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深深的震撼,至少我看了之后是这样的感觉[转贴]

半夜里,野民岭刮起了大风,飞沙走石似乎要从山坡上揭下一张皮来。坂田停止了进攻,枪炮声暂时停歇了。爷爷和章兆铭杨怀义在山顶的阵地上转,六伯和我
父亲几个人在后面跟着。?

天色渐渐放亮时,风渐渐软下来,周围的山峦现出了清晰的轮廓。望着在冷风中精疲力竭仍然持枪困守的喽罗们,爷爷眼中闪过浓浓的哀伤。?

爷爷回头问杨怀义章兆铭:“二位,我李啸天是贪生怕死之辈吗?”二人一怔,
相互看看,杨怀义惊异道:“啸天兄何出此言?”爷爷咬牙切齿道:“日他小日本的先人,我狠想了想,想透了。我不能再让弟兄们硬拼等死,咱们的弹药也尽了,该杀出去了。”杨怀义道:“那就按于先生和大少爷信上说的,今晚子时下山。”爷爷瞪了杨怀义一眼:“你我兄弟多年,何时求别人的饭食吃饱自家肚子?”一阵风横扫过来,风中传过来几声惨叫。杨怀义脸一红,不再说。?

章兆铭皱眉道:“如果山下无人接应,怕不容易冲出去,现在坂田红了眼睛。”
爷爷冷笑:“小鬼子挡不住,今晚天一黑就下山。”说罢,他眯起眼看那灰蒙蒙的天空,不再说话。也许,灰雾蒙蒙的天空让爷爷产生出许多虚幻缥缈的感觉,断角岭四面黑黝黝的山影挤压着他,一种失败的预感挤压着他。此时的爷爷,想了些什么呢?我不好推测。?

山上山下,一时静如坟场。风胆怯地吹着。?

一钩残月,斜吊在西天。?


六,我爷爷的结局

充满杀机的夜幕终于訇然而降。?

东山的月亮还未升起,就被浓浓的夜雾死死锁住。断角岭周围的山峦呈现出一片朦胧的暗影。西北风又开始猛烈起来,嚣张的卷着碎石,在山坡上疯跑。?

断角岭像一个失眠的怪兽,在暗夜里兀立着。?

岭上,爷爷传令队伍,准备突围。一百多名伤号,被隐藏在藏经洞底的两个山洞里。爷爷朝大家抱拳:“弟兄们,委屈大家在此暂避几日。只要李啸天活着,就
一定回来接大家下山。”说着,爷爷嗓子哽住,竟再也讲不下去。?

有人喊道:“李司令,你只管走你的。小鬼子发现不了,算咱命大。发现了,咱用牙咬也要咬死他几个。”白义彰的胳膊被打断了一只,爷爷让他留下,但他死
活不肯,说死也要同爷爷死在一起。?

那两个山洞的入口,爷爷让人用石头垒死,只留下底口,通向绝壁。?

父亲回忆说,爷爷把突围的队伍分成了东西北三路。北面的一路,由爷爷和章兆铭带着率先闯阵,荡开缺口,吸引坂田,掩护东坡和西坡突围。?

父亲说,当时杨怀义和二伯都争着从北面率先闯阵,但爷爷铁了主意,谁也劝不动。父亲说,爷爷决定由他从北面下山,吸引鬼子,放松东西两侧,无疑是去送
死。爷爷这样做,与其说是突围,莫如说是去壮烈的自杀。爷爷当时的内心活动,已无据可查,但作为一个野民岭的好汉,他爱护荣誉应该是胜过生命的。不管他初衷如何,结局都一样。这是他性格所致,归根到底,爷爷只是在选择一种死亡方式。他只是在追求一种人生的最后结局。?

西坡突围的队伍由杨怀义带领。东坡由我二伯带领。?

队伍很快分成了三批。据父亲回忆,这三批人并没有预先的划分,只是匆忙之中临时拨堆。然而,这临时的拨堆,竟决定了这些人中的幸存者此后的历史命运。
 
父亲回忆说,那天晚上山上乱极了。五伯跟爷爷走了,六伯和我父亲本来是跟着二伯由东坡突围的,混乱之中竟和二伯失散了,六伯和我父亲竟跑到了杨怀义的
队伍里去了,只好跟着杨怀义从西坡突围。?

根据我采访的史料推测,爷爷和章兆铭带着一百二十多人刚刚冲到断角岭下,就同早已经张开大网的日本人交上了火。爷爷他们的子弹很快打光了,与鬼子们进行了白刃与肉搏。鬼子们蜂拥过来,爷爷被几个日本人用刺刀刺伤被俘。章兆铭一条腿被子弹打中被俘。白义彰和我五伯等三十多人随我爷爷被押进梁家寨的祠堂。当夜,坂田亲自提审,劝我爷爷投降。爷爷破口大骂,又被重新押回祠堂。?
祠堂里,众人哄着白义彰唱一段戏文来解闷。白义彰就摇头晃脑唱了起来,悠
扬凄婉的戏文在祠堂里响起:白义彰坐祠堂自思自叹,想起了这一战好不惨然,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众人哄出一声彩来,白义彰唱得更加得意了。?

昨夜晚断角岭一场血战,只杀得血成河尸骨成山,只杀得众英雄东逃西散,只杀得众英雄滚下山岩……爷爷笑骂:“师爷,你唱得惨惨兮兮的,不好听。”白义彰住了口,看看爷爷,笑道:“舵把子,我唱得不好,这几天嗓子累了些。不唱了不唱了。”爷爷笑道:“闷得慌,你说几个笑话来听。”白义彰点点头,他就给大家讲了几个笑话,逗得人人捧腹。白义彰却不笑,他表情安闲地讲完了笑话,就凑到爷爷跟前低声说:“啸天兄,不是兄弟不肯奉陪到底,小鬼子明天一定要割咱们的脑袋,我是个读书人,总得要些体面,不愿身首异处,请让兄弟我先行一步如何?”爷爷笑:“你怎知道明天一定要割脑袋。”?

白义彰眉头一扬:“我算出来了。”有人嘲笑:“师爷,你若能算,何苦落到这个地步。”白义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也笑了:“千算万算,总有失算。”说罢就站起身,朝众人深深一揖:“啸天兄,诸位兄弟,恕不奉陪了,离天亮尚早,大家还能睡个小觉。咱们来生再见了。”一转身,朝石墙撞去。?

登时鲜血似桃花飞溅,白义彰毕命。爷爷就哈哈笑了:“这个师爷哟。”第二天早上,爷爷等三十多人被日本人押至断角岭下,绑在一棵棵木桩上,梁家寨及周
围村寨的山民们被日军强行赶来观看。?

五伯临行前,对坂田的翻译请求,先杀我爷爷,再杀他,坂田听了,点头同意,
让人给五伯松了绑。?

五伯上前几步,跪在爷爷面前:“爹,儿先给你老人家送终了。”说罢,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爷爷哈哈大笑:“好!好!”三十多条好汉一起喊:“舵把子,孩子们给你老人家送行了。”坂田赞许地点点头,挥挥手,爷爷第一个被日本兵挑开了肚肠。随
后,五伯及三十多人被一一挑了。前几年,我去梁家寨采访几个当时被强行赶去观看的目击者,他们告诉我,那些人被杀时,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哈哈大笑,有的表情闲淡,都如游戏一般,全没有一个惊恐失色的。?

据林山县党史办编写的《林山县抗战史料》记载,章兆铭被俘后,被王寿山指认出是国民党正规军的参谋,便没有被在断角岭处死,他后来被押到了林山县城,
被严刑拷打,让他供出贺镜人部的军事情况。章兆铭不吐一个字,坦然自若,后来被关在林山县死牢,他咬破中指,题壁一联:七尺微躯酬野岭一腔热血溅林山这副血联一直保留到解放后,党史办记录下来。?

过了几天,章兆铭被押出去毙了。临刑之际,章兆铭神色不变,慷慨如平生,大呼:“后有来者!再杀贼寇!”便从容就义。?

非常遗憾,至今林山县党史办也没查清章兆铭是哪方人氏。父亲讲,章副官识文断字,肯定是读书人出身(那题壁一联作的工整对仗,便是佐证)。章兆铭的口
音像是南方人。?

爷爷他们被杀后,坂田没有将他们暴尸示众,当天让部下在断角岭下挖了个大坑,将这三十多具尸体掩埋了。并立了一块墓碑,上边刻写:“支那烈士之墓”。这件事记载于《林山县抗战史料》:1937年10月29日,日军将被他们残害的抗日志士李啸天等三十余人葬埋于断角岭下,并立碑,借以收买人心。?

我不大赞成这种“借以收买人心”的说法。虽然我提不出更多有力的驳论来。我感到坂田当时的动机是复杂的。?

此碑于“文革”初期被毁。《林山县抗战史料》上记载:国民党政府于1938年
5月曾发布褒恤令,如下:林山县国民抗日支队司令李啸天,副司令章兆铭,于野民岭抗战诸役,咸以捍卫国家,保卫疆土为职志,迭次冲锋,奋厉无前。论其忠勇,洵足发扬士气,表率戎行。不幸身陷重围,死于敌手。追怀壮烈,痛悼良深。李啸天章兆铭,均追赠陆军少将衔。并交行政院,从优议恤。两位将军事迹,存备中央档案馆,以彰忠烈,而励来兹。野民岭战死官兵遗属,每人均着抚恤壹佰元。此令。
?

我曾问林山县党史办的同志,国民党留下的档案是否有此记载,那烈士遗属每人一百块钱的抚恤金可曾发过?党史办的老陈同志摆手骂道:“狗屁!我们除了从
当时的国民党中央日报上查到了这条消息,查遍了南京重庆国民党留下的档案材料,旅差费花掉好几千,连个屁也没查到。那每个遗属的一百块钱,也一定让哪个狗官贪污了。”这似乎是唯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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