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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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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自愿原则”争议仍存
自愿原则的通俗理解是：如果病人不是自愿看病，那么任何人无权将其“强制送医”。但是随之而来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作为无自知力的精神障碍患者，他所表现出的“自愿”，到底有多大可信度和可操作性。
李鼎智是一名有着几十年临床经验的精神科医师。他说自己也注意到了这部即将施行的新法，并通过这部法律能感受到社会的进步，“最大程度地尊重患者的权利，保障了他们的合法权益。”
“在强制送医时期，会出现一些‘被精神病’的情况。比如夫妻分割财产，一方就说另一方是精神病患者，直接将对方强制送医，趁着对方在医院检查期间，将财产转移完毕，造成一系列后果。当自愿原则出现了之后，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了。”李鼎智说。
他说，医院也将会从“抓”患者变成坐等患者上门。从操作性上来说，部分精神科医生表示担忧，因为未来他们可能会因为自愿就医的规定，“眼睁睁”看着患者从接受治疗的正路上“跑偏”，直到这些人惹出事后被依法送医。
但是，4月11日，记者在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采访时却见到这样一幕：中午11时许，一名身着蓝衣的男子来到该院的康复科，主动要求住院。而此时他的家属，还在医院的门诊室和医生交谈，并未陪同。
康复科主任张建军说，这样的例子不是偶然，他曾经收治过的一个老病号，一次突然感到自身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自己赶忙收拾好行李，在未跟家人辞行的情况下直接来到医院要求治疗，“正在满世界找他的家属听到这样的消息，也觉得是万幸。”
从1985年原卫生部在四川、湖南选派专家起草相关精神卫生法律算起，直到该法获得通过的2012年，历经27年，终于有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而在这不断修改的过程中，自愿就医的原则也一直是争论的焦点，并被多次修改。
有的精神科医师不擅长心理学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中，专门解释了精神障碍的定义，它指由各种原因引起的感知、情感和思维等精神活动的紊乱或者异常，导致患者明显的心理痛苦或者社会适应等功能损害。
而严重精神障碍，是指疾病症状严重，导致患者社会适应等功能严重损害、对自身健康状况或者客观现实不能完整认识，或者不能处理自身事务的精神障碍。
李鼎智说，从医学角度看来，他认为精神障碍应该是指三大类：心神分裂症、心境障碍和偏执性精神病。“比如范进中举，范进就是一个典型的急性心境障碍患者”。
要给这样的患者治病，需要专业的精神科医师来操作，医师具有处方权，能开药，“但是一个现实的尴尬是，现在很多这样的医师并不擅长心理学，他所学的是生理医学；真正学心理的是在师范类的大学，很多学生甚至是老师又没有临床经验，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为何要求精神科医师懂心理学，一位一线精神科医师说，因为一些重性精神疾病，需要在药物基础上再进行心理治疗，如果医师本身有知识短板，会在病人远期恢复效果上产生难以预料的结果。
到底谁来给精神障碍者治病
记者查阅《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发现其中有这样的规定：“心理咨询人员不得从事心理治疗或者精神障碍的诊断、治疗。”对于这条规定，李鼎智表示，规定是必要的，也能对目前整个心理咨询市场起到一定的约束作用。
“我们这个学科首先将人分为正常和不正常两种，心理咨询师的服务对象主要是正常中的不健康人群。”李鼎智举例说，例如你跟老板起了争执感到心里不痛快，可以找心理咨询师谈一谈，“而你如果是因此发展而成的抑郁症，那么就不再是心理咨询师能解决的问题了”。
在不正常人群中，病情由轻到重分为神经症、人格障碍和精神疾病，这些人需要精神科医师或心理治疗师来治疗，但是心理治疗师没有处方权，不能开药。
而由于法律的缺失所带来的监管漏洞，现在一些心理咨询师却一直在从事心理治疗师的工作，“有一次我告诉一个心理咨询师，他手上的那个患者他治不了，但是他却觉得我作为一个精神科医师瞧不起他，让他自尊心受挫”。
李鼎智说，如果现在开办一个心理咨询公司，那么只需要在工商部门办证，卫生部门就被绕过了。一旦公司擅自扩大心理咨询范围，受害的只能是患者。
业内权威人士也告诉记者，前些年因为学科本身的弱势，精神科并没有最大程度吸收到最优秀的医务人才，很多医生是“迫不得已”做了精神科医师，加上现在国家法律明确限制了正规医疗机构里心理咨询师的工作范围，未来将进一步加剧这种医疗资源的稀缺程度。
案例
16岁小伙轻度到中度思维障碍
4月4日深夜，被家人称作“一棍子打不出声”的16岁高中生小陈突然开口，他告诉母亲，想“跟你谈一谈，说一说心事”。他的母亲邓女士惊喜过望，因为儿子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十多年来几乎还是第一次。
可是，小陈一开口，邓女士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她甚至被儿子吓到了：“我不想再听了，你去睡觉吧”。可是，小陈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着，一直这么说着……
“只要有时间就在电脑前坐着”
那晚的谈话中，小陈告诉母亲，他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打坐，打通七经六脉，开发身体潜能，而身边的人都是派来阻止他的，“所以我必须答应他修行的要求，不答应就不准我睡觉，第二天也不会去上学”。
在邓女士看来，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跟网络游戏有着斩不断的联系。小陈来自鄂东南的一座小城，从小学四年级开始，他就开始频繁出没于那座城市的大小网吧，开始了这长达五年的网游生涯。
邓女士说，只要有时间，小陈就在电脑前坐着，“放假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他从来不去买衣服鞋子，甚至可以天天在家不出门。”
生活在“虚幻”和“真实”之间
清明节过后，邓女士带着小陈来到了武汉，在一家心理医院挂了号，希望能得到专业医疗人士的诊断和治疗。
戴着黑框眼镜的小陈，镜框旁边和后脑勺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他的眼神看上去也比较暗淡，坐在凳子上的时候，他会长时间地闭目，时不时也会仰头朝天花板看一眼，随之脸部的肌肉猛的扭曲一下。
征得家属和医生的同意，记者全程旁听了医生与小陈的谈话。面对医生的提问，小陈更多时候选择沉默，即使回答，答案也非常短。
“我现在记性不好了，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你提示我一下，我就能多说一些。”小陈双眼睁得大大的，直直盯住医生的眼睛，满怀期待。
在谈话中，小陈说，他感觉整个世界一会儿是虚幻的，一会儿是真实的，“我的身体内有很多其他意识，让我感觉到很不舒服……我是带有使命的。”小陈多次强调自己睡眠很差，而且左耳总是能听到类似无线电波的声音，嗡嗡作响，吵得他无法入睡。
家属最终拒绝了服药建议
谈话结束后，小陈被安排去做一个心理测试，在这期间，医生对邓女士说，孩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可能需要服药。
听到医生这一治疗建议，陪同小陈来医院的另一位亲属委婉地拒绝了。他说，孩子出现这样的情况后，经过家人的开导，情况其实已经开始好转。他非常担心服药后产生的副作用会把孩子“弄成了精神病”。
坐在一旁的邓女士则不断地告诉医生，她的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而且胆子也小，不愿意和人交流，住在学校的宿舍也从来不与同学说话，形只影单。
大约十分钟后，心理测试的结果出来了，小陈在测试中表现出了轻度到中度的思维障碍。但是，按照家属的要求，医生并没有开药，但是叮嘱他们要密切观察孩子的情况变化，如果情况恶化，需要立即送医进行下一步治疗。
自愿原则的通俗理解是：如果病人不是自愿看病，那么任何人无权将其“强制送医”。但是随之而来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作为无自知力的精神障碍患者，他所表现出的“自愿”，到底有多大可信度和可操作性。
李鼎智是一名有着几十年临床经验的精神科医师。他说自己也注意到了这部即将施行的新法，并通过这部法律能感受到社会的进步，“最大程度地尊重患者的权利，保障了他们的合法权益。”
“在强制送医时期，会出现一些‘被精神病’的情况。比如夫妻分割财产，一方就说另一方是精神病患者，直接将对方强制送医，趁着对方在医院检查期间，将财产转移完毕，造成一系列后果。当自愿原则出现了之后，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了。”李鼎智说。
他说，医院也将会从“抓”患者变成坐等患者上门。从操作性上来说，部分精神科医生表示担忧，因为未来他们可能会因为自愿就医的规定，“眼睁睁”看着患者从接受治疗的正路上“跑偏”，直到这些人惹出事后被依法送医。
但是，4月11日，记者在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采访时却见到这样一幕：中午11时许，一名身着蓝衣的男子来到该院的康复科，主动要求住院。而此时他的家属，还在医院的门诊室和医生交谈，并未陪同。
康复科主任张建军说，这样的例子不是偶然，他曾经收治过的一个老病号，一次突然感到自身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自己赶忙收拾好行李，在未跟家人辞行的情况下直接来到医院要求治疗，“正在满世界找他的家属听到这样的消息，也觉得是万幸。”
从1985年原卫生部在四川、湖南选派专家起草相关精神卫生法律算起，直到该法获得通过的2012年，历经27年，终于有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而在这不断修改的过程中，自愿就医的原则也一直是争论的焦点，并被多次修改。
有的精神科医师不擅长心理学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中，专门解释了精神障碍的定义，它指由各种原因引起的感知、情感和思维等精神活动的紊乱或者异常，导致患者明显的心理痛苦或者社会适应等功能损害。
而严重精神障碍，是指疾病症状严重，导致患者社会适应等功能严重损害、对自身健康状况或者客观现实不能完整认识，或者不能处理自身事务的精神障碍。
李鼎智说，从医学角度看来，他认为精神障碍应该是指三大类：心神分裂症、心境障碍和偏执性精神病。“比如范进中举，范进就是一个典型的急性心境障碍患者”。
要给这样的患者治病，需要专业的精神科医师来操作，医师具有处方权，能开药，“但是一个现实的尴尬是，现在很多这样的医师并不擅长心理学，他所学的是生理医学；真正学心理的是在师范类的大学，很多学生甚至是老师又没有临床经验，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为何要求精神科医师懂心理学，一位一线精神科医师说，因为一些重性精神疾病，需要在药物基础上再进行心理治疗，如果医师本身有知识短板，会在病人远期恢复效果上产生难以预料的结果。
到底谁来给精神障碍者治病
记者查阅《中华人民共和国精神卫生法》，发现其中有这样的规定：“心理咨询人员不得从事心理治疗或者精神障碍的诊断、治疗。”对于这条规定，李鼎智表示，规定是必要的，也能对目前整个心理咨询市场起到一定的约束作用。
“我们这个学科首先将人分为正常和不正常两种，心理咨询师的服务对象主要是正常中的不健康人群。”李鼎智举例说，例如你跟老板起了争执感到心里不痛快，可以找心理咨询师谈一谈，“而你如果是因此发展而成的抑郁症，那么就不再是心理咨询师能解决的问题了”。
在不正常人群中，病情由轻到重分为神经症、人格障碍和精神疾病，这些人需要精神科医师或心理治疗师来治疗，但是心理治疗师没有处方权，不能开药。
而由于法律的缺失所带来的监管漏洞，现在一些心理咨询师却一直在从事心理治疗师的工作，“有一次我告诉一个心理咨询师，他手上的那个患者他治不了，但是他却觉得我作为一个精神科医师瞧不起他，让他自尊心受挫”。
李鼎智说，如果现在开办一个心理咨询公司，那么只需要在工商部门办证，卫生部门就被绕过了。一旦公司擅自扩大心理咨询范围，受害的只能是患者。
业内权威人士也告诉记者，前些年因为学科本身的弱势，精神科并没有最大程度吸收到最优秀的医务人才，很多医生是“迫不得已”做了精神科医师，加上现在国家法律明确限制了正规医疗机构里心理咨询师的工作范围，未来将进一步加剧这种医疗资源的稀缺程度。
案例
16岁小伙轻度到中度思维障碍
4月4日深夜，被家人称作“一棍子打不出声”的16岁高中生小陈突然开口，他告诉母亲，想“跟你谈一谈，说一说心事”。他的母亲邓女士惊喜过望，因为儿子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十多年来几乎还是第一次。
可是，小陈一开口，邓女士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她甚至被儿子吓到了：“我不想再听了，你去睡觉吧”。可是，小陈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着，一直这么说着……
“只要有时间就在电脑前坐着”
那晚的谈话中，小陈告诉母亲，他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打坐，打通七经六脉，开发身体潜能，而身边的人都是派来阻止他的，“所以我必须答应他修行的要求，不答应就不准我睡觉，第二天也不会去上学”。
在邓女士看来，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跟网络游戏有着斩不断的联系。小陈来自鄂东南的一座小城，从小学四年级开始，他就开始频繁出没于那座城市的大小网吧，开始了这长达五年的网游生涯。
邓女士说，只要有时间，小陈就在电脑前坐着，“放假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开电脑，他从来不去买衣服鞋子，甚至可以天天在家不出门。”
生活在“虚幻”和“真实”之间
清明节过后，邓女士带着小陈来到了武汉，在一家心理医院挂了号，希望能得到专业医疗人士的诊断和治疗。
戴着黑框眼镜的小陈，镜框旁边和后脑勺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他的眼神看上去也比较暗淡，坐在凳子上的时候，他会长时间地闭目，时不时也会仰头朝天花板看一眼，随之脸部的肌肉猛的扭曲一下。
征得家属和医生的同意，记者全程旁听了医生与小陈的谈话。面对医生的提问，小陈更多时候选择沉默，即使回答，答案也非常短。
“我现在记性不好了，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你提示我一下，我就能多说一些。”小陈双眼睁得大大的，直直盯住医生的眼睛，满怀期待。
在谈话中，小陈说，他感觉整个世界一会儿是虚幻的，一会儿是真实的，“我的身体内有很多其他意识，让我感觉到很不舒服……我是带有使命的。”小陈多次强调自己睡眠很差，而且左耳总是能听到类似无线电波的声音，嗡嗡作响，吵得他无法入睡。
家属最终拒绝了服药建议
谈话结束后，小陈被安排去做一个心理测试，在这期间，医生对邓女士说，孩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可能需要服药。
听到医生这一治疗建议，陪同小陈来医院的另一位亲属委婉地拒绝了。他说，孩子出现这样的情况后，经过家人的开导，情况其实已经开始好转。他非常担心服药后产生的副作用会把孩子“弄成了精神病”。
坐在一旁的邓女士则不断地告诉医生，她的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而且胆子也小，不愿意和人交流，住在学校的宿舍也从来不与同学说话，形只影单。
大约十分钟后，心理测试的结果出来了，小陈在测试中表现出了轻度到中度的思维障碍。但是，按照家属的要求，医生并没有开药，但是叮嘱他们要密切观察孩子的情况变化，如果情况恶化，需要立即送医进行下一步治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