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见-佛陀的证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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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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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传人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最具现代气息

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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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说佛教是理解世界的一种观点,而且是一种相当深奥的观点。但我不会说佛教所说的真理是惟一的真理,那样太自大了﹂

本刊记者 施雨华

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显然和一般人印象中的佛教 上师有些不同。他被认为是最具现代气息的佛教导师。他的弘法风格鲜明大胆、独树一帜。他喜欢开玩笑,极富幽默感,“讽刺的是”几乎是他的惯用语。他不排斥 科技,甚至在法会或日常课诵中使用iPad。他当过意大利导演贝托鲁奇的顾问,后来自己也成了两部电影的导演。和他电影中的小喇嘛一样,他总不错过4年一 届的世界杯。

1961年,他出生在不丹一个拥有众多伟大上师的佛教家族,7岁那年,他被认证为19世纪西藏最伟大的佛教上师、不分教派(“利美”)运动主要领导者蒋扬钦哲旺波的第三世转世,很小的时候就被引向藏传佛教的许多伟大导师。“仁波切”即是藏人对转世修行者的一种尊称。

藏传佛教有极其严格的教育和训练方法。宗萨钦 哲仁波切回忆,他们这一代成长时,老一代总训斥他们:你们这些小家伙太懒散了;你们这些小家伙太幸运了;你们这些小家伙不够努力。他就想:不够努力是什么 意思?我们凌晨两点起床,非常早就入睡。我们没有节日,没有周末,每周没有间歇,每月没有休假,没有父母探望,没有其他孩子做伴。甚至吃饭、睡觉时都有老 师在旁边讲佛陀的故事。这叫不够努力?

对年轻的祖古(“转世活佛”)或仁波切来说, 最重要的训练之一是快速阅读(指发出声音的念诵)。因为口耳相传是藏传佛教保持传承的重要方法,如果想使传承可以延续,仁波切们需要大量诵读:经文、咒 语、仪轨。如果不能快速阅读就不可能完成。光是学这个就要5年时间,这个时候,普通孩子多半在学习语文、数学、科学。

现在,训练方法完全变了。面对新一代修行者 时,宗萨钦哲仁波切的心境,有点像当年的老一代,“和我们相比他们太容易了。他们有那么多玩具、那么多假日,他们的父母会提出‘我们家仁波切需要这个需要 那个’。他们还看电视,怎么都行,你明白吗?我不会说变糟了,我不知道,但变化是确定无疑的。”

而回想起自己的导师们时,宗萨钦哲仁波切满怀感激:“我现在50岁,我希望能倒回25年。那时我还不懂得好好珍惜他们。如果回到过去,有那么多事可以做。比如,我希望25年前我有台录音机,或者摄像机。但你知道当时并没有。”

如今,他在不丹和印度建立了多所佛学院。他监 督的悉达多本愿佛学会在全世界有6个教学及修行中心。同时他还负责钦哲、莲心两个非营利基金会。自2010年起,仁波切发起“84000”佛典传译计划。 这是一项长期的全球行动,目标是将浩瀚的佛教典籍翻译为现代语言,让全世界共享。

在世界各地讲授佛法,自然要经常使用英语-- 这次的采访就是用英语进行的。但宗萨钦哲仁波切说,他并没怎么学过英语,最多不超过半年。有中国朋友建议他学汉语,他非常有兴趣,“但在我这个年纪,不得 不学4000个词太令人气馁了。”他说他喜欢北京人的腔调,如果真想说,会试着学一点北京话。

在他看来,中国大陆的年轻人和那些新加坡人、 香港人或台湾人--他们都宣称有志于成为佛教徒--有相当差异。许多时候他似乎更喜欢大陆的年轻人,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文化包袱,就像空白的画布。而在新加 坡那样的地方,对佛教已经有先入之见,人们在向上师求教前头脑里也许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

目前,他已经有4部著作译成中文。其中《正 见:佛陀的证悟》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说明佛教与其他宗教有何不同,佛的“四法印”(诸行无常,诸漏皆苦,诸法无我,涅槃寂静)如何理解。《佛教的见地与修 道》则是深入浅出、精简全面的佛教通论。另外两本是《人间是剧场》、《朝圣:到印度圣地做什么》。

宗萨钦哲仁波切和电影结缘还是在英国读硕士时。“当时贝托鲁奇正打算拍电影《小活佛》,想要一些哲学上的建议。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刚好遇到他,告诉他有个喇嘛喜欢电影,他们联系上了我。在现场我见到了中国最好的演员之一:英若诚。”

后来,他去纽约电影学院读了电影专业。他导演 的两部佛教主题电影朴素而耐人寻味。《高山上的世界杯》说的是小喇嘛为看世界杯费尽周折的故事。《旅行者与魔法师》则讲述一心去美国开始新生活的不丹年轻 人如何在路途中改变了心境。第3部《VARA》(“Vara”梵文中意为加持、恩惠)目前正在进行。

我们问他,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宗教传承的使命,他原本可能成为另外一个人。他说,他出生在一个宗教家庭,没有很多东西可以参照。不过他也许不介意成为另一个人,比如“一个有特色的经济学家”。

佛教是现代的、民主的

人物周刊:佛学是真理还是对世界的一种见解?

仁波切:如同所有的思想路径或体系,佛教对整 个世界,以及个人世界--我们自己,有一种独有的见解。因为说到底是自我“创造”了整个世界。禅宗有个说法:学佛是为了了解自我,而了解自我是为了明白自 我并不存在。以此为背景,我会说佛教对自我和世界的真相是什么有相当复杂的分析和见解。如果你检视佛教的教法,比如关于无常的教导,关于缘起的教导,你可 以分析,甚至带一些怀疑的态度,判断它们是不是正确的。我会说佛教是理解世界的一种观点,而且是一种相当深奥的观点。我不会说佛教所说的真理是惟一的真 理。那么说太自大了。作为一个佛教徒,我认为佛教所说的真理针对的是个体性体验。就我而言它是足够的、令人满意的。

人物周刊:我们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佛教徒?

仁波切:我可能会问,你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社会主义者?这有点类似。社会主义哲学很好,它是以人为本的。但社会主义者可能很多变,有人也许表现得像是很好的社会主义者,事实上却是资产阶级甚至真正的资本家。所以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佛教徒是很困难的。

佛教真的相当复杂,你不可能弄出一本小册子, 说这就是佛教徒行为举止的守则。甚至我自己,尽管已成为佛教徒50年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的佛教徒。一个佛教徒可能表现得非常有道德、温和、平静等 等。如果我受到考验,例如被强迫不能吃午餐或晚餐,我想我会发脾气的。但发脾气并不必然意味着你不是佛教徒。按传统,你可以从皈依与否判断一个人是不是佛 教徒。但也可以说,如果你接受四法印,至少在智性上,你可以说你是佛教徒。

我今天刚跟人谈到,在大乘佛教中,特别是在中 国,你们尊崇伟大的禅宗大师,也尊崇济公这样的人。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禅宗大师们容貌美好,非常安详,而济公是个醉鬼对吗?没有谁说,“这不是佛教 徒。”这显示出智慧总是超越二元判断的。如果你要定义何为佛教徒,这似乎是惟一的方式。

人物周刊:相比佛教,基督教近些年在中国发展得很快,对此您怎么看?

仁波切:我当然赞成信仰自由。每个人都有选择 的自由,不只是他们的精神道路,也包括生活方式。但生命中最重要的是心灵,没有心灵我们的肉体就与尸体无异。精神道路是心理性的,和你的精神--如果你喜 欢神学词汇--灵魂有关。如果中国人真在探寻精神道路,而且在这种探寻中找到了基督教,那很好。如果他们所找到的答案是伊斯兰教,也很好。但如果一个人没 去探寻,被强加了一条道路,或是被恩惠和贿赂暗中旁敲侧击,我就会有疑虑了。选择精神道路就像堕入爱河,如果你选择一种宗教是因为金钱等等,那这就像娶一 个妻子或嫁一个丈夫是因为对方富有。这不是发自内心的。只要人们真诚探寻,他们选择任何道路都是好的。

人物周刊:在《正见》中,您说佛教比基督教更平等更现代。为什么这么说?

仁波切:佛陀说过,“你是你自己的导师,无人 在你之上。”佛陀还说过,“请来了解。”他没说,“请来加入。”他说他的教导必须受到检查和分析,他的道路不应该只是在字面意义上被接受,他鼓励这样的分 析。他说不应该有指定的领导者创建和强迫推行规则,拥有权力的是僧伽(僧侣团体)。这就是民主。

佛陀教导说,时间是相对的,外在的全能的造物 主并不真正存在。他说每个人都有基本的人类良善,都有觉悟的潜能。这种潜能必须从内部发现或唤醒,不靠任何人给予。你也无须向某个人乞求觉悟。在这个意义 上,你可以说佛教是相当现代和平等的。另外,佛陀的教导,例如四圣谛或四法印,如果你细看一下,它确实并不受限于地域或文化。诸行无常这个事实并非只在印 度是真的,在中国和欧洲也是如此。因此,它是非常客观的,真的不是说某种神秘的东西。如果你深入观察,佛教和现代思想更为协调。

佛教徒怎么看普世价值

人物周刊:在中国,近来我们经常谈到自由、平等和民主。对佛教徒,一般人所说的普世价值意味着什么?他们应该怎么看这些价值?

仁波切:普世价值,像爱、仁慈、怜悯、创造力和自由是非常重要的。但佛教徒谈到自由时,也许更重要的是内在自由。一旦一个人由内在获得自由,他就永远自由了。事实上这种自由是佛教教授了那么多年的核心主题。

中国和印度,一度出现过一些大思想家和智者 --我们的祖先中有佛陀、孔子、老子、庄子,他们如此智慧。在我看来,佛陀的缘起观对现代中国和印度都非常有益,而中国人和印度人却正在忘记它。在西方人 们是非常独立的,缘起的观念对他们而言是很新的,但它在这里已经存在3000年了。

这和时事很有关系。比如说环境,我们看到了那 么多的物质灾难。国家正在实现所谓的“富有”,但仅仅是物质上的富有。人们忘记了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我们砍了树做报纸。若干年后或者一代人后,我们的孩 子会苦于空气污染。我觉得像印度和中国应该在幼儿园阶段就引入缘起哲学,让孩子们明白任何事都有后果。你所用的纸有后果,印度或亚马逊很多树被砍,就是为 了制造这些纸。如果能给孩子提供这样的教育,我们就能在10年、20年、30年内提高人们的意识。

我们甚至不需要老师们说这是佛教所教导的,这无关紧要。一旦他们理解了那些原理,爱和怜悯自然会生发。就像我们说,爱你的邻居。当我们爱自己的邻居时,这不应该只是一种宗教行为,而应该是常识性的行为。我们做某些事是因为我们知道它起作用。

人物周刊:在《正见》中您说,“即使从非常实用性的角度来看,以心灵为目标的物质主义,比起纯粹为物质的物质主义,更具有长远的利益。”您能否举个例子说明什么是“以心灵为目标的物质主义”?它为什么比为物质的物质主义更具有长远利益?

仁波切:一般来说,这个世界的人,尤其是现代 世界的人,对自己心灵的思考是不够的。我们自私、自我中心,可是我们没有深思过自己的心灵。而且即使想到了心灵也总和物质的东西联系起来。比如,怎么让自 己快乐?我需要买一辆车,那会让我快乐。这和物质有关。但如果我们去森林里散步,我们不是去占有森林,我们不会把森林搬回家,你只是在森林里散步,就能以 比买车少得多的努力获得持久得多的快乐。这就是我要说的:沉思。我说的甚至不是精神修行,只是自省而已。现代世界的人缺乏自省。比如愤怒时我们发泄出来, 而不是想想愤怒本身是怎么回事。

生命无常不是个坏消息

人物周刊:我们怎么能够在认识到生命无常之后却不陷入悲观?

仁波切:很多时候人们将无常理解为否定和悲观 的,仿佛它是个坏消息。然而,对无常的理解未必非得是悲观的。正因为一切都是无常的,我们才有希望和改善的机会,有努力工作、心怀抱负的理由。如果事物不 是无常的,你在一个悲惨的处境中,就会一直陷在那里。比如说今天你很沮丧,多亏了无常,你才有机会从沮丧的处境中摆脱出来。此外,明白生命多么无常,的确 有助于我们感恩。忘记无常时,我们倾向于把事情看得理所当然。就像我经常说的,我们购物时,就像自己还要再活1000年似的。由于每个人都这么做,我们因 过度而破坏了世界。我们买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做了太多不必要的事。我们那么做是因为有点忘记生命的暂时性了。

人物周刊:接受无常,虚妄的期待、失望会消失,但并不能改变无常本身,改变的只是心境。心境改变是否也可能源于自欺,怎么区分觉悟和自欺?区分两者是有分别心吗?

仁波切:这个问题有点难。觉悟与对真理的绝对 认识有关,和自欺完全是两回事。在相对层面上说无常无法改变是对的。诸行无常,这是事实。所有已降世的生命都注定死亡,这也是事实。然而,重要的是要明白 这些只是相对结论。这对常人可能稍微有一点难以理解:瑜伽修行者或禅修者超越时间、空间和各种对无常和恒常的区分。所以一旦达到那个层次,无常只是相对真 理,一个人甚至可以超越无常。我想这就是佛教徒试图达到的境界。

人物周刊:您说真正的空性觉知一切事物。根据进化论,人是动物进化而来的,不同的是人具有意识,能觉知。在人这个物种出现前世界本性是不被觉知的吗?有觉知者的世界和没有觉知者的世界,本性是相同的吗?

仁波切:我们必须界定我们说的“觉知”是什 么。可能动物没有跟人一样的觉知,但它们确实有觉知。在某些宗教中,允许杀死、食用鱼和兽类这样的物种,因为它们被认为是作为人类的食物而创造的。在佛教 中完全不是这样。动物可能不会上大学不会读文学,它们没有那种觉知,但它们的确有一些觉知。它们爱自己的孩子爱自己的母亲,它们能分辨出某些危险,试着避 免伤痛。它们可能不知道当一柄锋利的刀伸向脖子时,意味着它们生命的终结,但在许多方面我们人类何尝不是如此。空气和水中飘浮着大量辐射和我们现在不知道 有毒的东西--有一天我们会意识到它们有毒。所以觉知是个宽泛的词语,是我们要细想的。

人物周刊:以佛教的因缘论来看,人有自由意志吗?

仁波切:人类确实有自由意志,同时他们又没 有。就像这样:在你煮一个鸡蛋前,你有自由意志,你知道你有煮、不煮或煮到一半熟的自由。但一旦你煮到90%,除非你是圣人,再想扭转就很难了。所以我必 须谨慎回答。我们什么时候说人有自由意志?可以说我们在一开始有选择的自由吗?是的。我们在当中还有选择的自由吗?也许有。即将结束时我们还有选择的自由 吗?也许没有。

我不介意成为经济学家

人物周刊:据我所知您谈过恋爱,但没有结婚也没有出家。这和一般理解的佛教徒有些不同?

仁波切:是有所不同,有时会令人困惑,但基本 上这取决于你想不想受出家戒。如果受了出家戒,你当然不被允许结婚。午餐后进食或触碰黄金都是不允许的。在缅甸、斯里兰卡和泰国,戒律系统可能是最完备 的。在西藏因为密宗的学习和修行,现在不是每个人都会出家。我总是觉得出家不容易,结婚也很难。(大笑)所以我有点悬而未决,而且也许会保持这样的状态。 最后我也许会结婚,也许会成为僧侣,这可说不准。

人物周刊:您是否已经做到没有机心?

仁波切:这真是一个好问题。许多时候,我清楚自己有机心。但多数时候是我有机心,而我没有意识到。我以无私、善良、慈悲开始做某事,但自私悄悄混进来,已经为机心画好了蓝图。

人物周刊:《高山上的世界杯》中,老喇嘛怀有深切的乡愁,对修道者来说,乡愁是不是一种执著?您有乡愁吗?您把何处视为故乡?

仁波切:有。我出生在不丹,是不丹公民。我真 的关心不丹人的幸福,关心不丹的年轻人。但文化上我非常醉心于或者说敬畏印度。这儿有300种不同的活的语言,有诗歌,有3000年历史的舞蹈和音乐,这 些都令我着迷。所以文化上说,在印度我感觉很自在。或许这也因为我是佛教徒,佛陀可以说是一个印度人。除此之外,我越来越少有“在家”的感觉。世界变得这 么小,你可以在香港喝到新西兰的猕猴桃汁,基本上你想买什么就可以买到什么。任何你在纽约能得到的,在香港也能得到,商店看上去都一个样。遗憾的是,它们 都努力变得一样。

人物周刊:您对死亡还有恐惧吗?

仁波切:非常恐惧。也许使我保持成为一个不那么糟的佛教徒的,就只有这件事(对死亡的恐惧)。而死亡的不确定性甚至更糟。

人物周刊: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宗教传承使命,自己原本可能成为另一个人?

仁波切:自我从母体降生,我就在一个宗教家庭 生活。所以,我没有太多参照点。实际上,我近来在和一个朋友谈论经济,我想我不介意成为一个经济学家。不过,我会努力成为一个“有特色的经济学家”--一 个有宏大的或者更健康的动机的经济学家。可能我也愿意出生在非洲某个地方,我听说那里的男人会为自己化妆,取悦女人,我挺喜欢在自己身上画点什么的。

(采访执行人:Florence Koh ,Thirty Sun;翻译校对:Amelia chow ,Liz cao ,Tony wen;摄影:Pawo Choyning Dorji,《穿越》记者吴琦对本文亦有贡献)
 
"这本书的目的,不是要说服大家都去追随释迦牟尼佛,成为佛教徒,修习佛法;我有意地不谈禅坐的技巧、修行或咒语。我主要的目的是要指出佛教与其它见地不同的独特部分。这位印度王子,到底说了什么,能赢得世人如此的尊敬与景仰,甚至包括如爱因斯坦等现代怀疑论科学家们都如此?他到底说了什么,能感动成千上万的朝圣者,从西藏一路跪拜到菩提迦耶(Bodhgaya)?佛教与世界上其它的宗教有什么不同?我相信四法印提供了答案的精髓,而我在此试图将这些艰深的概念,以我所知最简单的语言来说明。"




李连杰 序 一场没有戏的好戏


人生如梦,转眼间在届满四十二岁的此时,突然这位我尊敬的上师-宗萨蒋杨钦哲仁波切,嘱咐我为他的新书写序,真让我又惊又喜。回首过往,我从没有好好地上过学,既不会写中文写,也只会写一点点英文,叫我写序,可真是考倒我了!还好,人生就是一场戏,我是演员,而上师是导演;不熟练的演员时常忘了自己在戏中,幸好有导演指导演员演戏,并且不断地提醒演员他正在演戏;既然是梦一场,那就斗胆下笔吧!


与仁波切一样,我也是电影工作者。在工作中时,我经常会询问导演关于该剧本的编剧是谁;而仁波切这位不平凡的导演却不断提醒我,我自己是演员,也是编剧。收到这本书,就如同收到一个剧本一样。其实学生遇到上师,就像演员遇到导演。我有幸遇到这么多的上师和导演,让我充分了解人生。而仁波切这位导演的方法很直接,对究竟与世俗(戏时与戏外)讲得非常清晰,教我演好戏的方法与技巧。


演员常忘了自己正在演戏,就像我们自以为是佛教徒,把文化与佛法混在一起,本书明白地告诉我们,成为佛教徒,以为自己不再演戏,实际上却陷入另一场戏,还持续在演“佛教徒”这个角色。


当我放下工作,投入修持,以为不再演戏,其实只是换了个角色,身在另一场戏中。每次有缘与仁波切这位导演见面时,他总是提醒我,连身为佛教徒,也不仅过是另一场戏罢了。


当你把这部戏都扔掉,才是一场没有戏的好戏,看似无戏,实则处处都是好戏。


若想从无明到无名,真诚推荐大家细读这本书。




李连杰


2005年12月31日
 
译者序

作为一个中文读者,我要在此向宗萨蒋杨钦哲仁波切致上最大的感恩。仁波切这本大家期盼多年的著作,他一直计划要让中文版与英文版同时问世。事实上,我知道仁波切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一直把中国读者放在心上,特别写了不同的内容。因为如此,中文版与英文版不尽相同。


能为宗萨蒋杨钦哲仁波切翻译他的新书,这是极大的荣幸。然而,仁波切看似简单的文字,却包含了深入浅出的层层奥义。仁波切下笔行云流水,诙谐幽默,又字字珠玑。反复研读,更体会仁波切的用心良苦。在轻快的字句后面,充满了引导我们这些无明众生脱离轮回的佛菩萨的大悲大愿。


如同仁波切所说的,他要以最简单的语言,来说明佛教最核心的四法印见地,因此,中文的翻译也尽量采取日常而单纯的词汇。在本书中,“emotion”译为“情绪”而不是传统的“烦恼”;而“compounded” 一词则译为“和合”;同时,在提到四法印时,仁波切在不同的地方用了不同的说法,包括“four truths”、“four seals”及“four views”。 中文则依序翻译成“四真谛”、“四法印”以及“四见地”而不加以统一。四法印第一次出现在书中时,除了白话翻译之外,我选择了一种传统的说法附在旁边,以供比较参考。其中,对第二法印在传统上有比较多的诠释,包括“诸行无常”、“有为皆苦”、“诸受皆苦”等等。我还选用了“诸漏皆苦”一词,与仁波切在后记中所叙述的藏文“zag bcas”之意较为接近。


我才疏学浅,在翻译的过程中,虽然历经多次修改,还是一再地发现疏漏或尚待改善之处。尤其是每次再读英文原稿,总又发觉新意。然而,我也愈翻译愈焦虑,深恐中译本无法完全传达仁波切之原意。然而,我也愈翻译愈感激仁波切,多次反复的阅读,让我对如何才是佛教徒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我要感谢项慧龄,廖敏仁两位共修,在翻译期间协助我完成部分初稿,感谢田瑾小姐中文输入的辛劳,更要感谢许功化(Florence Koh)以及司待朗觉(C.C.Szeto)在百忙之中,不厌其烦地为我作修改及建议,以及出版社编辑林云小姐的校正。当然,所有的错误,都是凡于我个人的无知所造成。


谨以此翻译的功德,回向给我在三十年前今天往生的母亲,以及一切如母众生。


愿所有的近乎佛教徒,读过此书,都成为完全佛教徒。




姚仁喜


2006年新春初六
 
自序 又是一本介绍佛教的书

有一回,在横越大西洋的飞机上,我坐在中间排的中央,邻座那位具有同情心的先生想要表示友好。看到我剃的头和穿的藏红袍子,他猜测我是个佛教徒。当机上开始供应餐点时,这位仁兄主动地提出帮我要素食。他想象我是个佛教徒,应该不吃荤。这是我们闲聊的开头。这趟飞行相当长,为了免于无聊,于是我们讨论了佛教。


多年以来,我渐渐了解人们常常将佛教或佛教徒与祥和、禅定和非暴力联在一起。事实上,很多人似乎认为黄色或红色袍子加上平和的笑容,就是佛教徒的全部。身为一个狂热佛教徒的我,应该对这种名声感到自豪,特别是非暴力这一项。因为在今天这个战争与暴力,尤其是宗教暴力的年代,这是非常稀有的。在人类的历史上,宗教似乎是残暴的根源。甚至在今天,宗教极端分子的暴力充斥着新闻。然而我应该可以很有信心地说,到目前为止,我们佛教徒没有令自己汗颜,暴力从未在佛教的传扬中扮演过任何角色。然而,身为一个受训练成的佛教徒,对于佛教只是被联想成素食主义、非暴力、祥和、禅坐等,还是感到有点不满足。悉达多太子,舍弃了宫廷生活所有的舒适与豪华,出发去寻求证悟时,所追求的一定不只是消极性和灌木丛而已。


佛教虽然在要义上很简单,却不容易很单纯地解说。它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复杂、广大、而且深远。虽然它既非宗教也非神学的,却又很难让它听起来不理论化或不宗教化。而佛教传播到世界各地,受到种种文化习俗的影响,更让它变得复杂而难以破解。诸如香、铃、彩色帽冠等宗教性的饰物固然可以引起人们的兴趣,但同时也可能成为障碍。


有时候,由于悉达多的教法没有如我所愿地风行而引发的挫折感,或有时候出于自己的野心,我会想象一些改革佛教的主意,想把它变得更单纯、更直接了当、更清教徒式。以歪理歧见来想象(如同我有时会做的),将佛教简化成定性、定量的修行,诸如每日禅坐三回,坚持穿着某种服装,坚信某种意识形态信念,譬如“全世界的人都应该转信佛教”。如果我们能许诺这种修行会带来立即、实际的结果,我想世界上就会有更多的佛教徒。然而,当我从这种幻想醒过来(鲜少发生在我身上),清醒的心会警告我,一个充满了自称佛教徒的世界,不见得会是一个更好的世界。


许多人误以为佛陀是佛教的“神”,甚至在一般认为的佛教国家,如韩国、日本、不丹等,对佛陀和佛教都有这种神化的看法。难怪局外人会认为佛教徒就是追随这位外在的、称为佛陀的人。然而佛陀本人曾说,我们不应该崇拜个人,而应崇拜此人所教导的智慧。类似的,有许多人也同样的先入为主,认为转世、业报是佛教最重要的信念。另外还有许多这类粗略的误解。举例而言,藏传佛教有时被称为“喇嘛教”,而禅宗在某些状况下甚至被认为不是佛教。有些略懂一点,却还是被误导的人,会用诸如“空性”或“涅磐”等字眼,却不了解其真义。


如同我机舱座伴一般,当话匣子打开,非佛教徒也许会不经意地问道:”如何才是佛教徒?”,这是一个最不容易回答的一个问题。如果问者真正有兴趣,那么完整的回答就不能在晚餐的闲聊中完成,而太过概括性的答案又会导致误解。假设你要给他们正确的回答,那么答案就会直指佛教二千五百年传统的基础:


如果一个人接受下列四项真理,他就是佛教徒:


一切和合事物皆无常(诸行无常)


一切情绪皆苦(诸漏皆苦)


一切事物皆无自性(诸法无我)


涅磐超越概念(涅磐寂静)


这四句佛陀宣说的话,称为“四法印”。“印”在此处意指确定真实性之印记。虽然一般认为这四法印包含了佛教的一切,但在绝大多数的状况下,这种回答通常会冲淡了兴头,无法引起更多的趣味。话题也就转变,而结束了这个题目。


四法印的意旨,原本就是要让人直接了解,而非隐喻性或神秘性的。它不应该像餐后幸运饼干里的字条一样,看看就算了。然而法印也不是教令或圣诫。稍作思惟,也许大家就能看出来,其中没有任何道德性或仪式性的内容,也没有提到善或恶的行为。它们是根据智慧而来的世俗(非宗教)真理,而佛教徒最关注的就是智慧。道德和伦理是次要的,偶尔抽一两口烟或一点点风流,不表示你就不能成为佛教徒。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就被允许去做邪恶或不道德的事。


广泛地说,智慧来自佛教徒所谓具有“正见”的心。但一个人甚至不需要自认为是佛教徒,就能具有正见。究竟而言,是这个”见”决定了我们的动机和行为。也就是见,在佛教的道路上指引我们。如果我们能在四法印之上再发展善行,会让我们成为更好的佛教徒。但什么令你不是佛教徒呢?


如果你认为,并非一切和合或造作的事物都是无常,你认为有某些基本的元素或概念是恒常的,那么你就不是佛教徒。


如果你不能接受一切情绪都是痛苦的,如果你相信实在有某些情绪是纯然愉悦的,那么你就不是佛教徒。


如果你不能接受一切现象都是如幻而性空的,如果你相信有某些事物确实本具自性而存在,那么你就不是佛教徒。


如果你认为证悟存在于时间、空间及能力的场域之内,那么你就不是佛教徒。


那么,什么令你是佛教徒呢?你也许不是生长在一个佛教的国度,或出生在一个佛教家庭,你也许不穿僧袍或剃光头,你也许吃肉而且崇拜饶舌歌手Eminem或性感名模Paris Hilton,这不表示你不能是佛教徒。要成为一位佛教徒,你必须接受一切和合现象都是无常,一切情绪都是痛苦,一切事物无自性,以及证悟是超越概念的。


当然你不需要随时随地、不停地专注于这四项真理。但它们应该常存于你的心中。就好像你不需要随处都忆起自己的姓名,但当有人问起来,你马上就记得,完全不会犹疑。任何接受这四法印的人,即使没有接受过佛陀的教法,甚至从未听闻释迦牟尼佛的名字,也可以与佛同道。


然而,当我试图将所有这些为飞机上邻座的人解释时,我开始听到轻微的鼾声,原来他已沉沉入睡。显然我们的谈话没有能够为他解闷。


我写这本书的目的,不是要说服大家都去追随释迦牟尼佛,成为佛教徒,修习佛法;我有意地不谈禅坐的技巧、修行或咒语。我主要的目的是要指出佛教与其它见地不同的独特部分。这位印度王子,到底说了什么,能赢得世人如此的尊敬与景仰,甚至包括如爱因斯坦等现代怀疑论科学家们都如此?他到底说了什么,能感动成千上万的朝圣者,从西藏一路跪拜到菩提迦耶(Bodhgaya)?佛教与世界上其它的宗教有什么不同?我相信四法印提供了答案的精髓,而我在此试图将这些艰深的概念,以我所知最简单的语言来说明。


悉达多的重点是要直探问题的根源。佛教是不受文化所限制的。它的利益不局限于某个特定的社会,它与政府或政治完全无关。悉达多对学术论述和科学论证没有兴趣,地球到底是圆的还是扁的,他也不关心。他关切的是另外一种实际性,他想直探痛苦之源。我希望可以让大家了解,他的教法不是让你读完后放回书架上的哲学巨著,而是每一个人都能修持的既可行、又合理的见地。为了这个目的,我尝试用各类人的各种角度,包括从坠入情网,乃至文明诞生的例子来说明。虽然这些例子和悉达多所用的不同,但它所传达的讯息是相同的,因为悉达多所说的一切,至今仍然颠扑不破。


然而悉达多也说过,不要不经分析就相信他的话语。因此,像我如此平凡的人,更需要被仔细地审视。我邀请大家分析、思量你即将读到的内容。




宗萨蒋杨钦哲仁波切
 
第一章 造作与无常

佛陀不是天上的神。他是个凡人。但他又不太平凡,因为他是一位太子。他的名字叫悉达多·乔达摩,他享有优裕的生活,在迦毗罗卫国有美丽的宫殿、钟爱的妻儿、敬爱的双亲、忠心的臣民、孔雀悠游的苍翠花园、还一群才华出众的宫女随侍在侧。他的父亲-净饭王,尽全力要他在宫墙之内不虞匮乏,并且让他的一切需要都能得到满足。因为当悉达多还在襁褓时,一位占星家曾预言,太子将来可能会选择作为一名隐士。但是净饭王决心要让悉达多继承王位。宫中的生活豪华、安全而且相当的平静,悉达多从不与家人起争执。事实上,他关怀家人,而且深爱他们。除了偶尔与堂弟有一些紧张的关系之外,悉达多和每个人相处得都很好。


当悉达多渐渐长大成人,他对自己的国土以及外面的世界开始好奇起来。净饭王拗不过太子多次的恳求,答应让他到宫外出游。但他严令太子的车夫-迦那,只能让太子看到美好的事物。悉达多确实尽情享受了沿途的山光水色和自然丰沛的大地。但就在回家的路上,他们两人遇到一个在路边呻吟的乡下人,被极大的痛苦所折磨。悉达多功一辈子都被子魁梧的侍卫和健康的宫女所围绕,听见呻吟的声音,见到受病苦折磨的躯体,对他来说是一大冲击。目睹了人身的脆弱,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皇宫。


随着时光流逝,太子好像又回复了平常,但是他渴望着再度出游。净饭王再一次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这一回,悉达多看到了一位齿牙脱落、老态龙钟的妇人,步履蹒跚、踽踽独行。他立刻叫迦那停车,他问迦那:“为什么她这样子走路?”


迦那说:“主人,因为她老了。”


“什么是老?”悉达多问。


“她身体各部分,经长期使用都已经损耗了。”迦那回答他。


悉达多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于是下令迦那掉头回宫。


如今悉达多的好奇心再也无法平息,他想知道外面到底还有些什么,于是和车夫第三次出游。这一回他同样欣赏了沿途美丽的风景,尽览青山绿水。但是在回程的时候,他看到四个人抬着一个尸架,上面平躺着毫无生气的躯体。悉达多一生中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东西。迦那向他解释个看来羸弱的躯体,事实上已经死亡。


悉达多问迦那:“其他人也会死吗?”


迦那回答:“是的,主人,每个人都会死。”


“我父王、甚至我的儿子也会吗?”


“是的,每一个都会。不论你是富裕或者贫穷,种性高贵或低贱,都无法避免死亡。这是生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最终命运。”


* * * *


第一次听到悉达开始迈向证悟的故事,我们可能认为实在是太天真了。听到一位将要领导整个国家的太子,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似乎很奇怪。但其实我们才是真正幼稚的人。在这个资讯时代,斩首、斗牛、血腥谋杀等衰坏与死亡的影像环绕着我们。这些影像环绕着我们。这些影像非但没有提醒我们最终的命运,反而被拿来作为娱乐和获取利润之用。死亡早已成为一种消费产品。我们大多数人并不去深思死亡的本质。我们不去承认自身与环境都是由不稳定的元素所组成,只须要一点小刺激就会分崩离析。我们当然都知道终有一天会死亡,但是除非是被诊断罹患绝症,大部分的人都自认暂时不会有危险。偶尔想到死亡的时候,所思索却是“我会得到多少遗产?”或者“我的骨灰要洒在什么地方?”诸如此类的事。从这个观点来说,我们才是太天真了。


* * * *


第三次出游回来后,悉达多对于自己无力保护他的子民、父母,以及最挚爱的妻子耶输陀罗、儿子罗侯罗免于必然的死亡,感到极度的沮丧。对治贫穷、饥饿、无家可归等苦难他有办法,便是对年老与死亡,他却束手无策。


日以继夜地沉思着这些问题,悉达多试图和他的父亲讨论死亡。对国王而言,这是个理论上两难的问题,他实在不懂太子为何如此耿耿于怀。净饭王愈来愈担心预言成真,说不定他的儿子真会放下继承王位,选择苦行之路。不管有没有预言,在那个时代,有权势财富的印度教徒变成苦行僧并不乏其例。净饭王表面上想尽办法来消除悉达多的执着,但是内心里,他并没有忘记那个预言。


然而对太子而言,这并不是短暂的忧伤情绪而已。悉达多完全沉陷其中。为了防止太子愈陷愈深,净饭王不准他再次离开王宫,并私下指示宫中侍卫监视他。就象任何一个担心儿子的父亲会做的,他也尽其所能不让太子看到任何死亡和衰坏的迹象。
 
婴儿摇鼓及其他分心物
我们在很多地方和净饭王一样。在日常生活当中,我们会不由自主的让自己和他人避开真相。我们对衰朽的征象已经产生了免疫力。我们告诉自己“不要老想着这些事”,并且用正面的方式来鼓励自己。我们在生日派对吹熄蜡烛来庆生,而事实上熄灭的蜡烛应该用来提醒自己,离死亡又缩短了一年。我们以烟火与香槟庆祝新年,只让自己忘掉旧的一年永不复返,新的一年难以预料的事实。然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当这个“任何事情”令不满意的时候,我们就会故意转移注意力,如同母亲用玩具和小鼓分散孩子的注意力一样。如果心情不好,我们就会去逛街,上馆子或看电影。我们编织梦想,瞄准终生成就,诸如海边别墅、徽章、奖座、提早退休、名车、好朋友,好家人、好名声,最好还有上金氏世界纪录。到了晚年我们还有个忠诚的伴侣一起坐豪华游轮旅行,或养纯种贵宾狗。杂志和电视介绍并强化这种快乐和成功的模范让人们去追求,不断地创造新的幻相来引诱我们。这些所谓成功的观念,就是我们大人的婴儿摇鼓。


不论是念头或是行为,我们在一天当中所做的任何事情,几乎没有一样显示我们觉知生命是多么的脆弱。我们浪费时间在影城等候一部烂电影开演,或急着赶回家去看电视现场节目。当我们坐着看广告、等待……,此生的光阴就逐渐消逝了。


* * * *


对悉达多而言,仅只一瞥老死的景象,就在他心中生起了追求真理全貌的渴望。第三次出游之后,他好几次试图独自出宫,但都没有成功。在一个不寻常的夜晚,一个神秘的咒语席卷了整个皇宫,除了悉达多以外,每个人都被制伏了。他在殿中徘徊,发现从净饭王到最低下的仆人,个个都睡得不省人事。佛教徒相信这场集体的昏睡,是所有人类共同积累的功德结果,因为这个决定性的事件,造就了一位伟人的诞生。


由于不再需要取悦王宫贵族,宫女们睡到张打鼾、四肢横陈,戴着珠宝的手指浸在咖哩酱中。她们状若残花,风华尽失。悉达多并没有像我们一样忙着让一切恢复原状,反而由于这样的景象,更加强了他的决心。她们美貌的消逝,正是世事无常的明证。在众人沉睡之际,太子终能不被监视而离开王宫。他看了耶输陀罗和罗候罗最后一眼,便悄然地消失在深深的夜里了。


* * * *


在很多地方我们也和悉达多一样。我们有自己的宫殿----不论是贫民区的单身公寓、郊区的双层别墅或在巴黎的顶层楼阁。我们也有各自的耶输陀罗和罗候罗。我们也许不是拥有孔雀的王子,但我们有事业、宠物猫咪和数不尽的责任在身。所有的事情老是出状况。家电坏了,邻居吵架、天花板漏水。亲爱的人死了;或是他们早上醒来之前,下巴和悉达多的宫女一样松垮,看起来就像死了一般。也许他们闻起来有积浊的烟味、或昨晚的大蒜味。他们唠叨不停、而且是张着嘴嚼食物。但我们还是心甘情愿地困在那里,不试图逃开。或者,我们终于会忍无可忍,心想:“我受够了!”,然后结束一段关系,却又再找另一个人重新来过一遍。我们对这样周而复始的循环从不厌卷,因为我们期待而且相信,有个无瑕的灵魂伴侣或者完美的香格里拉正在某处等着我们。面对着每天令人懊恼的事,我们自然的反应就是认为我们可以把它们弄对,这一切都能修理,牙齿是可以刷的,我们可以感到完满。也许我们还会认为,总有一天,我们会从生命中的课题中学会圆满。我们期望自己变成像星际大战电影中的智慧长者Yoda一样,却不知圆熟只是衰朽的另一个面向。潜意识中,我们期待自己会到达不再需要修理任何东西的境界。总有一天,我们会“从此过着快乐的生活”。我们深信“解决”的概念。好像我们所有经历的一切,到这一刻止的生命,都只是在彩排。盛大的演出还没有开始。


对大多数的人来说,这种永无休止的处理、重新安排以及更新版本,就是“生活”的定义。事实上,我们是在等待生命开始。如果有人逼问,大部分的人都会承认自己是为了某种美好的将来而努力,譬如在缅因州肯尼邦克港的木屋。或哥斯达黎加的小屋中安享退休生活。或者有人梦想在中国山水画般的理想山林里,在瀑布和鲤鱼池畔的茶亭中,禅思静坐安享晚年。


我们往往也会这么想:当我们死后,世界依然存在。同样的太阳会继续照常大地,同样的星球会继续转动,因为我们认为开天辟地以来,它们一直都是如此。我们的孩子会继承这个地球。这都显示出我们对于不断流转的世间和一切现象是多么无知。我们可能会注意到云在动,指甲在长,但事实上一切都在变动。孩子们不见得比父母长寿,而且他们也不见得依照我们的理想生活。小时候乖巧又可爱的小宝贝,长大后可能会变成吸毒的恶棍,还带种式各样的情人回家。你也许会想:这实在不像是我的儿子,但他确实就是。他们毫不在乎地浪费掉你毕生的积蓄,就象人们拿蜜蜂辛苦采集的蜂蜜来泡茶,还觉得理所当然一般。最古板的父母可能会生出最炫目的同性恋小孩,而最散漫的嬉皮却养新保守派的孩子。可是我们还是执着于家庭的典型。梦想着我们的血统、脸型轮廓、姓氏及传统都能由子孙留传下去。
 
追寻真理可能像个坏事
重要的是,我们要了解太子并不是舍弃他的世间责任。他不是因为逃避兵役而加入有机农场,或者去追寻浪漫的美梦。他身为一家之主,决心牺牲安逸,离家远行,为的是让家人获得最需要、最珍贵的东西,即使他们并不了解。我们很难想象隔天早上净饭王是多么悲伤与失望。这种心情类似一些现代的父母,发现他们的青少年孩子,学习六O年代的嬉皮式花童(许多来自安逸富裕的家庭),跑到加德满都或伊比沙岛去追求理想中的乌托邦。但悉达多不是用穿喇叭裤、脸上穿洞、染紫头发、身体刺青的方式,而是以脱下太子的华服来颠覆传统。褪去了种种象征教养贵族的外物,披上下一块破布,他成了一名游方的托钵行者。


我们的社会,会期待悉达多留在宫中,享受权势,继承皇统,因为我们习惯以“你拥有什么”,而不是以“你是什么样的人”来评断他人。在我们的世界中,成功的典范就是比尔盖茨。我们很少想到甘地式的成功。在某些亚洲及西方社会中,父母要求孩子们在学校取得成就所给的压力,已经超过身心健康的承受度。孩子们要有好成绩才能申请到长春藤名校,要有长春藤的学位才能获得花旗银行的高薪职位。凡此种种,都是为了让家族的光辉永垂不朽。有些父母对家庭的荣耀感特别强烈,如果要选择让孩子去拯救整个村庄,或是当大企业的执行长,他们会选择后者。


想象你的儿子有个显赫又赚钱的事业,但他洞悉了老死之后,突然辞职。他再也看不出一天工作十四小时、巴结老板、贪婪地并吞对手、破坏环境、压榨童工、压力不断,只换得一年几天休假的生活有什么意义。他说要卖掉所有的股票,全数捐给孤儿院,然后去浪迹天涯。这时候你会怎么做?祝福他并向朋友夸耀你的儿子终于醒悟了吗?还是斥责他这是完全不负责任的行为,并且送他去看心理医生?


只是对老与死的厌恶,并不足以让太子离开王宫而踏入未知的世界;悉达多会采取这么激烈的行动,是因为他实在无法合理地解释所有已生和将出生的一切众生之命运就是如此而已。如果所有生者都必须衰朽死亡,那么花园中的孔雀、珍宝、华盖、薰香、音乐、放拖鞋的金质拖盘、进口的琉璃水瓶、他与耶输陀罗和罗候罗的感情、家庭、国家,都变得毫无意义。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会对明知终将消散或不得不舍弃的东西而流血流泪?宫殿内造的幸福,又怎么能让他继续沉湎下去?


我们也许会想知道悉达多能去什么地方?王宫内外并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逃避死亡。即使耗尽王室的财富,也不能为他延续生命一分一秒。他是在追求长生不老吗?我们都知道那是枉然的。我们对希腊神话中的永生神祗、盛满不死甘露的圣杯(Holy Grail)和庞塞德莱昂(Ponce de Leon)带领将士寻找青春之泉徒劳无功的故事都觉得十分滑稽。我们对秦始皇派遣童男童女,赴东海寻找青春不死仙丹的传说也会置之一笑。我们也许以为悉达多也是在追求同样的东西。的确,悉达多是带着某种天真的想法离开王宫的,虽然他不能让他的妻儿长生不老,但是他的探索却没有白费。
 
佛陀的发现
完全不凭借任何科学工具,悉达多太子以吉祥草为垫,坐在一棵菩提树下,探索人类的本性。经过了长时间的思惟,他终于了悟到一切万有,包括我们的血肉、我们所有的情绪和我们所有的觉受,都是两个以上的元素组合而成。当两种或多种元素和合在一起,新的现象就会产生:钉子和木头产生了桌子;水和叶子产生了茶;而恐惧、虔诚和救世主,就产生了神。这些最终的产物,并没有独立于其各别元素的存在。相信它真实独立存在,是最大的骗局。而在和合的同时,各个元素也起了变化。只因接触和合,它们的性质也随之改变了。


他了悟到不仅人类的经验是如此,所有事物、整个世界、整个宇宙都是如此,一切事物都是相互依存的,因此一切事物都会改变。一切万有,没有一样是以独立、恒常、纯粹的状态存在。你手上的书不是、原子不是,甚至神祗也不是。因此,任何存在于人心可达之物的事物,即使只是想象的,譬如一个四臂人,都需要依赖于其它东西的存在。因此悉达多发现,无常并不像一般人以为的就是意味着死亡,而是意味着变化。任何事物和另一个事物之间的位置或关系转变了,即使是非常细微的变动,都要依循无常的法则。


透过这些了悟,悉达多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解除死亡的痛苦。他接受了变化是不可避免的,而死亡中人是这个循环的一部分。而且他更进一步地体认到没有全能的力量能够扭转死亡之路,因此也就不会困在期待之中。如果没有盲目的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如果能了解一切都是无常,就不会攀缘执着;如果不攀缘执着,就不会患得患失,也才能真正完完全全地活着。


悉达多从恒常的幻象中觉醒,因此我们称他为佛陀、觉者。在二千五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了解他的发现与教法是无价之宝,不论是学者或是文盲,富人或是穷人,从阿育王到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从忽必烈到甘地,从达赖喇嘛乃至野兽男孩乐轩(Beastie Boys),无数的众生受其启发。可是在另一方面,如果悉达多今天再出现的话,可能会满失望的,因为他的大部分发现都乏人问津。这并不代表现代科学厉害到足以否定他的发现,到现在还是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每个人终究会死,而且每天大概有二十五万人死亡。我们亲近的人不是已经死亡,就是将会死亡。然而当亲人死去的时候,我们还是会震惊和悲伤;我们还是继续寻找青春之泉,或是长寿的秘方。频访健康食品店,家里一罐罐的二甲氨基乙醇和维他命A、强力瑜珈课、韩国高丽参、整形手术、海洋拉娜乳液…..等等,这些都是我们内心和秦始皇一样渴望长生不老的明证。


悉达多太子不再需要或渴求长生不老药了。由于了悟到一切事物皆是和合而成,解构无止境,而且一切万有的各个成分,没有一项是以独立、恒常与纯粹的状态存在的,他因此获得解脱。一切和合之物(现在我们知道这是指一切事物)与其无常的本质是合而为一、不可分割的,如同水和冰块一样。将冰块放在饮料当中时,我们同时兼得两者。同样的,当悉达多看到一个人走过,即使他很健康,悉达多所看到的是此人的生与灭同时发生。你也许会认为这样的人生观不太有趣,但在生命的旅程中能够同时看到一体的两面,可以是非常奇妙,而且可能会有很大的满足感。这不像在期待与失望的云霄飞车忽上忽下。如此地看待事情,期待与失望会在我们周遭消融,你对现象的觉受会转化,而且变得比较清晰。你很容易看出人们为什么会被困在云霄车当中,而自然对他们生起慈悲心。你生起慈悲心的原因之一,是由于无常纵然如此明显,人们却视而不见。
 
“在目前是”
本质上,和合的行动是被时间所限的----它有开始、中间和结束。这本书以前不存在,现在好像存在,最终它会消散。同样的,昨天存在的自我----就是你和今天存在的自我已经不同。你不好的心情已经变好,你也许学会一些东西,你有了新的记忆,你膝盖上的擦伤愈合了一点。我们这种看起来似乎连续的存在,是一连串受限于时间的开始与结束。即使是创世纪这个行动也需要时间:存在之前的时间、形成存在的时间以及创世纪这个动作结束的时间。


一般而言,那些相信有全能造物主的人,都不分析他们的时间概念,因为大家都假设造物主是独立于时间之外的。如果将一切归功于全能而无所不在的造物主,我们就必须把时间的因素考虑进去。要么这个世界一直都存在着(那就没有必要创世纪了),不然就是在创世纪这前有一段时间不存在,而创世纪需要有相续的时间。因此既然创世主(我们就说是上帝好了)也遵循时间的定律,那么他也一定会改变,即使它唯一曾做的改变是创造这个世界也没有关系。一个无所不在而永恒的上帝不能改变,所以最好有个无常的上帝能回应祷告并且改变天气。但只要上帝的行为是由一连串的开始和结束和合而成,他就是无常的,换句话说,也就是不确定与不可靠的。


也许有人会认为,假如地球上的人全都死光了,上帝还是会继续存在。便这是建立在目前这个时间点上所做的假设。也就表示现在有个“假设者”。悉达多会同意,只要有“假设者”,就会有上帝存在;但如果没有假设者,就不会有上帝存在。如果没有纸,就不会有书。如果没有水,就不会有冰。如果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一件事物的存在,极需依赖其它事物的存在,因此没有什么是真正独立的。由于事物与事物的相互依存性。如果某一成分(例如一双桌脚)有一点点的转变,整体的完整性就会改变而不稳定。尽管我们以为可以控制变化,但事实上大多是不可能的,因为无法察觉的影响因素太多了。也因为这种相互依存性,一切事物不可避免地会从目前或原始状态中解体。每个变化都蕴藏着死亡的因素。今日就是昨日之死。


大部分的人都接受一切生者终将死亡。然而,我们对“一切”与“死亡”的定义或许不太一样。对悉达多来说,生指的是一切万有,不仅仅是花朵、蘑菇、人类,而是一切生成或和合的事物。而死亡指的是任何的解体或是解构。悉达多并没有研究经费或是研究助理,只有炎热的印度尘土,和几支路过的水牛为他见证。就这样,他深刻地了悟了无常的真相。他的了悟并不如发现一颗新星般地惊人,也不是用做道德判断、发起社会运动或创立宗教,更不是一种预言。无常纯粹是一个简单实在的事实。不太可能有一天,某个突发的和合事物会突然变得恒常,更难想象我们能证明这样的事。但是在今天,我们不是将佛陀奉为神明,就是想用科技证明自己比佛陀更高明。
 
然而我们仍然忽略它
在悉达多踏出宫门后的两千五百三十八年,数以百万计的人正兴高采烈地准备庆祝与迎接新的一年开始,有些人正在祈祷赞颂神明,有些人则是趁着商品打折大肆采购时,海啸大灾难震撼了全世界。就算最冷漠的人也震惊不已。当新闻报导出现在电视的时候,许多人希望奥森威尔斯会突然出现插播,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假的,或者希望蜘蛛人可以弭平灾难,解救众生。


看到海啸的受难者被冲上岸边,相信悉达多太子也会心碎。但看到我们对这种事情的发生如此震惊,他可能会更为心碎,因为这证明了我们一再地否认无常。这个地球是由多类岩酱所形成。每一个地块,不管是澳洲、台湾或是美洲,就象草上的露珠一般,随时会坠落。但是人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兴建摩天大楼和隧道。我们为了免洗筷子和垃圾信件,贪婪地砍伐森林,只会更加速这无常的反应。人们看到任何现象出现终结的征兆时,应该不会感到意外,但我们却很难去接受。很多中国人都相信长城会永远耸立,就象印度人相信泰姬玛哈陵(Taj Mahal)会永垂不朽,美国人相信自由女神像会永远长存一般。


然而,即使经过海啸这么具摧毁性的警示,死亡与毁坏很快会被埋藏与遗忘。豪华的度假村很快就会耸立在受难者家属前来认尸的地点。世人依旧会沉迷于组合与造作各种现实,以求取永恒的快乐。渴望“从此快乐地生活”,只不过是冀求恒常的伪装。造作这些亘古之爱,恒久快乐以及救赎这类的概念,只会得到更多无常的明证。我们的意图(生)与结果(坏)是相互矛盾的。我们所求的是历久不衰,但所作所为的却正好引导我们走向衰毁。


佛陀教导我们,至少我们心中要保持着无常的概念,不要故意去隐藏它。我们借着不断地觉查和合的现象,便会了知因缘相依。认识因缘相依,我们就会认识无常。而当我们知道一切事物皆无常,才不会被种种假设、僵化的信条(不论宗教的或世俗的)、价值体系和盲目信仰所奴役。这样的觉察力可以让我们免于受限于个人的、政治的和感情的戏码之中。我们还可以将这种觉查力导向大至想象之极,小至原子层次。
 
不稳定性
现在你读这本书所处的地球,如果没有先被陨石撞毁,也终将变得象火星一样,没有生命。也许是一座超级火山爆发,遮蔽了阳光,使地球上所有生物灭绝。在夜空中,我们浪漫地凝视的星星,许多其实早已消失,我们看到是几百万年前的星光。而在这个脆弱的地球表面,陆地持续地还在变化。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美洲大陆,在三亿年前还只是地质学家称为原始盘古大陆的一部分而已。


但是我们不必等三亿年才能看见这种变化。即使在短短的一生中,我们也亲眼目睹了所胃的宏传帝国象热沙上的水痕,蒸散无踪。印度曾有一位女皇住在英国,她的日不落旗飘荡在世界各个角落。但现在落日却映照在英国国旗上。我们深深认同的国家与种族也不断在改变。象以前统治整个领土的毛利话和纳瓦族战士,如今住在局促的保留区,而移民反而被认为是原住民。中国人过去称呼满洲人为“他们”,现在他们却变成“我们”。然而这种不断的转变,却从未阻止人们为了建立强大的国家、疆域与社会而牺牲生命。几个世纪以来,有多少血液是以政治制度之名而流?每一种制度都有是由无数不稳定的元素,如经济、收成、个人野心、领导者的心脏血管健康状况、欲望、爱和机运等组合而形成。传奇的领导者也不是稳定的,就有人因为抽雪茄但不吸入,而导致身败名裂。


这种复杂性与不稳定性在国际关系中有增无减,因为盟友与敌人的定义一直在改变。美国曾经盲目地强烈讨伐一个叫“共产主义”的敌人。即使象切·瓦格拉(Che Guevara)那样的人民英雄,只因为他属于某个政党,而且戴了有红星的贝雷帽,就被谴责为恐怖分子。事实上,他跟我们把他所刻画成的标准共产党员形象,可能一点也不像。而短短的数十年之后,白宫就向世上最大的共产国家----中国示好,并且给她最惠国待遇,却对于那些曾经让美国借以号召战争的同样事由,视若无睹。


在人际关系上,我们也同样经历到友谊的改变。过去曾和你分享内心秘密的好友,有可能成为最大的敌人,因为他可以拿那些亲密的交情来对付你。布希总统、本拉登和海珊就在众人面前闹翻而无法收拾。过去他们三个曾是亲密战友,现在却是最标准的死对头,利用对彼此的熟稔进行血腥的圣战,以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为代价,就为了执行各处信奉的“道德”版本。


由于我们对自己的道德原则感到自豪,而且常强加于别人身上,因此道德观还是具有少许价值。然而,在整个人类历史当中,道德的定义也随着时代精神而一直在改变。美国度量政治正确性或不正确性的仪表起伏不定,令人迷惑。不管如何称呼种族或文化群体,总是有人会被冒犯。游戏规划一直在改变。


在古老的亚洲艺术作品中,常描绘女性裸胸行走,即使在近代,有些亚洲社会还是能接受女性不穿上衣。然而,由于电视与西方价值的和合现象,传入了新的道德观,突然间,不戴胸罩变成一种道德上的错误,如果女性不把胸部遮起来,会被认为粗鄙,甚至还会遭到逮捕。昔日思想开放的国家,现在正忙着接受种种新的道德观,订购胸罩,即使在最热的雨季也要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胸部并不是天生的坏东西,它也没有改变过,改变的是道德观。这种改变,把胸部变成一种罪恶的东西,以至于美国联邦通讯传播委员会罚了CBS电视台一千万美金,只为珍娜杰克逊(Janet Jackson)的三秒露胸。
 
在古老的亚洲艺术作品中,常描绘女性裸胸行走,即使在近代,有些亚洲社会还是能接受女性不穿上衣。然而,由于电视与西方价值的和合现象,传入了新的道德观,突然间,不戴胸罩变成一种道德上的错误,如果女性不把胸部遮起来,会被认为粗鄙,甚至还会遭到逮捕。昔日思想开放的国家,现在正忙着接受种种新的道德观,订购胸罩,即使在最热的雨季也要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胸部并不是天生的坏东西,它也没有改变过,改变的是道德观。这种改变,把胸部变成一种罪恶的东西,以至于美国联邦通讯传播委员会罚了CBS电视台一千万美金,只为珍娜杰克逊(Janet Jackson)的三秒露胸。

so buddhism is okay with women topless? hmm...it'd be okay with me..
 
so buddhism is okay with women topless? hmm...it'd be okay with me..


There is a practice called as "不净观" in Buddhism:)

The article is more focused on the point of view: every thing changes constantly, including how human beings think about topless
 
因与缘:蛋已煮熟,你无法改变它

当悉达多提到“一切和合的事物”,他所指的不只是象DVD、你的狗、艾菲尔铁塔、卵子和精子等具体可认知的现象而已。心、时间、记忆和上帝,也是和合而成。而每一和合的成分,又依赖更多不同层次的和合而成。同样地,当悉达多教导无常时,他也超越了一般“结束”的想法,象是那种认为死亡只发生一次就完了的概念。死亡从生、从创造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停过。每一个变化,都是死亡的一种形式,因此每一个生都包含了另一个事物的死亡。

拿煮鸡蛋来做例子。如果没有不断的变化,蛋就煮不熟;煮好蛋的这个结果,需要某些基本的因缘。很显然的,你要有一颗蛋、一锅水,和一些加热的元素。另外有些非必要的因和缘,象是厨房、灯光、计时器,还有一支把蛋放进锅子的手。另外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没有象是电子中断或是山羊跑进来打翻锅子之类的干扰。此外,每一个条件,例如母鸡,都需要另一套具足的因缘条件。需要另一支母鸡生下蛋才能孵出它,还有安全的地方,有食物才能让它成长。难的食物也要有适合的地方生长,并且要能让它吃进去才行。我们可以将非必要和必要条件一直分析到小于原子的程度,而在这个分析的过程中,各种形态、形状、功能和标签也会不断增加。

当无数的因缘和合在一起,而且没有障碍与干扰,结果是必然的。许多人误以为这是注定的或是运气所致,但事实上我们是有能力对条件产生影响力的,至少在起始的时候。然而,到了一个程度以后,即使我们祈求蛋不要煮熟,它还是会熟。

就象蛋一样,所有的现象是由无数的成分所组成,因此它是可变的。这些无数的成分几乎都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所以会让我们的期待落空。最没有希望的总统候选人可能会赢得选举,并带领国家走向繁荣富足。你助选的候选人也许会赢,然后弄得国家的经济与社会衰败,让你的生活苦不堪言。你也许认为自由左派的政治是开明的,但它也许就是法西斯和光头族之因。这种不可预料性,遍在于所有的物质、感受、想象、传统、爱情、信任、不信任、怀疑论,甚至上师和弟子以及人与神之间的关系。

所有这些现象都是无常的。拿怀疑论来当例子。有一位加拿大人,他曾经是个典型的怀疑论者。他特别喜欢找机会引述佛经,教导人要分析佛所说的话,而不是照单全收。才过了几年,现在的他却是一位知名通灵人的虔诚弟子。这位极端怀疑者,现在会坐在他歌唱的上师面前,泪水决堤般流下,全身全心奉献给完全无法逻辑解释的东西。信仰、怀疑论以及所有和合的环境一样,都是无常的。

不管你对自己的宗教、或对自己不信仰宗教感受到自豪,信仰在你的生活中都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甚至“不信”也需要信仰,对自己基于多变情绪的逻辑和理性完全盲目的信仰。所以,不再相信过去所深信的事物一点也不足为奇。信仰的“非逻辑本质”是非常明显的。事实上,它更是最和合及相互依存的现象。信仰可以单纯地由一个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地点的恰好的注视所引发。你的信仰也可能只靠表相的和谐。比如说你讨厌女性,正好遇上了个宣扬仇恨女性的人。你就会觉得那个人强而有力,同意他的看法,并且对他有信心。有时甚至像是共同喜好鳗鱼这种小事,都会提升你的虔诚心。或者是某人或国家、社会,也都是所谓信仰这个和合物的成分。

许多佛教国家,如不丹、韩国、日本、泰国等国的人们会盲目地遵循佛教的教义;但另一方面,因为资讯不足,或是有太多令人分心的事,这些国家的许多年轻人开始对佛教感到幻灭,使得信仰的现象无法持续,最后他们跑去追随自己的理念。
 
明了的利益

明了和合的道理,了解即使只是煮熟一颗蛋也要牵涉到非常多的现象,对我们有很多好处。当我们学会了解每一件事物及状况的各个和合部分,我们就能学会培养宽容、谅解、开放与无畏。举例来说,有些人到现在还认为马克 查普曼(Mark Chapman)是谋杀约翰 兰侬(John Lennon)唯一的罪犯。要是我们对名人的崇拜不那么严重,也许查普曼就不会有杀死兰侬的荒诞想法。二十年后查普曼自己承认,当他射杀兰侬的时候,并没有将他视为一个真正活生生的人。而他的精神不稳定是由许多因素和合而成的(例如脑部的化学作用、童年的教养、美国的精神保健系统等)。当我们能了解一个病态而饱受折磨的心是如何形成,并且知道它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运作,就比较能够理解并宽恕世界上众我的马克查普曼。当条件成熟,就像蛋煮熟了一样,即使我们祈祷暗杀事件不要发生,它还是避免不了。超过了某个时间点,我们要改变条件的企图和行为就会徒劳无功了。

但是即使我们理解,可能还是会对难以预期的查普曼感到恐惧。恐惧和焦虑是人类心智中主要的心理状态。恐惧的背后是对确定性不断的渴求。我们对未知感到恐惧。人心对肯定的渴望,是根植于我们对无常的恐惧。

当你能够觉察不确定性,当你确信这些相关联的成分不可能保持恒常与不变时,就能生起无畏之心。你会发现,自己真正能准备好面对最坏的状况,同时又能容许最好的发生。你会变得高贵而庄严。这种特质能增强你的能力,不论是在工作,作战、谈话、组织家庭,或是享受爱和情感关系。知道下个转弯外就有某件事情等着你,如同英明的将军一般,胸有成竹,毫不惊慌。

对悉达多来说,如果没有无常,就不会有发展或进步。小飞象大宝(Dumbo)也理解这一个道理。小时候因为那对大耳朵被人排斥,它寂寞、沮丧又担心被赶出马戏团。但是后来发现它的“畸形”能让它飞行,即独特又珍贵。它变得广受欢迎。如果它早一点相信无常,就不会在开始的时候受那么多苦。对无常的体认是个关键,让我们不再害怕身陷某个情境、习气或模式,而永远无法逃脱。

男女关系是最多变,也是最能说明和合现象无常的例子。有些夫妻以为他们能借着阅读书籍或婚姻咨询。来维持“至死不渝”的关系。知道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只能化解婚姻不合的一些明显因素。就某种程度来说,这些小小的了解也许能带来短暂的和谐,但却无法顾及婚姻和合关系中许多隐而不见的因素。如查我们能见所未见,也许就能享有完美的关系,或者从一开始就不会去发展关系。

将悉达多对无常的理解应用到男女关系上,让我们想到朱丽叶对罗密欧说的一句深刻话语中所描述的愉悦。她说:“离别是如此甜蜜的忧伤…..”。离别,往往是男女关系中最为深刻的经验。每段关系的因缘就会更珍惜与理解。这在另一半罹患不治之症时更为强烈。没有“天长地久”的幻想,反而有意想不到的解脱:我们的关怀与爱心变得没有附带条件,而欢乐常在当下。当另一半来日有限时,我们会更自然,也更满愿地付出爱和支持。

但我们常常忘记自己的来日一直都是有限的。即使理智上知道有生必有死,一切和合终将分散,我们的情绪状态还是常常会回到相信恒常的模式,完全忘记相互依存性。这种习气会造成各种负面的情况,象是偏执、寂寞、罪恶感等等。我们会觉得被欺骗、被威胁、被虐待、被冷落,仿佛这个世界只对我们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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