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刚出锅的,趁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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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十五岁那年,全子初中毕业,考上了农场局重点中学。学校离家里有百十里地,需要住校。开学前一天晚上,妈妈在灯下帮全子收拾行李。妈妈一直很沉默。直到收拾完毕该睡觉了,妈妈才说:
“明天我还要起早上班,你自己坐车走吧。记住,不许偷东西,不许耍流氓。”
“儿行千里母担忧”。全子知道那是妈妈的表达方式。
这是北大荒农垦系统唯一一所省级重点高中,刚刚成立,所以全子很幸运地成为第一批学生。学生来自农场局下属十几个农场,全是尖子生。老师也是抽调农场局各学校最好的。比如说,物理老师是老北大物理系毕业,化学老师年轻时是中科院化学所的。英语老师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据说六岁就开始读“三国”了,应该属于神童一类。总之全是高人。这些人的另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大多是有“前科”的,以摘帽“右派”居多。要不然以他们的才华,怎么会沦落到北大荒教书呢?然而这些人的不幸,却成了农场孩子的幸运。没有他们“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些父辈靠种地为生的农场子弟又怎么能指望考上大学呢?人有时真的要相信命运。
三年的高中生活是在苦读中度过的。食堂 - 宿舍 - 教室,一个三角形构成了生活的全部内容。没有社交,没有娱乐,男女生不同桌,也很少说话。没人关心外面的世界在发生什么,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上大学。
食堂很大很破,伙食极差。印象中顿顿是四分钱一碗的大头菜(圆白菜)汤,外加一个四两的大馒头。偶尔吃顿面条也要打架。可是奇怪的事,就这样的伙食,男生女生一个个长得胖乎乎的,三年没听说谁病过。
宿舍就更差了。一溜十几个人睡的大通铺,分上下两层。窗户上的玻璃没有几块完整的。夏天满屋子臭袜子味。躺在床上,蚊子咬得睡不着。冬天的时候,屋外寒风刺骨,屋里也零下十几度。最惨的是晚上,屋里没灯,黑咕隆咚。被窝里冰凉冰凉的,实在不愿进去。咬着牙钻进去,得哆嗦十来分钟才能暖和起来。到早晨了,又得离开暖暖和和的被窝,穿上冰冷的棉袄棉裤,再哆嗦十分钟。二十多人打来洗脸水,挤挤擦擦地在屋里洗脸、刷牙,弄得满地是水。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地上就可以溜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