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特约撰稿员王建民 图/王健民 Chinenewsnet
采访赖昌星手记 文/王建民
赖昌星在温哥华被押赴法庭接受难民聆讯
赖昌星97年底在厦门寓所留影
[编者按]
远华集团走私大案经三年来的力审，基本结案，该集团被北京中央『四二零专案组』指控在厦门530亿元的特大走私案中，走私货物252亿元，偷逃税款115亿元，是该特大走私案的龙头。而更严重的是，赖昌星被指在建立他的走私王国的过程中，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包括金钱、女色，拉拢腐蚀中共各级官员，上至中央副部长、厦门市委副书记、副市长、福建省公安厅副厅长，下至一般干部。世人瞩目的“红楼”，就是赖昌星当年拉拢腐蚀官员下水的据点。目前，涉及该特大走私案的人员，已有12人被判死刑，其中8人已执行，6人被判死刑缓期执行，17人无期徒刑，另有数十人被判数年至数十年不同的刑期。但作为该案主要涉案人，赖昌星目前却远在加拿大西部的温哥华，过着“好山好水好无奈”的生活。
日前，远华案主脑赖昌星获加拿大难民法庭批准有条件保释，交付了8万加元（约40万零4千港元）的保释金。赖表示，会先集中精力应付难民聆讯，如果有时间，会找点小生意做，并且会以他在美加注册了的远华公司做生意，随着远华案的审结，引渡赖昌星回国再度成为人们关注的一个热点。近3年来，中国政府与加拿大政府就赖昌星的引渡问题不断交涉，而赖昌星本人在加国更是不断放出各种“狠话”，寻找难民身份等，引发人们的关注，本刊特派记者赴加拿大对赖昌星进行了一次专访，同时就其本人在加国3年经历，进行了一次完整的披露。
特派记者独家专访
赖昌星吐露出逃加拿大三年经历
文/特约撰稿员王建民
两次出逃，均有内线通报
那年，赖昌星西装革履，显得意气风发，手持大红请柬来到了香港湾仔刚刚落成的会议展览中心新翼。他是在香港新华社有关部门的推荐下，作为嘉宾前来出席香港“九七”回归庆典仪式 。庆典场地布置得庄严、高贵，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周遭都是他最喜欢的红色；会场内冠盖云集，除了中英双方的高官，香港本地出席者非富则贵。望着这周围的一切，赖昌星无限感慨：十几年的奋斗，总算有了这出头之日，终于从福建晋江偏远的烧厝村乡下，挤进了这个人上人的上流社会。但此时此刻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在两年之后，他却要仓皇逃离这曾让他无限风光的地方。
他非常熟悉这一带，就在离他站的位置数百米远的“会景阁”，他就拥有数套每套价值逾千万至数千万港元的豪宅；在不远处的铜锣湾，他的“远华酒店”正在装修当中，不久即可开业；在寸土寸金的中环，他在远东国际金融中心，拥有一整层的写字楼；还有在中环半山和北角半山，在浅水湾和深水湾，他还有不少的不动产。可是这一切，他都要统统放弃。赖昌星没有想到，他一家逃离香港时，竟只有带着几箱衣物和日用品，因为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赖昌星携其妻曾明娜和三个子女，是在1999年8月14日由香港直飞加拿大温哥华。据北京中央“四二零专案组”称，赖昌星是在获得北京和福建有关高官的通风报信之后，才匆忙逃离香港的。而在此之前，赖昌星等人曾在同年6月11日，成功逃脱了“四二零专案组”组织的第一次抓捕，“按计划从深圳口岸出关”，而且是由内线引带偷渡出境的。
“四二零专案组”原计划是准备在6月20日之后才动手抓人的，但由于消息的泄漏，赖等人提前出逃，使计划严重受挫。据称，有关抓捕行动计划是有人在6月10日晚通报给赖昌星的。赖又在8月9日，“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厦门”。但其行踪还是很快被“四二零专案组”发现。8月10日晚12时30分，当“四二零专案组”人员在北京国家公安部指挥中心，以贾春旺部长的名义，通知厦门市公安局立即组织警力，实施抓捕赖昌星时，原以为成了笼中之鳖的赖，又一次平安出逃。赖昌星同样由深圳出境，在“深圳边防内线人物”护送下，顺利回到了香港。
根据“四二零专案组”的说法，向赖昌星通风报信者是福建省公安厅前副厅长兼福州市公安局局长庄如顺。他通知赖从福建出境不安全，因为“福建一线都已布控，广东还不知道”。庄如顺还告诉赖昌星，在香港也不安全，最好走得远远的。就这样，赖昌星一家来到了加拿大。
隐居温哥华做“寓公”
一年后在加拿大赌场被捕
到了加拿大之后的赖昌星，人生地不熟，小学都没有读几年的他，英文更是一窍不通，在异国他乡，犹如瞎子和聋子。幸亏温哥华是个华人较多的城市，加上“有钱什麽都不怕“以及朋友的帮忙，一家人在温哥华住了下来。先是花了130万加元（折合人民币700万元），在温哥华西区富人聚居的西57街买了一栋独立洋房，过起了寓公的日子。
但赖昌星耐不了寂寞。多少年来，他在中国大陆和香港，结交的权贵无数，从掌握实权的高官，到著名的演员和歌星，虽不说是夜夜笙歌，却也是热闹惯了。因此，半年之后，他又开始在温哥华活跃起来。
公平地讲，赖昌星也并不是一个好色之徒，除了他的结发妻子曾明娜之外，他说多年来只有一个情人。这个叫蔡玲玲的女人是他20年前在石狮做小生意时认识的，后来还为他生了一个男孩名赖文东，在赖昌星的四个子女中排行最小。赖本人对这件事其实不愿多谈，认为把事情曝光了对那个女人很不公平。
赖昌星自认为对吃的要求很低，也不喜欢女人。但他的爱好却是一般人玩不起的。比如他的那部“奔驰”600型防弹轿车，即充分说明了赖昌星的挥金如土和爱出风头。那是在香港“九七”回归庆典上，国家主席江泽民到达会场，他的座驾顿时吸引了赖的目光。庆典之后，当赖获知该辆“奔驰”600型防弹轿车即将拍卖，即怀着志在必得的决心，以1200万元的高价，将该车据为己有。现在，这辆车就作为实物之一，成了“查处厦门特大走私案展览”的展品，摆放在他当年的总部楼下供人观赏。
赖昌星的另一个爱好，也是用金钱堆起来的。在厦门和香港时，他或是三天两头亲赴澳门赌场，或透过电话下注。几年来，他输掉的钱数以亿计。而且也是因为赌博的原因，把远华集团送上了断头台。赖昌星承认，是他的副手、远华集团原副总经理到澳门赌博，输掉了借来的数千万元，在还钱无门，向赖昌星勒索1亿元不成的情况下，于1999年初向江泽民主席和朱金容基总理写了举报信，揭开了远华集团和厦门特大走私案的盖子。
赖的副总是解放军某军原副军长的儿子，曾因开过柯达胶卷的地下工厂，被泉州市工商局拘留，赖昌星受其哥哥的委托，前去解救，因此相识，并结成了生意伙伴。赖的副总这封举报信共74页，被中央信访办定为“绝密级”，编号“A07”。该信引起了江泽民和朱金容基的极大关注，江并签下了“触目惊心”四个字。不久，中央政法委书记罗干于4月20日作了批示，并由即日起成立了“中央四二零专案组”，开始进行明查暗防，并于同年8月正式进驻厦门，开始了为期近两年的厦门“查私”风暴。
巧合的是，赖昌星的远华集团最初触礁，起因于其副总的赌债；而赖昌星后来在加拿大被加移民部以涉嫌违反移民法拘捕，也在赌场。2000年11月23日下午，在美加边境“尼亚加拉大瀑布赌场”边的希尔顿饭店，赌了几场之后的赖昌星正在饭店房间里，观看中国官方有关厦门海关前关长杨前线和福建省公安厅前副厅长庄如顺审判情况的录影带，心情颇为不好，准备散散心并顺便吃点点心时，被早已埋伏在外面的加拿大皇家骑警以“违反移民法”拘捕。
与“四二零”沟通，暴露在加行踪
在此之前，除了经常出入加国西部和东部的赌场之外，在加拿大住了一年多的赖昌星，已经不是惊弓之鸟，胆子逐渐大起来。他开始与香港和澳洲的亲戚联络，进而敢和中国大陆的亲戚朋友联系，而且有时也打电话到“四二零专案组”，“和他们沟通沟通”。最开始，他用的是在美国登记的两部移动电话，以此迷惑“四二零专案组”，造成了他是在美国的假象。赖说，“四二零专案组”的人当时以为他有美国的证件。据了解，训练有素的“四二零专案组”心理专家与赖昌星沟通良好，达到了首先稳住赖昌星的目标。他们除了向赖宣讲政策，希望他回国投案自首外，也与他拉拉家常，逐渐松驰了赖昌星的神经警戒线。结果是，赖后来干脆不用那两部用来掩盖其真正行踪的移动电话，暴露了他的真正所在，而且，与“四二零专案组”的通话也更加频繁，而“四二零专案组”进而动用了赖的大哥赖水强，频频向赖昌星发起心理攻势。
有人说，如果赖昌星当时耐得了寂寞，隐姓埋名，“四二零专案组”要找到他，可能还得花相当长的时间。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十几年的时间，上上下下，该打点的都打点了。他相信这张关系网，早晚都将为他摆平一切。而且，赖昌星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认为事情总会查清楚的，就无所谓”。他还认为与有些政府官员即使有一点金钱的往来，也是正常的，“中国的法律也没有说当官的不可以向商人借钱，我只是知道不能交换（利益），至于有困难借来借去，是很正常的。如果我借给官员有罪，（那么）借给老百姓也有罪，也要抓来判，要平等，一样的嘛”。
他觉得理直气壮，因此当“四二零专案组”表示要带他大哥赖水强到加拿大和他谈谈时，他也同意了。“四二零专案组”派出的三个人，由原公安部处长刘晓辉带队，领着赖水强，应温哥华一家有中资背景公司的邀请，以谈粮油和木浆生意的名义，持中国的公务护照，于去年五月底飞抵温哥华，在温哥华住了两个星期，与赖昌星见了几次面。
据了解，刘晓辉等人为了节省经费，下榻的酒店条件很差，赖昌星还帮他们找了一间条件较好的，但刘晓辉又觉得太贵，最后搬到由赖昌星帮他们在温哥华市中心租的两套公寓里。虽然赖昌星赞扬刘晓辉等人是“中共非常好的官员，廉洁又吃苦”，但他说当他发现“他们要骗我回去之后，我就不见了”。赖表示：“他们叫我注意，说最担心我安全的，是他们专案组的人，他们担心有人会来把我杀掉，他们要保护我回去。”
赖昌星说，刘晓辉还带来了“四二零专案组”的口头承诺，保证他回国之后不会死，而且可以有“想象不到、出人意料的处理”。其实不单是口头承诺，“四二零专案组”还给赖昌星带去了一封题为：“对在逃犯罪嫌疑人赖昌星的承诺”的“绝密”信。信中表示，赖昌星如能够回国投案自首，“四二零专案组”将给予六项承诺。这六项承诺包括：一、可以宽大处理，不判处死刑；二、若有重大立功表现，将依法给予特别宽大处理；三、对赖昌星妻子曾明娜不予缉捕；四、对曾明娜、蔡玲玲以及他们的子女不予遣返；五、允许赖昌星上述亲属出入中国大陆及在大陆就学、就业；六、在依法应没收、追缴的赖昌星、曾明娜的资产中，预留一定数额供其子女生活、就学。
但刘晓辉等人还是无功而返。而北京方面却也下定决心，要把赖昌星捉拿归案。因此，就在刘晓辉等四人还在温哥华劝降赖昌星的同时，中国公安部透过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于去年六月五日正式知会加拿大皇家骑警驻北京联络官考林・华克，要求根据中加两国警方的谅解备忘录提供协助，并在赖昌星夫妇于去年11月23日被加拿大警方拘捕后，于12月10日向加拿大方面提交了赖昌星“走私犯罪的证人口供”，并在此后多次陆陆续续提供相关证据，亦应加方法庭的传唤，派出人员赴加拿大作证。
事实上，也就在“四二零专案组”人员与赖昌星会面，中国公安部正式知会加方的同时，赖昌星已早已纳入加拿大皇家骑警和移民部的视线。一举一动都在加当局的记录之中，比如，赖每次进出赌场的时间、接触的人员、在赌场的赌+博情况和金钱出入情况等，加方都有一本明细帐。因此，当赖昌星被加拿大皇家骑警拘捕后，被控的罪名除了“违反移民法”之外，还有与黑社会往来，以及在赌场放高利贷，但赖昌星都否认了这些指控。
与“四二零专案组”的人会面之后，赖昌星似乎感觉到有一种危机在逼近。于是，去年11
月，他以90万加元，比原买价亏了40万加元的价格，卖掉了在温哥华西57街的豪华住宅，并于13日搬进了位于本拿比都会城附近丽晶广场17楼的一个单位。据赖昌星表示，他总是感到有人在时刻跟踪他、监视他，此外，他也考虑到“四二零专案组”人员劝告他的话，开始担心自身和家人的安全问题，因为他确实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赖昌星的新居丽晶广场17楼那个约140平方米四房两厅的单位，确实比西57街那间独立洋房安全许多。楼下有24小时保安，电梯要有密码磁卡才可以开动。所以，外人要随便进入并不容易，但警察却是例外。与赖昌星在加拿大东部“尼亚加拉大瀑布赌场”附近被捕的同时，其妻曾明娜也在丽晶广场的家中被加皇家骑警带走，留下尚未成年的两子一女。此时刚好是他们搬进新居的第十天，搬家时的装箱有些还未打开，但警方怀疑这是赖随时准备逃跑的证据。
自赖昌星一家于1999年8月14日持香港特别行政区护照，免签证进入加拿大，到赖氏夫妇去年11月23日被加警方拘捕，他们已在加拿大居住逾1年。加拿大移民部以“违反移民法”对他们提起诉讼。11月28日温哥华移民法庭开庭那天，吸引了近50名中英文媒体的记者到场采访。此后的各次聆讯，赖案亦一直是中英传媒的焦点。
其实就在与“四二零专案组”的刘晓辉等人会面，并拒绝了对方开出的六项承诺、拒绝回大陆投案自首后，赖昌星的危机感与日俱增。日思夜想，多方权衡之后，他终于在去年6月份向加拿大移民当局提出了难民申请，并得到加移民部原则上接受申请的答复，于去年10月24日填写了有关表格。但一个月后，夫妻俩却分别在加东和加西被警方拘捕。
赖昌星无钱雇保安“看守自己”，再回监狱
何时引渡回国，再成热点
赖昌星被关在温哥华市中心中国城附近东科达娃街卑诗省预审监狱，其妻曾明娜则押在本拿比的女子拘留中心。 “每天睡觉时间，你要起床不起床都可以，只是每天按时进去、按时出来（放风），出来时，你要再回去睡觉也可以。” 赖昌星说，狱警都很好，很文明。但他就是吃不惯一天三顿的面包片或牛肉。
记者：你在拘留所里平时做些什么？有没有看书？
赖昌星：很少看书，我文化水平很低，小学没读完，很小就出来做事，但我很能吃苦，不会偷工减料。现在只是每天不固定时间做一小时运动，打打电话。运动是排球、篮球。这里的法律制度很好，被抓进来后，他们不会打你的。有双人房，有单人房，房间里有卫生间，但洗澡要去外面的洗澡间，大厅可以打电话，市内是免费的，跟狱方可以对话，他们都挺好的，也不会跟你讲什么。
记者：你从厦门、香港原来的生活，到现在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感受？
赖昌星：我没有考虑这点，因为我本身就是苦出身的，即使是在好的时候，我吃的也很简单，天天都是地瓜稀饭和咸菜，很少跟人家去吃一顿好菜，我吃不来那种，而且我吃饭很快，一两分钟就完了。有时客人来，请他吃饭，我外边安排一下就走了，我自己跑去工厂食堂吃。我有五个食堂，厦门的职工有差不多五百人。
除了在规定的时间进到监仓里，赖昌星每天都会在监狱里做做运动。监狱里可以打电话，但只可打出，不能打进，市区电话是免费的，因此除了经常与家人通通电话，他也常用IP电话卡，与香港和大陆通电话，随时掌握“天下大事”，当然，他最关心的还是与他有关的人与事。
赖氏夫妇虽然分别关在不同的监狱，失去人身自由，但他们却充分利用加拿大监狱提供的这种条件，每天都通电话。方法是：两人分别打电话给家里不同的电话，再由子女把话筒对在一起，一家人就这样共叙天伦。
经过赖昌星的第一任律师团逾3个月不断的努力，赖氏夫妇是于今年3月9日暂时离开监狱
，回到家中的。一家人经过3个多月的分离，终于获得了团聚。但这个短暂的团聚，代价却是昂贵的。根据移民法庭的规定，赖昌星在家软禁期间必须自雇保安公司看管，“以防潜逃”，费用当然必须自负，每星期为2万加元（约人民币10万8千元），而且只可以在家里活动，除了到医院看病或到律师楼之外。每天24小时，门外有监视他的保安公司人员，门内和屋里四周有监视器。赖昌星不能“越雷池半步”，只能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加拿大的青山绿水，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觉得很无奈。他坦言：“心情很不好。”他当初匆匆离开香港时带出来的钱已所剩不多。这些年，他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即使是离开香港时，到温哥华的头等仓单程机票25000港币一张，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现在，风光的日子已如昨日黄花。更可悲的是，外界还以为他还有很多钱，包括他的律师。从5月20日开始，赖昌星日益坐立不安，算一算，自3月9日回到家以来，都已经快11个星期了，单单保安公司的费用都已经超过20万加元了。还有律师这些天来，天天在催帐。怎么办？赖昌星当机立断，5月24日晚上做出了返回监狱的决定。
第二天上午去温哥华市中心的律师楼时，赖昌星和曾明娜都带上了各自的衣物用品。在当天下午四时多，从律师楼被带返卑诗省预审监狱和本拿比女子拘留中心。赖昌星的第一任律师波顿也于同日下午发表声明，表示从即时开始，已经不再向赖氏夫妇提供法律服务。
此后，赖昌星又开始吃他很不情愿入口的牛肉和面包，又开始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难民资格聆讯。与此同时，北京有关部门也抓紧引渡赖昌星回国受审的行动。北京似乎为此尽了最大的努力，除了透过外交途径与加方交涉，并以书面形式向加方做出了引渡赖昌星回国后不会判他死刑的保证，总理朱金容基也于5月21日在新加坡透过传媒做出了同样的承诺。但是，由于加拿大的法律制度和法律程序，外交压力和政治压力的效果可能有限。
日前，远华案主脑赖昌星获加拿大难民法庭批准有条件保释，交付了8万加元（约40万零4千港元）的保释金。赖表示，会先集中精力应付难民聆讯，如果有时间，会找点小生意做，并且会以他在美加注册了的远华公司做生意。
但赖氏的命运并不会就此画上句号，中方还在竭尽全力加紧引渡他回国。而何时回国，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较量。
我终于访问到华案关键人物赖昌星，与他谈了四小时，
他却说还有很多人与事未能尽情说出，但是否还有机会讲出来？
采访赖昌星手记
文/王健民
在中国大陆最后一次见到赖昌星是九九年六月的一天中午，在厦门悦华酒店大堂门口。当时赖昌星在厦门还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神情淡然的他正走向座驾，一部价值据说达150万的黑色防弹“奔驰”轿车。当时我还不认识他，没和他打招呼。
而最近一次见到赖昌星，却是在温哥华市中心华埠边上的东科达娃街卑诗省预审监狱的会客室里。和他面对面，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位神通广大、据称有数十亿身家的远华集团董事长。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正是中国总理朱 基坚称要捉拿归案的嫌犯。
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赖穿着浅绿色囚服，头发整齐，脸色红润，讲话时中气十足，一点也没有囚犯的颓废样。他友好地用闽南话和我打了招呼，一坐下便开始进入正题，因为我们都知道，访问时间是受限制的。
赖昌星被认为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在见面前，他几乎天天打电话给我，表示要和我聊天的事，“没有几个小时是聊不完的”。他的普通话比意料中的好，因此我们的访问也改用普通话进行，偶尔参杂一些闽南话，以更准确表达意思。
这次访问赖，其实经历曲折。去年11月中，我确认赖在温哥华后，曾抱着一线希望，飞到了那里碰碰运气。但茫茫人海，谈何容易。我开着车几乎转遍了大温哥华地区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希望奇迹出现，最后甚至打算登报找人。
说来也巧，那次我到温哥华四处找他时，寻问的第一个地贝那比都会城警署，离赖新家丽晶广场相距只有二十米，属于同一个建筑群。11月16日上午，当我走进该警署说明来意时，警员脸上的表情，想起来好像有异，他们表示无法协助，但我离开前，他们让我把有关的报道和赖的图片，借他们复印。我怀疑，他们当时可能知道赖已搬到那里作他们的邻居。
赖那天是在加东尼加拉瓜瀑布附近一个赌场被捕，妻子曾明娜则从家中被带走。他们的小孩说，两名警员穿着便服下午一时到赖家，两点把他们的母亲带走，说是要问她一些问题，并没说逮捕她，因此他们也不以为意。但两小时后，一名警察通知他们的父母已被捕。
赖昌星和曾明娜的两个儿子分别为18岁和16岁，小女儿14岁，三兄妹住在这个1500多尺的公寓里。赖与妻子分别关押。赖的大儿子俊伟读十一年级，个子瘦小的他跟我说，爸爸要他好好读书，“不要走他的路”。二儿子思伟读十年级，每天上网，小女儿明明乖巧，就读九年级，看电视可能是她的爱好，据说加国移民局还以曾明娜被带走当天，她还在看电视为证说赖家没有人情味。但据她说，她当时并不知妈妈被抓走，两个小时后才知道父母亲被捕，三个孩子哭了一个晚上。
赖的访问分上下午两节进行，四小时的访问结束了，但他似乎言犹未尽。他说，他还有很多事未告诉我，还有更多更重要的机密未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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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赖昌星手记 文/王建民
赖昌星在温哥华被押赴法庭接受难民聆讯
赖昌星97年底在厦门寓所留影
[编者按]
远华集团走私大案经三年来的力审，基本结案，该集团被北京中央『四二零专案组』指控在厦门530亿元的特大走私案中，走私货物252亿元，偷逃税款115亿元，是该特大走私案的龙头。而更严重的是，赖昌星被指在建立他的走私王国的过程中，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包括金钱、女色，拉拢腐蚀中共各级官员，上至中央副部长、厦门市委副书记、副市长、福建省公安厅副厅长，下至一般干部。世人瞩目的“红楼”，就是赖昌星当年拉拢腐蚀官员下水的据点。目前，涉及该特大走私案的人员，已有12人被判死刑，其中8人已执行，6人被判死刑缓期执行，17人无期徒刑，另有数十人被判数年至数十年不同的刑期。但作为该案主要涉案人，赖昌星目前却远在加拿大西部的温哥华，过着“好山好水好无奈”的生活。
日前，远华案主脑赖昌星获加拿大难民法庭批准有条件保释，交付了8万加元（约40万零4千港元）的保释金。赖表示，会先集中精力应付难民聆讯，如果有时间，会找点小生意做，并且会以他在美加注册了的远华公司做生意，随着远华案的审结，引渡赖昌星回国再度成为人们关注的一个热点。近3年来，中国政府与加拿大政府就赖昌星的引渡问题不断交涉，而赖昌星本人在加国更是不断放出各种“狠话”，寻找难民身份等，引发人们的关注，本刊特派记者赴加拿大对赖昌星进行了一次专访，同时就其本人在加国3年经历，进行了一次完整的披露。
特派记者独家专访
赖昌星吐露出逃加拿大三年经历
文/特约撰稿员王建民
两次出逃，均有内线通报
那年，赖昌星西装革履，显得意气风发，手持大红请柬来到了香港湾仔刚刚落成的会议展览中心新翼。他是在香港新华社有关部门的推荐下，作为嘉宾前来出席香港“九七”回归庆典仪式 。庆典场地布置得庄严、高贵，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周遭都是他最喜欢的红色；会场内冠盖云集，除了中英双方的高官，香港本地出席者非富则贵。望着这周围的一切，赖昌星无限感慨：十几年的奋斗，总算有了这出头之日，终于从福建晋江偏远的烧厝村乡下，挤进了这个人上人的上流社会。但此时此刻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在两年之后，他却要仓皇逃离这曾让他无限风光的地方。
他非常熟悉这一带，就在离他站的位置数百米远的“会景阁”，他就拥有数套每套价值逾千万至数千万港元的豪宅；在不远处的铜锣湾，他的“远华酒店”正在装修当中，不久即可开业；在寸土寸金的中环，他在远东国际金融中心，拥有一整层的写字楼；还有在中环半山和北角半山，在浅水湾和深水湾，他还有不少的不动产。可是这一切，他都要统统放弃。赖昌星没有想到，他一家逃离香港时，竟只有带着几箱衣物和日用品，因为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赖昌星携其妻曾明娜和三个子女，是在1999年8月14日由香港直飞加拿大温哥华。据北京中央“四二零专案组”称，赖昌星是在获得北京和福建有关高官的通风报信之后，才匆忙逃离香港的。而在此之前，赖昌星等人曾在同年6月11日，成功逃脱了“四二零专案组”组织的第一次抓捕，“按计划从深圳口岸出关”，而且是由内线引带偷渡出境的。
“四二零专案组”原计划是准备在6月20日之后才动手抓人的，但由于消息的泄漏，赖等人提前出逃，使计划严重受挫。据称，有关抓捕行动计划是有人在6月10日晚通报给赖昌星的。赖又在8月9日，“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厦门”。但其行踪还是很快被“四二零专案组”发现。8月10日晚12时30分，当“四二零专案组”人员在北京国家公安部指挥中心，以贾春旺部长的名义，通知厦门市公安局立即组织警力，实施抓捕赖昌星时，原以为成了笼中之鳖的赖，又一次平安出逃。赖昌星同样由深圳出境，在“深圳边防内线人物”护送下，顺利回到了香港。
根据“四二零专案组”的说法，向赖昌星通风报信者是福建省公安厅前副厅长兼福州市公安局局长庄如顺。他通知赖从福建出境不安全，因为“福建一线都已布控，广东还不知道”。庄如顺还告诉赖昌星，在香港也不安全，最好走得远远的。就这样，赖昌星一家来到了加拿大。
隐居温哥华做“寓公”
一年后在加拿大赌场被捕
到了加拿大之后的赖昌星，人生地不熟，小学都没有读几年的他，英文更是一窍不通，在异国他乡，犹如瞎子和聋子。幸亏温哥华是个华人较多的城市，加上“有钱什麽都不怕“以及朋友的帮忙，一家人在温哥华住了下来。先是花了130万加元（折合人民币700万元），在温哥华西区富人聚居的西57街买了一栋独立洋房，过起了寓公的日子。
但赖昌星耐不了寂寞。多少年来，他在中国大陆和香港，结交的权贵无数，从掌握实权的高官，到著名的演员和歌星，虽不说是夜夜笙歌，却也是热闹惯了。因此，半年之后，他又开始在温哥华活跃起来。
公平地讲，赖昌星也并不是一个好色之徒，除了他的结发妻子曾明娜之外，他说多年来只有一个情人。这个叫蔡玲玲的女人是他20年前在石狮做小生意时认识的，后来还为他生了一个男孩名赖文东，在赖昌星的四个子女中排行最小。赖本人对这件事其实不愿多谈，认为把事情曝光了对那个女人很不公平。
赖昌星自认为对吃的要求很低，也不喜欢女人。但他的爱好却是一般人玩不起的。比如他的那部“奔驰”600型防弹轿车，即充分说明了赖昌星的挥金如土和爱出风头。那是在香港“九七”回归庆典上，国家主席江泽民到达会场，他的座驾顿时吸引了赖的目光。庆典之后，当赖获知该辆“奔驰”600型防弹轿车即将拍卖，即怀着志在必得的决心，以1200万元的高价，将该车据为己有。现在，这辆车就作为实物之一，成了“查处厦门特大走私案展览”的展品，摆放在他当年的总部楼下供人观赏。
赖昌星的另一个爱好，也是用金钱堆起来的。在厦门和香港时，他或是三天两头亲赴澳门赌场，或透过电话下注。几年来，他输掉的钱数以亿计。而且也是因为赌博的原因，把远华集团送上了断头台。赖昌星承认，是他的副手、远华集团原副总经理到澳门赌博，输掉了借来的数千万元，在还钱无门，向赖昌星勒索1亿元不成的情况下，于1999年初向江泽民主席和朱金容基总理写了举报信，揭开了远华集团和厦门特大走私案的盖子。
赖的副总是解放军某军原副军长的儿子，曾因开过柯达胶卷的地下工厂，被泉州市工商局拘留，赖昌星受其哥哥的委托，前去解救，因此相识，并结成了生意伙伴。赖的副总这封举报信共74页，被中央信访办定为“绝密级”，编号“A07”。该信引起了江泽民和朱金容基的极大关注，江并签下了“触目惊心”四个字。不久，中央政法委书记罗干于4月20日作了批示，并由即日起成立了“中央四二零专案组”，开始进行明查暗防，并于同年8月正式进驻厦门，开始了为期近两年的厦门“查私”风暴。
巧合的是，赖昌星的远华集团最初触礁，起因于其副总的赌债；而赖昌星后来在加拿大被加移民部以涉嫌违反移民法拘捕，也在赌场。2000年11月23日下午，在美加边境“尼亚加拉大瀑布赌场”边的希尔顿饭店，赌了几场之后的赖昌星正在饭店房间里，观看中国官方有关厦门海关前关长杨前线和福建省公安厅前副厅长庄如顺审判情况的录影带，心情颇为不好，准备散散心并顺便吃点点心时，被早已埋伏在外面的加拿大皇家骑警以“违反移民法”拘捕。
与“四二零”沟通，暴露在加行踪
在此之前，除了经常出入加国西部和东部的赌场之外，在加拿大住了一年多的赖昌星，已经不是惊弓之鸟，胆子逐渐大起来。他开始与香港和澳洲的亲戚联络，进而敢和中国大陆的亲戚朋友联系，而且有时也打电话到“四二零专案组”，“和他们沟通沟通”。最开始，他用的是在美国登记的两部移动电话，以此迷惑“四二零专案组”，造成了他是在美国的假象。赖说，“四二零专案组”的人当时以为他有美国的证件。据了解，训练有素的“四二零专案组”心理专家与赖昌星沟通良好，达到了首先稳住赖昌星的目标。他们除了向赖宣讲政策，希望他回国投案自首外，也与他拉拉家常，逐渐松驰了赖昌星的神经警戒线。结果是，赖后来干脆不用那两部用来掩盖其真正行踪的移动电话，暴露了他的真正所在，而且，与“四二零专案组”的通话也更加频繁，而“四二零专案组”进而动用了赖的大哥赖水强，频频向赖昌星发起心理攻势。
有人说，如果赖昌星当时耐得了寂寞，隐姓埋名，“四二零专案组”要找到他，可能还得花相当长的时间。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十几年的时间，上上下下，该打点的都打点了。他相信这张关系网，早晚都将为他摆平一切。而且，赖昌星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认为事情总会查清楚的，就无所谓”。他还认为与有些政府官员即使有一点金钱的往来，也是正常的，“中国的法律也没有说当官的不可以向商人借钱，我只是知道不能交换（利益），至于有困难借来借去，是很正常的。如果我借给官员有罪，（那么）借给老百姓也有罪，也要抓来判，要平等，一样的嘛”。
他觉得理直气壮，因此当“四二零专案组”表示要带他大哥赖水强到加拿大和他谈谈时，他也同意了。“四二零专案组”派出的三个人，由原公安部处长刘晓辉带队，领着赖水强，应温哥华一家有中资背景公司的邀请，以谈粮油和木浆生意的名义，持中国的公务护照，于去年五月底飞抵温哥华，在温哥华住了两个星期，与赖昌星见了几次面。
据了解，刘晓辉等人为了节省经费，下榻的酒店条件很差，赖昌星还帮他们找了一间条件较好的，但刘晓辉又觉得太贵，最后搬到由赖昌星帮他们在温哥华市中心租的两套公寓里。虽然赖昌星赞扬刘晓辉等人是“中共非常好的官员，廉洁又吃苦”，但他说当他发现“他们要骗我回去之后，我就不见了”。赖表示：“他们叫我注意，说最担心我安全的，是他们专案组的人，他们担心有人会来把我杀掉，他们要保护我回去。”
赖昌星说，刘晓辉还带来了“四二零专案组”的口头承诺，保证他回国之后不会死，而且可以有“想象不到、出人意料的处理”。其实不单是口头承诺，“四二零专案组”还给赖昌星带去了一封题为：“对在逃犯罪嫌疑人赖昌星的承诺”的“绝密”信。信中表示，赖昌星如能够回国投案自首，“四二零专案组”将给予六项承诺。这六项承诺包括：一、可以宽大处理，不判处死刑；二、若有重大立功表现，将依法给予特别宽大处理；三、对赖昌星妻子曾明娜不予缉捕；四、对曾明娜、蔡玲玲以及他们的子女不予遣返；五、允许赖昌星上述亲属出入中国大陆及在大陆就学、就业；六、在依法应没收、追缴的赖昌星、曾明娜的资产中，预留一定数额供其子女生活、就学。
但刘晓辉等人还是无功而返。而北京方面却也下定决心，要把赖昌星捉拿归案。因此，就在刘晓辉等四人还在温哥华劝降赖昌星的同时，中国公安部透过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于去年六月五日正式知会加拿大皇家骑警驻北京联络官考林・华克，要求根据中加两国警方的谅解备忘录提供协助，并在赖昌星夫妇于去年11月23日被加拿大警方拘捕后，于12月10日向加拿大方面提交了赖昌星“走私犯罪的证人口供”，并在此后多次陆陆续续提供相关证据，亦应加方法庭的传唤，派出人员赴加拿大作证。
事实上，也就在“四二零专案组”人员与赖昌星会面，中国公安部正式知会加方的同时，赖昌星已早已纳入加拿大皇家骑警和移民部的视线。一举一动都在加当局的记录之中，比如，赖每次进出赌场的时间、接触的人员、在赌场的赌+博情况和金钱出入情况等，加方都有一本明细帐。因此，当赖昌星被加拿大皇家骑警拘捕后，被控的罪名除了“违反移民法”之外，还有与黑社会往来，以及在赌场放高利贷，但赖昌星都否认了这些指控。
与“四二零专案组”的人会面之后，赖昌星似乎感觉到有一种危机在逼近。于是，去年11
月，他以90万加元，比原买价亏了40万加元的价格，卖掉了在温哥华西57街的豪华住宅，并于13日搬进了位于本拿比都会城附近丽晶广场17楼的一个单位。据赖昌星表示，他总是感到有人在时刻跟踪他、监视他，此外，他也考虑到“四二零专案组”人员劝告他的话，开始担心自身和家人的安全问题，因为他确实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赖昌星的新居丽晶广场17楼那个约140平方米四房两厅的单位，确实比西57街那间独立洋房安全许多。楼下有24小时保安，电梯要有密码磁卡才可以开动。所以，外人要随便进入并不容易，但警察却是例外。与赖昌星在加拿大东部“尼亚加拉大瀑布赌场”附近被捕的同时，其妻曾明娜也在丽晶广场的家中被加皇家骑警带走，留下尚未成年的两子一女。此时刚好是他们搬进新居的第十天，搬家时的装箱有些还未打开，但警方怀疑这是赖随时准备逃跑的证据。
自赖昌星一家于1999年8月14日持香港特别行政区护照，免签证进入加拿大，到赖氏夫妇去年11月23日被加警方拘捕，他们已在加拿大居住逾1年。加拿大移民部以“违反移民法”对他们提起诉讼。11月28日温哥华移民法庭开庭那天，吸引了近50名中英文媒体的记者到场采访。此后的各次聆讯，赖案亦一直是中英传媒的焦点。
其实就在与“四二零专案组”的刘晓辉等人会面，并拒绝了对方开出的六项承诺、拒绝回大陆投案自首后，赖昌星的危机感与日俱增。日思夜想，多方权衡之后，他终于在去年6月份向加拿大移民当局提出了难民申请，并得到加移民部原则上接受申请的答复，于去年10月24日填写了有关表格。但一个月后，夫妻俩却分别在加东和加西被警方拘捕。
赖昌星无钱雇保安“看守自己”，再回监狱
何时引渡回国，再成热点
赖昌星被关在温哥华市中心中国城附近东科达娃街卑诗省预审监狱，其妻曾明娜则押在本拿比的女子拘留中心。 “每天睡觉时间，你要起床不起床都可以，只是每天按时进去、按时出来（放风），出来时，你要再回去睡觉也可以。” 赖昌星说，狱警都很好，很文明。但他就是吃不惯一天三顿的面包片或牛肉。
记者：你在拘留所里平时做些什么？有没有看书？
赖昌星：很少看书，我文化水平很低，小学没读完，很小就出来做事，但我很能吃苦，不会偷工减料。现在只是每天不固定时间做一小时运动，打打电话。运动是排球、篮球。这里的法律制度很好，被抓进来后，他们不会打你的。有双人房，有单人房，房间里有卫生间，但洗澡要去外面的洗澡间，大厅可以打电话，市内是免费的，跟狱方可以对话，他们都挺好的，也不会跟你讲什么。
记者：你从厦门、香港原来的生活，到现在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感受？
赖昌星：我没有考虑这点，因为我本身就是苦出身的，即使是在好的时候，我吃的也很简单，天天都是地瓜稀饭和咸菜，很少跟人家去吃一顿好菜，我吃不来那种，而且我吃饭很快，一两分钟就完了。有时客人来，请他吃饭，我外边安排一下就走了，我自己跑去工厂食堂吃。我有五个食堂，厦门的职工有差不多五百人。
除了在规定的时间进到监仓里，赖昌星每天都会在监狱里做做运动。监狱里可以打电话，但只可打出，不能打进，市区电话是免费的，因此除了经常与家人通通电话，他也常用IP电话卡，与香港和大陆通电话，随时掌握“天下大事”，当然，他最关心的还是与他有关的人与事。
赖氏夫妇虽然分别关在不同的监狱，失去人身自由，但他们却充分利用加拿大监狱提供的这种条件，每天都通电话。方法是：两人分别打电话给家里不同的电话，再由子女把话筒对在一起，一家人就这样共叙天伦。
经过赖昌星的第一任律师团逾3个月不断的努力，赖氏夫妇是于今年3月9日暂时离开监狱
，回到家中的。一家人经过3个多月的分离，终于获得了团聚。但这个短暂的团聚，代价却是昂贵的。根据移民法庭的规定，赖昌星在家软禁期间必须自雇保安公司看管，“以防潜逃”，费用当然必须自负，每星期为2万加元（约人民币10万8千元），而且只可以在家里活动，除了到医院看病或到律师楼之外。每天24小时，门外有监视他的保安公司人员，门内和屋里四周有监视器。赖昌星不能“越雷池半步”，只能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加拿大的青山绿水，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觉得很无奈。他坦言：“心情很不好。”他当初匆匆离开香港时带出来的钱已所剩不多。这些年，他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即使是离开香港时，到温哥华的头等仓单程机票25000港币一张，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现在，风光的日子已如昨日黄花。更可悲的是，外界还以为他还有很多钱，包括他的律师。从5月20日开始，赖昌星日益坐立不安，算一算，自3月9日回到家以来，都已经快11个星期了，单单保安公司的费用都已经超过20万加元了。还有律师这些天来，天天在催帐。怎么办？赖昌星当机立断，5月24日晚上做出了返回监狱的决定。
第二天上午去温哥华市中心的律师楼时，赖昌星和曾明娜都带上了各自的衣物用品。在当天下午四时多，从律师楼被带返卑诗省预审监狱和本拿比女子拘留中心。赖昌星的第一任律师波顿也于同日下午发表声明，表示从即时开始，已经不再向赖氏夫妇提供法律服务。
此后，赖昌星又开始吃他很不情愿入口的牛肉和面包，又开始面对一个接一个的难民资格聆讯。与此同时，北京有关部门也抓紧引渡赖昌星回国受审的行动。北京似乎为此尽了最大的努力，除了透过外交途径与加方交涉，并以书面形式向加方做出了引渡赖昌星回国后不会判他死刑的保证，总理朱金容基也于5月21日在新加坡透过传媒做出了同样的承诺。但是，由于加拿大的法律制度和法律程序，外交压力和政治压力的效果可能有限。
日前，远华案主脑赖昌星获加拿大难民法庭批准有条件保释，交付了8万加元（约40万零4千港元）的保释金。赖表示，会先集中精力应付难民聆讯，如果有时间，会找点小生意做，并且会以他在美加注册了的远华公司做生意。
但赖氏的命运并不会就此画上句号，中方还在竭尽全力加紧引渡他回国。而何时回国，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较量。
我终于访问到华案关键人物赖昌星，与他谈了四小时，
他却说还有很多人与事未能尽情说出，但是否还有机会讲出来？
采访赖昌星手记
文/王健民
在中国大陆最后一次见到赖昌星是九九年六月的一天中午，在厦门悦华酒店大堂门口。当时赖昌星在厦门还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神情淡然的他正走向座驾，一部价值据说达150万的黑色防弹“奔驰”轿车。当时我还不认识他，没和他打招呼。
而最近一次见到赖昌星，却是在温哥华市中心华埠边上的东科达娃街卑诗省预审监狱的会客室里。和他面对面，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位神通广大、据称有数十亿身家的远华集团董事长。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正是中国总理朱 基坚称要捉拿归案的嫌犯。
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赖穿着浅绿色囚服，头发整齐，脸色红润，讲话时中气十足，一点也没有囚犯的颓废样。他友好地用闽南话和我打了招呼，一坐下便开始进入正题，因为我们都知道，访问时间是受限制的。
赖昌星被认为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在见面前，他几乎天天打电话给我，表示要和我聊天的事，“没有几个小时是聊不完的”。他的普通话比意料中的好，因此我们的访问也改用普通话进行，偶尔参杂一些闽南话，以更准确表达意思。
这次访问赖，其实经历曲折。去年11月中，我确认赖在温哥华后，曾抱着一线希望，飞到了那里碰碰运气。但茫茫人海，谈何容易。我开着车几乎转遍了大温哥华地区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希望奇迹出现，最后甚至打算登报找人。
说来也巧，那次我到温哥华四处找他时，寻问的第一个地贝那比都会城警署，离赖新家丽晶广场相距只有二十米，属于同一个建筑群。11月16日上午，当我走进该警署说明来意时，警员脸上的表情，想起来好像有异，他们表示无法协助，但我离开前，他们让我把有关的报道和赖的图片，借他们复印。我怀疑，他们当时可能知道赖已搬到那里作他们的邻居。
赖那天是在加东尼加拉瓜瀑布附近一个赌场被捕，妻子曾明娜则从家中被带走。他们的小孩说，两名警员穿着便服下午一时到赖家，两点把他们的母亲带走，说是要问她一些问题，并没说逮捕她，因此他们也不以为意。但两小时后，一名警察通知他们的父母已被捕。
赖昌星和曾明娜的两个儿子分别为18岁和16岁，小女儿14岁，三兄妹住在这个1500多尺的公寓里。赖与妻子分别关押。赖的大儿子俊伟读十一年级，个子瘦小的他跟我说，爸爸要他好好读书，“不要走他的路”。二儿子思伟读十年级，每天上网，小女儿明明乖巧，就读九年级，看电视可能是她的爱好，据说加国移民局还以曾明娜被带走当天，她还在看电视为证说赖家没有人情味。但据她说，她当时并不知妈妈被抓走，两个小时后才知道父母亲被捕，三个孩子哭了一个晚上。
赖的访问分上下午两节进行，四小时的访问结束了，但他似乎言犹未尽。他说，他还有很多事未告诉我，还有更多更重要的机密未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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