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 

时间长了,邻居们对玉嫂的好奇变成了喜爱,这个外地女子平时话很少,但总是带着笑,带着她的招牌式的极清浅的微笑,让人跟她擦身过,也如沐春风。她跟着周围的大娘婶子学习做饭,学着一手摇蒲扇,一手握铁钎去引燃黑黢黢的蜂窝煤,学习用细长的棉线穿一条条的豇豆,晾干了以后冬天烧肉,也学着把过年时候买的猪肉腌起来,春天的时候给罗断玉下酒。作为交换,她带来的是江南的绣艺。玉嫂做得一手极漂亮的针线活,一卷一卷柔顺的五彩丝线在她的手中,很快就成了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亭台楼榭。而且她几乎从来不去描摩绣样,拿了绣绷就下针,仿佛那些鲜活灵动的画面都早在心中,随着她的情绪一幅幅地展示。夏天的午后,在漏进小街的阳光陪伴下,她常常飞针走线地沟勒着小街的安详。

嫁入小街两个月的时候,玉嫂有了身孕,有了,又很快地做掉,别人问起原因,她淡淡地说:年景不好,粮食不够,家里有一个孩子已经够了。说的时候,不动声色,只是眼光有些迷离。男人女人私底下叹气,但如果问他们,为什么叹气,又没人能说得出来原因。

她的出身到底还是影响了罗断玉的前程,他很快实权旁落,赋了一份闲职,没有了政治上的地位,家庭就没有了定心的铁锚。红卫兵冲进她家去的时候,是一个上午,罗断玉不在,玉嫂正在给孩子洗头,满手满身的皂角水味道。山雨欲来,她一脸先知先觉的从容,抱着孩子让路,让那些更大一些的孩子去翻箱倒柜。值钱一点的东西早已理出来放在一只箱子里等待毁灭,摆在最面上的赫然就是她的嫁衣,水红色的,只穿过一次的嫁衣,龙凤呈祥的图案在正面,鲜艳得刺眼。那种绯红刺激着小将们的破坏欲,看不到玉嫂的歇斯底里,那么能看到房间里的一塌糊涂也让他们解气。在创造性地革命行动之后,望着已经不能成其为家的四壁,小将们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意外似乎总是由不起眼的小由头引起的,一个小将看中了孩子脖子上的铁哨子,强行去扯,被吓得一直没出声的孩子扭着身子不肯,并号啕大哭,小将恼了,取下皮带就开始抽打,玉嫂搂过孩子来护住,皮带就抽在她的脸和背上,罗断玉正是在那个时候进入家门的,一见之下,眼都绿了,抄起凳子就动手,只两下,那个革命的小将就软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铁哨子是用从罗断玉身上取出来的弹壳做的,以为可以成为传家之宝,不料竟招至牢狱之灾。
 
sha fa

and thanks for continue!
 
罗断玉再次回到小街的时候,小街的陋檐依旧,但世界已经不是他所能够理解的世界。孩子去了北京念大学,玉嫂则成了城里闻名遐尔的旗袍大王。

接风宴上,小街的十七户人家都去了,满满坐了四桌。大家轮番给罗断玉敬酒,话题却总是围着玉嫂:
“嫂子苦啊,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有了收入,去街上拾荒卖钱,每天傍晚时去市场拣人家丢弃的菜叶……”
“嫂子贤啊,那么艰难的岁月,都没有放弃过孩子,偶尔有点好吃的,也尽着孩子,直到让孩子挤过独木桥,冲进了象牙塔……”
“嫂子能啊,开始为了糊口,撑了个裁剪摊,现在本城的名媛都以穿她的手绣旗袍为荣,整条街的妇女们也都跟着她做起了缝纫生意……”

罗断玉听着颂词,打着哈哈,转过头去看玉嫂。玉嫂穿灰色的套装,平凡简单的样式,只在衣领上绣着暗红和浅紫的蝶恋花图案,图案很小,却是点晴之笔,振翅的蝴蝶在领口歙动,带着整件衣服都有了生命。她的脸仍然白晰,却已不再年轻,能看到细密的纹理从眼角起源,发散到整个面颊,再绕回到额头,重重地咏唱岁月的感叹。头发花白着,没有去染,整整整齐的挽成青螺髻悬在脑后,神情安静淡然,仍是挂一脸的温婉浅笑,对众人的说话,不附和也不分辨,仿佛大家讲的都与她无关。罗断玉看着她,觉得她既近又远,近得是自己的枕边人,触手可及,远得如天边的流云,无法认清,他心里一沉,忽然对未来的生活没有了信心。

事实果然如此,那个家庭,女人的针线活上不了他的手,买菜做饭他是外行,管帐理财会头疼,甚至晚上作男人的功课,他也是力不从心的无能为力,屡屡败下阵来。玉嫂倒是从不埋怨他,每天一如既往地起早贪黑,忙里忙外。罗断玉却走不出自怨自伤的情怀了,他在发现自己基本成了废人的时候,开始了酗酒。喝最廉价的高粱白酒,每天两斤:清早吃过早饭就出门,在街头的小饭馆里叫两提白酒,一个煮熟的咸鸭蛋,然后坐下开喝。咸鸭蛋先打破,掏一个孔,把筷子头捅进去,转两下,拿出来在口里抿抿,然后就一口酒,每一口酒喝完,他会心满意足的叭嗒半天嘴,然后再伸筷子头,再喝。喝到下午,就时笑时哭,时唱时闹,有时也喃喃自语:看不透啊,看不透,谁能想到生活的路曲里拐弯地会走成这样呢。

小街里的邻居们帮着玉嫂伺候罗断玉,多得几次,便没了耐心。有人大着胆子给玉嫂建议:给他一笔钱,让他走吧,你已经苦了半生,对得起他,也对得起罗家了,何苦搭上剩下的岁月。
玉嫂低了头沉默,问得急了,就轻轻地说:离又如何,聚又如何,放得下人,能放得下心么?说的时候,眼睛看着前方,一片未知;笑意收敛,神色也跟着黯然。玉嫂不笑的时候很少,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不过就是这一闪间,也能让周围的人心生凉意,不自禁地与她同悲。
后来就没人再劝她了,私下说到玉嫂,大家仍然会叹气,说这个女人是看多了书吧,与众不同的清醒,把生死和离合都看得清透,所以淡漠。
 
看透了生死的玉嫂死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是脑溢血死的。客厅正中的桌子上有一张摊开的报纸,报纸上大标题赫然写着:江南才子黄XX仙去。配着标题的是黄XX的遗像,文质彬彬的清矍老者,似笑非笑的脸,神光湛然的眼。报纸下面掩着一本发黄的日记本,翻开日记本
第一页是男子遒劲潇洒的毛笔草书,写着:婉妹惠存 黄XX赠;
第二页是女子清秀端正的小楷,写着:忘却忘却,乃是忘而却之,立誓忘却,却又忘而不却,其情可悲,莫过于此。
此后本上再没有一个手写的字,但是密密贴满了剪报,时间一直可以追溯到四十三年前,作者全都是黄XX。早期的剪报上,有一些段落字迹模糊,斑斑点点的布满了泪痕,后来泪痕少了,只是隔几页就会有一些小的绣样夹在其中,有时是落单的鸳鸯,有时是凋零的落梅,也有的是断翅的蝴蝶,每一个主题都是残缺与伤感,一针一针的,满溢着忧伤与凄苦。
日记本的主人坐在桌前,脸上一片赤红,竟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是嘲讽,也是心满意足的解脱,小街外的大街上,正流行着王菲的新歌《不留》,空灵魅惑的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奇怪的歌词:
我把风情给了你 日子给了他
我把距离给了你 呼吸给了他
我把烟花给了你 节日给了他
我把电影票给了你 我把座位给了他
我把烛光给了你 晚餐给了他
我把歌点给了你 麦克风递给他
……
我把心给了你 身体给了他
情愿什么也不留下 再也没有什么牵挂
如果我还有哀伤 让风吹散它
如果我还有快乐
如果我还有哀伤 让风吹散它
如果我还有快乐 也许吧
 
终于完成任务了,逼着自己不要半途而废,好不好也要交作业先,自己给自己鼓掌一下:jiayou:

写的时候,忽然发现好玩的事,最近写的两篇,一篇闷,一篇透,下次再写,就该是了,合起来成了闷透了,哈哈:D
 
亭子,感觉没写透唉。要不就是我的思路还没透?
 
qu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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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由 胖蹄阿克 发布
BS为了偷懒而草菅人命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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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曾邀亭子帮我写部biography, 她很忙,然后就作罢了。
现在真的好庆幸,如当时开卷了,我现在也和玉嫂一样被草菅了。

By the way, if anyone wants to have his/her biography written by the most prestigious
author in modern literature history - TingZi, please contact me.
Price is Non-negotiable, and going to cost you some fortu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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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由 曾经是 发布



i hate you.

怎么这么好的一个模范女人又给你弄死了? 快快赔一个来。

人要活那么长干吗?~~~~~

你们就知足吧。我还从来没看她写过什么赏心悦目的男的,
让我们女的也感叹一下
 
最初由 Jingle 发布
亭子,感觉没写透唉。要不就是我的思路还没透?
:rolleyes: Jingle, 你没错,是我自己搞不定,嘘,别说了,免得别人又闹,说交的作业不算,让我重写
 
最初由 胖蹄阿克 发布
:wall:BS为了偷懒而草菅人命的作家:bad:
最初由 ?浦江是?慎钷的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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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kan::kan:

最初由 ?浦江是?慎钷的 发布

几个月前,曾邀亭子帮我写部biography, 她很忙,然后就作罢了。
现在真的好庆幸,如当时开卷了,我现在也和玉嫂一样被草菅了。

[/B]

:lol::lol::lol:
 
我才发现,原来是阿黄害死了玉嫂:smokin:
 
最初由 胖蹄阿克 发布
我才发现,原来是阿黄害死了玉嫂:smokin:

你读书太不仔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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