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谁狂[转贴连接中……]

[孤影随行]

那是一个阴天。是下午罢，天光还亮，那种微微的，勉强的，力不从心的光亮。我去机场送静儿。只挥挥手她便入了登机口，我也就转身就回。丝毫不嫌简慢。毕竟，我与她，灵魂似乎透明般的澄清，只需看对方一眼，便胜过千言。
我走在干净的地铁站里。
上海的地铁站分外的干净。干净得有些发寒，仿佛一个人瞬间丢失了记忆，煞白一片。而对某些人而言，急忆中发痛的片段，似乎才是生命真实的博动，缺了这些，生命也就如唐人街夜间遍街随风飘起的垃圾袋，不管肮脏与否，无足轻重。
我是以文字为生的女子。有时候我会爬到我矮小阁楼的瓦片之上，对着黑夜抽大麻。那时候，风轻抚过丝质的睡袍，会常让我泪流满面，想念母亲曾经的模样。有时候我会遇到隔壁的一只黑猫。她远远的看我，神情严肃，目光里有些许同情。我冷冷的凝视过去，看它尾尖儿的颤动并无表情的默数。它一般会在尾尖儿摆动20下之后转身走开。
许多的瞬间都是似乎预先计划好的。从古到今，那台上花脸儿黑脸儿白脸儿的戏子，向下看去，台下一帮或喜或怒的泛着汗臭的人群，也是在活生生的演着戏，以各种有意识无意识的方式，卖力或是不够卖力的，演下去，演下去。
我记得我那天是特意穿上一件很昂贵的晚装，丝质的，外罩黑纱，坠了蓝色的宝石。我对镜细细妆扮，一层层的拍抹上去，有一种懒懒细细的幸福感，有些失真。
后来的那一瞬间，不仅失真，而且戏剧了。
门被撞开来，康踉呛着进来，死去。死前，手用力抓住我裙边的纱，险些把它撕坏。
我望了镜中自己妆下不太真切的惊恐，强烈的感觉到一切的预谋。
我写下这世间干净不干净，苍凉荒白的一切，却写不下爱情。

(二)
我就那么忽然从寒夜中醒来。没有丝毫预兆的清醒。而这般的清醒，是我不时用大麻想要来强制驱除的。
在康离去之后，我无法再写出动人的文字，每每触动到故事中爱情具体的细节，手便抖动着无法继续。而剩下来的还是无尽的黑夜，楼顶的风，时而暗暗温柔时而寒冷陌生，那只黑猫还在，在我凝望它的最后一瞬，我看到一丝心酸沁在它的眼角。然后，它便跌了下去。我到现在还不明白：猫，怎么居然可以摔死。我探头望它悲伤的卧影，狠狠的柔软的砸响贴紧了地面，我飞快的赤脚回房，敲下一个大大的标题：天堂。
而我的天堂，似乎已在某些不经意的角落闪过。那似乎是我的另一次生命，那次生命，赤裸裸活生生的剥离了刻骨的悲伤和快乐，又将它们揉碎了相混，于是我在斑博的光影中看不真切，却在时间细密的空隙中，被猛的一击，感到那甜蜜半酸的苦痛，就如镜子中雾气中那张不太清晰的脸，那中某种熟悉的眼神一晃而过，让你徨然而无奈。
静儿的电话过来了。
你还记得我们的相识么？
当然。
一切都是这样的巧合，不是么？
或许罢。
没有我，你不会认识康，不是么？
不会。
没有我，或许康不会死，不是么？
我沉默。
康已经死了，你还没有明白过来，是么？

我抬眼看四周。竟是一片的雪白。似乎这是一个病房。一股干净的药水味道，如闷棒击中我的呼吸。低头看，自己淡蓝的睡裙还在身上，转头看桌上，竟有一瓶新鲜的百合，微微颤动了半透明的花瓣枝叶，似乎张着小口就要说话。淡蓝的水晶瓶下压着一个字条：快些好起来。爱你。康。

静儿，你能来看我么？
我暂时还不能。但我们有约的，你忘了么？
我们曾约的甚么呢？
我们约在今年春天，你看到第一支水仙的时候。
是么？那就是此时罢。
就是此时么？那么还是有时差么？总之快了，你来接我么？
我看看手表，下午3点。
那我就去。你等我。
好。

我厌倦这城市没有主题的浮华，而我爱在无人的晚上，去那42层的钢琴吧独坐。我的香水，是一个吉布赛的算命女人所赠，那清甜中，总拌些如烟的苦涩，伴了风高月寒的夜色，似乎就是生命的味道，对我，终是如此真切和亲切，她说，这是泪水酿就，所以很是珍贵。我问是谁，她摇头。我问如果用尽，何时才可再有，她说，随缘，然后飘去。
钢琴的前面，总是站了一个穿血红旗袍的女人。她的面目精致，唱音悠长圆润，音尾总有一丝叹息般的颤动，似乎空气也给震出道道波纹，沿了那无尽的欢颜哀愁的纹路，荡开去。
我吹灭了桌上的薄荷小烛，沉沉淡淡的望开去眼下的世界。透过高耸厚大的落地玻璃窗，我忽而疯狂的想体会飞翔的感觉。

静儿，你还会来么？
会的。你再耐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