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为琐事杀6人受审 庭上认罪不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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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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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8月17日,杨瑞喜因多年前琐事,带着三把尖刀,骑摩托车先后到达平谷区南独乐河镇北独乐河村、大华山镇大峪子村,2个多小时内连杀6人。

  新京报讯 昨日上午,北京二中院开庭审理平谷男子杨瑞喜连杀6人案(本报4月2日曾报道)。

  杨瑞喜在法庭上承认指控并认罪。

  但他没有悔意,冷笑着说:“他们把我逼得没有活路了,就算我要下地狱,这帮人也要跟着我下地狱。”

  被害人家属当庭失控

  开庭前,6名被害人的14名家属,分三排坐在附带民事诉讼原告席上。

  “不管是什么样的案子,你们有说话的权利,被告人也有说话的权利,所以等开庭后,你们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遵守法庭秩序。”法官走进法庭,首先安抚被害人家属。

  “我怕我控制不了。”部分家属抹着眼泪说。

  上午10时21分,手脚都戴着器具的杨瑞喜被带进法庭。他高昂着头,一边走一边望向旁听席,像是在寻找什么,直到法官让他望向审判席,他才扭过头。

  “杨瑞雪(杨瑞喜别名),你还是人吗,你害了我们家那么多人。”杨瑞喜刚站定,一名被害人家属盯着杨瑞喜哭喊,她在空中狠狠地挥了一下手,“我要抽他一耳光!”

  其他被害人家属也站了起来,不停地骂着杨瑞喜,原告席上哭声一片。

  见此状况,法警赶紧将杨瑞喜带出法庭。

  法官再次劝说家属平静,10时23分,杨瑞喜再次被带进法庭。

  杨瑞喜庭上冷笑回答

  庭审中,杨瑞喜承认所有指控,并表示认罪。但他毫无悔意,“我去就是杀人的,是他们把我逼得没有活路了,我要下地狱,这帮人也要全下地狱。”

  杨瑞喜称,杀人期间他还丢了两把尖刀,换两次衣服,目的就是要把“计划”完成。

  法庭上,公诉人出具对杨瑞喜的精神鉴定,结论为“有人格障碍,但作案时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法援中心为杨瑞喜指定的两名辩护人认为,这在量刑时可予以考虑,询问杨瑞喜家人有无精神病史。

  “有,我大哥有些痴呆,虽然他不正常,但也没有杀人啊。”说完,杨瑞喜冷笑一声。

  6名被害人家属提出近500万余元的民事索赔,并要求判处杨瑞喜死刑。

  此案当庭未宣判。

  ■ 讲述

  杨瑞喜心中有一份死亡黑名单,上面有6个人系薛某、刘某、张某、杨某、尉某、李某。

  按他自己理解的恩怨,这些人都和他有仇。2012年8月17日,杨瑞喜杀死的6个人中,只有2人在黑名单中。

  法庭上,杨瑞喜供述了杀人动机。

  1

  目标:薛某 死亡:薛某女儿和同学

  “他搅和我跟女友分手”

  薛某姐姐曾和杨瑞喜同居,杨瑞喜说,由于薛某搅和,两人就分手了,还被薛某等人实施拳脚。2012年8月17日,他去找薛某报复,薛某不在家,19岁的女儿和同学在家,“我就想杀了他女儿更能让他痛苦。”

  对于杀害薛某女儿的同学,杨瑞喜说:“当时就想搞清楚她的身份,要是她和薛家没有半点关系,我就放过她,可是我还没有问完她话,她就拉开门想跑。”

  杨瑞喜说,“她这一开门不要紧,会影响我后面的事情,我就急了,扎了她。”杨瑞喜狠狠地说。

  2

  目标:刘某 死亡:刘某

  记着十几年前一场架

  杀害薛某女儿和同学后,杨瑞喜赶往刘某家报复。

  2000年,杨瑞喜被刘某妻子打了,就带了一把刀去找刘某算账,再次被打。打架过程中,杨瑞喜拿刀将刘某划伤,后被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拘役10个月。

  杨瑞喜说,当时看见刘某带着一个小孩,“我上去就扎了他两刀,他就往加油站方向跑,我追上去后又扎了几刀。”

  杨瑞喜回忆,当时不知道刘某身边的孩子是他9岁的孙子,现在就别说了,“要是知道,小孩也跑不掉”。

  3

  目标:张某 死亡:张家三口

  “被打一巴掌没面子”

  报复了刘某后,杨瑞喜来到张某家开的超市。

  杨瑞喜说,1991年,因为200多元钱还或者没还的事,张某打了他。“打的倒是不算太重。”杨瑞喜说,要是陌生人打两耳光,这事也就过去了,“但都在村里混,你打我痛快了,让我多没面子啊,所以这事我一直记得。”

  杨瑞喜说,他走进张某家超市时,超市内还有一个人在买东西。

  “我就直接进了里面,然后拿刀就扎张某,但他老婆和父亲就来拉架,我不能让计划失败,就将他们两人也捅了。”杨瑞喜满不在乎地说。

  4

  目标:杨某、尉某、李某 死亡:无

  “欠我一万元,也没手续”

  当天杨瑞喜还找到尉某家报复。尉某是薛某家亲戚,杨瑞喜说,薛某打他那次,尉某也上手了。据尉某证言称,杨瑞喜曾先后两次到了他家,他均不在家,杨瑞喜还和儿子聊了几分钟。

  杨瑞喜还去过杨某家。杨瑞喜说,2000年那次跟刘某发生冲突时,杨某曾作伪证害自己。“打架时,他根本不在场。”杨瑞喜说,第一次他走错了,就另问别人找到杨家门口,“我先喘了口气”,后村里一个妇女就看到了他,“我不想伤及无辜,就走了。”

  在2012年8月17日杀人前两天,杨瑞喜去过李某家。李某曾欠了他一万多元,“因为没有手续,我也没法起诉他,就只能忍着”。

  当天他带着尖刀,找到李某家,“当时因为他防备了,家里人分散的比较开,要是动手后,就没办法做后面的事了”。

  ■ 回访

  装探头安门铃

  2012年8月17日,杨瑞喜曾找大峪子村的杨某复仇,因为找错门,没有实现对杨某的杀害。4月5日,记者对杨某家进行回访。

  事发后,杨某的妻子听邻居说,案发当天中午,杨瑞喜曾敲他家老院的门,因为她和杨某在新房睡午觉,没有听到。

  “邻居说,有个男的,骑着摩托车,长头发,胡子拉碴的,有人喊他,他没下车,恶狠狠看了人家一眼,骑车走了。”杨某的妻子称。

  村里命案发生后不久,杨某家新房的防盗门上装了监控,进门时需按门铃才给开门。“虽然事情过去了,可也得预防着点,毕竟有时候还是不安全。”杨妻感叹。

  “和他接触虽然不多,但印象中他是一个挺老实的人。”杨某说,杨瑞喜长期在外面跑,年轻时有四轮车,在外面拉砖,之后开了小卖部营生。

  “现在看来,他记恨心太强,认为我拉了偏架就想杀我。”杨某说,以前他听人说,杨瑞喜一直记恨着前任村支书,迟早会回来报仇,没想到他真这么做了。

  杀人者杨瑞喜的人生四拐点

  犯罪心理学专家称,心理上的“垃圾”不排除致性格偏执

  在家人眼里,他性格内向;在前妻眼中,她吃了亏丈夫就得讨回来;在村民眼中,他老实能挣钱,甚至有点儿软弱;在同居女友口中,他是“爱打人骂人的疯子”。  30年前的一天,14岁的杨瑞喜被父亲绑起来,用棍子打。他没有反抗,眼睛直直地盯着父亲,一整天没说话。

  20年前的一天,杨瑞喜跑回家,“脸上有个大手印子。”他拿起东西乱砸,瞪着眼生气不说一句话。

  被打后不说话,这样的场景不止一次出现在杨瑞喜的人生里。

  2012年8月17日,他骑着摩托车,携带3把尖刀,奔赴平谷两个村,杀死6个人。

  “都是耻辱,我不说,记在心里就行。”看守所里,杨瑞喜瞪着眼睛,对提讯的检察官大声说。

  家庭

  被捆起打后躲进山洞

  1966年,杨瑞喜出生在平谷区大峪子村,家里5个孩子,他最小。

  杨瑞喜的姐姐用“内向”评价他,“从小他就不爱和我们说话。”

  小学时,杨瑞喜总是一个人上学下学,同学们在操场上踢球,他站在边上看。由于个子小,杨瑞喜总受人欺负打骂,弱小的他不敢还嘴,更不敢还手。

  在家里,当老师的父亲奉行“棍棒教育”,孩子们每每淘气,免不了一顿打。

  14岁那年,杨瑞喜又闯了祸。气急了的父亲将他绑起来,用棍子打。他无力反抗,直直地看着父亲,眼神冰冷,“我爸对我很严厉,打击性的教育。”杨瑞喜为此感到恐惧,捆绑被打后,他一整天没说话,此后离家出走成为他反抗的方式。

  有一次,学校往杨家打电话,说杨瑞喜没去上学,家人四处寻找。正欲报警时,杨瑞喜却回到家。家人询问,他只说在山洞里住了两天,再没多说一句。

  “我觉得我爸妈对我不好,所以我和父母比较疏远。”杨瑞喜对家人始终充满敌意,即便父亲病重住院,去世前,他只前往看过一眼。

  爱情

  初恋受挫曾婚姻幸福

  杨瑞喜曾把个人幸福寄托在爱情上,但并未一帆风顺。

  中学时,他喜欢班上一个女孩,曾试图向人家表白,却被女方家人打了一顿。家人记得,回家后,他一言不发,只是乱砸东西。

  20岁那年,家人发现杨瑞喜眼睛总盯着一个地方,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啥,“老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1988年,外村女孩杨美玲走进杨瑞喜的生活,她改变了杨瑞喜家庭的冷漠。22岁那年,杨瑞喜说他“找到了家人”。

  两人经人介绍认识不久,就决定结婚。嫁给杨瑞喜,杨美玲冲着他的一句话,“咱们白手起家从头过,将来也能住上四合院。”

  婚后四个月,杨瑞喜毅然和父亲分了家,搬出来单过。

  起初,两人靠一辆四轮车,给工地拉砖石和沙土,“天不亮我俩就走了。”工地上的活,杨瑞喜不让妻子沾手,搬砖、铲沙子全是他干。

  1990年,小两口赚了钱,拿出万八千块钱,在村东头开起副食店,和早些年开在村西头张贵家的小卖店遥相对望,两家店生意各自红火。

  邻居赵顺住在杨家对面,农闲时,他常和村里人在外面打牌、聊天,“小青(杨瑞喜小名)不爱参与,就是开个四轮进货、搬货,忙他的买卖。”

  外人看着少言寡语的杨瑞喜,在妻子眼中却是个热心肠。邻居老人家里困难,两个儿子蹲监狱,没钱盖房。老太太来杨家哭,杨瑞喜当即支应妻子,给老人拿了一万。

  事业

  红火的日子被打破了

  十多年的婚姻里,杨美玲认为丈夫除了“能干老实”,性格上没有任何异样。

  直到1993年腊月,杨瑞喜从张贵家跑回来,“脸上有个大手印子。”

  杨瑞喜冲妻子吼着,他让张贵打了。杨美玲不断地劝,但他满脸通红,拿起东西乱砸,瞪着眼生气不说一句话。

  事后,杨美玲才得知,事情缘于生意往来时200元的烟酒款,“张贵说杨瑞喜欠他钱没给。”“和陌生人打我不一样,都在村里混,让我多没面子。”杨瑞喜在法庭上说。

  在杨美玲看来,杨瑞喜和她的好日子毁于一个人――大峪子村前任支书刘凯。

  杨美玲回忆,2000年,杨瑞喜出门进货时,她一人在家打理生意,刘凯经常来光顾。

  风言风语传进杨瑞喜的耳朵,他拿着刀去找刘凯评理,结果又被打了。

  冲突过后,杨瑞喜满脸是血跑回家,他爬上自家屋顶,大骂哭喊。

  打那以后,杨瑞喜的变化令杨美玲害怕,只要他在家,屋里的冰箱、洗衣机全摆在院里,几个油桶顶着门,家里的窗户被钉死,“我不能再让你和孩子受伤害。”

  这次打架中,杨瑞喜用刀扎伤刘凯,被判10个月的徒刑。

  红火的小卖店关了,妻子也向看守所服刑的杨瑞喜提出离婚。

  杨瑞喜出狱后,卖了大峪子村的房和店,带着仇恨离开老家。

  对于当年的判决,杨瑞喜至今不认可,“不认可我也不想上诉,心里记着这仇就得了。”

  “20多年都没忘?”预审员话音刚落。“那我能忘?耻辱!”杨瑞喜头一扬,瞪着眼。

  生存

  “一分钱对不上就打人”

  离开老家的杨瑞喜,靠运送饲料的“拉脚活”生活,还在平谷城区买了一套三居室。

  2006年,杨瑞喜认识了平谷北独乐河村村民薛静。

  现年48岁的薛静,比杨瑞喜大一岁,“当时就想赶紧找个依靠,能对我好就行。”

  薛静坦言,第一次见面,她并没看上杨瑞喜,“他个不高,留个寸头,身上穿件旧夹克。”但由于与前夫离婚是因为对方搞外遇,薛静觉得,这个老实人可能不会负她。

  2006年冬天,婚礼酒席办在了薛静弟弟薛强家里,但两人没领结婚证。

  “我们对他都挺好,我姐一家人来我家,一看姑爷来了,赶紧给包饺子。”薛强说,起初他觉得这个姐夫不错,有房还能干。

  但不久后,薛静不断在电话里告诉薛强,杨瑞喜打她。

  薛静告诉弟弟,杨瑞喜过日子不给她钱花,两人各过各的,买菜、买米必须记账,一一和他汇报,“一分钱对不上,就破口大骂,动手打人。”

  忍无可忍的薛静,多次提出和杨瑞喜分手,但得到的是杨瑞喜龇着牙的恐吓, “你敢走,我就把你侄女宰了,把你弟拿炸药崩了。”

  2009年,薛静趁杨瑞喜不在家,从家里搬出来。分手后,薛静在平谷的一个市场卖麻辣烫,杨瑞喜不断找麻烦,“在我的摊子上白吃白喝,大喊大骂,乱摔东西。”

  市场的一名菜贩证实,薛静的男人老来找她,还向她打听薛的住处。

  2010年的一天,薛强接到姐姐电话,“你快来,杨瑞喜拿着刀宰我来了。”薛强匆匆赶到姐姐摊位上,警察已经在场,他没看见杨瑞喜带的刀,但他还是当面斥责杨瑞喜为啥分手了还来骚扰人,“我没打他,但推了他两把。”

  “推了两把”,跟20年前张贵的“一巴掌”一样,都被杨瑞喜记在心里。

  在拘留所里,杨瑞喜坐在椅子上,身体和脑袋不停摇晃,“老账新账全得捣鼓捣鼓,翻腾翻腾,我就小心眼儿了,还是他对不起我。”

  (文中除杨瑞喜外均为化名)

  ■ 声音

  “从杨瑞喜的个人成长经历看,他内心深处一直被几件琐事困扰,这些都是他心理上的‘垃圾’,它们一直堆积在杨瑞喜的内心,他舍不得扔,直到腐烂,导致他今天的偏执。面临类似问题,首先要学会向他人诉说自己内心的不快,将压力排解出来;二来,与他产生纠纷的人,如果真是自己有错,适时向他道歉,缓解他心里的仇恨。最终,杨瑞喜选择杀人,是因为他找不到别的路,如果他懂得向别人求助,寻找多种道路解决内心的问题,不把自己的痛苦归结到别人身上,他的人生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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