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陵在黑暗中抱着头,痛苦的背影在隐约的光里弓得很像罗丹那尊思想者雕像。而陈一妮侧躺在光溜溜的床罩上略微蜷缩的奶油身体,在房间的黑暗中正泛着寒冷的白光,静止得像一具死尸,没有体温,没有感觉,没有痛苦,也没有希望,一动不动。
沉默,山一样隔在两人之间,空气的密度岩石般结实,呼吸仿佛也凝固了。
沉默,世纪般漫长。世纪般无奈。世纪般无法预言。时间停留在沉默中,谁也不愿去推动它的前进,谁也不愿去解开它下面的面纱,谁也不愿去触摸它下面的丑陋和无助…..
“是我不好,真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孟陵终于低低地开口道:“一妮,我想,我心理上还是不ready……我做不到……她,太不幸了,呆在这里,赶不走。”他的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猛戳了两下,眉头紧皱成一团,锁满了痛苦的思绪。
“哼...”陈一妮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声响。她翻身坐了起来,轻飘飘地好像一片树叶被风吹起,床发出一声无奈的吱呀。低头摸索着寻找衣服,她苍白的身体好像一个孤单的小女孩,剪影般朦胧地颤抖在黑暗中。
“一妮”,孟陵伸手过去拉她,她象躲避瘟疫似的闪开了。“一妮,你生气了?”孟陵的手伸得更远了,想抓住她。
“别碰我!”陈一妮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地刺穿黑暗,直抵孟陵的胸膛。
“对不起,一妮!”孟陵的声音有些畏缩,有些颤抖,有些摇摆。
“哼!”陈一妮冷笑道,声音仍是低低的。“对不起,对不起,说得真好听!”
“一妮,你能不能别这样?”孟陵的手再次伸过去,又再次被陈一妮猛地甩开。
“我怎么样了?我能怎么样??”陈一妮的声音高了几度,在空气中颤抖着,“低三下四地爱了你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今天,你,你,这时候竟然叫出她的名字。我是个血肉做的,不是石头啊!你懂吗?”
黑暗中,孟陵听到陈一妮大河般的眼泪汹涌奔出眼眶的浪涛声。
“对不起,一妮。”孟陵低下头嘟囔道。
抽泣中,陈一妮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我调到这个组,你给我当组长那天起,都四年了,你知道我每天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我对你的心,换了石头都会长出草了,可你看看你,你整个就是一座大冰山!冰山上还长着冷酷的冰刺。我凑上来受冻、挨扎,我贱啊!我为什么要这样耗在你身上,为什么啊,我?”
孟陵伸手过去想给陈一妮擦泪,再次被陈一妮甩开。孟陵起身开了床头灯,想找手纸给她擦脸。陈一妮啪的一声,又把灯关了。她顺手拿起枕头,在脸上摸了一把,鼻子抽响着,发出很不文雅的巨大响声,接着说:“你没有我爱你那样爱我,我认了,我也不准备管住自己爱你的心,这是前世的孽缘,今生让我这样苦苦地来还,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一妮的抽泣不再有一丝掩饰,空气在她呜咽的哭声震荡下抖抖索索地敲打着孟陵的心脏。“一妮,你知道我也喜欢你,爱你,我并没有骗你啊。如果不是那个车祸,她如果不是那么惨,我们那个时候不是差点就……”
过去,电影胶片一样在孟陵眼前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