许多老师也从他的讲课中受益非浅。而院长则恰好不擅长讲课。院长也是国内著名学者,更是脑神经科的医学权威,可是他的课却上得乏味得很。因此他决定学习一下校长的授课经验。为了不打搅校长上课,他便站在窗外偷偷地听。教室的窗并没有关,所以里面的声音是很清楚的。奇怪的是,他听了半天,只听见许多“咯吱咯吱”的声音,好象是室内有人正在将桌椅移来移去,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又听了两三分钟,他忍不住从窗户探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惊悚小说】逻辑(21)转贴

出现在他面前的场面令人很不可理解。当时校长的确是在讲台上讲课,但是只看见他嘴巴不断张合,没有一点声音发出。讲台下坐了50多个学生,院长开始听见的声音就是这些学生发出来的。令院长感到不可理解的也正是学生们的举动。

教室里有足够的椅子给学生来坐,甚至有多余的椅子空出来,然而学生们都蹲在地上。他们蹲的时候采取的是一种相当有难度的动作,类似于中国武术的基本功:蹲马步。他们双腿分开,大腿与小腿成九十度角,双手朝前伸得笔直。如果仅仅是这样,院长大概还以为校长和学生们在举行什么活动。但是更加怪异的是,学生们的腿上都放着一把椅子。大学的椅子,虽然不象大班椅那么豪华阔大,但也是十分结实沉重的,至少能扎实地承受一百多斤的人体重量。而这些椅子现在都放在学生们的腿上,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就是这些椅子发出来的。

椅子不是生物,所以它不会自己运动,如果一把椅子突然发出声音,那必然是人的行为令它出声。这是人的常识,也是院长从出生到那天为止形成的常识。他还从来没怀疑过这点。

然而那天发生的情况似乎证明院长的这一认识是错误的。那些椅子发出声音,而且这声音决不是由任何人造成的。当时那些学生们虽然摆出这样的姿势,但一个个都目光发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们除了将椅子放在腿上之外,再无其他身体部位与椅子相接触。

从始至终,这些学生都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院长之所以没看出来这点,是因为教室里确实有东西在动。动的东西就是那些椅子。它们在学生们腿上左右摇摆,整个结构扭曲变形,先前院长听到的声音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一把椅子这样已是十分怪异,而50多把椅子一起如此,椅子下面就是毫无动静的学生,这情景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而且这些椅子的动作并不机械,反而十分灵活,就象具有生命一般。外部操纵再灵敏,也达不到这种效果。

50多把椅子一齐整齐的“歌唱”着,声音刺耳难听。

当时是下午,阳光普照,院长却手足冰冷。即使是小时候一个人走过深夜无人的漆黑小巷,他也未曾如此刻这般害怕。

他怕得嘴唇起了一层干壳,可还是忍不住看下去。
他从中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些椅子的声音固然是难听,却十分整齐,并且总在一个短小的停顿之后响起,仿佛那短小的停顿是一个信号,一个令椅子发声的信号。

而在这个短小的停顿中,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发出。
“咯吱咯吱”

那声音也是如此,却更加尖利刺耳。
那声音是从讲台上发出的。

院长一直被讲台下的学生和椅子吸引了注意力,直到注意到这个尖锐刺耳的小声音,目光望向讲台,才蓦然想到:何以校长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呢?
想到这里,他简直连内脏都开始冒冷汗了。

校长站在讲台上,乍一看并无异常之处。他一手不断在黑板上板书,一边在讲课。

他虽然在讲课,但是目光空洞洞的,面上毫无表情,嘴巴虽然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那尖利的声音来自讲台。

院长虽然年纪大了,眼力却还好。他顺着声音寻找,发现讲台上有一个小小的白东西在左右摇摆,摇摆的状态和那些椅子极其相似。它每过几分钟,就会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然后下面的椅子就应和着整齐的尖叫。

院长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跑到走廊边吹了一阵凉风,再回来看了一阵子,终于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那小小的白东西,竟然是一截粉笔!

校长还在黑板上机械地写着,院长很自然地朝他的手看去,想看看他用来书写的粉笔,是不是也是这般怪异。

一看之下,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咽喉:校长用来书写的,哪里是什么粉笔?他是用自己右手的食指,在黑板上留下一行行鲜红的字迹。他的指头已经血肉模糊,但他仿佛不知道疼痛,依旧在写着,写的都是同样两个字――“逻辑”

整个黑板被鲜红的“逻辑”占领,院长眼前一黑,扶着墙才勉强站稳。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然后他听到一阵沙哑而怪异的尖叫。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才意识到尖叫声来自他自己。

他的尖叫惊动了教室里的生物和非生物,有一个短暂的瞬间,他们都处于绝对静止状态。等他们恢复活动时,教室里充满了人声的喧哗,学生们纷纷从地上站起,迷惑不解地望着自己的椅子和其他的人,校长捧着自己的手大声呻吟,有两个学生跑出去准备叫医生。院长赶紧冲进教室。

他一把抓住校长的手,只见那手的第一指节已经完全被磨去,露出里面的骨头来,一线浓稠的血汩汩下流。校长脸色苍白,半是因为疼痛,半是因为惊讶。
 
【惊悚小说】逻辑(22)转贴

包扎好手指后,院长询问校长当时的情况。校长一脸茫然,他说他当时正在给同学们将黑格尔的《逻辑学》,完全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讲到其中精彩的地方,他甚至大声朗诵原文,同学们也跟着大声地读。

听到这里冷心蓦然打断了院长的话:“等等,您说您在大声地朗读,学生们也跟着您读?”

“是的,”校长微笑着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他跟我想到的是一样的。”院长赞许地微笑。

院长当时听到校长这样说,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由一怔。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然而这种想法又实在太过离奇,以至于他额头上不断地冒出冷汗。
“你怎么了?”校长看见他这样,十分担心,同时也猜到他的表现必定和自己莫名其妙的伤有关系,

“发生了什么事?”

院长对校长一向非常尊敬和钦佩,何况这件事情他完全只是个旁观者,校长却是当事人。他将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校长。

校长听到这番话,觉得十分荒谬可笑,同时以异样的目光看着院长,仿佛在看一个疯子。院长知道他不信,不要说校长,连他自己对刚才所看见的情形也充满疑惑,不知道是真是假。于是他和校长返回教室里。

教室里早已乱成一锅粥,学生们议论纷纷,而黑板上无数的血字,赫然在焉。学生们看见校长进来,立刻围上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校长看见那些血字,再回想清醒的一刹那,确实看见学生们都是从地上站起,已经有九分相信了院长的话。

这时,教室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扑通”之声,大家都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原来是一个学生坐的椅子突然散架,他摔到地上。那学生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嘴里自言自语:“奇怪啊,明明是新椅子,怎么就坏了?”其他的同学也纷纷说:“是啊,我的椅子也好象快散架了。”全班的椅子都摇摇欲散。

校长的嘴唇抿得紧紧的,他暂时还无法整理思绪,只是想到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学生们知道或者传出去,否则恐怕会引起恐慌。椅子散架的事情,学生们或许还不会多想,但是黑板上的血字该做何解释呢?

学生们议论了一阵,都安静下来,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校长,希望得到一个答复。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正在沉思之际,班长走了上来。那是一个十分乖巧的女孩,她轻声说:“校长,您的手指怎么样了?”他正在想该怎样回答,那女孩已经拿起黑板擦,开始擦黑板。

那些血字在黑板擦之下纷纷消失了,他异常惊讶,却看见学生们都好似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有院长,和他一样惊异地看着黑板。

擦干净后,那女孩将黑板擦一扔,就要走下讲台。而校长,在这时蓦然发现她的手掌上竟然全被鲜血染红了。“你的手!”他不由失声叫了出来。她低头一看,笑了笑:“哎呀,被粉笔灰弄脏了。”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害怕?为什么所有的学生一点也不害怕?

“她的手是什么颜色?”他忽然问。

“白色!”一个学生回答,接着又加上一句,“她是黄种人,理论上来说应该是黄色,但是现在被粉笔灰染成了白色。”全班同学都淘气地大笑。

他和院长交换了一个眼光,两人的目光中都是惊疑不定。那女孩的手鲜红欲滴,为什么所有的同学都说是白色?她的手上明明沾满了鲜血,为什么大家都说是粉笔灰?他越想越觉得发冷,脸上冒出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那女孩到教室后面的水笼头上洗了手,清水流过她的手掌,被染成红色。洗了一阵,她的手干净了,回头笑了笑。她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但是校长和院长却觉得她那时的笑容非常可怕。
教室里的学生也是青春活泼的可爱青年,他们的笑容本来一直是校长所欣赏的,这时看在眼里却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些孩子实在冷血。
他只觉得这个教室里充满了诡异的色彩,连明亮的阳光也透露出一丝神秘。
院长和他是同样的感受,两个老人不约而同地将手紧紧握在一起,有了同仇敌忾之心。那女孩用过的黑板擦就在讲台上,两人同时朝那望去,却见那上面干干净净,不要说鲜血,连粉笔灰也没有,是一个崭新的黑板擦。
他们觉得头晕目眩。
“校长,你没事吧?”学生们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关心地上来询问。他注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心里一阵又一阵发寒。

“没事,校长的手指被钉子刺伤了,大家自习吧!”院长将校长拖出了教室。
到了办公室,校长第一句话就问:“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他们当然不是在做梦,他的手指头伤口还在一阵阵地痛。

在校长先前提起他讲课时曾带头朗读书中精彩章节时,院长已经产生了一些设想,只是那时校长还不相信他的话,而且这设想超出人们的正常概念,他便暂时隐忍不说。现在校长已经相信了所发生的事情,他就将自己想到的说了出来。

根据校长的叙述,当时他一边板书,一边朗诵书中片段,学生们坐在椅子上跟着朗诵。

而院长看到的情况是,校长当时并未曾朗诵任何文章,他用来板书的,也并非粉笔,而是自己的手指;学生们也未坐在椅子上朗诵,他们全都一言不发坐在地上,而他们的椅子坐在他们身上。当时教室里没有朗诵声,只有粉笔和椅子发出的怪声。
然而,这种怪声又的确颇象是在粉笔带领下的朗诵。

校长听院长分析到这里,已经大致明白了他的思路,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院长的结论是:当时校长和粉笔、学生和椅子,互相交换了角色。也就是说,当时的校长,其实扮演的是粉笔的角色,而学生,扮演的是椅子的角色,自然,粉笔和椅子就扮演了校长和学生的角色。


“我也是这么想的。”冷心听院长说完,点点头,

“但是为什么学生们看不见黑板上的血字呢?”

“这也是我们一直不明白的。”校长说,“本来我们打算就将这件事当作一场噩梦,忘记算了。但是后来肖广和刘永泽的死亡如此离奇,今天又发生了这件事,如果我们再视而不见,恐怕接下来会发生更加怪异的事情。”

冷心还有一点感到奇怪:“校长,你怎么认定我和这件事情有关呢?”

校长嘿嘿地笑了笑:“我不认为你和这件事有关,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在查这件事情。”

“因为,”院长也笑得如同一只老狐狸,“校长姓何。”

“姓何?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冷心莫名其妙地问完后,猛然想起一件事情,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恍然大悟,“何伯是您的哥哥还是弟弟?”

“我说了这孩子很聪明。”校长嘿嘿地对院长说,

“何伯嘛,是我的一个远方堂兄。”

冷心也笑了,有些事情,明白了真相后其实很简单:校长是何伯的堂弟,自然能从何伯那里知道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

“我的故事说完了,该你说了。”院长说。

冷心再没有隐瞒,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他们调查到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在他说的过程中,两位老人一时惊讶,一时沉思,一时唏嘘,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说到末了,冷心特别提起段云的脊柱:“他的脊柱一共有13处折断的痕迹,而他的镜框也恰好断成13块。这个数字如此巧合,我一直有点模糊的思路,但是又无法抓住。幸好校长的遭遇点醒了我。”
“你认为段云的遭遇和我一样,他也是和他的镜子互相交换了角色?”校长问。

冷心点点头:“不止段云,还有路扬也是。本来对他的伤势我们一直找不到合理的解释,现在依照这个思路,他的头皮之所以会摩擦成那个样子,道理和校长您的手指会受伤是一样的:他和他的拖把互相交换了角色。当时他以为自己在用拖把拖地,实际上是他的拖把在用他的头拖地,所以他的头全部磨破了,而地板上也留下了那么多顿挫的痕迹――那是拖把手柄一端在地板上移动时留下的,因此那手柄端头才会有许多开裂的地方。”

“你刚才提到在网上有一个叫杜子刚的学生,她的女朋友化妆时,不但没有化得漂亮,反而将原先的颜色也去掉了,而化妆棉上则变得十分漂亮,大概也是这个缘故。”院长兴奋地说。

“是的。我们一直在找星期三和星期四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看来不用找了。”冷心说。

“不错,这个星期以来的确每天都发生了怪事:星期一,段云的镜子从七楼跌下来,摔得粉碎,他以为是自己摔了下来;星期二,蒋世超和林丁发现校园里的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阵;星期三,杜子刚的女朋友发生了那件事;星期四,发生了我的事情;星期五,肖广和刘永泽出事,同时何伯看见电视里出现了和当年龙应水与朱环死时极其类似的场面;星期六,路扬和他的拖把交换了角色;星期日,也就是今天,风正扬和龚浩出事了。但是其中还有很多疑点,”校长不愧是逻辑学老师,分析起来条理很清晰,“第一,这些事情为什么发生在这些人身上,是不是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特点尚未被我们发现?第二,目前为止所发生的怪事有三种:死亡、交换角色、幻觉,这三种怪异事件之间的联系是什么?第三,段云在图书馆遇到的灰尘画和湿脚印是怎么回事?第四,在幻觉事件中到底是哪一方产生了幻觉?第五,如果真是龙应水和朱环作祟,为什么他们等到23年后的今天才开始?第六,角色交换的怪事究竟有什么含义?”
冷心和院长听得连连点头。

校长继续往下说:“现在这么多问题,一一查明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万事都有一个根源,既然何伯所看见的电视画面如此类似龙应水和朱环,我们就暂时将这两人定为始作俑者,从他们身上入手,调查这23年来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事情发生。”

“是的,”院长说,“如果真是他们干的,那么当时见死不救的那两个下棋的青年应该首先遭遇怪异事件。只要能够确定事件的根源,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冷心对两位老人佩服之极,立刻说:“那么我们就先去调查那两个人的情况吧?”

校长和院长对视一眼,校长微笑道:“我们不方便出面。我知道你和蒋世超他们都很有热情,我们会支持你们的,你们要注意安全,如果有必要,我会动用校长的权力,但现在还不到时候。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冷心点点头。两位老人在他肩上拍了拍,就出去了。
 
【惊悚小说】逻辑(23)转贴

就在冷心他们分析整件事情的同时,蒋世超他们也并没有闲着。他们既然不能留在医务室,便又折返计算机房,再次上网查找资料。段云找到起先被外面人群吵闹打断的地方,找出龙应水和朱环死亡时的资料,三个人又仔细研究了一遍。接着他们便在搜索引擎输入龙应水和朱环的名字,

接着他们便在搜索引擎输入龙应水和朱环的名字,希望能找到相关的线索。

网络上有几百条相关记录,段云逐个点击,大部分都是对这件事情的评价和报道,还有相当大一部分是龙应水和朱环的同学们缅怀他们的话。从这些文字中可以看出,两名遇难者生前是十分朴实善良的人,他们对朋友和同学都很热心,也很肯帮助别人,所以人缘极佳。他们的去世让很多人感到难过,葬礼上有不少人痛哭起来。

“这么善良的两个人,似乎死后也不应该会作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啊!”段云边看资料边对死者产生了好感,忍不住感慨几句。

“他们是两个善良的人,”林丁叹了口气,“可不见得是两个善良的鬼啊!”

段云点点头表示赞同――谁知道鬼是一种什么状态的存在呢?

几个人手里一刻不停地点击、翻页,点击到第370条记录时,出现了让他们感兴趣的内容。

这是一篇关于龙应水和朱环死亡的后续报导。里面主要提到了三个人,一个是英海天,另外两个就是当时在湖边下棋、见死不救的学生。

英海天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大病了一场,性格从此变得沉默内向。

而那两名学生,被学校给予记大过的处分,周围的老师和同学都很看不起他们,他们在学校变得十分孤立,后来忍受不了这种压力,就退学了。

所有记录大致都是这样的内容,没有更多线索。

蒋世超他们认为,如果真是龙应水和朱环报复,首当其冲的应该是那两个下棋的学生。既然龙应水和朱环的名字搜不出更多信息,他们便将那两个学生的名字作为关键字进行搜索。

这两个学生分别叫杨天问和许森。

将他们的名字输入之后,居然出现了上千条记录。打开一看,才知道这两名学生并非简单人物。他们都是以当年高考第一名的成绩进入第三师范,入校后学业一直优异出众,更加难得的是,他们的围棋已经达到7段水平,曾经代表国家队在中日围棋赛上获得奖杯,杨天问被学校师生称为棋圣,而许森则被称为棋痴。说起来,他们那天也并非见死不救。他们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习惯:下棋的时候对周围的事情完全不闻不问。据说曾经有一次,他们两人正在下棋,突然下起了大雨,偏偏棋局正下到紧张激烈之处,两个人都不动声色,坚持在雨中坐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分出胜负,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湿透了――原来他们因为专心棋局,竟然没有注意到已经下雨了。

看到这里,蒋世超心中一动:“你们是否听过‘棋圣’这个称号?”

他这么一说,林丁和段云都有点印象,但记不起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是何伯,”蒋世超说,“昨天夜里,何伯提到‘棋圣’,他说论到下棋,谁也不是当年棋圣的对手。”

那两人一回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只是当时大家都把这话当作无关紧要的话,没往心里去。看来何伯很有可能认识杨天问。

网上的资料无非都是说的杨天问和许森在学校里的辉煌往事,还有这件事情发生后大家的反应,至于两人退学后的去向,则一句也没有提起,因此也无从知晓两人是否遭到报复。

他们转而查找过去23年来学校里发生的怪事,无非是些宿舍闹鬼、自杀冤魂之类的,和眼前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联系,更加和23年前那两人的落水事件挂不上钩。但是不排除23年间发生过怪异事件而不为人知的情况。

上了一上午的网,三人的眼睛都极度疲劳,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他们便去食堂,先吃了饭再说。

正吃着,林丁忽然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在自己脚上蹭过去,他低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四处一找,什么也没看见。“怎么了?”蒋世超问。他摇摇头,心里嘀咕了一下,继续吃。才吃得没两口,脚上又被蹭了一下,看过去,却依旧什么也没有。他不由汗毛倒竖,悄悄地告诉了蒋世超和段云。段云一听他这样说,立刻紧张得将双脚抬起来,离开了地面。蒋世超四下里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什么,心里正开始觉得有点害怕,就听见有人叫他们的名字,抬头一看,赵雪君站在面前。

赵雪君在他们身边刚刚坐下,从林丁的椅子底下忽然窜出一个小小的黑影,“哧溜”窜到了赵雪君腿上,端正坐好,赫然便是那只黑猫。

“刚才就是你在我的脚底下蹭来蹭去?”林丁盯着黑猫问。黑猫捋了捋胡子,不理他。赵雪君微笑道:“它是淘气一点,你别生气。”林丁又瞪了那只猫一阵,对方毫不在乎,居然往下一趴,呼呼大睡。

“你查到什么?”蒋世超问。赵雪君负责调查肖广和刘永泽临死前的行为,她问过他们寝室的同学,得知他们在那场球赛之前什么也没干,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聊聊天、下下棋、吃点零食,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而且为了表示两人虽然在球场上对敌,但绝对不损害双方友谊,他们在下棋的时候都处处留情,最后那盘棋下成了和棋。

“什么?和棋?”蒋世超听到这里,蓦然起立。

在何伯所看见的电视节目中,最后电视画面完全消失之前,何伯曾经听到有个十分响亮的声音在说“和了”,据何伯说那多半是说的围棋。蒋世超本来一直想不明白龙应水和朱环为什么要对肖广和刘永泽下手,现在看来,关键可能就在这局和棋上。现在要弄清楚的是,23年前,杨天问和许森在落雁湖边下的那一盘棋是否也是以和局告终。几个人于是狼吞虎咽。

在他们忙着大口吞吃的时候,赵雪君将公安局的结论也告诉了他们。
 
【惊悚小说】逻辑(24)转贴

公安局对外部的公开结论是,肖广和刘永泽属于突发疾病,自然死亡。但是赵雪君的表姐小敏偷偷告诉她,其实公安局根本无法确定二人的死因。二人的一切死状都显示是溺死,但这种结论和现场几千人证的证词相悖,他们从来未接触过此类案件,为了避免社会上不必要的猜疑,只好不了了之。

公安局的结论和冷心的结论显然是一样的,这至少证明他们这一点没有走错路。

吃过饭,他们又到计算机房泡了一阵,想查出23年前那局棋到底是否是和局。无奈所有的资料都是对于人和事的讨论,小小的一局棋,根本就没有人提起。顷尽四人之力,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几个人都觉得头绪繁多,线索全无,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法。才走出计算机房,就碰见冷心急匆匆地走来,显然是来找他们的。上午的事情蒋世超等人都被赶了出来,对后来发生的情况都一无所知,看见冷心,立刻急切地询问。冷心将情况告诉他们,他们全都悚然:以前他们知道的怪异事件全部发生在学生身上,这次却发生在校长身上,可见此事的影响范围比他们预想的要大得多。听了校长关于角色交换的说法,他们都觉得很有道理,只是想不明白这种情况包含着什么意义在其中。

从医务室出来后,冷心立刻去找刘其,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但是刘其所知道的已经全部都告诉了他。刘其曾听到风正扬和龚浩争论谁生谁死的问题,令冷心非常疑惑,直觉告诉他:他们正在争论的问题或许正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他一个人来到刘其他们上课的教室――由于出了事,校警队已经将这里守住,不许任何人进去。还好校长现在和冷心是一伙的,一个电话,冷心就顺利地进去了。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教室,讲台上凌乱地扔着几个粉笔头,靠近教室后方的地下有一滩水迹,水里还有几根水草,这应该就是刘其所说“淹死”风正扬和龚浩的水。学生们不在,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只有最后一排的两个课桌上放着书。他走过去随手拿起其中一本书,就见封面上写着风正扬的名字。另外一个课桌上的书毫无疑问是龚浩的。他将这几本书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想起校长的遭遇,他将教室里的椅子都摇了摇,这些椅子都很结实,没有散架的迹象,看来发生在校长身上的事情没有在这里重演。他坐在风正扬的座位上,始终想不明白他们和那两个足球运动健将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使得两起死亡事件如此相似。两人的课桌抽屉内也是空空如也,什么线索也没有。他正黯然地要离开,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教室里的课桌是老式的那种,课桌抽屉仍旧是翻盖式。在风正扬翻开的抽屉面板内侧,有一张纵横的表格。表格占据了整个面板,由许多半厘米长宽的小方格组成,在线条的交叉处分布着很多个小黑点。表格是用圆珠笔绘制,颜色很新,看来绘制不久。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小黑点有一部分是实心的,另一部分是空心的。

冷心当然明白这是什么。事实上,所有的学生都见过这种东西;这是一张自制的棋盘。不过这种棋盘并不是用来下围棋的,而是下五子棋。他看了看棋盘上的战局,空心黑点和实心黑点各有五条成五子的队列,看来交手的双方打成了平局。

冷心之所以如此注意这局棋,是因为在棋盘的坐下角写着:风、龚决战于公元2003年10月20日。

10月20日,就是今天。如此看来,风正扬和龚浩起先的争吵很有可能是因下棋引起的,所谓生死之争,也无非是棋局生死而已。

冷心又在教室里仔细检查了一边,没有再发现什么。

蒋世超他们听到五子棋棋盘出现时,都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等听到说两人的棋局打成平手,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简单地将他们调查到的事情告诉冷心,冷心也注意到了和棋与死亡的关系。

照目前他们了解的情况来看,两起死亡事故都是在死者下了一局和棋之后发生,所以每次都有两名死者。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就意味着龙应水和朱环的报复对象是所有和棋的棋手。

第三师范的围棋社一向很有名,每天下棋的人总有几百。虽然一般人下棋都以分出输赢为目的,但也总免不了会有和棋的情况出现。如果是这样….几人一想到这里,都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赵雪君慌乱地说:“我们赶快告诉同学们,叫他们千万不要再下和棋了!”

“怎么说?以什么理由?说有鬼?”冷心苦笑着问。

这个问题将大家难住了。的确,这个理由说出去只怕没有人相信。

“没有人相信倒罢了,我只怕有人不信邪,偏偏要故意下出和棋来!”段云也是苦笑。

这倒很有可能,第三师范多的是不信邪的“精英”,段云说的这种情况几乎是必然会出现。
几个学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好法子,冷心叹了一口气:“看来只好去问那两个老狐狸了。”
 
【惊悚小说】逻辑(25)转贴

校长和院长――也就是冷心口中所说的老狐狸――听了几个学生说的情况后,很赞同他们的分析。他们也觉得事态严重,如果再不解决,死亡的人数还是会增多。

但是校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我倒是有个法子。”旁边有人插话道。
  
学生们进门时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还有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校长的办公室有一扇屏风,声音就是从屏风后面传出来了。随着说话声,屏风后转出两个人。
  
这是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十分高大,眉目英俊,气质儒雅。另一人则个头稍矮,容貌平凡,举止之间却有一种风流潇洒的气度。两人含笑望着几个学生。
  
说话的是个头较高的那位,他站在蒋世超面前,很感兴趣地看着他:“这就是你口中的七星童子?很可爱嘛。”蒋世超对他微笑一下,将目光转过去看着校长。
  
“你们怎么出来了?”校长责备他们。他们两人都是笑吟吟地看着校长,校长无可奈何地一笑“唉,你们从来都是这样。”
  
“我来介绍一下,”旁边的院长说道,“这两位,就是我们第三师范当年棋圣和棋痴――杨天问和许森。”
  
“啊?”赵雪君惊讶道,“你们没死?”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面上羞得通红。旁人虽然没有问,也是一肚皮的疑问。要知道他们几乎已经认定龙应水和朱环就是全部事件的制造者,但是现在杨天问和许森没死,显然不符合逻辑:因为如果是那两人作祟,杨天问和许森应该是第一个被报复的对象,现在二人没死,他们的推论就显得站不住脚。这令他们心里颇为迷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因此他们简直有点失望。
  
看出他们的情绪,个头较高的杨天问大笑起来:“莫非你们很希望听到我们的死讯?”
  
几个学生被说中心事,脸上都有点挂不住。只有冷心,由于职业需要,练就了不动声色的本领:“校长,这是怎么回事?”
                 
校长和冷心分手后,并没有闲下来,而是立即查找关于杨天问和许森的资料。查找这些资料的初衷是要确定他们两人已经死亡,以证实龙应水和朱环是事情的制造者。他按照当年学生档案上提供的联系方式找过去,中间几经展转,终于联系到两人。原来两人离开第三师范之后,结伴四处旅游,现在都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只是用的是笔名,所以校长不知道罢了。校长在电话里将学校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立刻就赶了过来。
  
“我和许森一直活得好好的,没有碰到过什么怪事。”杨天问告诉他们。
  
“这是不是表示我们的猜测错了?”蒋世超茫然问道。
  
许森摇摇头:“其他的都好说,但何伯在电视上看见的情景确实和我们当初的经历一模一样,并且,如你们刚才所说,两起事故的死者都是下过和棋后死亡的,而我和天问的那一盘棋,也是和棋!”
  
“但是目前能够和龙应水他们挂上钩的,也只有何伯的所见和这一盘和棋,其他许多疑点都无法解答。”林丁也很茫然。
  
杨天问笑道:“所以我们刚才想出了一个办法。”
                 
                 
  杨天问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既然有迹象表明死亡事件和和棋有关,最简单直接的求证,莫过于再有人下一盘和棋。
  
杨天问和许森便准备故意下一盘和棋。
  
他的提议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冷心说了个很形象的比喻来说明反对的理由:“这和检验一杯水是否有毒而亲自尝试有什么两样?”
  
许森他们的理由是,这件事情与他们有关,最该死的其实是他们。说这话的时候两人神色都十分黯然,仿佛回忆起了当年的事。
  
“错了,”蒋世超说,“这个实验只能证明死亡事件和和棋的关系,不能证明这些事情是否与龙应水他们有关,因此整件事情也许与你们毫无关系。”
  
“那么你们认为该怎么办?等待?等着下一次事故的发生?”杨天问问他们。
  
大家都沉默不语,这正是他们始终无法解决的问题。
 
【惊悚小说】逻辑(26)转贴

许森缓慢的语调打破了沉默:“我和天问,在23年前见死不救,虽然是无心,却也没有可以轻易被原谅的理由。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赎罪的机会。”他恳切地望着众人,“我们本来就欠了两条人命,今天就算将命丢在这里,也只当是还了23年前的旧帐了。”
  
说完,不等人们说话,他们已经摆好棋局。许森拈了一粒黑子正要落下去,蒋世超拦住了他:“我只想说,你们并没有欠谁的命,因为你们没有杀人。”
  
杨天问淡淡一笑:“见死不救和故意杀人有区别吗?”
  
蒋世超被问得怔住,无法回答,求援地望着校长。校长目光奇异地看着他们,走过来,深深对两人鞠了三个躬:“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如果两位有什么意外,何某以死谢罪就是了。”
  
三人相视一笑,再不必多言。棋局开始了。
  
蒋世超等人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何况这也许是将死亡事故减少到最低的最好方法。他们恭敬地望着两位棋手,还有在一旁凝视棋局的校长。院长悄悄走到冷心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总要有人将真相查出,以维持学校的清平。”
  
冷心纵使已经习惯将感情深藏心底,此时也禁不住有些哽咽,他知道院长这样说,几乎是交代遗言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点点头。
  
办公室弥漫着悲壮的气氛,连赵雪君的猫也表情严肃。
  
这也许是有史以来最凶险的一局棋了。
  
窗外阳光灿烂,远远地传来学生们欢笑的声音,真是很好的世界。外面的人怎么会想到这间普通的房间里正发生的是什么事呢?蒋世超眯起眼睛看着阳光,心里产生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在这样明亮的光芒底下,怎么会发生那么多诡异的事件呢?他又看看正在聚精会神于棋局的棋圣和棋痴,不由自主地想象他们会怎么死亡。他似乎可以看见他们的身体慢慢被水湿透,青色的水草爬满他们全身,他几乎闻到了湖水的腥味……我是怎么了?不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的,他努力安慰自己,但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想象。
  
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赵雪君突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他能感觉到那只手在微微颤抖,两个人都发觉对方的手又湿又冷,对望一眼,从对方那苍白的脸色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大家的脸色都是差不多的苍白,只有杨天问和许森保持着平常神色。
  
无论当年他们犯下什么过错,今天的行为都足以抵消了。
  
“我刚刚想起一件事,”段云小声说。
  
除了下棋的人,大家都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咽了好几口口水,才结结巴巴地说:“为什么一定要他们下棋?随便找个人下不可以吗?”
  
“哦?”冷心的眼神有点冷,“你认为应该找谁?”大家也都责备地看着他,林丁甚至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们误会了,”段云脸刷的红了,“我不是说别人的命不值钱,我的意思是说,我反正曾经死过一次,现在还搞不清是死是活,不如让我来下这盘棋!”
  
人们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林丁改换了钦佩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段,我第一次觉得你比我伟大!”
  
“你的想法是很好,”冷心微笑道,“但是下棋也必须棋逢对手,尤其是和棋,非要两个人水平差不多才可以,否则很难保证一定会下出和棋来。”
  
段云遗憾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现在只希望我们的推测是错误的。”赵雪君说。
  
不错,如果他们的推论是错误的,杨天问和许森就不会因为下和棋而死。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对所有的事情又陷入了未知的僵局,那样他们既难以寻找线索,也无法预期下一次事故会什么时候发生。
  
蓦的,蒋世超想到一件极为不妥的事情,仿佛灵光一闪,在他脑海里闪过,他正要捕捉,猛然脚下有个什么东西窜过,吓了他一大跳,低头一看,又是那只淘气的猫。他松了口气,但是刚才想到的事情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了。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棋局已经接近尾声,棋盘上密密麻麻黑白相间,已经没有多少可供落子的地方了。
  
“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段云又悄悄地说,“他们怎么能确定一定下的是和棋?”
  
这个问题大家的确都没想过,现在想来,确实颇有难度。要知道围棋的胜负是最后数各自所围点数,要数清已是眼花缭乱,何况要控制得两人点数恰好一致?纵使是国手也难保证说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他们不必预先计算,”校长听到他们的话,解释道,“他们只是依照当年在落雁湖边下的那盘棋走动就可以了。”
  
几人恍然大悟,顿时记起网上所看的资料中曾记载,棋圣和棋痴为了表示永不忘记落雁湖畔所发生的事,就将当时两人走的每一步棋都记录下来,熟记于心中,以时时提醒自己。
  
“和了。”杨天问和许森同时说。
  
棋局终了,两人推盘起立。
  
“生存或死亡,这是个问题”。蒋世超突然轻轻念出了《哈姆雷特》中的经典名句。
  
的确,这句话在此时引用是再恰当不过了:生存或死亡,现在的确是个未知的问题。
  
问题产生了,答案是什么?

蒋世超蓦然记起了开始他想到的那件事,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脸色变得太快,大家都看出不妥,赶紧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望着杨天问和许森不说话,眼睛里却写满了恐惧。

“怎么了?”许森问他。

“我想到一件事情。”他缓慢地说,“我在想,假若这些事情和龙应水他们并没有关系,那又该怎么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其他人的脸色都已经变了,变得和蒋世超一样惨白。

他们都已经想到,这局棋无论招来什么后果,也只能证明事故和棋局的关系,并不能说明龙应水他们是否作祟。

也就是说,如果龙应水他们作祟的话,则杨天问他们必死,而事故就此结束,这当然是最好的结局,无疑也是杨天问和许森下这一局棋所期待的目的。

但是,如果事情完全与龙应水和朱环无关,就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事情不但与龙应水和朱环无关,也与围棋无关,那么杨天问和许森也不会死,而他们的调查回到零点。
而第二种情况,则是三种情况中最糟糕的一种。

第二种情况是,事情虽然与龙应水和朱环无关,但却和和棋有关。如果是这样,杨天问和许森会死,事故也不会到此为止。在这种情况下,杨天问和许森两人的死亡,只是证实了和棋与事故的关系,对整个局势没有更大的帮助。

用两条人命做赌注来证明一个推论,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杨天问和许森面色惨然。他们并不怕死,他们只怕死得毫无价值。

他们本来充满了悲壮的感情,这感情感染了在场的其他人。

而现在,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参与了一件愚蠢的事,整件事中唯一高兴的,就是暗中制造了这一连串事故的神秘力量。

所有的人都有自投罗网的感觉,办公室士气低落。校长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大家不要灰心,也许棋圣和棋痴都不会死…..”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觉得这种几率很低。

“事情多半是龙应水他们干的,”许森低沉地说,“也许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了。”

会吗?大家都暗自苦笑――现在死亡已经不是最糟糕的结局了
 
【惊悚小说】逻辑(27)转贴

等死是最难熬的。

等了一个下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大家打电话叫来盒饭在办公室吃了,继续等待。

天色渐渐黑了,办公楼里的职工都已经下班离去,整栋大楼就只剩下他们几个。

赵雪君忽然想要上厕所。这已经是下午以来她第七次上厕所了,没有办法,她一紧张就是这样。

走到门口,她发现走廊里没有开灯,心里有点害怕,回过头来求援地看着其他人。蒋世超看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许森和杨天问身上,便只好出来陪她。

人去楼空,使得走廊分外寂静,连灯光也仿佛很安静。厕所在走廊的尽头拐弯处。赵雪君心里总有点害怕,走两步便回头看一下,搞得蒋世超也很紧张,也跟着她回头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

回了几次头,他便懒得理赵雪君,自顾自的往前走。赵雪君见他的脚步加快,赶紧上来搀着他的胳膊,眼睛还是不住东张西望。

又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看天花板,脸色为之一变。赵雪君被他突然变白的脸色吓坏了,摇着他的胳膊连连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往外冒着寒气。

然后,他慢慢地回过头――他们身后,拖着长长的他们自己的影子。

有光就有影,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整个走廊里只有中间的天花板上才有一盏吊灯。他们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吊灯在他们前方,因此影子在他们身后,这很正常。

然而,现在他们已经走过了吊灯的位置,吊灯在他们身后,光是从他们身后发出,按照常理,他们的影子应该出现在他们前方。

但是他看到的是,影子依然拖在身后,逆着光的方向拖得老长。

更加恐怖的是,此时他们分明已经站着不动,影子却还在运动着。不是那种改变位置的移动,而是大小在发生变化,在不断地拉长,慢慢地朝走廊另一头延伸,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忽然一拐弯,延伸进去了。

赵雪君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然而越看越是心惊,看到影子进入校长办公室时,她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寂静的走廊因这尖叫而变得深邃,蒋世超本来想阻止他,却发现自己也在跟着尖叫。一边叫,他们一边觉得心脏砰砰狂跳,好似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惊悚小说】逻辑(新添28)转贴

他们的叫声惊动了办公室的人们,只听到几个人的声音在大声询问:“怎么了?”他们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见灯光一阵闪动之后,眼前蓦然一黑。两人紧张得全身冰冷,互相握住对方的手,摸索着到了墙边,背部靠墙站定。办公室传来一阵嘈杂和慌乱的声音,校长在大声说“大家不要慌”,冷心和林丁则在叫着蒋世超的名字。乱了几分钟,稍微镇定了一点,听见校长洪亮的声音说:“大家不要慌,都到我身边来,我现在点名!”他首先叫的是蒋世超,蒋世超大声道:“我和赵雪君在走廊里!”然后他们慢慢沿着墙壁朝办公室移动。在平时他们也曾遇见过停电的情况,但过了几分钟后眼睛都已经适应黑暗,能朦朦胧胧看见一点东西。这时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他们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从走廊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分明亮着路灯,但走廊里却一点光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校长接着就叫了杨天问的名字,没有人回答。每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校长又连连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答。其他的人也开始帮着叫,几个人一起喊着杨天问和许森的名字,而那两人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黑暗中只听见段云抖抖地说:“他们一定是死了,你们没闻到水草的味道吗?他们跟前面几个人一样死了!!”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只听冷心轻声叱责道:“不要胡说。”然后大家都沉默下来。

蒋世超他们两人沿着墙壁摸索了一阵,一共走过了八间办公室,下一间应该就是校长办公室了。两人摸到门口,门是开的,他生怕走错,试探着叫了一声:“你们在吗?”话音未落,只听见房间内传来一连串的回声:“你们在吗――你们在吗――你们在吗――你们在吗……”好似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几十平方的房间,而是一个巨大的礼堂。蒋世超和赵雪君手指紧扣,四肢都似乎已经吓得软了,两人转身就想跑,却发现双腿沉重已极,拼命地使力,也只能勉强将双足抬离地面少许,并且无论他们如何努力,他们始终只能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运动。这种情形在梦里经常出现,在梦里,人常常会遇到想跑却跑不动的情况。他们现在的情形正是如此,身体的动作象放慢镜头一般。赵雪君觉得自己已经害怕得将要窒息了,大口地喘着气。她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要是现在她手里紧握的那只手,并不是蒋世超的,那该如何是好?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想开口问又害怕,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问:“世超,你是握着我的手吗?“只听蒋世超一声惨叫,她觉得手里那只手明显一抖,然后就在她手里拼命挣扎,似乎想挣脱出去,她立时放手。蒋世超颤抖着问:“如果我握住的不是你的手,那…那是谁的?”赵雪君全身已经被鸡皮疙瘩覆盖了好几重了,她也是用同样变调的声音问:“我不知道,我…我只是想到了,你……你果然不是握的我的手?那刚才从我手里挣脱的那只手又是谁的?”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蒋世超的声音略微镇定了一点:“原来你只是问一下!刚才那是我的手!雪君姐,你别提这样的问题来吓我了好不好?”赵雪君这才松了一口气:气氛已经够吓人了。两人还要自己吓自己。

办公室里的人听见蒋世超说话的回音,又是一阵恐慌的骚动,然后就是互相寻找的声音,接着听见冷心在大声喊:“世超,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蒋世超的声音已经变调得不象他自己的声音了,他真的觉得很害怕。现在他一手在冰冷的墙壁上摸索,令一只手悬空放着,令他心里一阵阵发毛,生怕手臂甩动时碰上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很想再次握住赵雪君的手,至少知道黑暗中的确有个人跟自己在一起,心里有个依靠。正要开口,赵雪君已经先行提出了这个想法。两人朝对方出声的方向伸出手去,在空中摸索着,心里只是打鼓。好不容易握到一起,赵雪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世超,是你吗?”蒋世超连连点头,猛然想起在黑暗中对方看不见自己点头,赶紧大声回答:“是的,是我!”

浓重的水草腥味弥漫在整个走廊。办公室里的人不间断地叫着他们的名字,给他们引路。他们不敢稍有停留,仍旧努力地抬高沉重的双腿往前移动。走了几步,蒋世超感觉到赵雪君的手在朝下拉他,似乎要他弯下腰来。他问道:“雪君姐,你在干吗?”

“什么,我也正要问你呢。”赵雪君不解的声音传来。

仿佛是一阵霜风贯体而过,他全身冰冷,恐惧堆积到了咽喉处,只是出不得声。

赵雪君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而他手里握着的那只手却显然是处于下方,根据那手使力的方向和握手的方式,可以肯定手的主人一定是半蹲或坐在地上。难道那手并不是赵雪君的?寒意从他心底弥漫出来。他使劲握了握那只手,那手比他的手大了许多,完全不似赵雪君先前的手那般小巧柔软。且这手上冰冷粘湿,仿佛才洗过一般,还有丝丝缕缕毛茸茸的东西。

“雪君姐,你掐一下我的手!”为了证实,他声音小小地对赵雪君说。

等了一小会,没有回应。他强行压制住要甩开那只手的冲动:“雪君姐,你没听到我说话吗?”这回赵雪君立刻有了回答:“我已经掐了你的手好几下了,怎么你没感觉吗?”她的声音十分惊恐,“世超,你的手怎么这么湿,你出了很多汗吗?怎么连手背也湿了?”

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大叫着甩开了那只手,同时狂喊要赵雪君放手。赵雪君显然已经被吓哭了,大声道:“怎么了?世超你在哪里?”

蒋世超很想立刻狂奔,随便跑到什么地方。无奈他依然只能这样缓慢地慢动作运动。他听见旁边赵雪君哭得打嗝的声音,可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来安慰她了。

“雪君你还好吗?世超怎么了?”办公室里的人焦急地询问。他们两人都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水草腥味就在鼻间,一阵潮气从身边氤氲而声,似乎有隐隐水声响起,两人在黑暗中几乎怀疑自己到了落雁湖边。猛然间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双手,死死地抱住世超的一条腿。世超全身一阵冷颤,双腿好似变成了石头一般,动也不会动。那双手揪着他的裤脚,拼命往下拉扯。世超的心已经快要跳出喉咙口,只听得赵雪君尖声喊叫:“谁抓着我的腿,救命,有鬼啊,有鬼啊!”

女孩子尖利的嗓音在空空的走廊里回荡,似乎是无数的冤魂在尖利地喊着“有鬼啊,救命啊”。

大家本来都已经知道是一定有鬼,但是这样大声地说出来还是第一次。没有说破之前仿佛还存有一丝侥幸,被赵雪君这么一叫破,大家都觉得寒毛森森,阴风四起,四周浓重的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鬼魂在伺机而动。

一时所有的人都沉默,只有赵雪君的回声依旧盘旋于耳际。这种刺耳的声音敲击着蒋世超的耳膜,几乎令他无法忍受。他将双手捂住耳朵,想阻止那声音。

通常回声不会持续很久,叫了两声后就应当慢慢减弱,然后消失。

赵雪君的回声在走廊里飘荡了一阵后,果然慢慢减弱。但就在回声减弱的同时,蒋世超却清晰地听见耳边有一个惊恐的男子声音在喊着什么。初时声音极小,听不清楚喊的是什么,但已足够令蒋世超心惊肉跳。此时他脚上那双手还在持续不断地朝下拉他,他却暂时无暇顾及。耳边的这个声音,即使他捂住耳朵也听得一丝不漏,就仿佛是一个人由远而近地在朝他说话,话语声中带着惊恐和绝望,渐渐地听出那声音喊的是“救命啊,救命啊”。蒋世超左躲右闪,那声音始终缠绕在耳边,他大惊之下,索性放开双手大叫:“谁在叫救命啊?”

他的声音不会比赵雪君的声音小,却没有丝毫回声,只有办公室的人们纷纷询问的声音。赵雪君在他身边哭得声噎气断,显然已经害怕得快要崩溃了。

耳边忽然安静下来。那个声音消失了。蒋世超惊疑不定,猛然觉得脚上那双手正在慢慢滑落。就在那手滑落到他脚踝之时,那手上一个冰凉的东西在他脚上一擦而过。他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尚未来得及破译那一瞬间在他脑部形成的想法,他已经先行弯腰拽住那只手,同时大声命令赵雪君抓住她脚上的那手。赵雪君颤抖着道:“它已经掉下去了。”

蒋世超听她这样说,立刻在地上四处寻找,终于给他找到另外一只横卧在地板上的手。这只手非常奇怪,明明横卧在地板上,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仿佛一直在往下掉,似乎手的下面是一个很深的虚空,有重物在拽着那手往下落。这两只手冰冷湿腻,蒋世超却不再害怕。他使尽全身力气拉着这两只手,但那手仿佛有千钧重,拖得他站不直腰,似乎自己也要被那手拽到那个莫名的虚空中去。

赵雪君变调的声音传来:“世超你干吗要拉住那只手?你是不是疯了?”

蒋世超急得快要发狂了,大声吼道:“快来帮忙,否则棋圣他们死定了。”

赵雪君心里又奇怪又害怕,但听得蒋世超叫得这样紧张,只得战战兢兢摸索上来,拽住蒋世超的胳膊努力拉住。

合他们二人之力,也只勉强使那两只手下坠的势头减缓一点。两人寸寸弯下腰去,眼见就快要支持不住了。

忽然传来一声猫叫。赵雪君诧异道:“是猫咪,它为什么这么高兴?”要知道赵雪君和这猫咪朝夕相处,对它的叫声已经相当熟悉。她听出猫咪此时的声音异常兴奋快乐。

就在猫咪发出叫声的同时,两人同时觉得手上蓦然一轻,那个巨大的拉力消失了。眼前一片巨大的光亮――电灯亮起来了。

骤然从黑暗进入光明,两人的眼睛都有点不习惯,猛然闭上眼睛。闭眼之前极短的一个瞬间,蒋世超仿佛看见有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弯下腰去,等他闭了一阵眼再睁开,只见眼前光明坦荡,什么影子也没有,只有那只猫咪呆呆地看着墙壁。

赵雪君在旁边忽然尖叫一声。蒋世超朝她望去,只见她脸色惨白,指着地上说不出话来。

办公室里的人在灯亮后没多久便立即冲出办公室,林丁和冷心牵挂蒋世超,满心焦急,又听得赵雪君不断尖叫,更是心里打鼓。众人蜂拥而出,直奔到两人面前。

所有的人都被他们看到的情形震住了。
 
【惊悚小说】逻辑(29)转贴

蒋世超和赵雪君的脚前,横卧着两个人。这两个人面部朝下,全身湿透,水草一丝一缕地缠绕在身上。两人的手被蒋世超的两只手紧紧握着。
在他们四周,一滩水印正在慢慢浸润着地板。

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两人是谁,只是谁也不愿意先说出来。

冷心走上前,慢慢翻过两人身体――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人就是杨天问和许森。

杨天问和许森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不知是死是活。大家都认为他们多半是死了。蒋世超仍旧紧紧抓住两人的手,脸上显出极其愧疚的神情:“我要是早点抓住他们就好了。”话音未落,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好几个人都拍拍他后背安慰他――这原本就不是他的错。

灯光虽然明亮,却难以掩盖现场萧索的感觉。

虽然这两人是求仁得仁,但是活着的每个人心里却是千种滋味。

冷心和院长慢慢从蒋世超手里抽出两人的手,正要将手放到杨、许二人的胸口,院长突然皱着眉头“咦”了一声,迅速抬头望向冷心,冷心也是一脸疑惑,又似乎有着隐隐的兴奋。

“怎么了?”校长问道。

两人不说话,一人拉住一只手探脉搏,然后两人几乎同时大叫一声,目光里欢喜非常,院长竟然落下了眼泪:“太好了,他们没死!“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动听的词语么?他们没死!

所有的人都落下了刚才强忍的泪水,聚拢在两人身边。院长和冷心来不及拭去眼泪,立即为两人施行急救。人工呼吸过后,杨天问一阵咳嗽,吐出几口清水,渐渐睁开了眼睛。那边许森也正在苏醒过来。


所有的人都落下了刚才强忍的泪水,聚拢在两人身边。院长和冷心来不及拭去眼泪,立即为两人施行急救。人工呼吸过后,杨天问一阵咳嗽,吐出几口清水,渐渐睁开了眼睛。那边许森也正在苏醒过来。大家半扶半抬地将两人弄到校长办公室,让他们在沙发上躺下休息。院长和冷心为他们做过检查之后,确定他们并无大碍,应当很快就会醒来,大家这才放心。校长到休息室内取了两套干净衣物,让冷心和院长为他们换上。

然后,校长转过身,问蒋世超:“你们刚才遇到了什么?”蒋世超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他说完之后,每个人都露出沉思的表情。

“怎么了?你们呢?你们在办公室遇到了什么?”蒋世超问冷心。

冷心他们在办公室里也遭遇了一些古怪的事情。

当蒋世超和赵雪君因为看见一个黑影而发出尖叫时,校长和院长正一坐一右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杨天问和其他人都坐在沙发上。他们谁也没有看见什么影子进来。灯光熄灭时,校长和院长立刻堵住了门口,可以肯定,在那一瞬间,绝对没有任何人进出办公室。而冷心在沙发上正好坐在杨天问和许森中间,灯光一黑,他立时伸手去抓他们两人。他确实抓到了两只手,但却是段云和林丁的手。他们三人心头一慌,在沙发附近摸索了许久,始终没有发现杨天问他们的踪迹,就好象那两人随着灯光一同消失了一般。

办公室总共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门口已经被校长和院长守住。在吃饭的时候,林丁就已经将窗户用封条封好,现在还可以看见那些封条完好无损地在那里。除了这两个地方,整个办公室没有其他对外的出口。但是无论他们在屋里怎样搜索,还是没有杨天问和许森的影子。更奇怪的是,过了一会,他们同时感到一股阴冷的风从屋内某个角落里吹来。循着风向去摸,却只是一堵墙壁。过后他们就听见蒋世超问了一句“你们在吗”,当时蒋世超听见无数的回声,屋内的人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声,他们只听见蒋世超的声音瓮声瓮气,好象隔着厚厚的障蔽传来。以后他们就一直在屋内搜索,听见蒋世超和赵雪君在走廊里不断发出惊叫,心里固然着急,可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门口都找不到。校长和院长也不敢贸然离开门口,只得发出各种声音来给蒋世超他们指路。

“世超,你是如何知道那两只手就是棋圣和棋痴的?”赵雪君等冷心说完之后急忙问。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里存了好一阵子了。其他的人也有相同的疑问。要知道当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在黑暗中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揪住双腿,这种滋味无论如何都不好受。蒋世超在这之前也曾被这种情况吓得惊恐不已,何以后来又突然决定要拉住这只手呢?赵雪君当时只觉得甩开都来不及,更遑论抓住。

“我并不能肯定。”蒋世超道,“我只是这么猜测。”

蒋世超和赵雪君在被人抓住双脚之后,同时听见有人大叫救命,而屋内的人却只听到他们两人的叫声,没有听见其他声音。蒋世超和赵雪君一样,对这种“救命”声感到非常恐惧,同时也在尽力挣脱腿上的手。待得救命声消失,腿上的手失去力气滑落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滑过他的脚踝,这令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许多事情在一瞬间联系起来。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冰冷的划过他脚踝的小东西,圆圆的,颇似一粒围棋。

是谁的手里会握着围棋呢?

当时他清楚地听出办公室里的人失去了杨天问和许森的踪迹,如果这只手就是属于他们两人之一的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上面,但一旦想开了,就觉得很有道理。再联想到之前两起死亡事故中死者的死状,他心里又是一动。

那几名死者都是在远离湖水的陆地上死去,但死状都如同淹死。而今晚杨天问和许森下棋,也是为了证明此事与围棋的关系。

设若此事果然与围棋有关,则按照他们的推论,杨天问和许森的死法也应当是和前面四人一致。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紧抓住他双脚的手,也许并非要将他拖到什么地方去。

假设杨天问或许森当时已经处于离奇的“淹死”过程,则他们自身必定会感觉在水里下沉,如同风正扬和龚浩的情况,他们的双手必然会本能地抓住一切可以救命的东西。而如果他们在此时抓住的,恰好是蒋世超的脚,必然不会轻易放开――这原本就是求生的本能。

而在“救命”之声消失后,那手渐渐松开,又更加证实这个推论很可能是正确的:这就如同溺水的人在大呼“救命”之后终于失去力气,不能叫喊,也无力再抓住什么。

蒋世超当时并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甚至都未能完全理清自己的思绪。他只是想到,如果这双手是恶意的,敌明我暗,逃总是逃不脱的;而如果这手如他所料是属于杨天问或许森的,既然他们是正在水中“下沉”,那么抓住他们的手是否可以将他们从“水里”救上来呢?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极其荒谬,然而他遇到的事情,实在比他的想法更加荒谬。在无法可想的情况下,只有以谬制谬了。因此他便拖住了两人的手。心里固然极其害怕,却不似先前那般恐惧无边。

而在他拖着两人的手时,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推论。因为那两只手在地板上仍旧显出下沉的趋势,就仿佛在水里不断下沉一般。他愈加坚定不移地拉着两人的手。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误。只是杨天问和许森两人是否是因此而不死,却不得而知。

“你说得没错。”杨天问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许森也已经坐了起来。院长一直在照料他们。

“你们没事吧?”见他们醒来,大家立刻围上前询问。他们精神委顿,面色苍白,一时尚未恢复过来,但好在并没有其他损伤。赵雪君倒了两杯滚烫的开水递过去,两人喝了几口,面上露出了一点血色。许森身体较弱,坐了一小会便有些支持不住,仍旧躺下。杨天问却强健许多,又休息了一会,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见他们没有大碍,大家便急切地想知道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惊悚小说】逻辑(30)转贴

“事情和世超想象的大致一样,”杨天问道。

“灯光刚刚熄灭时,我便觉得身下蓦然一空,好似沙发和地板全部不见了。我心里有些慌,正要喊,身体陡然间浸到了冰冷的水里,那水很快漫过我的口鼻,令我做声不得。刚开始的时候由于惊慌,我呛了好几口水。过了一小会,我猛然省悟到这正是我和许森一直在等待的事情。事情来临了,我反而镇定下来。要知道我是游泳的好手,在水底闭上一两分钟气不在话下。当下我立时屏住呼吸,朝上游动。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我已经在水里下沉了不知道多深,游了许久仍旧没有到达水面。我一面游,一面惦记着许森,不知他怎么样了。又过了一会,终于让我捞到了一只手。我不知道那手是敌是友,正在犹疑,那手中朝我递过一枚小小的圆形物事。我用手一摸,便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许森的黑色棋子。当年发生了龙应水他们的事件后,我和许森一直深感内疚,各自取了一枚当时的棋子挂在胸前,以志不忘。

许森的那枚是黑棋,上面刻着一个‘悔’字,我的是白棋,上面刻着一个‘愧’字。”说到这里,他展示出一枚小小的黑棋子给大家看,只见上面果然刻着细若蚊足的“悔”字。

“我当时摸到那个‘悔’字,依然可以断定对方必是许森无疑。许森当时想必也不能确定我是谁,才想出这个法子。我立即从胸前扯下白棋子塞到他手,他接过棋子,马上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们又游了一阵,胸中越来越气闷,实在难受。我想我们可能快要死了,心里倒也坦然。

就在此时,我们听见世超的声音在大喊‘你们在吗?’他当时是在喊你们,可是在我们听来,自然以为是他看见我们了。我们心里一阵惊喜,虽然不怕死,但能够活着,谁又不愿意活呢?水底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们只得摸索着朝着声音的方向游去。幸好世超和雪君一直在说话,说话声音透过水面传来,瓮声瓮气的。终于依稀辨别地出他们的说话声就在头顶,我们各自伸出手朝上乱抓,明显地感觉到手已经伸出了水面。乱抓了一阵,一人握住了一只手。

当时世超和雪君显然是非常害怕,立即甩开了我们的手。”蒋世超和赵雪君都有些羞愧的样子,杨天问微微一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继续说道:“我们已经筋疲力尽,虽然知道他们害怕,也只得抓住他们的腿不放。因为抓着他们的腿,我们终于将自己的头拔出了水面,大声喊‘救命啊,救命啊’,可惜声音十分小,雪君的哭声都比我们的喊声大很多。喊了几声,他们始终没有反应,依旧是努力想要甩开我们。我们已经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手里没有了力气,慢慢地松开了手。没想到就在我们快要沉下去的时候,世超忽然拽住我们两个,用力将我们拉了上来。”

说到这里,杨天问有些气喘,便坐下来歇息。

许森接过他的话头道:“当时我们松开手后,自认必死无疑。我猛然想到我们此番下棋的目的,正是要查明真相,如果我们就此死了,对事情毫无帮助,反而会令你们更加迷惑。当时我手里正紧握着天问的白棋子,我便努力将棋子递出去,想交到世超手里,让他明白发生的事情。无奈我的力气实在不够了,棋子只在他脚上滑了一下便再也举不上去。没想到就是这一下,竟然让世超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七星童子果然名不虚传啊!”

听到这里,大家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猫叫。赵雪君这才记起那只猫咪还在外面,便一边呼唤着猫咪的名字一边走了出去。屋内的人正待继续交谈,赵雪君蓦的发出一声尖叫,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大家慌忙冲出去,只见赵雪君站在刚才杨天问两人倒下的地方,目光惊恐地望着地下。

地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灯光在一滩水渍上反射出幽幽的光。

大家渐渐靠近赵雪君,她依旧十分惊恐,可是其他人睁大眼睛也看不出什么来。

“怎么了?”冷心问道。
赵雪君的眼睛因为受惊而显得格外大,她诧异地看了冷心一眼:“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没看见?”

“看见了,一滩水,难道你现在还怕这个?”林丁微微有些不满,认为女孩子毕竟是过于胆小,“还是你怕这只猫?这只猫倒的确古怪!”猫咪正好站在赵雪君的脚下。林丁对此猫一向没什么好感,趁机攻击它。

“你真的没看见?”赵雪君更加害怕了,她没理睬林丁的话,而是直直地望着冷心和蒋世超两人。

蒋世超和冷心互相看了一眼,冷心皱了皱眉头:

“如果你是说这摊水……”“我不是说这滩水!”赵雪君尖声打断了他的话,面孔变得煞白,“你们真的没有看见,为什么只有我看见了,为什么?”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蒋世超赶紧走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同时顺势望那滩水里扫了一眼,这么一看之下,他也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再也不能移开目光。
其他人见他如此情形,立刻奔到他们身边,往水里一看,同时被所看见的情形震撼了。

走廊里的灯光反射在水面上,显出一些影影绰绰的形象。这些形象在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看来,就仿佛是窗外风吹树动的影子,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是从赵雪君所在的角度看去,就能很清楚地看见,这些影象是一些字,弯弯曲曲正在形成,不一会儿就可以清楚看出字的内容:

推论一 ―― 一局和棋=两条人命。

窗外吹来一阵微风,这滩水渍并不是很淡,居然被这微风一吹,立即消失不见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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