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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碧波荡漾的水库干涸见底,郁郁葱葱的森林正在焦渴中枯死;政府的送水车奔驰在尘土飞扬的村村寨寨,村民们排着长队在骄阳下等待着一瓢一瓢地取水,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人背马驮行走在陡坡峭壁,找水拉水;大批工厂和服务行业因缺水停产停业……
2012年,大旱第三年袭击云南,全省90个监测站出现气象干旱,120多条中小河流断流,400多座小型水库和坝塘干涸。截至2月16日10时,持续干旱已造成云南13州市91个县(市、区)631.83万人受灾,饮水困难人口242.76万人,其中生活困难需政府救助人口231.38万人,饮水困难大牲畜155.45万头。而云南省农业厅的数据显示,截至目前,该省农作物因干旱受灾达到559.9万亩,成灾203.7万亩,绝收32.4万亩,造成种植业直接经济损失超过6亿元人民币。
据云南省气象局监测,近期云南省均没有明显降水,干旱将持续加重。国家减灾委、民政部2月17日启动国家四级救灾应急响应,派出工作组赶赴重旱区,查看受旱情况,指导开展救灾工作。
干旱使“合理利用土地”成为一句口号
每年农历2月,云南玉溪市新平彝族傣族自治县新化乡大寨村村民都会祭龙求雨,村里家家房后都供着山神,村民们拜祭山神希望能有风调雨顺的好日子。
然而事实却是,雨水一年比一年少,“连喝的水都变成了红土的颜色,衣服就更洗不出颜色了”。
在新化乡,漫山遍野都能看到云南松,但是喜温、耐旱、耐瘠薄的云南松这种高山树种的存在,恰恰证明了这里的降雨量小,土地不保水。新化乡属十年九旱的山区,全乡只有两条河流,河流在群山奔腾中一些支流渐渐干涸。“我2006年嫁过来时,山上的沟堑里都流淌着水,可是现在都干了。”大寨村民监督委员会主任杨文英说。
2月5日,记者来到大寨村,目力所及都是荒芜的土地。大寨村以种植烤烟为主,每年4月移苗、7月烘烤、10月结束种植,由于缺水,土地便从10月荒芜到第二年3月。去年,村民们听说娃娃菜价钱好,种了20多亩,结果因为缺水,品质不好,娃娃菜全部滞销,村民损失惨重;今年,村民们种了苦荞,到现在本该长到80厘米的苦荞却只有20厘米,“连成本都收不回来”。
今年大旱来袭,大寨村42个大大小小的坝塘没有一个蓄水,目前仅剩4个大坝塘有水,而这仅有的水将留着供村民饮用,不经过村委会集体同意,任何村小组不得放水。
“如果有水,我们可以种小麦、青菜、豌豆、青蒜,现在蔬菜的市场价高。”杨文英大致做过一个测算,因缺水全村每年有9000多亩土地5个月的时间处于荒芜。“都说要合理利用土地,但没有水,如何合理利用土地?”
2月7日,中国青年报记者在昆明市五华区西翥街道办事处厂口社区界牌村采访时看到,这个已经靠政府送水一个多月的苗族村,村民生活困难,这两天,无法耕作的农民只有上山挖中草药,每天卖20多元。地处大山上的界牌村的农业生产靠天吃饭,每年,一个20平方米的水窖最多只能蓄一半的水。连续4年的干旱,使村民人均年收入仅1200元,村长张绍杰说,如果有水,靠种蔬菜和小麦,人均年收入还可增加1000多元。但是要从4公里以外的地方引水,仅引水管和抽水机就要花费20多万元,村委会无能为力;而每吨达4~5元的抽水电费,是村民们无论如何都付不起的。缺水,全村900亩地处于荒芜。
而在离界牌村不远的陡普鲁社区居民委员会,原来的5个水源点2010年后全部枯竭,居委会所在地的一口深井,2010年8月以来,抽水泵就一直不停息地工作。一些村小组不得不到10公里以外的地方用马车拉水或外出买水,一车7吨水200元,直到五华区水务局获悉后开始向村民们送水,但这些水只能供村民饮用,无法保证农业生产。
陡普鲁社区村民年均人收入1500元,干旱使全村荒芜的土地达7500多亩。居委会的一位负责人说,如果这些土地都能用上,村民的年均收入可达3000元以上。
据悉,2009年,云南农作物受灾面积4425多万亩,绝收1515多万亩;2010年,云南小春农作物受灾面积4743万亩,林地受灾面积5507万亩,报废1545万亩。“干旱‘使合理利用土地’成为一句口号。”
重工程轻技术使农业水资源利用率低
2月10日,昆明东川区林业局林科人员张会燕来到乌龙镇马店村民小组,教村民们如何在旱季中保苗。今年1月,马店村村民靠到村外两公里的地方背水,种下了核桃树苗3000亩,但由于一直没有雨水,苗尖部分开始枯死,为保树苗成活,区里特别派技术人员前来指导。
干旱使云南农业遭受重创。2009年,云南农业直接经济损失198亿多元,2010年,农业直接经济损失超过200亿元。
然而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是,一方面,相对于交通、通讯、楼宇等设施的投入,农业水利基础设施的投入严重不足,“工程性缺水”威胁着云南农业,而另一方面,已经建成的农业生产和农业设施却因技术落后,致使水资源利用率低。
云南从2009年开始,每年投入100亿元改造200万亩中低产田地,计划至2020年改造出2000万亩,目前,该项工作取得了明显的成绩。但是改造中,却出现了“五重五轻”的倾向,即:重工程,轻技术;重建设,轻管理;重数量,轻质量;重投入,轻产出;重眼前,轻长远。
“这些问题的出现,集中到一点,就是中低产田地是‘改造’还是‘改良’?‘改造’强调了行动取向,‘改良’是既强调行动取向,又强调目标取向。”民盟云南省委的一位委员说,由于目前强调的是“改造”,导致在实施中“田成方、管成网、渠相通、路相连、树成行、旱能灌,涝能排”的改造指标,渐渐成了“视觉指标”,重工程轻农艺,成为“田成方、土变瘦、渠成网、缺水灌、路相连、树不见、旱依旧、涝绝收”。
民盟云南省委在调研中发现,云南农业节水灌溉进程缓慢,全省农业节水技术水平总体上处于全国偏下水平。而农业又是用水大户,每年用水量高达110亿立方米,占用水总量的80%。但用水浪费现象十分突出,水的有效利用率只有30-40%,粮食作物的水分利用率还不足1kg/m3,许多地方农业灌溉不是管道输水、管道灌溉,灌溉渠道不是水泥而是就地挖开的土渠道的有1/2以上,蒸发渗漏损失严重;喷灌因为蒸散损失大,也不是省水灌溉。水利工程节水技术,没有防渗措施的渠道,导致水的损失多达30%―40%。
“有经验显示,将地面灌溉技术改为节水灌溉技术,一般可减少水分损失20%―40%。”一位委员说。
我们在跟水的赛跑中,从来都跟不上
大旱当前,农村、农业、农民成了最先的受害者。保供水保民生成为了云南省各地各级政府当下最主要工作和头等大事。
采访中,记者看到,在经历了前两年的干旱后,各级政府在蓄水抗旱工作方面更加细致。昆明市各区县从去年8月以来便组织专业技术人员对各镇、村、组实地踏勘,寻找应急水源,启动了上百项应急饮水工程,制订了“一村一策、一库一策、一塘一策”的蓄水计划,并组织送水队到旱情严重的村寨。承担着防火重任的云南消防部队也成为了“抗大旱”的主力军,各地消防支队启动了全天候值守抗旱救灾应急指挥机制,仅2月1日至今,云南消防就出动车辆5093台(次),出动人员18251人(次),运送水15万吨。其中昆明支队共出动车辆1318辆(次),送水10544吨,平均每天为村民送水770吨。
然而,随着气温的不断增高,旱情也正在向昆明市区一步步逼近。
记者从昆明市水务局获悉,目前,昆明市城市主要供水水源的“六库一站”蓄水量减少了一半, 昆明主城供水缺口达1亿立方米。该局一位负责人说,昆明市将云龙和松华坝水库保底库容从之前的7000万立方米减少至4000万立方米,这样才能保证2012年1月至5月主城区的生活用水。“但是如果库塘没有更多雨量的补给,形势仍不乐观。”
“我们在跟水的赛跑中,从来都跟不上,也没有解决好。”长期对滇池流域水环境进行研究的云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副院长段昌群说,滇池流域面积为3050平方公里,在云南省的地理版图上不过是“弹丸之地”,但仅占云南面积0.78%的这一地区,却集中了占全省近8%的人口,25%左右的经济总量。致使昆明人均水资源量不足200立方米,为全省人均水资源量的3%, 比京、津、唐地区还少,也是我国单位面积污染负荷最大的区域。
“虽然流域外调水工程多年来持续不断地进行,但调水速度赶不上需求增加的速度,缺水将成为昆明市未来社会的常态。”段昌群说。
节水立法滞后制约了节水型社会的建设
这两天,昆明市五华区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副主任李建祥感到越来越不安。
去年8月,旱情刚刚露出一丝痕迹,他便和他的同事走村入户,一个村小组一个村小组地了解情况,把旱情分析出来提供领导决策。由于天天往村上跑,李建祥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他开着车带着记者奔驰在尘土飞扬的山路上,他对每个村的缺水情况了如指掌,为有的村挖出“3股指头粗的水”而欣喜不已。但令他焦虑的是,随着干旱范围的扩大,需要送水的村组越来越多,“有的驾驶员一天送6趟,晚上都只有睡在村里”,但节约用水还没有引起相关部门和昆明市民的足够警觉和重视。
中国青年报记者在采访中获悉,尽管3年来,昆明市采取了各类节水措施,但收效甚微。以2011年为例,全年节水量2725万立方米,其中,再生水利用量1069万立方米,计划用水管理节水量1656万立方米。按昆明主城日供水量90万吨计算,节约的水仅够昆明主城市民用30天。
自去年年底干旱出现以来,昆明市要求,今年雨季来临时,全市节水三成。为此,昆明市规定,从2011年12月1日至2012年5月31日期间,非居民计划用水户的计划用水指标下调10%。其中从事洗浴游泳、水上娱乐等经营的,用水指标下调20%;超计划用水的,直接按1.5倍的最高倍率收缴超计划用水加价水费。但昆明市计划供水节约用水办公室的一位负责人坦承,“从目前主城日供水量来看,节水效果不明显”。
“长期以来, 我们只重视了对水资源的开发, 兴建了大量水利工程以满足日益增加的用水需求, 治水只重视了工程技术治理,却忽视了社会治理,在倡导全民节水意识和推行开发节水工程方面,做得远远不够。”云南省政协委员王珍全说,目前节水管理法律法规体系不健全,全国性的节水管理法规尚未出台,节水立法滞后制约了节水型社会的建设,致使节水管理难以有效落实,节水管理与行政区域管理事权划分不清,既存在管理错位也存在管理缺位。节水管理涉及多个行政区域和行业部门,由于节水管理制度不健全,使得节水管理机构的管理能力薄弱,权威性不足。
此外,有专家还指出,我国在水资源再利用上缺乏深入的研究,尚未形成适合国情和地方特点的水资源再利用技术。在这方面,中国应该向澳大利亚学习,澳大利亚是世界上降水量最少的大陆,为此,澳大利亚从政府到民间,都在用智慧和才能不断探索开发节水措施,节水工程是政府国内事务的重中之重。农业方面,政府把现行的开放式灌溉渠改造成管道灌溉方式,以避免蒸发,充分节约和利用水资源;生活方面,住房建设和水电部门倡导回收家庭洗衣机排放的水,用以洁厕,二次利用洗衣机用水节约了大量用水。一些开发商也有很强的水资源循环和环境保护意识。在堪培拉一个供孤寡老人居住的小区,开发商在小区中心安装了全套水资源循环设备, 沐浴和洗衣的废水经过分流、过滤和氧化分解等物理和生物处理后, 用来做小区的绿化用水, 部分水在达标后返回河道, 实现了水资源的循环。该小区因此获得联合国人居中心1998年世界人居奖。这一小区成为了堪培拉的十大名胜之一。
“目前,只有致力于发展低水经济,减少对水资源需求多、对环境污染影响大的产业和经济实体,寻找‘低水’或‘脱水’发展方式,才能破解经济社会发展引起的水资源短缺及水环境污染问题。”段昌群说:“既然干旱不会根除,我们所能做的事情就是要改变我们使用土地和水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