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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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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加拿大(1999)

和尚

6月4日 晴
从上海至温哥华的航班上,大都是中国人,大家讲的都是中国话。老和尚今天的心情也特别好,他与身边的乘客聊起了我们去加拿大的目的与意义。此次远行是受加拿大佛教协会的邀请,在多伦多参加一个世界和平浴佛法会。
上飞机前,有朋友告诉我换票时向工作人员要张靠窗户的位子, 好一路领略太平洋的浩渺与壮观。我们无缘靠近窗户,只能远视一路的浮云,浮云一簇簇的,很是安静,有的像禅坐的罗汉,有的像入定的观音……靠窗户坐着的那人像是与佛门无缘,他唰地一下将不大的窗帘拉下,“菩萨罗汉”顿时全空。

6月5日 晴
几经周折,到达多伦多,与我们同机的中国人像变戏法似的,一下子全变了,他们满嘴都是ABC,挺有风度的样子。而我和老和尚只能保持着“本来面目”,我们说话依然是横平竖直,字正腔圆。
曾与老和尚一道去过新加坡,一出机场就见狮城的信士们列队相迎,而西方人似乎没那习惯。我们只好招来TAXI。司机满脸的胡子,吓人!但他的眼睛却很善良。
“Go to 1000 Queen Street.”我也显出挺有风度的样子告诉他我们要去的地方,司机没说话,只是驱车默行。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驰,一路只见车不见人,我无心观赏异国风光,我老担心刚才司机是真的听懂了我那中国式的英语?还是不懂装懂?
车在Queen ST停下。“How money?”我越发“风度”了,我问司机多少钱,司机还是一言不发,要不是知道加拿大人会说英语,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其实他知道我们不会英语),他拿出本地图打开让我看,从Air port(飞机场)至Queen ST(皇后街)的标价是30加元,我付给他25美元应该够了。
1000号是大觉寺的门牌,接待我们的大觉寺住持养一法师很热心,只是苦于言语不通,难以表达彼此的心情,“心有灵犀一点通”,既然语言难以表白,那么就用“心”交流吧。老和尚与养一法师跏趺而坐,进入“般若三昧”。一柱香过后,养一法师边说英语边打手势让我们上车去另一处休息。
养一法师自己驾车,15分钟后,来到一所像别墅的小房子,房间的布置像日本式,没床,也没桌子,可老和尚说是韩国式的。养一法师指点着冰箱的食品,说了一大堆的英语,然后向老和尚一躬身,走了。
我们虽然没听明白养一法师说了些什么,但我们明白今晚要在此休息,当然,晚饭也得自己做。冰箱里的蔬菜很多,还有几节“火腿肠”,外国和尚的素食做得蛮精致的,“火腿肠”猛一看跟真的一样。我不会做饭,于是,跟老和尚分工,他做饭,我洗碗。老和尚一路已觉得很辛苦了,他无心精做细烹,只熬了些稀饭。稀饭淡淡的,可老和尚吃得有滋有味,在他看来,冰箱里的素火腿肠与眼前的淡稀饭是没什么两样的。

6月6日 晴
加拿大的夜宁静而深远,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匆匆起床,洗漱刚毕,门铃猛响,养一法师“OH OH”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年轻人,年轻人见我们忙自我介绍她是翻译,叫娜娜。娜娜祖籍山东,出生在韩国,在多伦多上大学,她父亲是养一法师的弟子。娜娜是个活泼、率直的年轻人,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她,一切都活跃多了。
养一法师也是韩国人,他来多伦多已十多年了,刚来时,已近五十岁,当时景况很不好,没有住处,也没饭吃,语言又不通。养一法师很勤劳,他五十多岁还在多伦多念高中,学习英语,晚上为了生计而去打工。后来,一中国法师见他可怜,大生悲心,收留了他,不然,养一法师就只能露宿街头了。这种生活在中国是不可能发生的,“天下丛林饭似山”、“不怕没庙,只怕没道”,在国内,只要你倾心向道,无论在什么年头,和尚都是自在逍遥的。而西方人似乎不懂这些,他们只知道尊重别人的劳动,尊重养一法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禅风。
看着养一法师精神矍铄、容光焕发的样子,我很激动,他真的是做到了活到老学到老,农禅并重。当时,我在心里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好好工作、好好学习,把英语学好。
养一法师带我们去一家中国茶馆,娜娜高兴得直叫好,她说她最喜欢喝 China tea,养一法师拿眼睛看她,可惜今天不是请娜娜。喝茶不只是为了消磨时光,更重要的是以茶论道,历来僧人与茶有着不解之缘,茶禅同味,道是禅茶。当两老和尚进入“茶道”后,就有点难为娜娜了,娜娜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佛教,在多伦多上学,连和尚都很难看到,更何况是眼前的佛门高人。于是,她只能将“达摩面壁九年”说成一个叫达摩的和尚花了九年时间盯着一块石头墙看;而神秀与慧能则是“哥们”,神秀是“老大”。 6月7日 晴
世界和平浴佛法会在多伦多市政府大厦广场举行。我们还没入场,老远就能听到咚咚的锣鼓声,娜娜说是日本和尚在击日本大鼓,是法会中的文娱节目。
法会于10点准时开场,我们应邀坐在主席台上。我看了下程序表,与会嘉宾除加拿大佛教泰斗外,还有天主教教主及一些佛教国家驻加拿大大使。会议简单、随意,没有太多的礼仪、规矩。台下的人不太多,台下没有固定的座位,听众都是流动的,他们高兴时就鼓鼓掌,不高兴了可毫无顾虑地走开,当然,这些只是西方人;华人则不然,他们一直站在台下,双手合十,无论台上“表演”什么,他们都心怀虔诚,坚持着最后的圆满。
台上的讲话一个接一个,台下的听众走了一批又接上一批。老和尚为大会刚致完欢迎辞,养一法师就赶紧请他台下休息。这就有点意思了,远涉重洋赶来开会,会刚开始,主事人和主要嘉宾便离会而去。在国内,老和尚是常开会的,估计开这样的会他还是头一次。
我们刚到台下,就被一群华人围住,他们大多来自台湾和香港,有的还到过九华山,并归依于老和尚。
“师父,我叫圣洁。”“我叫圣净。”一听就知是九华山弟子。
“我们是92年去九华山的。”“师父您还记得我吗?”弟子们一问接一问。
“92年,哦!……记得……你是……”老和尚被逼得不知在说什么。
“您师父已经不记得你们了。”娜娜嘴快,替老和尚解围。这种“解围”的
方式虽立竿见影,但九华山弟子听了不高兴,老和尚也不高兴。
蓦地,场内鼓声骤起,响彻四方;成群的海鸥随韵飞舞,与人共欢。
这不正是和平的象征?

6月8日 晴
来加拿大当然要去看“你家那挂大破布”,当地华人爱将尼加拉瓜大瀑布这样叫。尼加拉瓜大瀑布位于安大略省,与美国交界。养一法师驱车带我们前往,车一路高速,而我却一路酣睡,每每醒来,坐在身边的娜娜笑我睡态难看,我无言以对,唯一笑付之。
约模(摸)4个时辰,我们到达目的地。车未停稳,娜娜就跳下车去购票,她说她来加拿大已3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来看大瀑布。
整个瀑布呈马蹄状,水泛着青绿,从碧波恬静的安大略湖一跃而下,跌进万丈深潭,那云翻雪倾、排山倒海的气势犹如西方人的疯狂。我呆立一旁,不知作何想。
娜娜见我发呆,摧(催)我快走,她说只有坐轮船到瀑布底下才能真正领略到瀑布的惊险与壮观;娜娜还说,在那里能真切体验到人生的得意与辉煌。我们跟了游人,穿好雨衣,去感受一下西方人的疯狂。船还未到瀑布跟前,我们就被瀑布倒溅起来的水花打得抬不起头来,低头看水中,水中映有七彩虹。船战战兢兢地向瀑布靠近,瀑布在发怒,作雷霆吼,像要吞没这轮不速之“客”。船上的人疯狂得哇哇乱叫,娜娜也在叫。
船避开巨浪,知难而退,一排排失控的浪头向岩石上撞去,破碎得惊心动魄,溅起的水气向上升冲,弥漫在安大略湖上下。
船顺水而下,我们远离了雷霆万钧、虹霓霞雾的虚幻。下流的水舒缓而文静,像看破瞬间辉煌的悟者,一路轻唱流向远方。

6月9日 晴
在多伦多街头漫步,的确是种感观(官)上的享受,街上少见行人,如梭的车辆交织成一道现代都市风景线,那景致有如人间天堂,但不知天堂里有没有车来车往?
街上的行人大都“行如风”,不是说天下本无事嘛?唉!真不知他们为何如此行色匆匆?音乐厅内外,歇斯底里的西方人正随着音乐摇滚,老和尚看不惯,说这样有失威仪,看来出家人要与“西方文明”远点。我们来到一片绿草地,当地一妇人气嘘嘘地迎了上来,费了好多的口舌才说清,原来是草地中间有一水池,水池里有小鸭和金鱼,问我们要不要去看。老和尚问娜娜加拿大人为什么这么热心,娜娜说这里的人都知道中国僧人是Good people。老和尚没做声(大概没听懂),我心里却高兴,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横穿公路时,我们可以不管什么红绿灯,司机老远就把车停下,挥手让我们先行。街头的乞丐倒不一定是穷人,他们不过是一时落魄罢了,当一气度非凡的乞丐伸出他那无可奈何的手向人求施舍时,那情景真有英雄末路的悲壮!
詹姆斯(James)公园好大,好漂亮,林荫幽道,花木扶疏,花丛中偶然有人低语。娜娜说中国的青年男女总爱到这里来说悄悄话,这里是加拿大的一幅独特风景画。老和尚得知詹姆斯死后将自己的巨产遗付给政府而不与其子孙时,他一阵长叹:詹姆斯生前能信佛该多好呀!是呀,如果詹姆斯生前能信佛,今天这里或许是另一派风光。
娜娜要上世界上最高的电视塔――CN tower,老和尚不去,让我去。我们坐了电梯,直升塔顶,谁知天气陡变,整个世界一片混沌,我们什么都看不清,娜娜拉我到玻璃墙外,风却老大,雨也凉,急回墙内,高处不胜寒。

6月10日 晴
千岛湖的美丽,犹如盆景组成,每个小岛都建有风格迥异的房子,只是没有寺院,如果在此建一寺宇,湖光山色,碧波潋滟,定有蓬莱仙境之清心。
岛上的人家都有船,他们的船该不会用作捕鱼的工具吧?
加拿大人对生态资源相当保护,严禁捕杀动物。可我分明看到有人在湖中钓鱼。其实,钓鱼者并不是真的为了吃鱼,钓鱼只是他们的一种消遣、一种娱乐,说白了,就是拿鱼开玩笑。他们将鱼钓起,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鱼放回水中。将鱼钓起又放回,老和尚说这是在打鱼的耳光,是对鱼的一种污辱。不错,“士”可杀不可辱,被放回水中的鱼还有何脸面见其同类!不信你看,湖面上那飘浮的鱼儿,或许正是它们向人类发出无声的抗议。 6月11日 晴
我们要去渥太华附近的斯里兰卡寺院。途中,我问娜娜的英语是怎样学会的,娜娜说她刚来时,一句话都不敢说,后来说着说着就会了。我问,我能学会吗?娜娜说能,并让我对她讲英文,讲不好没关系。可我却开不了口,刚到加拿大的一点“风度”这时不知上哪儿去了?
找到斯里兰卡寺院,其实只是一所精舍。斯里兰卡僧人皆上座部传承,对我们这些“大乘同道”的到来显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接待,大家一起尴尬。老和尚累了,寺内住持让出了自己的房间请老和尚养息。我们闲着没事,跑到室外草坪上静坐。娜娜静不下来,她买来泡泡糖吹,让我也吹,我不会,也不想吹。娜娜好为人师,她要教我,她说:“先将糖压得扁扁的,然后用两颗牙齿将糖抓住……”牙齿抓糖,“抓”字用得新颖,我忍俊不禁直笑,娜娜呆呆地看着我,莫名其妙?
终于等得晚餐。斯里兰卡寺院一般是不生烟火的,他们的饭菜都是由信众做好送来,今天也不例外,信众们听说中国僧人来访,他们特地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中国菜。吃饭间,客人坐着,美滋滋地吃着;主人站着,眼巴巴地看着。中国僧人,与众不同,小乘者岂敢与我们同“吃”同坐?我挥筷自如,不失“天朝高僧”之风度。饭后才知主人皆过午不食,听罢,一夜惭愧!

6月12日 晴
去越南寺院颇让养一法师费劲,尽管他边走边看地图,但还是常走错。一路难见行人,只有急驰的车辆与莽莽的森林,想找个问路的人还要将车开到很远的村庄。车在村子里兜了好几圈还是不见一个人影,是不是村民们疑心我们是“鬼子进村”,他们都早早地躲起来了。“楼上有人”,娜娜眼尖。楼上的妇人见是迷路人,蹬蹬下楼,直奔我们车前,耐心而细致地为我们指点迷津,那份热心很像菩萨精神。
车行驶在无垠的草原上,芳草萋萋,百花烂漫,一下将我带到佛国的思忆,在这原始的天地里生活,定然会有超然尘外的心境。这是人间净土!不,这是西方极乐!可为什么书本里的极乐世界只有“黄金布地”、“庄严楼阁”呢?其实,只要我们身心与这无染的青草地融为一体时,那么,有一茅庐栖身,足矣!我思慕着古人的超然。
我计算了时间,车孤零零地在草原上行驶约3个小时,当我们远远地看见绿荫中的黄墙青瓦时,娜娜一阵欢呼“耶!――”
越南寺院叫三宝山寺,住持善义法师是越南华人,曾在台湾念过书,来加拿大已经30年了,他走遍了南北美洲,后来终于找到这片清凉之地作为他此身的归宿。
三宝寺背靠着山,寺前是一片无际的绿草地,空气在这里格外清纯,我拿了照相机,飞速地按下快门,我要将这片净地定格成永恒。寺内还见几位年轻的尼众,她们正在很用功地攻读加拿大某所大学的博士文凭。其实,生活在这方天地里,人间的功名利禄都将是一种虚幻,一种毫无意义的奢侈。当然,她们或许是大乘菩萨,或许她们哪一天会走出这方化城,去普度更多的苦厄众生。 6月13日 晴
我有点喜欢上加拿大了。临走那天,养一法师与娜娜送我们去机场,娜娜穿的裤子很破,整个膝盖都露在外面,我问她为什么穿这么破的衣裳,她扬扬眉,挺自豪地说:“这是我的青春,我的个性,我喜欢穿破的衣裳,蛮自然的。”
我无语,也许她是对的,最真实的东西也许是最有个性的,最有个性的东西也许是最自然的,最自然的东西也许是最美好的,最美好的东西也许是……?
“您来加拿大觉得什么地方最好玩?”娜娜问老和尚。
“那片绿草地。”老和尚淡淡地,像是对娜娜说,更像是对我说。
――最美好的东西是片绿草地?我看着老和尚,老和尚看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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