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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靖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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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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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封信给他不难，难的是寄信的勇气。
葱茏地带
文／拒绝
高伟出现的那个上午，我一直在课堂上看刘毅然的《我的夜晚比你们的白天好》。
后来，我搜遍了学校图书馆，也没有找着刘毅然的第二篇小说。几年后，终于买到一本他的作品集《油麻菜籽》，里面收录了我当年在课堂上看得几欲落泪的那篇小说。
高伟就是在我第一次读刘毅然的时候出现的。
我总是在小说里阅读爱情，在校园里旁观爱情，高伟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情。
我不想多费口舌来讲述我们的相识，为这起情感增色的是我写给他的四封信和他给我的两封回信。
我给他的第一封信不是情书。我在信中写道：“高伟：你好！我想请你到你们学校后门的新华书店替我找找有没有刘毅然的书，小说散文都可以。我本来想自己去看的，但这阵功课紧，所以只好拜托你了。”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封毫无秘密可言的信扔进学校信箱,怕万一被人发现我给高伟写信那就完了。
高伟是我们班的公敌，一个月前在这儿急训时，和我们竹竿一般的体育委员打了一架，占了下风的体育委员觉得很没面子，纠集一帮热血男儿――也就是我们班那群眼镜男生向高伟下了战书，约好第二天在校园南墙外再决雌雄。急训队一帮小伙子可不是吃干饭的，轻轻松松把我们班那群书生撂翻。书生们灰溜溜回学校换上拖鞋，端着脸盆去了澡堂，从此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急训队十来号人在我们的校园云一样自在地任意来去。
我倒不是因为高伟打架赢了才喜欢他的，我不仅不崇尚武力，甚至鄙夷擅用武力的人。高伟出手打体育委员肯定有他的道理，就凭他每次看我时那双温柔的眼睛也可以断定他绝非粗鲁之人。其实在他们发生“火并”之前我就喜欢高伟了，在他陪何小力来我们教室找我转达苟燕的问候的那个上午，在我重新回到刘毅然的爱情故事面前时，我感到，有一种奇怪而美妙的慌乱浸满了我的心。
我是苟燕的高中同学，何小力是苟燕的大学同学，高伟是何小力的急训队队友。我和高伟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我们之间可以说毫无关联却环环相扣，自然界有食物链，人类有关系链，我和高伟处于这条四人短链的的两端，他朝我微笑，我的心如小鹿狂奔。
高伟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是：“我有零钱。”
我在学校的小卖部买饼干，老板娘看着我递过去的五十元券说有零钱吗？我说没有。旁边一个陌生的男声：“我有零钱。“我回过头去，高伟在向我微笑，眼睛在初暮的天光里像星星，我冲他笑笑：“谢谢，我自己有。”说着忙打开捏着的信封掏出零钱。接过饼干，我向他摆摆手以示再见，他笑着对我点点头。
他为什么总是在我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微笑着看着我呢？我边往回走边剖析他的眼神和笑意。
那个瘦弱白净的男生汪又在楼下弹《彝族舞曲》了。有天我说喜欢听他弹吉他，特别是这支他从家乡带来的曲子。他脉脉含情地对我说：你喜欢我就天天弹给你听。我一激灵，杀了我吧，我喜欢你的曲子并不表明就喜欢你，我还喜欢吃食堂胖师傅炒的回锅肉呢！我当然不可能这样回答他，我只是急急忙忙地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没多久，他也参加了与高伟他们的“血战”，这加深了我对他的鄙夷。
急训队走的那天，我们班男生站在教室门前朝着汽车扬起的灰尘豪气地骂娘，我在窗户边什么也没看见，忧伤像车轮辗上心来。
高伟只在这个校园呆了不足一月，但对于爱情的滋长而言，二十多天已算漫长。爱情像车祸，发生只在一瞬间，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躲闪。
我开始留意每一个夜晚的梦境，企图在虚无的场景中找出小小的暗示。
我听见汪在低回的吉他声里轻唱：“记得那是夏季，天气多风又多雨，也许纯粹是偶然，在这小站遇见你……”我心里充满了温柔的脆弱，我想把这首歌的歌词抄下来寄给高伟，我在一个也选入急训队的老乡那里看见过急训队名册，上面有高伟的通信地址。
写封信给他不难，难的是寄信的勇气。
撕了又写写了又撕，终于写成了那封让人不可能一眼识破伎俩的短信。我揣上信封和邮票往邮局走，像揣着一个萌动的生命。
我坐在邮局的营业厅用户区，郑重其事地把烂熟于心的地址写上信封，把邮票向右倒着贴――书上说这种贴法表示“我爱你”。那种文摘类的杂志在校园很流行，高伟应该不难明白我的心思吧。
事实表明，高伟真的没明白我的心思。一周后，我收到了他的回信，说实话，他的字写得真不怎么样，远没有他在球场上的表现精彩，信里也没有任何可供我揣摩猜度的伏笔。他说他到新华书店仔细查找过了，没发现刘毅然的只字片语，其实这是意料中的事。
刘毅然说：“我的夜晚比你们的白天好。”我的夜晚没什么特别的，连那行云流水的吉他声也渐渐成了公式，和洗漱熄灯一样夜夜重复，毫无新意。我把高伟的信夹在枕头边那摞书里，这是每个夜晚来临时一点小小的欣喜――感觉到他的真实。
我在学校小卖部选了张芝麻卡，上面印着两个绒布熊和“谢谢你”三个字。我把它夹在一张空白信笺里装进信封，寄给了高伟。不是不想写字上去，而是太想，以至于胆怯。我也想过是不是应该在信上只画一个问号，或者省略号，可是我真的不敢。
在我第二次见到高伟之前的半年时间里，只有一件事值得一提。
暑假，我们一行七人，三女四男去了峨眉山，汪也在内。
我穿了双平跟皮鞋，刚过报国寺脚就肿了，可周遭除了卖水的小担没别的商家。正犯难，有人提了串草鞋迎面而来，汪二话没说买了双换下自己的旅游鞋给我。我换鞋的当儿，他在我旁边跺着脚说：“草鞋真舒服。”我边系鞋带边看那双白嫩得像女孩的脚，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汪的鞋该有40码吧，我站起身，他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看上去像卓别林。管它呢，只要脚舒服。我的脚倒是解放了，吴的脚没走上一个小时就开始破皮流血，有个女生掏出手绢替他垫住伤口，我累得皮耷嘴歪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气若游丝，哪还有精神过问他的死活。
如果，一个人为你流了血，你是不是就应该爱他？应该是吧，不过事实恰恰相反，我们通常只是感激为我们流血的人，而去爱另外的人再心甘情愿为他流血。不过和平时期想流血也得有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像汪这样体面悲壮的流血机会的，可是，他仅仅感动了我却没能打动我。
上下山共用去五天，汪穿了五天的草鞋。终于下山了，我们站在峨眉山市的大街，掏出所有的钱凑到一块，再把每个人的车费除开，只够一人吃一罐小份的砂锅面了。
峨眉的砂锅面可真好吃，好吃得我可能会记一辈子。
我们一瘸一拐从面馆出来，在公车站牌下，去火车站和汽车客运站的就此分手。我坐在街边，脱下鞋子还给汪的时候，其他三个男生正在一人一口地吸着最后一支烟。
开学了，我和汪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一个多月前的那双鞋发生突破性进展，他依旧时常在楼下弹吉他，我依旧无动于衷，枕边高伟的信也不再能让我有什么别样的感受，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敌得过时间，更不要说是一段没有展开的爱情。但是，没多久，我又看见了高伟。
那天中午从食堂打饭出来，我在海报栏看见了一张当天下午的球讯，上面赫然写着高伟他们的校名。我的心又开始像小鹿狂奔。
我终于又看见高伟了，他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站在喝彩的人群里，不知道应该为哪方呐喊，脸颊滚烫，对于身边伙伴的尖叫、拍打和拥抱，我都报以同样的微笑。我在喧嚣中感觉到一种宁静。
他肯定没看见我。他根本不可能看见我。
望着他们的校车慢条斯理消失在教学楼拐角处，我的心又开始了忧伤。
感觉这个城市像月亮，时大时小，大得我和高伟像两颗尘埃，散落在无法相遇的两个角落，然而又小得装不下思念和幻想，小得我在一个随意的街口就遇见了何小力。
何小力笑得有几分暧昧：“听说高伟他们上个月去你们学校打了场球？”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我觉得他笑得洞悉一切。我害怕这种笑。
“怎么样嘛？”
“什么？”我不明白何小力在说什么。
“我是说他们打得怎么样？”
“哦，他们胜了。”
与何小力说过再见后，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那样笑呢？他的笑好像别有深意，嗯，就是别有深意。莫非……
何小力的笑对我是一种鼓励，但他又扔给我了一个谜。可是，我除了猜谜还能做什么呢？
“一二・九”市教委举行纪念演出，于是，我又看见了高伟，他在聚光灯下从容地唱着一首老歌“一把黄土塑成千万个你我，动脉是长江，静脉是黄河……”我没有想到他除了球打得好，歌也唱得这么好，远远甚于汪的靡靡之音。
回校的车是大家叽叽喳喳，我在黑暗里默默无语。
有个男生在叫：“老大，老大。”体育委员随声应着。男生接着说：“看见没有，高伟，那个高伟。”“妈的。”体育委员骂了句。
那晚上，我失眠了。
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给他写封信，告诉他我喜欢他。这个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能主动给一个陌生男生写情书呢，怎么可能呢？
最终，情书还是诞生了，诞生在那个寒假。
这封情书写得可真好，至少我在看第二遍的时候，感动得眼泪哗哗的。我想，就是石人看了肯定也会感动的。不过，高伟会因此而看轻我吗？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主动给他写情书呢？
犹豫了一个假期，开学的时候，我还是把它扔进了邮局的信筒。回到学校，竟然没有感觉到什么“做贼心虚”。一周后，我开始盼信，盼望每天邮差快快到来。可是，除了家信，什么也没等来。奇怪的是，除了失望我并没有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忧伤。
高伟就这样慢慢而轻巧地在我的心上消失了。
第二个学期刚开学没多久，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捏着信封，我就开始紧张起来。
高伟在信上说，很抱歉，上学期我实习去了，这学期回来才看到信。然后说了时间、地点和“不见不散”。
我凭什么要和他“不见不散”？我竟有种受愚弄的委屈。我没有多想就拿起笔在课堂上给他回信。我说对不起，我不会赴约的，在漫长的盼信过程中，我反复告诉自己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儿，这种想法已经根深蒂固，所以，我不可能再面对你了。
如果他的这封信是在我发信后不久就收到的，我又会怎样回答他呢？会不会欣喜地赴约？还是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我爱了我说了就已经足够？不知道，这个问题别来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刚下课就有人传话来说校门外有人找我。难道是高伟？
我下楼去，站在操场边的夹竹桃丛中向校外张望。我看见了几个骑自行车的男生，因为距离较远无法确认谁是他，但是，真的是他。我转身回教室。上课铃在我迈进教室的一刻响了起来。
葱茏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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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伟出现的那个上午，我一直在课堂上看刘毅然的《我的夜晚比你们的白天好》。
后来，我搜遍了学校图书馆，也没有找着刘毅然的第二篇小说。几年后，终于买到一本他的作品集《油麻菜籽》，里面收录了我当年在课堂上看得几欲落泪的那篇小说。
高伟就是在我第一次读刘毅然的时候出现的。
我总是在小说里阅读爱情，在校园里旁观爱情，高伟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情。
我不想多费口舌来讲述我们的相识，为这起情感增色的是我写给他的四封信和他给我的两封回信。
我给他的第一封信不是情书。我在信中写道：“高伟：你好！我想请你到你们学校后门的新华书店替我找找有没有刘毅然的书，小说散文都可以。我本来想自己去看的，但这阵功课紧，所以只好拜托你了。”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封毫无秘密可言的信扔进学校信箱,怕万一被人发现我给高伟写信那就完了。
高伟是我们班的公敌，一个月前在这儿急训时，和我们竹竿一般的体育委员打了一架，占了下风的体育委员觉得很没面子，纠集一帮热血男儿――也就是我们班那群眼镜男生向高伟下了战书，约好第二天在校园南墙外再决雌雄。急训队一帮小伙子可不是吃干饭的，轻轻松松把我们班那群书生撂翻。书生们灰溜溜回学校换上拖鞋，端着脸盆去了澡堂，从此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急训队十来号人在我们的校园云一样自在地任意来去。
我倒不是因为高伟打架赢了才喜欢他的，我不仅不崇尚武力，甚至鄙夷擅用武力的人。高伟出手打体育委员肯定有他的道理，就凭他每次看我时那双温柔的眼睛也可以断定他绝非粗鲁之人。其实在他们发生“火并”之前我就喜欢高伟了，在他陪何小力来我们教室找我转达苟燕的问候的那个上午，在我重新回到刘毅然的爱情故事面前时，我感到，有一种奇怪而美妙的慌乱浸满了我的心。
我是苟燕的高中同学，何小力是苟燕的大学同学，高伟是何小力的急训队队友。我和高伟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我们之间可以说毫无关联却环环相扣，自然界有食物链，人类有关系链，我和高伟处于这条四人短链的的两端，他朝我微笑，我的心如小鹿狂奔。
高伟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是：“我有零钱。”
我在学校的小卖部买饼干，老板娘看着我递过去的五十元券说有零钱吗？我说没有。旁边一个陌生的男声：“我有零钱。“我回过头去，高伟在向我微笑，眼睛在初暮的天光里像星星，我冲他笑笑：“谢谢，我自己有。”说着忙打开捏着的信封掏出零钱。接过饼干，我向他摆摆手以示再见，他笑着对我点点头。
他为什么总是在我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微笑着看着我呢？我边往回走边剖析他的眼神和笑意。
那个瘦弱白净的男生汪又在楼下弹《彝族舞曲》了。有天我说喜欢听他弹吉他，特别是这支他从家乡带来的曲子。他脉脉含情地对我说：你喜欢我就天天弹给你听。我一激灵，杀了我吧，我喜欢你的曲子并不表明就喜欢你，我还喜欢吃食堂胖师傅炒的回锅肉呢！我当然不可能这样回答他，我只是急急忙忙地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没多久，他也参加了与高伟他们的“血战”，这加深了我对他的鄙夷。
急训队走的那天，我们班男生站在教室门前朝着汽车扬起的灰尘豪气地骂娘，我在窗户边什么也没看见，忧伤像车轮辗上心来。
高伟只在这个校园呆了不足一月，但对于爱情的滋长而言，二十多天已算漫长。爱情像车祸，发生只在一瞬间，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躲闪。
我开始留意每一个夜晚的梦境，企图在虚无的场景中找出小小的暗示。
我听见汪在低回的吉他声里轻唱：“记得那是夏季，天气多风又多雨，也许纯粹是偶然，在这小站遇见你……”我心里充满了温柔的脆弱，我想把这首歌的歌词抄下来寄给高伟，我在一个也选入急训队的老乡那里看见过急训队名册，上面有高伟的通信地址。
写封信给他不难，难的是寄信的勇气。
撕了又写写了又撕，终于写成了那封让人不可能一眼识破伎俩的短信。我揣上信封和邮票往邮局走，像揣着一个萌动的生命。
我坐在邮局的营业厅用户区，郑重其事地把烂熟于心的地址写上信封，把邮票向右倒着贴――书上说这种贴法表示“我爱你”。那种文摘类的杂志在校园很流行，高伟应该不难明白我的心思吧。
事实表明，高伟真的没明白我的心思。一周后，我收到了他的回信，说实话，他的字写得真不怎么样，远没有他在球场上的表现精彩，信里也没有任何可供我揣摩猜度的伏笔。他说他到新华书店仔细查找过了，没发现刘毅然的只字片语，其实这是意料中的事。
刘毅然说：“我的夜晚比你们的白天好。”我的夜晚没什么特别的，连那行云流水的吉他声也渐渐成了公式，和洗漱熄灯一样夜夜重复，毫无新意。我把高伟的信夹在枕头边那摞书里，这是每个夜晚来临时一点小小的欣喜――感觉到他的真实。
我在学校小卖部选了张芝麻卡，上面印着两个绒布熊和“谢谢你”三个字。我把它夹在一张空白信笺里装进信封，寄给了高伟。不是不想写字上去，而是太想，以至于胆怯。我也想过是不是应该在信上只画一个问号，或者省略号，可是我真的不敢。
在我第二次见到高伟之前的半年时间里，只有一件事值得一提。
暑假，我们一行七人，三女四男去了峨眉山，汪也在内。
我穿了双平跟皮鞋，刚过报国寺脚就肿了，可周遭除了卖水的小担没别的商家。正犯难，有人提了串草鞋迎面而来，汪二话没说买了双换下自己的旅游鞋给我。我换鞋的当儿，他在我旁边跺着脚说：“草鞋真舒服。”我边系鞋带边看那双白嫩得像女孩的脚，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汪的鞋该有40码吧，我站起身，他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看上去像卓别林。管它呢，只要脚舒服。我的脚倒是解放了，吴的脚没走上一个小时就开始破皮流血，有个女生掏出手绢替他垫住伤口，我累得皮耷嘴歪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气若游丝，哪还有精神过问他的死活。
如果，一个人为你流了血，你是不是就应该爱他？应该是吧，不过事实恰恰相反，我们通常只是感激为我们流血的人，而去爱另外的人再心甘情愿为他流血。不过和平时期想流血也得有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像汪这样体面悲壮的流血机会的，可是，他仅仅感动了我却没能打动我。
上下山共用去五天，汪穿了五天的草鞋。终于下山了，我们站在峨眉山市的大街，掏出所有的钱凑到一块，再把每个人的车费除开，只够一人吃一罐小份的砂锅面了。
峨眉的砂锅面可真好吃，好吃得我可能会记一辈子。
我们一瘸一拐从面馆出来，在公车站牌下，去火车站和汽车客运站的就此分手。我坐在街边，脱下鞋子还给汪的时候，其他三个男生正在一人一口地吸着最后一支烟。
开学了，我和汪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一个多月前的那双鞋发生突破性进展，他依旧时常在楼下弹吉他，我依旧无动于衷，枕边高伟的信也不再能让我有什么别样的感受，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敌得过时间，更不要说是一段没有展开的爱情。但是，没多久，我又看见了高伟。
那天中午从食堂打饭出来，我在海报栏看见了一张当天下午的球讯，上面赫然写着高伟他们的校名。我的心又开始像小鹿狂奔。
我终于又看见高伟了，他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我站在喝彩的人群里，不知道应该为哪方呐喊，脸颊滚烫，对于身边伙伴的尖叫、拍打和拥抱，我都报以同样的微笑。我在喧嚣中感觉到一种宁静。
他肯定没看见我。他根本不可能看见我。
望着他们的校车慢条斯理消失在教学楼拐角处，我的心又开始了忧伤。
感觉这个城市像月亮，时大时小，大得我和高伟像两颗尘埃，散落在无法相遇的两个角落，然而又小得装不下思念和幻想，小得我在一个随意的街口就遇见了何小力。
何小力笑得有几分暧昧：“听说高伟他们上个月去你们学校打了场球？”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我觉得他笑得洞悉一切。我害怕这种笑。
“怎么样嘛？”
“什么？”我不明白何小力在说什么。
“我是说他们打得怎么样？”
“哦，他们胜了。”
与何小力说过再见后，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那样笑呢？他的笑好像别有深意，嗯，就是别有深意。莫非……
何小力的笑对我是一种鼓励，但他又扔给我了一个谜。可是，我除了猜谜还能做什么呢？
“一二・九”市教委举行纪念演出，于是，我又看见了高伟，他在聚光灯下从容地唱着一首老歌“一把黄土塑成千万个你我，动脉是长江，静脉是黄河……”我没有想到他除了球打得好，歌也唱得这么好，远远甚于汪的靡靡之音。
回校的车是大家叽叽喳喳，我在黑暗里默默无语。
有个男生在叫：“老大，老大。”体育委员随声应着。男生接着说：“看见没有，高伟，那个高伟。”“妈的。”体育委员骂了句。
那晚上，我失眠了。
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给他写封信，告诉他我喜欢他。这个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能主动给一个陌生男生写情书呢，怎么可能呢？
最终，情书还是诞生了，诞生在那个寒假。
这封情书写得可真好，至少我在看第二遍的时候，感动得眼泪哗哗的。我想，就是石人看了肯定也会感动的。不过，高伟会因此而看轻我吗？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主动给他写情书呢？
犹豫了一个假期，开学的时候，我还是把它扔进了邮局的信筒。回到学校，竟然没有感觉到什么“做贼心虚”。一周后，我开始盼信，盼望每天邮差快快到来。可是，除了家信，什么也没等来。奇怪的是，除了失望我并没有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忧伤。
高伟就这样慢慢而轻巧地在我的心上消失了。
第二个学期刚开学没多久，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捏着信封，我就开始紧张起来。
高伟在信上说，很抱歉，上学期我实习去了，这学期回来才看到信。然后说了时间、地点和“不见不散”。
我凭什么要和他“不见不散”？我竟有种受愚弄的委屈。我没有多想就拿起笔在课堂上给他回信。我说对不起，我不会赴约的，在漫长的盼信过程中，我反复告诉自己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儿，这种想法已经根深蒂固，所以，我不可能再面对你了。
如果他的这封信是在我发信后不久就收到的，我又会怎样回答他呢？会不会欣喜地赴约？还是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只要我爱了我说了就已经足够？不知道，这个问题别来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刚下课就有人传话来说校门外有人找我。难道是高伟？
我下楼去，站在操场边的夹竹桃丛中向校外张望。我看见了几个骑自行车的男生，因为距离较远无法确认谁是他，但是，真的是他。我转身回教室。上课铃在我迈进教室的一刻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