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侠：由铁链女事件中的DNA想到一件奇案
原创 园地耕耘者 一枚园地8 2022-02-15 18:04收录于话题
#丰县8个
#徐州7个
[捂盖子不是办法，犹抱琵琶半遮面也难以过关，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希望徐州方面正视问题，直面现实，公开透明地把这个案件办成经得起历史检验的铁案。]
杨小侠｜文
呼斯楞豫锟｜编
2月10日徐州联合调查组发布第四份通报称，经部、省、市公安机关对杨某侠、光某英（小花梅同母异父妹妹）与普某玛（已去世，小花梅母亲）生前遗物进行DNA检验比对，结果为普某玛与杨某侠、光某英符合母女关系，结合调查走访、组织辨认，认定杨某侠即是小花梅。
2月12日，两位云南前调查记者找到小花梅的妹妹光某英，妹妹说，那天晚上来了三个人，抽了手指血，告诉她徐州杨某侠可能是她姐姐，来人并没有给她看视频或者照片。他们还拿走了母亲生前穿的一件衣服，是一件民族服装，母亲星期天上教堂的时候穿的。
后来有网友来到这个村子，询问村里的人，让他们看杨某侠的照片和视频，没有一个人能够确定她就是小花梅。记者和网友询问小花梅的舅舅、妹妹以及村民，确定小花梅出生于1979年，今年42岁，而杨某侠的结婚登记资料显示52岁。
调查组是如何调查走访和组织辨认的？走访了哪些人？哪些人参加了辨认？是否制作了辨认笔录？
按照公安机关办案程序规定，对照片进行辨认的，不得少于10人的照片。调查组是否严格依照办案规程，把杨某侠的照片混在其他9位女性照片当中，让辨认人指出谁是小花梅。
徐州方面需要公布这些材料以服众。
从两位前调查记者和网友实地探访得到的信息来看，第四份通报所说的调查走访和组织辨认大概率并没有做，至少没有按照法定程序来做。现在只剩下一份没有公布的DNA检验报告了。
下面说说DNA的问题。
先讲一个有关DNA检验的故事，是我经办的一个案件。这个案件涉及到某部门办案粗糙的问题，所以我隐去时间地点，人物使用化名。
那年，深圳市公安机关来电，街头人像识别系统识别出一个被我市公安机关通缉的杀人犯，但是嫌疑人说自己是四川人，身份信息也与通缉犯不符，请我市公安机关带人去进行辨认和处理。
分局通知杀人犯所在村的支书一同前往深圳，支书一见到嫌疑人，说：是他，烧成灰我也认得。
那人被带回我市投入看守所。他依然说自己是四川人，不承认自己是杀人犯。
公安机关通知通缉犯的母亲来看守所进行辨认。从监室提出七个年龄相仿的男性（按照规定真人辨认不得少于7人），在院子里一字排开，那位母亲在暗处。民警问她：这些人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有我儿子。”妇人眼泪流了下来。
“从左边数起，第几个是你儿子？”
“第三个。”妇人哭了起来。
可是那人还不承认，说自己是四川人，名叫王某刚。
怎么办？DNA！
通缉犯的父亲已去世，公安机关抽取了他母亲的血液进行检验，检验报告很快出来了：亲权概率为99.9999%，支持生物学母子关系。
有了这份DNA检验报告，案件一路绿灯移送到检察院审查起诉，那人喊冤喊破天也不管用。
案子到了我的手里。
我去提审，他一口标准的四川口音：“我是四川的，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我没有杀人！我叫王某刚，你们说的杀人犯跟我没有关系！”
我说：我要问你很多人的名字，你一个一个说出来，我做记录。
我问了他所在村的书记、村主任、妇联主任、村民组长的名字，他家左邻右舍邻居的名字和家庭成员，他的父母、兄弟姐妹的名字和年龄，这些人有没有小名，以及他七大姑八大姨所有亲戚的名字。再问他读过书的中学校长的名字，老师的名字。还问他的村子有什么特征，什么样的房子，村前村后有没有水塘啊，山啊，有无大树啊等等。所有这些他都对答如流。
那时候公安机关预审部门就在看守所内办公，我马上找到本案的预审警官，他问我：“你是相信科学还是相信口供？”
回到检察院，我查询到他所在那个乡镇办公室电话打过去，村书记、村主任、妇联主任的名字都对上了。
我把笔录摆在检察长面前，检察长看笔录的眼睛越瞪越大。我把跟四川某乡镇打电话核实的情况跟检察长讲了，检察长一通电话之后，公安机关通过户籍信息系统查询，他所说的那些人名在当地全部对上号，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年龄也都符合。
这些还不够。
还需要什么？DNA！
民警要远赴千里之外的四川某县提取他父母的血液。出发之前我嘱咐民警，除了提取血液，还得根据他的口供内容至少询问一人做笔录，看是否与口供相互印证。还要对他的村子进行拍照，看地物地貌是否与他的口供所述相同。
民警首先来到村里，村支书一看到照片，脱口而出：刚娃子！
民警带回来的笔录和照片显示，那人说的情况完全吻合。
这次DNA检验，公安机关委托了一家大学的检验机构来做，检验报告很快出来了：亲权概率为99.9999%，支持生物学父亲、支持生物学母亲。
刚娃子被放了出来，农民的权利意识比较弱，他没提赔偿，还谢主隆恩。
案件办结之后，我与公安机关那位做第一次DNA检验的技术人员聊了一下，他说，单亲检验不可靠，以后他再也不会做单亲的DNA检验。（他的话我也不知道是否可靠，到底是他工作失误还是什么原因造成DNA检验出现错误，这是个谜。）
再说关于小花梅的DNA问题。
同母异父妹妹的DNA，是否可靠？这不是我的专业，我不清楚，但是刚娃子的案件，让我对小花梅的DNA检验结果严重怀疑。母亲的DNA检验尚且出错，何况同母异父的妹妹？
小花梅母亲的遗物，是她生前上教堂的时候穿的一件民族服装，应该是外套。外套上能够残留多少人体物质呢？小花梅母亲2019年去世，这件衣服由妹妹保管，她到外面打工也带着这件衣服，两年的颠沛流离，外套上的皮屑、毛发还在吗？即使有几根毛发还在，过了两年，毛囊物质还在吗？
徐州方面的第四份通报漏洞很多，不能让公众信服。下一步怎么办？我认为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对杨某侠进行骨龄鉴定，搞清她的真实年龄。杨某侠的年龄，徐州方面四次通报一直回避。刻意回避的问题，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如果经鉴定杨某侠有52岁，她就不是小花梅。
第二，提取四川失踪女李莹亲属的血液，与杨某侠的DNA进行比对。李莹的照片与杨某侠高度相似，李莹叔叔多次申请进行DNA比对。有关方面没有理由拒绝李家的这个诉求。通过检验如果排除杨某侠是李莹，那么李家不再纠结杨某侠，继续通过其他途径寻找李莹。如果确定了杨某侠就是李莹，那么铁链女身份真相大白。
杨某侠事件，徐州以及丰县四份通报，都是后面的一份否定前面的一份，在网民的追问下三次自打嘴巴，公信力已经很低了。捂盖子不是办法，犹抱琵琶半遮面也难以过关，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希望徐州方面正视问题，直面现实，公开透明地把这个案件办成经得起历史检验的铁案。
【作者简介】：杨小侠，一枚园地耕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