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如果想知道我们一起吃过的那些年之一二三讲了些什么,可以到原创列表下面翻找。)
四,小零食
买小零食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小学校旁边的小酒铺,一个是宽街路口的食品店。学校旁边的小酒铺现在是一个不大的超市,宽街路口那个食品店现在干嘛呢?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正对面原来是理发店,现在是建行大楼,斜对面一直就是风吹雨打不动的白魁老号饭庄。
北京市中心地区这些年没有靠外围一些地区变化大,所以,街道马路的纵横还能分得出。
我的那个小学校现在已经不在街面上,大取灯胡同的那个门是不是就是大门还得回去考证一下。我得考证是因为我不认为大取灯胡同能容纳得了接送孩子那场面。我2008年冬天在那个门外面留了影,好歹把学校牌子照进去了,却还是跟一辆停在墙边的汽车合的影。
我们小时候那个学校外面的空间较大。学校内部虽然只有一幢四层教学楼,两排对着面的低矮平房,以及一个操场,但校门外往南往北各一二百米,都是我们体育课赛 跑和课下玩游戏的空间。学校正门离马路还是比较宽,马路上车辆都不算多,便道上车辆更是绝迹的,所以我们玩起来很安全。一种无忧的状态,偶尔买些小零食, 不光解了馋,记忆里同时还是玩乐日子的一部分。
1. 糖
那时知道父母工资不多不能乱花钱,但兜里多少还是有几分钱。别小看几分 钱,那时水果糖1分一块,奶糖2分一块。糖从来不是我的最爱,但有时踏上那个高台阶,买个一块两块糖,就是要的那个乐趣。水果糖其实不好吃,可能是没有现 在的添加剂多,所以味道挺单一。奶糖品种还是比较多,味道自然也更丰富多样。有时亲朋串门送礼,家里也有些杂拌糖,杂拌糖里面除了水果糖,奶糖外,还有酥 糖,话梅糖,粽子糖。
糖吃完了,还有糖纸可以玩,那是一种艺术呢。纸的糖纸一般就丢掉了,但塑料的,我们称为玻璃糖纸,花花绿绿的,是留 着的。糖纸的印制应该也是一项了不起的工艺,每个品种的糖纸都不一样,很多设计的非常精美呢。剥那种玻璃糖纸的时候尽量不要把糖纸弄破或弄皱,如果糖纸还 完整,就泡在水盆里,润平了,然后贴在窗玻璃上,不等完全干的时候拿下,让它自然再干会儿,就可以夹书里。那时我和我姐夹了一本书的糖纸,忘了那是怎样一 本书,但是那本书鼓鼓的里面可都是我们五颜六色的宝贝。平整得完美的糖纸才神奇,放在手上,两边自然向上卷曲,轻飘飘的,让人不忍去触摸。
2.豆
鱼皮豆,鱼皮花生,开花豆,奶油豆,就是这几种。就象鱼香肉丝里面没有鱼,鱼皮什么的也跟鱼没有一毛钱关系,就是把熟黄豆或者花生豆外面裹上酥的面,在酱油 里面泡过烘干,就成了鱼皮豆或者鱼皮花生,这是我猜出来的制作过程。5分钱一包豆,用纸包着,放在兜里,一颗一颗往外拿着吃,后来包装纸就破了,最后剩的 那几颗搀着兜里的脏东西吃。鱼皮豆比较硬,有时咯嘣咯嘣嚼,有时也先把面的部分在嘴里泡软了,没别的,就为好玩。鱼皮花生早先也许不常卖,也许相对贵点, 所以吃鱼皮花生的印象属于稍大一点年龄了,而且是那种制作比较讲究,很酥很脆的鱼皮花生了。
奶油豆就是蚕豆,皮和豆泡软但也还是硬,皮外 表有一层咸奶油味,所以叫奶油豆。原味的硬的蚕豆那叫铁蚕豆,是把人牙硌掉了你都可能把牙当蚕豆咽下去的那种。奶油豆也硬,但还不至于嚼起来很痛苦,而且 还因为嚼,有一种征服的快感,有点意思。开花豆比较油,当时基本不太当小零食,有时大人拿它当下酒的。学校旁边的小铺实际上算是小酒馆,有一张桌子,大人 可以买酒现买现喝。有时看见吃开花豆的,也许跟孔乙己吃茴香豆的情形有些类似吧。
说到喝酒,那时我家山西老乡常来常往,所以经常有个汾酒 竹叶青的存货。我父亲当时爱买一种叫做粉肠的熟肉来喝酒,当然也不是经常买,普通大众工资都有限,都得几分几毛计算。我父亲老年的时候经常抱怨吃什么都不 香,当时觉得老人牙不好,味觉可能也不如从前。现在想想,身体原因肯定有,自然规律也存在,但他的抱怨,可能多半是心理的。风华正茂的年代,即使淀粉占很 大比例的粉肠也是那么好吃。
3.米花
玉米花3分一包,大米花4分一包,估计是大米比玉米贵的原因。爆米花的话,各人有各人的喜 好,我觉得还是玉米花更香,而且可以一颗两颗的拿着吃。大米花不可能一粒一粒吃,那样跟吃手也差不多。吃大米花总得一把一把往嘴里送,到了嘴里立马软掉, 也没什么味。还有一种叫米花糖还是糖米花忘了,每粒大米花上粘的有糖,还比较脆,比白米花好吃,但也得一把一把抓嘴里,挺烦。
搬家到南锣 鼓巷后,就是改革开放初期,胡同里开始有小贩扛着爆米花的机器沿街喊叫,手工费两毛钱爆一炉。居民家里有大米,但很少有人家有玉米粒。那时胡同里就时不时 的有爆大米花的香味,大米花刚出炉闻着是很香的。我父亲有时爱跟那些小贩聊天,就象他对老家的乡亲有感情一样,他对小贩这样看起来比较底层的人们有深厚的 同情心,尽管自由的劳动力可能比他这个说话算点数的干部挣钱还多。他甚至说过也想买这么个机器去爆米花,不知是真的有过经济头脑,还是厌烦了单位种种复杂 的纷争,还是就是童心一闪,但归根到底,从本质上崇尚劳动,是他劳动人民的本色。
4.话梅
杏话梅可以说是我最爱的小零食。宽街路 口那个食品店的杏话梅味道最纯正,酸甜咸比例配得口感最好。话梅吃在嘴里一开始酸得或还有点难受,但过一会就尝出杏本身的果肉香甜味,一颗话梅可以回味半 天。吃剩的核有时砸杏仁吃,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吃的,甚至有苦的。后来听说有的杏仁有毒,就再也不敢吃了。八几年的时候开始有一种零食叫美国大杏仁,当时 深信就是杏仁,当然一直也觉得那跟小时候杏或者话梅核里面砸出的杏仁的味道是两码事。前段时间看到说那种美国大杏仁根本不是杏仁,自己也觉得醒过闷来,杏 仁是我玩剩下的东西,怎么没见过有那么大,那个形状的呢?看来我从没有真正把杏仁这个东西当吃的过,小时候那是在玩杏仁。
5.小店有关的记忆
我对于那个小酒馆和宽街食品店的记忆还不止是小零食,那时相对简单固定的人物和场景倒给我留下了比熙熙攘攘更清晰的印记。
小酒馆就是一个老头在那里。我们小孩子当时管商店售货员叫卖东西的。小孩当时过家家爱玩的游戏,卖东西是其中之一。那个卖东西的老头显得不太能跟小孩打交 道,估计碰上一帮中午下午下学讨人嫌的小顾客他没脾气却也不喜欢。相比之下,宽街食品店高台阶旁边坐着晒太阳的老头就跟小孩子友好多了。
宽街路口,现在还是宽街路口,只是没有了那个警察岗楼,没有了那种岗楼旁边设的栏杆。那个简单的栏杆,当年我们磨磨蹭蹭回家的路上在那里靠着说话,等同学, 也停在那里玩翻绳等游戏。警察岗楼隔两米远的地方是那个食品店,正规的食品店,归北京市二商局管的,这我都知道。食品店台阶旁边,经常坐着一个老头晒太 阳,旁边放着他的拐棍。他有时也到中医院里面呆着,所以我父亲认识他,他也知道我是谁的孩子 -- 我管他叫黑老头。
黑老头这个名字是不是我开始叫的不记得了,多半不是,但他最喜欢的是我叫他。他知道这谁谁的丫头以调皮著名,一个女孩假小子一样也挺好玩,他倒还很享受我这么叫他。每次我见 到他,一边走一边叫“黑老头”,他就笑眯眯清脆地答应“哎”。一次我的一个同学和她弟弟跟我一道走,我叫“黑老头”,她弟弟也跟着叫“黑老头”,她马上教 育她弟弟说“不许叫黑老头,叫爷爷”。我才不管她是在教育她弟弟,还是在说我。后来我大了一点,意识到女孩子那么没礼貌不对劲,不好意思叫了,当然也不能 改邪归正叫爷爷,所以我有一次看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却什么也没叫,他脸上现出了失望的神情。
两位我记忆中的老人,尤其是那位在太阳下 孤独的老人,你们那时无论如何不会想到,那时我也不会想到,40年过后,那些在美术馆后街,宽街顽皮过的孩子中的一个,在大洋彼岸的白求恩大夫的故乡,娓娓诉说着跟您们相关的故事。故事我只讲得出这么多,但你们的人生,更多的悲欢,更多的曲折,是否有人了解过并记录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