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傻 Moderator 管理成员 VIP 注册 2002-04-16 消息 7,217 荣誉分数 1,637 声望点数 393 2003-02-14 #16 Re: Re: Re: “倾城之恋”?! 能告诉告诉我“倾城之恋”说的是怎么个故事吗? 是张爱玲的小说改编的吗? :blowzy:
Aeoliao 贫穷贵公子 VIP 注册 2002-08-14 消息 6,436 荣誉分数 24 声望点数 0 2003-02-14 #17 最初由 酷猫 发布 来破坏一下气氛。 “倾城之恋”是《风云》中瞬息之间,血流成河的一招极端残酷的武功。 点击展开... 但是要无质量的青龙堰月刀,发超光速的一击 有那刀,我也可以发。哈哈哈
Barbie 蓝调酒吧=*歌星* 注册 2002-04-16 消息 2,842 荣誉分数 0 声望点数 0 2003-02-14 #18 是张爱玲的小说改编的吗? 点击展开... 对啊,挺傻JJ,到底是博览群书啊
oread 新手上路 注册 2002-01-24 消息 20,272 荣誉分数 16 声望点数 0 2003-02-14 #19 张爱玲的小说注重心理描写, 特别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微妙感情. 非常不容易拍成电影. 许鞍华因此花了很多心血营造气氛. 说实话, 倾城之恋里面的发哥太年轻了, 象个青涩的果子, 有的就是"漂亮". 他在"阿郎的故事", "秋天的童话", "监狱风云"里面的演出才是真正精彩.
张爱玲的小说注重心理描写, 特别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微妙感情. 非常不容易拍成电影. 许鞍华因此花了很多心血营造气氛. 说实话, 倾城之恋里面的发哥太年轻了, 象个青涩的果子, 有的就是"漂亮". 他在"阿郎的故事", "秋天的童话", "监狱风云"里面的演出才是真正精彩.
盗版情人 Moderator 注册 2002-05-21 消息 7,248 荣誉分数 0 声望点数 0 2003-02-14 #20 最初由 Barbie 发布 昨天在家看了周润发的“倾城之恋”,每个眼神,一伸手投足,心动不已,以至于让人窒息。不由得同意一个朋友说的,男人太完美了,还是做玻璃吧,否则女人会为他发狂的。 可惜女主角丑了点(就连我这么不挑剔的人都这么认为) 点击展开... 俺也想看,有盘吗??
最初由 Barbie 发布 昨天在家看了周润发的“倾城之恋”,每个眼神,一伸手投足,心动不已,以至于让人窒息。不由得同意一个朋友说的,男人太完美了,还是做玻璃吧,否则女人会为他发狂的。 可惜女主角丑了点(就连我这么不挑剔的人都这么认为) 点击展开... 俺也想看,有盘吗??
Barbie 蓝调酒吧=*歌星* 注册 2002-04-16 消息 2,842 荣誉分数 0 声望点数 0 2003-02-14 #21 不是随声附和XJJ,偶就觉得有写场景太不符合常理,而且发哥有的时候也太做作,感觉每场戏都是为了给别人看一样。不够那也够了,架子足够漂亮!偶看过“秋天的童话”,男女主角都是绝代佳人。 永远的发哥。
挺傻 Moderator 管理成员 VIP 注册 2002-04-16 消息 7,217 荣誉分数 1,637 声望点数 393 2003-02-14 #22 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和范柳原本身就是乱世成就的爱情,这份爱情本着顺其自然的结果看起来是得不到善终的,却因为外力的迫使,使得两人终于在了一起。只是这样的爱情结果,不知道他们今后的生活是不是可以岁月静好。 电影没看过,但是说起周润发还是喜欢临近中年他的风流与韵味,年少的人是不会有那种岁月沉淀的儒雅风范的。
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和范柳原本身就是乱世成就的爱情,这份爱情本着顺其自然的结果看起来是得不到善终的,却因为外力的迫使,使得两人终于在了一起。只是这样的爱情结果,不知道他们今后的生活是不是可以岁月静好。 电影没看过,但是说起周润发还是喜欢临近中年他的风流与韵味,年少的人是不会有那种岁月沉淀的儒雅风范的。
挺傻 Moderator 管理成员 VIP 注册 2002-04-16 消息 7,217 荣誉分数 1,637 声望点数 393 2003-02-14 #23 把原作贴上来,供大家欣赏一下吧,这可是张爱玲的名作之一。 倾城之恋 张爱玲 上海为了“节省天光”,将所有的时钟都拨快了一个小时,然而白公馆里说:“我们用 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 也罢!……胡琴上的故事是应当由光艳的伶人来扮演的,长长的两片红胭脂夹住琼瑶鼻,唱 了,笑了,袖子挡住了嘴……然而这里只有白四爷单身坐在黑沉沉的破阳台上,拉住胡琴 正拉着,楼底下门铃响了。这在白公馆是件稀罕事。按照从前的规矩,晚上绝对不作兴 出去拜客。晚上来了客,或是平空里接到一个电报,那除非是天字第一号的紧急大事,多半 是死了人。 四爷凝神听着,果然三爷三奶奶四奶奶一路嚷上楼来,急切间不知他们说些什么。阳台 后面的堂屋里,坐着六小姐,七小姐,八小姐,和三房四房的孩子们,这时都有些皇皇然。 四爷在阳台上,暗处看亮处,分外眼明,只见门一开,三爷穿着汗衫短裤,揸开两腿站在门 槛上,背过手去,啪啦啪啦扑打股际的蚊子,远远的向四爷叫道:“老四你猜怎么着?六妹 离掉的那一位,说是得了肺炎,死了!”四爷放下胡琴往房里走,问道:“是谁来给的 信?”三爷道:“徐太太。”说着,回头用扇子去撵三奶奶道:“你别跟上来凑热闹呀!徐 太太还在楼底下呢,她胖,怕爬楼。你还不去陪陪她!”三奶奶去了,四爷若有所思道: “死的那个不是徐太太的亲戚么?”三爷道:“可不是。看这样子,是他们家特为托了徐太 太来递信给我们的,当然是有用意的。”四爷道:“他们莫非是要六妹去奔丧?”三爷用扇 子柄刮了刮头皮道:“照说呢,倒也是应该……”他们同时看了六小姐一眼。白流苏坐在屋 子的一角,慢条斯理绣着一只拖鞋,方才三爷四爷一递一声说话,仿佛是没有她发言的余 地,这时她便淡淡地道:“离过婚了,又去做他的寡妇,让人家笑掉了牙齿!”她若无其事 地继续做她的鞋子,可是手指头上直冒冷汗,针涩了,再也拔不过去。 三爷道:“六妹,话不是这么说。他当初有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们全知道。现在人 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记在心里?他丢下的那两个姨奶奶,自然是守不住的。你这会子堂堂正 正地回去替他戴孝主丧,谁敢笑你?你虽然没生下一男半女,他的侄子多着呢?随你挑一 个,过继过来。家私虽然不剩什么了,他家是个大族,就是拨你看守祠堂,也饿不死你母 子。”白流苏冷笑道:“三哥替我想得真周到!就可惜晚了一步,婚已经离了这么七八年 了。依你说,当初那些法律手续都是糊鬼不成?我们可不能拿着法律闹着玩哪!”三爷道: “你别动不动就拿法律来唬人!法律呀,今天改,明天改,我这天理人情,三纲五常,可是 改不了的!你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流苏站起身来道: “你这话,七八年前为什么不说?”三爷道:“我只怕你多了心,只当我们不肯收容你。” 流苏道:“哦?现在你就不怕我多心了?你把我的钱用光了,你不怕我多心了?”三爷直问 到她脸上道:“我用了你的钱?我用了你几个大钱?你住在我们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 从前还罢了,添个人不过添双筷子,现在你去打听打听看,米是什么价钱?我不提钱,你倒 提起钱来了!” 四奶奶站在三爷背后,笑了一声道:“自己骨肉,照说不该提钱的话。提起钱来,这话 可就长了!我早就跟我们老四说过――我说:老四,你去劝劝三爷,你们做金子,做股票, 不能用六奶奶的钱哪,没的沾上了晦气!她一嫁到婆家,丈夫就变成了败家子。回到娘家 来,眼见得娘家就要败光了――天生的扫帚星!”三爷道:“四奶奶这话有理。我们那时 候,如果没让她入股子,决不至于弄得一败涂地!” 流苏气得浑身乱颤,把一只绣了一半的拖鞋面子抵住了下颌,下颌抖得仿佛要落下来。 三爷又道:“想当初你哭哭啼啼回家来,闹着要离婚,怪只怪我是个血性汉子,眼见你给他 打成那个样子,心有不忍,一拍胸脯子站出来说:好!我白老三虽穷,我家里短不了我妹子 这一碗饭!我只道你们少年夫妻,谁没有个脾气?大不了回娘家来住个三年五载的,两下里 也就回心转意了。我若知道你们认真是一刀两断,我会帮着你办离婚么?拆散人家夫妻,这 是绝子绝孙的事。我白老三是有儿子的人,我还指望他们养老呢!”流苏气到了极点,反倒 放声笑了起来道:“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你们穷了,是我把你们吃穷了。你们亏了本, 是我带累了你们。你们死了儿子,也是我害了你们伤了阴骘!”四奶奶一把揪住了她儿子的 衣领,把他的头去撞流苏,叫道:“赤口白舌的咒起孩子来了!就凭你这句话,我儿子死 了,我就得找你!”流苏连忙一闪身躲过了,抓住四爷道:“四哥你瞧,你瞧――你――你 倒是评评理看!”四爷道:“你别急呀,有话好说,我们从长计议。三哥这都是为你打算― ―”流苏赌气摔开了手,一径进里屋去了。
把原作贴上来,供大家欣赏一下吧,这可是张爱玲的名作之一。 倾城之恋 张爱玲 上海为了“节省天光”,将所有的时钟都拨快了一个小时,然而白公馆里说:“我们用 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胡琴咿咿呀呀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 也罢!……胡琴上的故事是应当由光艳的伶人来扮演的,长长的两片红胭脂夹住琼瑶鼻,唱 了,笑了,袖子挡住了嘴……然而这里只有白四爷单身坐在黑沉沉的破阳台上,拉住胡琴 正拉着,楼底下门铃响了。这在白公馆是件稀罕事。按照从前的规矩,晚上绝对不作兴 出去拜客。晚上来了客,或是平空里接到一个电报,那除非是天字第一号的紧急大事,多半 是死了人。 四爷凝神听着,果然三爷三奶奶四奶奶一路嚷上楼来,急切间不知他们说些什么。阳台 后面的堂屋里,坐着六小姐,七小姐,八小姐,和三房四房的孩子们,这时都有些皇皇然。 四爷在阳台上,暗处看亮处,分外眼明,只见门一开,三爷穿着汗衫短裤,揸开两腿站在门 槛上,背过手去,啪啦啪啦扑打股际的蚊子,远远的向四爷叫道:“老四你猜怎么着?六妹 离掉的那一位,说是得了肺炎,死了!”四爷放下胡琴往房里走,问道:“是谁来给的 信?”三爷道:“徐太太。”说着,回头用扇子去撵三奶奶道:“你别跟上来凑热闹呀!徐 太太还在楼底下呢,她胖,怕爬楼。你还不去陪陪她!”三奶奶去了,四爷若有所思道: “死的那个不是徐太太的亲戚么?”三爷道:“可不是。看这样子,是他们家特为托了徐太 太来递信给我们的,当然是有用意的。”四爷道:“他们莫非是要六妹去奔丧?”三爷用扇 子柄刮了刮头皮道:“照说呢,倒也是应该……”他们同时看了六小姐一眼。白流苏坐在屋 子的一角,慢条斯理绣着一只拖鞋,方才三爷四爷一递一声说话,仿佛是没有她发言的余 地,这时她便淡淡地道:“离过婚了,又去做他的寡妇,让人家笑掉了牙齿!”她若无其事 地继续做她的鞋子,可是手指头上直冒冷汗,针涩了,再也拔不过去。 三爷道:“六妹,话不是这么说。他当初有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们全知道。现在人 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记在心里?他丢下的那两个姨奶奶,自然是守不住的。你这会子堂堂正 正地回去替他戴孝主丧,谁敢笑你?你虽然没生下一男半女,他的侄子多着呢?随你挑一 个,过继过来。家私虽然不剩什么了,他家是个大族,就是拨你看守祠堂,也饿不死你母 子。”白流苏冷笑道:“三哥替我想得真周到!就可惜晚了一步,婚已经离了这么七八年 了。依你说,当初那些法律手续都是糊鬼不成?我们可不能拿着法律闹着玩哪!”三爷道: “你别动不动就拿法律来唬人!法律呀,今天改,明天改,我这天理人情,三纲五常,可是 改不了的!你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流苏站起身来道: “你这话,七八年前为什么不说?”三爷道:“我只怕你多了心,只当我们不肯收容你。” 流苏道:“哦?现在你就不怕我多心了?你把我的钱用光了,你不怕我多心了?”三爷直问 到她脸上道:“我用了你的钱?我用了你几个大钱?你住在我们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 从前还罢了,添个人不过添双筷子,现在你去打听打听看,米是什么价钱?我不提钱,你倒 提起钱来了!” 四奶奶站在三爷背后,笑了一声道:“自己骨肉,照说不该提钱的话。提起钱来,这话 可就长了!我早就跟我们老四说过――我说:老四,你去劝劝三爷,你们做金子,做股票, 不能用六奶奶的钱哪,没的沾上了晦气!她一嫁到婆家,丈夫就变成了败家子。回到娘家 来,眼见得娘家就要败光了――天生的扫帚星!”三爷道:“四奶奶这话有理。我们那时 候,如果没让她入股子,决不至于弄得一败涂地!” 流苏气得浑身乱颤,把一只绣了一半的拖鞋面子抵住了下颌,下颌抖得仿佛要落下来。 三爷又道:“想当初你哭哭啼啼回家来,闹着要离婚,怪只怪我是个血性汉子,眼见你给他 打成那个样子,心有不忍,一拍胸脯子站出来说:好!我白老三虽穷,我家里短不了我妹子 这一碗饭!我只道你们少年夫妻,谁没有个脾气?大不了回娘家来住个三年五载的,两下里 也就回心转意了。我若知道你们认真是一刀两断,我会帮着你办离婚么?拆散人家夫妻,这 是绝子绝孙的事。我白老三是有儿子的人,我还指望他们养老呢!”流苏气到了极点,反倒 放声笑了起来道:“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你们穷了,是我把你们吃穷了。你们亏了本, 是我带累了你们。你们死了儿子,也是我害了你们伤了阴骘!”四奶奶一把揪住了她儿子的 衣领,把他的头去撞流苏,叫道:“赤口白舌的咒起孩子来了!就凭你这句话,我儿子死 了,我就得找你!”流苏连忙一闪身躲过了,抓住四爷道:“四哥你瞧,你瞧――你――你 倒是评评理看!”四爷道:“你别急呀,有话好说,我们从长计议。三哥这都是为你打算― ―”流苏赌气摔开了手,一径进里屋去了。
挺傻 Moderator 管理成员 VIP 注册 2002-04-16 消息 7,217 荣誉分数 1,637 声望点数 393 2003-02-14 #24 里屋没点灯,影影绰绰的只看见珠罗纱帐子里,她母亲躺在红木大床上,缓缓挥动白团 扇。流苏走到床跟前,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伏在床沿上,哽咽道:“妈。”白老太太耳 朵还好,外间屋里说的话,她全听见了。她咳嗽了一声,伸手在枕边摸索到了小痰罐子,吐 了一口痰,方才说道:“你四嫂就是这么碎嘴子!你可不能跟她一样的见识。你知道,各人 有各人的难处。你四嫂天生的要强性儿,一向管着家,偏生你四哥不争气,狂嫖滥赌的,玩 出一身病来不算,不该挪用了公帐上的钱,害得你四嫂面上无光,只好让你三嫂当家,心里 咽不下这口气,着实不舒坦。你三嫂精神又不济,支持这份家,可不容易!种种地方,你得 体谅他们一点。”流苏听她母亲这话风,一味的避重就轻,自己觉得好没意思,只得一言不 发。白老太太翻身朝里睡了,又道:“先两年,动拼西凑的,卖一次田,还够两年吃的。现 在可不行了。我年纪大了,说声走,一撒手就走了,可顾不得你们。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跟着我,总不是长久之计。倒是回去是正经。领个孩子过活,熬个十几年,总有你出头之 日。” 正说着,门帘一动,白老太太道:“是谁?”四奶奶探头进来道:“妈,徐太太还在楼 下呢,等着跟您说七妹的婚事。”白老太太道:“我这就起来。你把灯捻开。”屋里点上了 灯,四奶奶扶着老太太坐起身来,伺候她穿衣下床。白老太太问道:“徐太太那边找到了合 适的人?”四奶奶道:“听她说得怪好的,就是年纪大了几岁。”白老太太咳了一声道: “宝络这孩子,今年也二十四了,真是我心上一个疙瘩。白替她操了心,还让人家说我:她 不是我亲生的,我存心耽搁了她!”四奶奶把老太太搀到外房去,老太太道:“你把我那儿 的新茶叶拿出来,给徐太太泡一碗,绿洋铁筒子里的是大姑奶奶去年带来的龙井,高罐儿里 的是碧螺春,别弄错了。”四奶奶一面答应着,一面叫喊道:“来人哪!开灯哪!”只听见 一阵脚步响,来了些粗手大脚的孩子们,帮着老妈子把老太太搬运下楼去了。 四奶奶一个人在外间屋里翻箱倒柜找寻老太太的私房茶叶,忽然笑道:“咦!七妹,你 打哪儿钻出来了,吓我一跳!我说怎么的,刚才你一晃就不见影儿了!”宝络细声道:“我 在阳台上乘凉。”四奶奶格格笑道:“害臊呢!我说,七妹,赶明儿你有了婆家,凡事可得 小心一点,别由着性儿闹。离婚岂是容易的事?要离就离了,稀松平常!果真那么容易,你 四哥不成材,我干吗不离婚哪!我也有娘家呀,我不是没处可投奔的,可是这年头儿,我不 能不给他们划算划算,我是有点人心的,就得顾着他们一点,不能靠定了人家,把人家拖穷 了。我还有三分廉耻呢!” 白流苏在她母亲床前凄凄凉凉跪着,听见了这话,把手里的绣花鞋帮子紧紧按在心口 上,戳在鞋上的一枚针,扎了手也不觉得疼,小声道:“这屋子可住不得了!……住不得 了!”她的声音灰暗而轻飘,像断断续续的尘灰吊子。她仿佛做梦似的,满头满脸都挂着尘 灰吊子,迷迷糊糊向前一扑,自己以为是枕住了她母亲的膝盖,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道: “妈,妈,你老人家给我做主!”她母亲呆着脸,笑嘻嘻的不做声。她搂住她母亲的腿,使 劲摇撼着,哭道:“妈!妈!”恍惚又是多年前,她还只十来岁的时候,看了戏出来,在倾 盆大雨中和家里人挤散了。她独自站在人行道上,瞪着眼看人,人也瞪着眼看她,隔着雨淋 淋的车窗,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罩――无数的陌生人。人人都关在他们自己的小世界里,她 撞破了头也撞不进去。她似乎是魔住了。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猜着是她母亲来了,便竭 力定了一定神,不言语。她所祈求的母亲与她真正的母亲根本是两个人。 那人走到床前坐下了,一开口,却是徐太太的声音。徐太太劝道:“六小姐,别伤心 了,起来,起来,大热的天……”流苏撑着床勉强站了起来,道:“婶子,我……我在这儿 再也呆不下去了。早就知道人家多嫌着我,就只差明说。今儿当面锣,对面鼓,发过话了, 我可没有脸再住下去了!”徐太太扯她在床沿上一同坐下,悄悄地道:“你也太老实了,不 怪人家欺负你,你哥哥们把你的钱盘来盘去盘光了。就养活你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流苏难得听见这几句公道话,且不问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先就从心上热起来,泪如雨 下,道:“谁叫我自己糊涂呢!就为了这几个钱,害得我要走也走不开。”徐太太道:“年 纪轻轻的人,不怕没有活路。”流苏道:“有活路,我早走了!我又没念过两句书,肩不能 挑,手不能提,我能做什么事?”徐太太道:“找事,都是假的,还是找个人是真的。”流 苏道:“那怕不行。我这一辈子早完了。”徐太太道:“这句话,只有有钱的人,不愁吃, 不愁穿,才有资格说。没钱的人,要完也完不了哇!你就是剃了头发当姑子去,化个缘罢, 也还是尘缘――离不了人!”流苏低头不语。徐太太道:“你这件事,早两年托了我,又要 好些。”流苏微微一笑道:“可不是,我已经二十八了。”徐太太道:“放着你这样好的人 才,二十八也不算什么。我替你留心着。说着我又要怪你了,离了婚七八年了,你早点儿拿 定了主意,远走高飞,少受多少气!”流苏道:“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 庭,哪儿肯放我们出去交际?倚仗着家里人罢,别说他们根本不赞成,就是赞成了,我底下 还有两个妹妹没出阁,三哥四哥的几个女孩子也渐渐地长大了,张罗她们还来不及呢,还顾 得到我?”
里屋没点灯,影影绰绰的只看见珠罗纱帐子里,她母亲躺在红木大床上,缓缓挥动白团 扇。流苏走到床跟前,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伏在床沿上,哽咽道:“妈。”白老太太耳 朵还好,外间屋里说的话,她全听见了。她咳嗽了一声,伸手在枕边摸索到了小痰罐子,吐 了一口痰,方才说道:“你四嫂就是这么碎嘴子!你可不能跟她一样的见识。你知道,各人 有各人的难处。你四嫂天生的要强性儿,一向管着家,偏生你四哥不争气,狂嫖滥赌的,玩 出一身病来不算,不该挪用了公帐上的钱,害得你四嫂面上无光,只好让你三嫂当家,心里 咽不下这口气,着实不舒坦。你三嫂精神又不济,支持这份家,可不容易!种种地方,你得 体谅他们一点。”流苏听她母亲这话风,一味的避重就轻,自己觉得好没意思,只得一言不 发。白老太太翻身朝里睡了,又道:“先两年,动拼西凑的,卖一次田,还够两年吃的。现 在可不行了。我年纪大了,说声走,一撒手就走了,可顾不得你们。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跟着我,总不是长久之计。倒是回去是正经。领个孩子过活,熬个十几年,总有你出头之 日。” 正说着,门帘一动,白老太太道:“是谁?”四奶奶探头进来道:“妈,徐太太还在楼 下呢,等着跟您说七妹的婚事。”白老太太道:“我这就起来。你把灯捻开。”屋里点上了 灯,四奶奶扶着老太太坐起身来,伺候她穿衣下床。白老太太问道:“徐太太那边找到了合 适的人?”四奶奶道:“听她说得怪好的,就是年纪大了几岁。”白老太太咳了一声道: “宝络这孩子,今年也二十四了,真是我心上一个疙瘩。白替她操了心,还让人家说我:她 不是我亲生的,我存心耽搁了她!”四奶奶把老太太搀到外房去,老太太道:“你把我那儿 的新茶叶拿出来,给徐太太泡一碗,绿洋铁筒子里的是大姑奶奶去年带来的龙井,高罐儿里 的是碧螺春,别弄错了。”四奶奶一面答应着,一面叫喊道:“来人哪!开灯哪!”只听见 一阵脚步响,来了些粗手大脚的孩子们,帮着老妈子把老太太搬运下楼去了。 四奶奶一个人在外间屋里翻箱倒柜找寻老太太的私房茶叶,忽然笑道:“咦!七妹,你 打哪儿钻出来了,吓我一跳!我说怎么的,刚才你一晃就不见影儿了!”宝络细声道:“我 在阳台上乘凉。”四奶奶格格笑道:“害臊呢!我说,七妹,赶明儿你有了婆家,凡事可得 小心一点,别由着性儿闹。离婚岂是容易的事?要离就离了,稀松平常!果真那么容易,你 四哥不成材,我干吗不离婚哪!我也有娘家呀,我不是没处可投奔的,可是这年头儿,我不 能不给他们划算划算,我是有点人心的,就得顾着他们一点,不能靠定了人家,把人家拖穷 了。我还有三分廉耻呢!” 白流苏在她母亲床前凄凄凉凉跪着,听见了这话,把手里的绣花鞋帮子紧紧按在心口 上,戳在鞋上的一枚针,扎了手也不觉得疼,小声道:“这屋子可住不得了!……住不得 了!”她的声音灰暗而轻飘,像断断续续的尘灰吊子。她仿佛做梦似的,满头满脸都挂着尘 灰吊子,迷迷糊糊向前一扑,自己以为是枕住了她母亲的膝盖,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道: “妈,妈,你老人家给我做主!”她母亲呆着脸,笑嘻嘻的不做声。她搂住她母亲的腿,使 劲摇撼着,哭道:“妈!妈!”恍惚又是多年前,她还只十来岁的时候,看了戏出来,在倾 盆大雨中和家里人挤散了。她独自站在人行道上,瞪着眼看人,人也瞪着眼看她,隔着雨淋 淋的车窗,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罩――无数的陌生人。人人都关在他们自己的小世界里,她 撞破了头也撞不进去。她似乎是魔住了。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猜着是她母亲来了,便竭 力定了一定神,不言语。她所祈求的母亲与她真正的母亲根本是两个人。 那人走到床前坐下了,一开口,却是徐太太的声音。徐太太劝道:“六小姐,别伤心 了,起来,起来,大热的天……”流苏撑着床勉强站了起来,道:“婶子,我……我在这儿 再也呆不下去了。早就知道人家多嫌着我,就只差明说。今儿当面锣,对面鼓,发过话了, 我可没有脸再住下去了!”徐太太扯她在床沿上一同坐下,悄悄地道:“你也太老实了,不 怪人家欺负你,你哥哥们把你的钱盘来盘去盘光了。就养活你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流苏难得听见这几句公道话,且不问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先就从心上热起来,泪如雨 下,道:“谁叫我自己糊涂呢!就为了这几个钱,害得我要走也走不开。”徐太太道:“年 纪轻轻的人,不怕没有活路。”流苏道:“有活路,我早走了!我又没念过两句书,肩不能 挑,手不能提,我能做什么事?”徐太太道:“找事,都是假的,还是找个人是真的。”流 苏道:“那怕不行。我这一辈子早完了。”徐太太道:“这句话,只有有钱的人,不愁吃, 不愁穿,才有资格说。没钱的人,要完也完不了哇!你就是剃了头发当姑子去,化个缘罢, 也还是尘缘――离不了人!”流苏低头不语。徐太太道:“你这件事,早两年托了我,又要 好些。”流苏微微一笑道:“可不是,我已经二十八了。”徐太太道:“放着你这样好的人 才,二十八也不算什么。我替你留心着。说着我又要怪你了,离了婚七八年了,你早点儿拿 定了主意,远走高飞,少受多少气!”流苏道:“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 庭,哪儿肯放我们出去交际?倚仗着家里人罢,别说他们根本不赞成,就是赞成了,我底下 还有两个妹妹没出阁,三哥四哥的几个女孩子也渐渐地长大了,张罗她们还来不及呢,还顾 得到我?”
挺傻 Moderator 管理成员 VIP 注册 2002-04-16 消息 7,217 荣誉分数 1,637 声望点数 393 2003-02-14 #25 徐太太笑道:“提起你妹妹,我还等他们的回话呢。”流苏道:“七妹的事,有希望 么?”徐太太道:“说得有几分眉目了。刚才我有意的让娘儿们自己商议商议,我说我上去 瞧瞧六小姐就来。现在可该下去了。你送我下去,成不成?”流苏只得扶着徐太太下楼,楼 梯又旧,徐太太又胖,走得吱吱格格一片响。到了堂屋里,流苏欲待开灯,徐太太道:“不 用了,看得见。他们就在东厢房里。你跟我来,大家说说笑笑,事情也就过去了,不然,明 儿吃饭的时候免不了要见面的,反而僵得慌。”流苏听不得“吃饭”这两个字,心里一阵刺 痛,硬着嗓子,强笑道:“多谢婶子――可是我这会子身子有点不舒服,实在不能够见人, 只怕失魂落魄的,说话闯了祸,反而辜负了您待我的一片心。”徐太太见流苏一定不肯,也 就罢了,自己推门进去。 门掩上了,堂屋里暗着,门的上端的玻璃格子里透进两方黄色的灯光,落在青砖地上。 朦胧中可以看见堂屋里顺着墙高高下下堆着一排书箱,紫檀匣子,刻着绿泥款识。正中天然 几上,玻璃罩子里,搁着珐琅自鸣钟,机括早坏了,停了多年。两旁垂着朱红对联,闪着金 色寿字团花,一朵花托住一个墨汁淋漓的大字。在微光里,一个个的字都像浮在半空中,离 着纸老远。流苏觉得自己就是对联上的一个字,虚飘飘的,不落实地。白公馆有这么一点像 神仙的洞府:这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上已经过了一千年。可是这里过了一千年,也同一 天差不多,因为每天都是一样的单调与无聊。流苏交叉着胳膊,抱住她自己的颈项。七八年 一眨眼就过去了。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这里,青春是不希罕的。他们有的是 青春――孩子一个个的被生出来,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红嫩的嘴,新的智慧。一年又一年 的磨下来,眼睛钝了,人钝了,下一代又生出来了。这一代便被吸到朱红洒金的辉煌的背景 里去,一点一点的淡金便是从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流苏突然叫了一声,掩住自己的眼睛,跌跌冲冲往楼上爬,往楼上爬……上了楼,到了 她自己的屋子里,她开了灯,扑在穿衣镜上,端详她自己。还好,她还不怎么老。她那一类 的娇小的身躯是最不显老的一种,永远是纤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脸,从前是白 得像瓷,现在由瓷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下颌起初是圆的,近年来渐渐尖了,越显 得那小小的脸,小得可爱。脸庞原是相当的窄,可是眉心很宽。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 眼。阳台上,四爷又拉起胡琴来了。依着那抑扬顿挫的调子,流苏不由得偏着头,微微飞了 个眼风,做了个手势。她对着镜子这一表演,那胡琴听上去便不是胡琴,而是笙箫琴瑟奏着 幽沉的庙堂舞曲。她向左走了几步,又向右走了几步,她走一步路都仿佛是合着失了传的古 代音乐的节拍。她忽然笑了――阴阴的,不怀好意的一笑,那音乐便戛然而止。外面的胡琴 继续拉下去,可是胡琴诉说的是一些辽远的忠孝节义的故事,不与她相干了。 这时候,四爷一个人躲在那里拉胡琴,却是因为他自己知道楼下的家庭会议中没有他置 喙的余地。徐太太走了之后,白公馆里少不得将她的建议加以研究和分析。徐太太打算替宝 络做媒说给一个姓范的,那人最近和徐先生在矿务上有相当密切的联络,徐太太对于他的家 世一向就很熟悉,认为绝对可靠。那范柳原的父亲是一个著名的华侨,有不少的产业分布在 锡兰马来亚等处。范柳原今年三十三岁,父母双亡。白家众人质问徐太太,何以这样的一个 标准夫婿到现在还是独身的,徐太太告诉他们,范柳原从英国回来的时候,无数的太太们急 扯白脸的把女儿送上门来,硬要哑〔“提手”旁代替“口”旁〕给他,勾心斗角,各显神 通,大大热闹过一番。这一捧却把他捧坏了。从此他把女人看成他脚底下的泥。由于幼年时 代的特殊环境,他的脾气本来就有点怪僻。他父母的结合是非正式的。他父亲有一次出洋考 察,在伦敦结识了一个华侨交际花,两人秘密地结了婚。原籍的太太也有点风闻。因为惧怕 太太的报复,那二夫人始终不敢回国。范柳原就是在英国长大的。他父亲故世以后,虽然大 太太只有两个女儿,范柳原要在法律上确定他的身份,却有种种棘手之处。他孤身流落在英 伦,很吃过一些苦,然后方才获得了继承权。至今范家的族人还对他抱着仇视的态度,因此 他总是住在上海的时候多,轻易不回广州老宅里去。他年纪轻轻的时候受了些刺激,渐渐的 就往放浪的一条路上走,嫖赌吃着,样样都来,独独无意于家庭幸福。白四奶奶就说:“这 样的人,想必是喜欢存心挑剔。我们七妹是庶出的,只怕人家看不上眼。放着这么一门好亲 戚,怪可惜了儿的!”三爷道:“他自己也是庶出。”四奶奶道:“可是人家多厉害呀,就 凭我们七丫头那股子傻劲儿,还指望拿得住他?倒是我那个大女孩子机灵些,别瞧她,人小 心不小,真识大体!”三奶奶道:“那似乎年纪差得太多了。”四奶奶道:“哟!你不知 道,越是那种人,越是喜欢年纪轻的。我那个大的若是不成,还有二的呢。”三奶奶笑道: “你那个二的比姓范的小二十岁。”四奶奶悄悄扯了她一把,正颜厉色地道:“三嫂,你别 那么糊涂!护着七丫头,她是白家的什么人?隔了一层娘肚皮,就差远了。嫁了过去,谁也 别想在她身上得点什么好处!我这都是为了大家好。”然而白老太太一心一意只怕亲戚议论 她亏待了没娘的七小姐,决定照原来计划,由徐太太择日请客,把宝络介绍给范柳原。
徐太太笑道:“提起你妹妹,我还等他们的回话呢。”流苏道:“七妹的事,有希望 么?”徐太太道:“说得有几分眉目了。刚才我有意的让娘儿们自己商议商议,我说我上去 瞧瞧六小姐就来。现在可该下去了。你送我下去,成不成?”流苏只得扶着徐太太下楼,楼 梯又旧,徐太太又胖,走得吱吱格格一片响。到了堂屋里,流苏欲待开灯,徐太太道:“不 用了,看得见。他们就在东厢房里。你跟我来,大家说说笑笑,事情也就过去了,不然,明 儿吃饭的时候免不了要见面的,反而僵得慌。”流苏听不得“吃饭”这两个字,心里一阵刺 痛,硬着嗓子,强笑道:“多谢婶子――可是我这会子身子有点不舒服,实在不能够见人, 只怕失魂落魄的,说话闯了祸,反而辜负了您待我的一片心。”徐太太见流苏一定不肯,也 就罢了,自己推门进去。 门掩上了,堂屋里暗着,门的上端的玻璃格子里透进两方黄色的灯光,落在青砖地上。 朦胧中可以看见堂屋里顺着墙高高下下堆着一排书箱,紫檀匣子,刻着绿泥款识。正中天然 几上,玻璃罩子里,搁着珐琅自鸣钟,机括早坏了,停了多年。两旁垂着朱红对联,闪着金 色寿字团花,一朵花托住一个墨汁淋漓的大字。在微光里,一个个的字都像浮在半空中,离 着纸老远。流苏觉得自己就是对联上的一个字,虚飘飘的,不落实地。白公馆有这么一点像 神仙的洞府:这里悠悠忽忽过了一天,世上已经过了一千年。可是这里过了一千年,也同一 天差不多,因为每天都是一样的单调与无聊。流苏交叉着胳膊,抱住她自己的颈项。七八年 一眨眼就过去了。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这里,青春是不希罕的。他们有的是 青春――孩子一个个的被生出来,新的明亮的眼睛,新的红嫩的嘴,新的智慧。一年又一年 的磨下来,眼睛钝了,人钝了,下一代又生出来了。这一代便被吸到朱红洒金的辉煌的背景 里去,一点一点的淡金便是从前的人的怯怯的眼睛。 流苏突然叫了一声,掩住自己的眼睛,跌跌冲冲往楼上爬,往楼上爬……上了楼,到了 她自己的屋子里,她开了灯,扑在穿衣镜上,端详她自己。还好,她还不怎么老。她那一类 的娇小的身躯是最不显老的一种,永远是纤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脸,从前是白 得像瓷,现在由瓷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下颌起初是圆的,近年来渐渐尖了,越显 得那小小的脸,小得可爱。脸庞原是相当的窄,可是眉心很宽。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的清水 眼。阳台上,四爷又拉起胡琴来了。依着那抑扬顿挫的调子,流苏不由得偏着头,微微飞了 个眼风,做了个手势。她对着镜子这一表演,那胡琴听上去便不是胡琴,而是笙箫琴瑟奏着 幽沉的庙堂舞曲。她向左走了几步,又向右走了几步,她走一步路都仿佛是合着失了传的古 代音乐的节拍。她忽然笑了――阴阴的,不怀好意的一笑,那音乐便戛然而止。外面的胡琴 继续拉下去,可是胡琴诉说的是一些辽远的忠孝节义的故事,不与她相干了。 这时候,四爷一个人躲在那里拉胡琴,却是因为他自己知道楼下的家庭会议中没有他置 喙的余地。徐太太走了之后,白公馆里少不得将她的建议加以研究和分析。徐太太打算替宝 络做媒说给一个姓范的,那人最近和徐先生在矿务上有相当密切的联络,徐太太对于他的家 世一向就很熟悉,认为绝对可靠。那范柳原的父亲是一个著名的华侨,有不少的产业分布在 锡兰马来亚等处。范柳原今年三十三岁,父母双亡。白家众人质问徐太太,何以这样的一个 标准夫婿到现在还是独身的,徐太太告诉他们,范柳原从英国回来的时候,无数的太太们急 扯白脸的把女儿送上门来,硬要哑〔“提手”旁代替“口”旁〕给他,勾心斗角,各显神 通,大大热闹过一番。这一捧却把他捧坏了。从此他把女人看成他脚底下的泥。由于幼年时 代的特殊环境,他的脾气本来就有点怪僻。他父母的结合是非正式的。他父亲有一次出洋考 察,在伦敦结识了一个华侨交际花,两人秘密地结了婚。原籍的太太也有点风闻。因为惧怕 太太的报复,那二夫人始终不敢回国。范柳原就是在英国长大的。他父亲故世以后,虽然大 太太只有两个女儿,范柳原要在法律上确定他的身份,却有种种棘手之处。他孤身流落在英 伦,很吃过一些苦,然后方才获得了继承权。至今范家的族人还对他抱着仇视的态度,因此 他总是住在上海的时候多,轻易不回广州老宅里去。他年纪轻轻的时候受了些刺激,渐渐的 就往放浪的一条路上走,嫖赌吃着,样样都来,独独无意于家庭幸福。白四奶奶就说:“这 样的人,想必是喜欢存心挑剔。我们七妹是庶出的,只怕人家看不上眼。放着这么一门好亲 戚,怪可惜了儿的!”三爷道:“他自己也是庶出。”四奶奶道:“可是人家多厉害呀,就 凭我们七丫头那股子傻劲儿,还指望拿得住他?倒是我那个大女孩子机灵些,别瞧她,人小 心不小,真识大体!”三奶奶道:“那似乎年纪差得太多了。”四奶奶道:“哟!你不知 道,越是那种人,越是喜欢年纪轻的。我那个大的若是不成,还有二的呢。”三奶奶笑道: “你那个二的比姓范的小二十岁。”四奶奶悄悄扯了她一把,正颜厉色地道:“三嫂,你别 那么糊涂!护着七丫头,她是白家的什么人?隔了一层娘肚皮,就差远了。嫁了过去,谁也 别想在她身上得点什么好处!我这都是为了大家好。”然而白老太太一心一意只怕亲戚议论 她亏待了没娘的七小姐,决定照原来计划,由徐太太择日请客,把宝络介绍给范柳原。
挺傻 Moderator 管理成员 VIP 注册 2002-04-16 消息 7,217 荣誉分数 1,637 声望点数 393 2003-02-14 #26 太长了,不贴了。如果谁喜欢想看给我发消息我给你们发过去吧。 呵呵
enjoy Moderator VIP 注册 2002-01-24 消息 10,826 荣誉分数 4 声望点数 218 2003-02-14 #27 最初由 挺傻 发布 太长了,不贴了。如果谁喜欢想看给我发消息我给你们发过去吧。 呵呵 点击展开... http://home.njenet.net.cn/kqwz/mj/zal/026.htm 自从吵闹过这一番,兰仙对于这头亲事便洗手不管了。七巧的病渐渐痊愈,略略下床走动,便逐日骑着门坐着,遥遥的向长安屋里叫喊着:“你要野男人你尽管去找,只别把他带上门来认我做丈母娘,活活的气死了我!我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能够容我多活两年,便是姑娘的恩典了!”颠来倒去几句话,嚷得一条街上都听得见。亲戚丛中自然更将这事沸沸扬扬传了开去。…… 无孔不入的苍凉美 张爱玲生于1920-1995年,原名张?,笔名梁京,祖籍河北丰润,生于上海,名门闺秀。1942年开始职业写作生涯。40年代上海著名女作家,创作擅长心理分析,1952年赴香港。1966年定居美国,后死于公寓。 《倾城之恋》是张爱玲的中短篇小说集,收入了张爱玲的主要代表作,如《倾城之恋》、《金锁记》、《红玫瑰与白玫瑰》等7篇精品,可以说,要解读张爱玲,这些作品已经足够。 张爱玲的小说底色是“苍凉”,就是在这种无孔不入的苍凉之中,张爱玲用文字构筑着她慑人心魄的文学世界。
最初由 挺傻 发布 太长了,不贴了。如果谁喜欢想看给我发消息我给你们发过去吧。 呵呵 点击展开... http://home.njenet.net.cn/kqwz/mj/zal/026.htm 自从吵闹过这一番,兰仙对于这头亲事便洗手不管了。七巧的病渐渐痊愈,略略下床走动,便逐日骑着门坐着,遥遥的向长安屋里叫喊着:“你要野男人你尽管去找,只别把他带上门来认我做丈母娘,活活的气死了我!我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能够容我多活两年,便是姑娘的恩典了!”颠来倒去几句话,嚷得一条街上都听得见。亲戚丛中自然更将这事沸沸扬扬传了开去。…… 无孔不入的苍凉美 张爱玲生于1920-1995年,原名张?,笔名梁京,祖籍河北丰润,生于上海,名门闺秀。1942年开始职业写作生涯。40年代上海著名女作家,创作擅长心理分析,1952年赴香港。1966年定居美国,后死于公寓。 《倾城之恋》是张爱玲的中短篇小说集,收入了张爱玲的主要代表作,如《倾城之恋》、《金锁记》、《红玫瑰与白玫瑰》等7篇精品,可以说,要解读张爱玲,这些作品已经足够。 张爱玲的小说底色是“苍凉”,就是在这种无孔不入的苍凉之中,张爱玲用文字构筑着她慑人心魄的文学世界。
Barbie 蓝调酒吧=*歌星* 注册 2002-04-16 消息 2,842 荣誉分数 0 声望点数 0 2003-02-14 #30 俺也想看,有盘吗 点击展开... Oh, that's my roommate's. But I could ask her whether you can have it for one or two days. I called you just now at school, why don't you answer me
俺也想看,有盘吗 点击展开... Oh, that's my roommate's. But I could ask her whether you can have it for one or two days. I called you just now at school, why don't you answer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