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匠被照片上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迷住了。真好看啊!陶匠立刻进入了忘我状态,一边看一边责备自己,我咋就想不出来呢?一会又摇头,你看这双架茶壶,好看是好看,不实用,少灌半壶水。一会又恍然大悟骂自己笨,说那个底壶其实可以用来保温的。
离开戴先生办公室,陶匠揣着图样返回工棚,一直看到下班。然后吃过公司给订的盒饭,一路吹着口哨,回到住处。天还早,通铺上有两个下棋的,还有三个看下棋的,围了一圈,棋子拍得啪啪山响。陶匠对下棋没兴趣,躺到大通铺上听评书。“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评书里正在讲策反。陶匠忽然想起了匏壶,他下地趿着鞋走向屋角的鸽笼,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像不像的,匏壶好歹算烧了出来,咱们很快就能回家了。等他走近鸽笼一看,发现大事不好,笼门洞开,雄鸽匏壶早已不知去向。
我的鸽子呢?鸽子呢!陶匠疯了似的抓住屋里的每一个人问。屋子里你喊我叫,推推搡搡,一时乱成一团。
都给我住手!靠墙躺着的窑头坐起身喝了一声。闹什么闹?不就是只鸽子吗?
陶匠冲着他嚷,它不单是只鸽子,还是……
还是什么?窑头黑着脸追问。
还是我的朋友。陶匠一咬牙,一跺脚,不可思议地说了一句城里话。
哈哈哈哈!通铺上下的陶工们统统笑弯了腰,笑岔了气,笑翻了天,边笑边指着陶匠说,你个烧壶的,说话咋这么酸?
陶匠左问右问,问不出个所以然。他满脸凄然,像评书里的人物一样,来到窑头面前双拳一抱,说老大我求你了。给我个实话,那鸽子还活着吗?
窑头在静场中皱着眉头足有一分钟,然后挥挥手说,你先出去,叫你再进来。
陶匠来到院子里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天是阴的,没有匏星,也没有牛郎织女星,只有一只圆圆的月亮模糊成一个光团,隐隐约约躲在云层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