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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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靖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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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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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有多远――她


(一)

她在窗前的织花地毯上坐下。
暮色已经转浓了,阳台外的屋瓦只影绰可辩,木兰花在灯影里悄悄地开放着,风儿轻轻掠过,花香渺渺萦绕,这本该是一个惬意而美好的夜晚!
CD机里放着王菲的《红豆》,懒散、吵哑的嗓音在这样的夜晚竟有了凄美的气韵。
“可能从此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她在歌声里微微侧了一下身子,仿佛心不经意的被颠簸了一下。

下班时,她突然地改了念头,决意步行回家。缠一条枣红的围巾,披上黑色的长至脚踝的风衣,挎上黑白相间色的大布包,她汇进穿梭的人流。
下班的人匆匆的行着,她懒懒的行着,纤弱的黑色的身影,有些孤单,有些倔强。
已是深冬了,路边的行道树依旧苍翠如盖,她一直觉得这走过了四季的绿,一定疲惫非常,布满灰尘,每一张沉重的叶子一定都向往着轻盈的飘落。
草木的世界里是不是也学着人类,一样有着不尽的喜怒哀乐?但是人类却已象草木一样不轻易流露自己的心情,尘埃在繁忙的脸上慢慢的堆落,于是面目渐渐变得模糊、麻木。
她微叹口气,从树上挪用目光,把头转向路中间。一辆出租车从身旁滑过,象千百辆曾经滑过的出租车一样。只是她的心突然间抽了一下,有刹那间停止了跳动,一丝慌乱,闪电似的从心房窜过。
是他吗?是他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车窗里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脸正朝着她,虽然只有几秒钟,她还是从镜片后迎接到他的眼神,几分诧异,几分惊喜,还有几分什么,她一直无法说清……
是的,是他,一定是他!她怎么忘得掉他那身闪亮的警服,还有他那身总无法抖落的疲惫。
她再也没有心思闲逛了,她必须找个空间安置自己的慌乱,必须把波澜的心情慢慢的抚平,她觉得周身的血液没有目标的四下乱窜。
她挥手招了辆出租车,风似的往家冲去。
扔下包,她习惯地在CD机上按下“PLAY”,习惯地走到窗前,坐下,抱紧双膝。每一次心意迷乱时,她就用同样的姿势,坐在同样的位置。

夜色渐渐弥漫了,花的香气更浓了,仿佛在空气中停滞,她更烦乱了。整个人被夜色,被花香包裹着,无法逃脱,她觉得几乎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遇见他?她有些痛苦的闭上眼。
为什么,为什么,遇上了,心还会要命的疼?
蓝,你真没用!
两年了,两年了。竟已是两年了!竟不过才两年!
两年!!??
她悚然一惊!
蓝,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一定离婚!我一定会娶你!
这句依然清晰如新的话语,被她整整锁了两年,埋了两年!而今,在这个凄迷的夜晚,突然在心里“轰”的炸开。
泪,再也禁不住地夺奔而下,她“哇”的一声,趴在膝上痛哭失声。
肩膀委曲而无助的抖动着。



(二)

他们曾经是同事,她要比他早一年调到现在这个单位。
她是在他调来的前半年订的婚,未婚夫是同学的哥哥。象所有平凡的人一样,他们顺顺当当地谈了二年恋爱,然后顺顺当当的订婚。未婚夫对她很好,嘘寒问暖,跑前跑后,一切以她为中心,日子一直过得很平静,她将顺理成章的与他结婚、生子。生活似乎将很完满。
但是在夜深辗转时,她总觉得欠缺了什么。日子是不是就这样如水一样的朝前流去?生命是不是就这样不留痕迹,不起波澜的流逝?
一丝的不甘,像一根细嫩的藤,从石缝里伸出,悄悄地在心房的四壁,攀援。
青嫩,却充满了茁茁的生机!

就在这时,他调到了她所在的单位。
他总是戴着一副眼镜,有些内向,很沉默,但是镜片后的眼睛总是灼灼的。她有时会莫名的跳了一下,仿佛被烫到了似的。她常想,拿掉镜片后的他,才更像真实的他吧。沉静的外壳包裹着一颗不羁的心。
日子还是依如旧往,上班,回家,循复单调的音节。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

有一天傍晚,她很坚决地向她未婚夫提出“退婚”。
她的未婚夫哑然的张大了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不能置信的看着她。看到她眼里坚决,知道一切已不可能有挽回的退路,遂收起她褪下的戒指,丢下一句“终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决断后悔的!”就急步冲出了她房门,冲出了她的世界,永远。
看着空落的十指,看着无名指上浅浅的戒痕,她有些许的歉意,有着恍然的失落,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心狠的女人,毕竟他们一起走过了二年四个月!
但是更多的是不容否认的轻松。她在房间里转了一个圈,她又是一只鸟儿了,又可以自由地在云里飞翔。她的青春,不再莫名的被禁锢,被发黄。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与刚刚冲出房门的男子共同走过二年,他对她好,是没错。但是他的好是狭隘的,不允许她与别的男人说话,开玩笑,甚至要求结婚后,放弃工作回到家里,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他不懂她的思想,不懂她的爱好,不懂她平静的表面下一颗燥动的心,他甚至常常嘲弄她脑里许多古古怪怪的想法。
她是在不懂爱,未遇到爱时,才会糊里糊涂地与他走上这二年多时间吧。
生命真的总是出奇不意。在你以为一切都将亘古不变的朝预期的目标走去时,突然地就会拐个弯,突然地就会有一扇绚丽而夺目的景,横空出现在你面前。
思绪乱草似的,如波如带,纷披凌乱。这时,一张清晰而又惊心的脸出现在嘈杂的思想边缘,慢慢的扩散,占据……
那双灼灼地望着他的眼,虽然总是静静地,但她总觉的有一种霸道的气息围裹,令她喘不过气来,令她想逃避,却又不忍逃避。
其实,她更喜欢他的唇。薄薄地,唇线分明,柔软而丰满,比他的眼神和脸形的轮廓柔和多了。他是国字脸。
被他吻着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犹如迷失在无际的海波里?
呵,真不害羞!
她轻骂了自己一声。
苍白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她用冰凉的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然。那一线细嫩的藤,早已长出葱绿的叶片,把她的心房温柔的覆盖。




(三)



夜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沁凉,虽然现在才是九月下旬。
她坐在窗前的木质地板上,一袭淡蓝的睡衣轻披着。夜深的凉意从光着的脚板一直透至心底。她把下巴搁在膝上,如瀑的发丝掩埋着脸,星夜里只看到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前方。
屋内只点着一盏晕黄的床灯。床上,他背对着他躺着,发着均匀的呼吸。整个城市都已沉沉睡去。
从她的退婚到他们现在的走在一走,已八个月了,八个月的梦就这样轻轻地碎了。
只是为什么要碎在这样美的夜晚里?她从发线里抬起头,深夜的天空竟然有一种深邃的蓝,廖落的星子又高又远又冷的悬着,仿是幽灵的眼睛,带着狡狯的冷漠,俯瞰着人世间这一切可悲可笑的故事。她还从靠近东边的天空看到一枚月亮,是那种将满未满的样子。
她突然有些想喊醒他一起来看月亮了,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念头,这两个月来他为了向妈妈争取与她的婚事,一直没有好好的睡过觉。

其实今晚从他进门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该来的已经来了。今晚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疲惫,仿佛肩上的警衔,沉沉地压住他。他甚至没有迎视她的目光,一进屋就走到电视前,调到体育频道。她端了一杯茶给他,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她知道,他刚从他妈妈那边过来。
他专心致志地看着足球赛,她则进了浴室,她想好好冲洗一下四肢百骸爬动的不安。
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淡蓝的睡裙,她光着脚板走出了浴室,有些濡湿的发梢痒痒地触着后背。房里没有点灯,只有电视机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她象个幽灵似的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边。
她很想象以往那样,坐到地板上,坐到他的身边,把头靠在他身上,闲闲地看着电视,闲闲地聊着。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她知道今晚是拨开浮云的帘障的时候了,是对她作出最后判决的时候了。
他感到她的声息,转过头来。视线触及她绣着花边的裙摆,站起身,摸摸她的头发,“为什么不吹干?”他欲转身去取吹风机。替她吹干头发是他平时最乐意做的事。
她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阻止她。他轻轻叹了口气,横身抱起她,象一片羽毛那样软软地抱着。
他低下头,轻轻触了一下她的嘴唇,很冰冷,象她的身子。
他把她放到床上,拧亮了床头的灯,坐到她的对面。
“蓝”。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她安静地看着他,自从知道他妈妈的强硬的反对后,她就为这一天做好准备了。
“蓝,我真的扭不过我妈妈的意见”。他说着垂下眼眉,仿佛躲避她太于安静的注视。
“前段日子,家里给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个教师”。他继续说着。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往后一缩,仿佛不意然看到脚前就是一个万丈深崖,她惊恐地张大了眼,不住地往后退。其实她的身子丝毫没有动弹,包括她浑身的肌肉,只是她的瞳孔微微的张大。
“你知道我的妈血压一直很高,而她又太顽固了”
她依然没有开口,依然直直地看着她,心里象千万个雷声在轰响。她一直以为他在与他妈妈谈判,原来,他去拍拖!她觉得风刮得很大,快要站不住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掉进悬崖了,她下意识地揪紧被毯,手心微微地出着汗。
“蓝,你怎么了?”他察觉她神色的怪异。
“我没事,我在听你说话呢”。她奇怪自己干涩的喉咙还能发出如此清晰的声音。
迎着他焦急的眼神,她努力地扬了扬嘴角,想给他一个微笑。
“蓝,你别误会我。我从没带那个女孩出去玩过,她是我妈同事的女儿”。
“蓝,我有个有计划”。他突然激动地伸出手,握住她的双肩,“我与那个教师结婚后就离婚,然后娶你!”
她有些不太懂他的意思。离婚!?结婚!?
“你相信我的,是不是?”他问。
她点点头。
“我妈之所以反对我们在一起,就是因为你曾经与别人有过婚姻,她是一个死板的人,如果我离过婚了,我们就扯平了。”
她还是有些无法消化他的话,因为她知道他妈妈还介意她有个在少年管教所改造的弟弟,还介意她的这份工作。
“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一定回来娶你!”他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
她灰蒙的眸子开始有些清亮了,虽然心里的苦涩还在蔓延。
“蓝,我爱你,永远……”他真诚而缓慢地吐出“永远”两个字。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永远”闪着明媚的光亮。她相信他,因为她深爱着他,从退婚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想过退路。
一改最初的阴霾,他们开始兴致勃勃地计划未来,虽然他的心还有些惴惴不安。
他仿佛察觉了,伸出他的右手,握住她的左手,有力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缠绕着她纤细的手指,并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她扑进他的怀里,脸侧靠在他心口上,闭上眼,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幽幽地说:你不可以骗我……
他用力抱住。
门帘在夜风里轻柔的飘拂着,浓浓地夜色很美,她真想就这样与他抱着,不动,一辈子,直至化成风中的灰尘……
终于谈得有些累了,他倦倦地睡去,看他睡稳后,她悄悄地起床,走到窗前,坐下。



(四)



今晚她依然坐在两年前的窗前,只是地板上已铺上了地毯,已入深冬了。
自从他调到另一个所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她只是听人说,他结婚了,他做爸爸了。
而她依然如旧,仿佛从他走后,就被搁浅在时间之外了,心上慢慢积淤很厚的尘埃。
只是今晚在看到他的后,沉寂锈迹的心灵剧烈地震动了。
尘封的路一旦踏响,像是走在一条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痕上,隐隐有种疼痛的感觉。
她不愿去相信他欺骗了她,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和苦衷的。
只是永远,到底有多远?







永远有多远――他

(一)
他从单位里出来,脚步有些疲沓,他早已没有刚从警校毕业时的抱负和激情了。上班只是为拿工资,只是为养家糊口,他不想晋级不想评先进。他真的是“淡泊而明志”了。
单位不远处有个超市,上班时,他妻子曾交代,下班时带包尿不湿回去。
出了超市后,他就挥手上了辆出租车。住宅离超市并不是太远,只是他有些懒,不想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靠在位置上,他觉得肩膀有些疼痛,仿佛肩上的警衔压的重了。
他不愿细想,也没有兴趣分析自己的思维,他转过头看车窗外。
虽然已是深冬,但南方的街上依然裙摆飘曳。因为临着下班高峰期,街上人流急湍,显得有些堵塞,上了一天班的人们疲惫而又急燥,但他并没有着急着回家,回家只是一种习惯,就象上班一样,也是一种习惯。
在急湍的人流里,他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地懒懒地走着,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象一只孤单的大雁。
他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正当极力回想时,车子已经开动了,经过她的身旁时,她正好转过头,他与她打了个照面。
是她!他的心一紧,一种惊喜迅速压迫了他全身的神经,使他有些心慌意乱。
她消瘦了许多,脸旁的颊骨都有些突出了,他甚至觉得她有些不一样。是她的头发!
她竟已剪掉了那头长发!那头在他的指间绕来绕去的长发!他的心抽搐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他们间的邂逅,竟是以这样的形式展开。短暂的象稍纵即逝的流星,但是那一瞬已足以惊响他深潭似的心。
自从他调走后,她就一直倔强的没来找过他,她可以等他,却不会去打扰已婚的他。
而他也没有去找过她,对她,他一直有着深植的歉意,让他害怕面对她,或许还有害怕面对自己的自私。最初,他不住地安慰自己:两年后,我一定会去找她,那时我一定会以百倍的爱来弥补她!
两年来,思念一直啃噬着他的心,好几次他几乎要挣脱这种痛苦去找她,但最终只是任思念如潮水一波一波的漫涌。
他从不曾忘记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虽然有那么一度几乎要忘记。
好几次他要跟妻子开口离婚时,看到妻子无辜,他又有些不忍。心里想,两年时限未到,拖拖再说吧。
后来妻子有了身孕,后来就是小孩的出世。新生命的到来,让他阴霾的心有了一处亮丽的景色,就好象在三月的清晨听到了一声小鸟的脆鸣。
孩子是个女娃儿,每次抱着孩子稚嫩柔软的小身躯时,他的心里就会泛起一种柔意,一种很深刻很虔诚的柔意。这种爱热烈而又坦诚,他仿佛在迎接一个充满希望的黎明,明媚的阳光,小鸟的振翅……
他就是在那一阵,几乎忘记他对她有着那么真诚那么重的誓言。
她,那个黑色的孤单的身影,那头满满的短发。
他突然觉得有种痛楚一直抽进了心脏,并且慢慢地扩大,象一张网把他整个世界罩在里面。
他伸出左手,掂了掂了车位上的尿不湿。



(二)


进房门时,妻子正在厨房里忙着,孩子躺在小床上香甜的睡着,他把尿不湿放到沙发上,就转身进了书房,他忘了平时的习惯。平时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去亲亲孩子的小脸蛋。
“一会儿就开饭了”。妻子在他掩上书房的门时对他喊。
他把自己扔进书桌前的靠椅里,按了按太阳穴,心里莫明的苦恼。两年来逐渐沉淀逐渐模糊的情感在今天的邂逅后变得真实而夺目,他索性闭上眼,放纵自己的思绪。
那是刚至新单位的第二天,从食堂出来后,天竟然下起了雨,他正准备往办公楼跑去。
“我这儿有伞”身边有一个声音细细地说。
他转过头。一个女孩,正微笑地看着他,怯怯的。
女孩梳着两条辫子,穿着白色的毛线衫,灰蓝色的格子长裙,修长的颈项上系着一条浅蓝的丝巾。
正当他在打量着他时,她已把伞塞到他的手里,转身跑进雨里。他想喊住她,却还不能从错愕中转回思绪,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的身影在雨线里消失。
后来,他开始知道,她的名字叫“蓝”,是财务室的出纳,他也知道了她已在半年前订婚。
但是他总忍不住往财务室跑去,在一旁静静地看她忙碌。
她有些近视,却从不戴眼镜,这使她的眼神有些迷离飘忽。但他更喜欢她的笑容。
她的笑意是从眼睛扩散开,圆圆的眼弯成月牙儿后,嘴角才轻轻的上扬。看着她的笑容,他的心情总能莫明的明亮,只是这时还有一种很难忽视的疼痛,她已是别人的未婚妻!
他不想去深究自己的内心的这种疼痛,也不想去剖析自己的情感,就这样任之模糊的生长。
有一日闻说,她与原来的未婚夫解除婚约了,虽然她的父母极力反对,她依然坚持。她认为,感情是唯一一件属于她个人的事,她必须自己作主。他第一次认识到她纤细的外表下是一颗刚韧的心。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感觉自己荒凉寂寞的心野里冒出绒绒的绿意。
一次下班时,他远远看到她在路边等车。那天她穿着蓝底白色小花的棉袄小背心,一条同样蓝色系的长裙,两条小辫编成了麻花样,竟有说不出的古意。她并没有象别人等车那样,向左张望着,只是闲闲地站着,两眼直视前方,似在沉思,似在等人。
他急步走上前,站到她的身边,扬着笑意说:“你在等我吗?”
她象是受了惊吓的小鹿,脸胀得红红的。
“我等车”,她有些恼怒的说,象是被人戳穿了心事。
“莫非真的是在等我?”他有些美滋滋地想。
车子来了,他让她坐到靠窗的位置,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如此近。
“下车后,你还有事吗?”他问。
没有。她摇头。
一起去吃晚饭,如何?
她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开饭了”妻子敲着门喊。
被人无端的扯回思绪,让他有些不悦。
你先去吃吧,我出去一趟。说完,他开了门走下楼。扔下背后诧异妻子。



(三)


他沿着街,慢慢地踱着,街上的行人已有些疏散了,远近的建筑已错落的掌上了灯。
冬天的暮色总是转得很快,他记得她最喜欢暮色了,喜欢坐在暮色里沉思,喜欢看暮色在窗内窗外游移。
她说,暮色里的思绪最迷蒙,最富有诗意,也最令人感伤。不知在今晚这样的暮色里,她会在做些什么,是不是也象他一样,想着今日的邂逅?回忆着往事?
他还清楚记得那晚,向母亲妥协后,疲惫而又无奈的走进她的房子。
那时他不知如何向她开口,只能捧着电视机,让自己投注中国队和巴西队的赛事。
空气中,仿佛闻到淡淡的香气,是她平时用的沐浴露的香味。他转过头,看到她已沐浴过了,光着脚板,窗着淡蓝色的睡裙,长发软软的披在肩上,领口和裙摆都缀着碎小的花边,他觉得她象暗夜里的幽灵,轻盈而美好。他更没有勇气,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他忍不住把她抱起,轻轻地她唇上啄了一下,她的唇很冰冷,他觉得自己的心底也打了一个冷颤。
坐在床上,她很安静地看着她,象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等着命运的裁决。
“蓝”他轻唤她。心里艰难的盘算着如何对她坦言。突然一个主意蹿进脑海,他有些欣喜若狂,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两全齐美的办法了。
“蓝,我有了个主意,我与那个女教师结婚后,就离婚。我会回来的,你相信我。”他有些热切地说。
她微微歪了头,脸上浮现诧异的表情。
“那时我妈就不会再反对我们的婚事了”,他急急地解释。“蓝,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一定娶你”他的眼神不由地让人相信他的真诚,况且她是那样爱他。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缠。“我爱你,永远……”他对她许诺。
他们仿佛看到了未来的黄昏,携手散步;未来的灯下,执手共读。
夜很深了,久久来绷着的神经,在释放开后,竟是说不出的疲惫,他们相拥而眠。
但是他还是有些无法睡稳,蓝忧伤而迷蒙的眼睛总出现在他的睡梦里,他频频地转动着身子。当他背对着她时,他感到她从背后抱住了他,脸颊紧紧地贴触着他的后背。“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后背,深吸时能闻到一股细微的若无若有的青色香息”。她的声音很低,象是喃喃自语。
他不敢动弹,假装已睡沉了。
“两年好长!你怎么不担心我会走掉!或许有一天我会忘掉你,或许记忆里,留存的只有你后背上这种青青的草香。”
他感到后背有痒痒感觉顺滑而下,是她的泪。他依然没有转过身,他知道转身后,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去了。
“可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不要两年的分离!我真的害怕!”她在他背后低语。
他暗中咬紧了牙,心底仿佛海浪似的卷起一阵阵的波涛。
她总是为他着想,她不敢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话,怕影响他的决定。他几乎要转过身抱住她,告诉她,他不走了,他们一刻也不分开!
但是她已起身,轻声地走到窗前的地板上,坐下。他知道她一定又是蜷着膝,孤孤静静地。
第二日清晨,她送他到门口。他穿好鞋,右手触到门把时,忽然转过身,狠狠地抱了她一下,他的眼睛湿湿地。
“我帮你请了半天假,上午你就不用去上班了。”
她点头。
门关上了。他在门外站了会儿,门内,一点声响也没有。



(四)


天已经黑了,他发现自己走在她家所在的街道上。他止住脚,心里有些犹豫,冬天的夜总是特别冷寒,连月亮撒下的光都特别的清冷惨白。
那个夜晚。那个夜晚已镶嵌在上古的那轮明月中了。和他的那句誓言。
永远到底有多远,永远只是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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