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的夜[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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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qi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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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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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新西兰有挺长时间了,心中也有很多感触。虽然我没有这篇文章里的男主角那么堕落,不过有些想法很相似,毕竟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呆过。“在奥克兰,没有人管你的死活”,还好我还有几个好朋友,不然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序言

10月的汉城。天气冷的让我又重新想起了东北。
我习惯性的拿出一只烟,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还有多长时间啊?”麦嘉眨着大眼睛,看着我。
小孩子的眼睛是透明的,我从那双水灵灵的窗口里似乎又看到了过去的我,我把烟放回烟盒,“还有1个小时吧。”
已经等待了4个小时的麦嘉明显已经开始厌烦起了这种无休止的等待,跑到侯机室大大的窗户边,调皮的把脸按在上面,然后冲外面做着鬼脸。
“哎呀,叔叔,”他突然大叫起来,“你看,有呵气!”他指着窗户上他那热乎乎的小脸蛋印出来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叫我什么?”我已经死板了很长时间的脸不由的笑了一下,“你该叫我哥哥吧。”
“呵呵,又忘了。”他拍了拍脑门。“哥哥,现在几点啦?”
“9点半。”我打了个呵欠,看来又得去洗手间补根烟了。
“你说的是北京时间还是汉城时间啊?”
“你很烦啊!”我笑着走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望着外面一架架排列整齐的飞机,还有忽明忽暗的灯光,“你到了奥克兰一下飞机都得改成那里的时间。你现在急什么急啊?
对了,我教你的那些英语还记得吗?”
“记得!”
“那你怎么问人家时间?”
“恩……”小家伙抓耳挠腮的开始想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爸爸妈妈怎么想的。”
麦嘉的爸爸是我爸爸的同事,本来父母在单位做的好好的,衣食不愁的,怎么就想起来把这个刚刚小学毕业的家伙送到国外去呢。我看着麦佳那张满是稚气的脸,心里不免有种伤感。现在的孩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幸运的一代还是可悲的一代,14岁就能踏上异国的土地,想当年我他妈的考t,考g的,累的半死不活就象一步飞到美加去,结果到最后被拒签的心灰意冷跑到了南半球,而这小子,不用转转脑子,甚至不会说一句流利的外语,就能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
妈的,我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
“叔……不,哥哥,你想什么呢?”麦嘉的眼睛永远是那么清澈,我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是不是和他一样,但我知道他那双眼睛很快也要和我一样蒙上一层灰突突的东西,而且会蒙上一辈子,我的心就很不舒服。
“汉城机场好漂亮啊。”麦嘉看我迟迟没有说话,又把脑袋转了过去,“哥哥,你看那边的那颗星星,在长春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亮的星星,奥克兰的夜是不是更美啊!”
“不,”我冲窗子吹了口气,看着慢慢模糊的窗外,“奥克兰的夜…………会杀人。”
麦嘉不解的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的,好象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我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到了那里,如果你想问几点了。就要说 what’s the time is it?(现在几点啦)”
“what’s the time is it?”麦嘉吃力的咬着发音,似乎是我刚刚的话吓到了他,自己溜回了座位上,低着头,念着我刚刚教他的话,声音很小,但是我听的很清楚。
“what’s the time is it”

第一章

“what’s the time is it?”
我诚惶诚恐的送上一句结结巴巴的英语,刚刚结束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踏上了南半球的土地,迷迷糊糊的我才想起来,我的表上走的还是北京时间呢。
长长的人流似乎缓步不前,没想到检查过关竟然这么慢,我前面的是一个黄皮肤的中年人,虽然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可毕竟这里不是长春而是新西兰,我也该把中国话也放后了。
“10点。”他回头看看我,嘴里竟然冒出了一句地道的普通话。
“您是中国人?”我激动的看着他,那张脸似乎一下变的亲切起来。
可他并没有太过高兴的样子,只是上下打量我一番,“头回出国啊?你是学生?”
“恩。”我顾不上他的表情,“刚毕业,您哪里人啊?”
“北京。”他把头扭了回去,看了看前面长长的队伍,“毕业怎么不找工作啊?”
“没意思呗,本来想去美国的,但被拒了两次。”
“哼……”他笑了一下,“美国有什么好的!你到了这里就知道新西兰的好了,连英语都不用讲,到哪里都行的通。”
“啊?不用讲英语?”
他没理会我的惊讶,“新西兰是靠畜牧业活着的国家,所以入境的时候不许带食品和植物,检查的时间特别长。”
“哦,没关系,都等习惯了。在汉城的时候等了5个小时。那才叫烦呢。”
“一个人来的?这里有朋友吗?”
“有。有个高中同学,在这里已经三年了。”
“哦,那还好。”刚说完话,他的电话响了。
“不好意思。”他冲我点了点头。
“没什么。”我示意他不用理我了。
缓慢的人流好象往前挪动了些,我四下看着。
奥克兰的机场远远没有汉城机场漂亮。甚至比不上北京的国际机场,一点特色也没有。真难得它还是新西兰最大的城市呢。我周围的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大家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没有人象我这样左顾右盼的。而且大家的穿着打扮都很休闲,好象来旅游的一样。只有我穿着几层衣服,还提着大包小裹的。一看就是第一次来的家伙。
终于轮到我了。
一个很胖的女人看了我一眼,“open your pack。(打开你的包)。”
我心想还是在自己地盘上牛逼啊,连个please都不说,但谁让我就愿意过来呢。我心里骂着。但是还是得把包打开,然后把东西一件件的往外拿。
“cash? how much?(多少现金?)”她指着我的钱包。
“一千多块。”说完了我才想起我这是面对着一个听不懂中国话的人,于是我干脆打开钱包,让她看个够。
罗罗嗦嗦的总算过去了。我迈着笨重的步伐跑出了机场。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奥克兰机场原来很大。外厅里挤满了接站的人。我扫了一圈,没有no smoking的警告,于是赶快点着了只烟。
“我终于到了。”吐出第一口烟,看着青色的烟雾慢慢的在头上变淡直到消失。我对自己坚定说了说了句话。“我来了。奥克兰。”
阮大海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我象个没头苍蝇一样四下找着,虽然三年没见了,但是凭借着记忆和他前几天给我在网上发的照片,我应该能认得出来这家伙啊。
出了境的人开始有规律的走向举着牌子迎接的人。只有我还傻乎乎的转着圈子。
“老安?”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冒了出来。
“大海?”我有点迟疑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的身影。虽然还是高中时候那样短的头发,那么诡异的眼睛和一个好象永远挺不起来的鼻子,但是他整个人好象突然被充了气一样,宽了能有一倍。
“看什么那?”他捶了我一拳,“都他妈怪这里营养太高,我也没办法就胖成这个样子了。路上挺累吧。快点走吧。”
他帮我拎起地上的行李,大步向外走去。我乖乖的跟在后面。
机场外,9月的奥克兰没有一丝寒意,这里的太阳很温和。晒在身上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大海的车子停在机场外的停车场上,一辆红色的丰田。
“我操。牛逼大了你!都混成有车一族啦?”我坐进车。羡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个从高中开始就门门功课不及格的家伙真的该刮目相待了。
“牛逼个屁啊,日本车在这就和垃圾一样。”他熟练的倒车,“你他妈的穿的和个拣破烂的似的,让我好顿找啊。”
“我靠。不错了。我妈差点就让我把能套上的衣服全穿起来,谁让行李只让带30公斤的啊,你不知道,我脚上穿两层袜子呢。”
“****了不是。你来的是新西兰。你当是来朝鲜那!缺啥买啥呗。”
“不是怕贵么?走前很多哥们都告诉我国外东西贵。”
“狗屁!这地方不比美国,东西便宜的很,”他翘了翘脚,“你看这reebok,合人民币不到200呢。”
我费劲的把衣服一层层的扒下来,扔在车的后座上。“这地方还真热啊。”
“那可不。新西兰9月是春天。你赶快都脱了。我看你穿那么多我都热了。”
“行了。你别罗嗦啦。你怎么样啦。现在毕业了吗?”
“毕业?我他妈是毕不了业了。我才知道,旅游原来是最他妈难毕业的一个东西。”
“那你怎么办啊?”
“先混着呗,然后再说,你别光说我,你大学本科毕业。跑着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什么啦?安心的在国内找个工作不挺好的么?”
“你可别提啦,本来t和g考的都不错。可沈阳去了两回。那签证的小黑和****似的。二话不说就给我cancel了。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国内也挺没劲的。趁着还年轻。到国外闯荡闯荡。不挺好的么。”
“你别学我,你瞧着吧。在新西兰和你在别的地方不一样,有你的罪受,你办的是什么签证?学生签证吗?”
“不是。”我把车窗摇了下来,窗外的空气很好,“不是着急么。本来琢磨着去美国的,但是办不下来,考的那些玩意全他妈费了,我妈也不能让我就那么在家里闲着啊。”
“操。总算还好。”大海突然踩了脚刹车,“我告诉你。新西兰如果办理的是学生签证是不允许打工的。但是你得先去通过语言,我带你去语言学校报名吧。”
“这……。”他的热情突然让我有些犹豫,“我还用学语言吗?”
大海似乎一眼看出了我的困惑,“怎么?你的cash带的不够?我那里有。你先用好了。其实在新西兰你也不用学什么英语。但是你要是去找工作就得会了。”
“你上语言班了吗?”我小心的问了一句。
“哈哈。”这个烂人露出一脸的淫笑,“我就会说两句。碰到姑娘的时候问它how much。如果可以接受就ok。”
“你真他妈变态。”我狠狠的打了他一拳。
我们说说笑笑的。时间也不觉得漫长了。奥克兰不愧是新西兰最大的港口城市,街道建设的非常好。干净,充满着现代化都市的气息。唯一觉得遗憾的就是感觉楼和楼太疏远了。中间到处都是大段的田地。
“这里就这个样子。”大海给我解释着,“我周末想找人打麻将都得开上两个小时的车。”
“你现在也算是新西兰通了?”
“通个屁!”他忿忿的说,“你不知道这里有多乱,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来的算比较早的呢。后来才发现。这里的中国小孩都他妈的快成土著人。一个个比谁都狡猾。我告诉你。在新西兰。两种人你不要去惹,一是中国人,太他妈的坏,二是毛利人,他们就和咱们那的大熊猫似的。你要和他撞车了。要是你的问题。你就等着警察收拾你吧。要是他的问题。他妈的警察替他赔钱。从高中毕业,到这里三年了。见着毛利还得躲得远远的呢。”
说话间,一个黑大汉突然从路边冲了出来,拎着酒瓶拦在我们的车前。
“**** off asshole,get away!”大海把脑袋伸了出去。大声的骂着。
那个黑呦呦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排雪白的牙。我才看清楚是一个刚喝醉酒的毛利人在冲着我们笑。
“操你妈的。”大海倒了下车。然后拐上了另一条路,“看见没?就是这么操蛋。”

小小的惊魂过后,我们在下午2点的时候来到了目的地―一个奥克兰的南部城市,manukau,大海告诉我这是奥克兰的一个区,在新西兰,如果说到奥克兰的话。那就是city(市)。
“你看好旁边的路。”他把车速放慢,“这里标志性的楼房很少。你要记清楚你回家的路,那边的红顶的建筑是manukau的的shoppingcenter。这里每个区都有一个。你要买什么东西去那里就可以了。我安排你去我以前的homestay家住,mother叫kate,是个很和蔼的人,同屋还有些别人。记得。千万不要去理他们。”
我捣蒜似的点着头。
“你带了多少现金?”
“1000美金。”
“你拿100给我,我一会去帮你报语言班,”大海从车里翻了翻,“这还有500纽币,你拿去给kate阿姨,当作第一个月的房租。”
“我怎么能用你的钱。”我忙推开他的手。
“我操。这就是你不把我当兄弟了。”大海面露不快,“你把你的美金放好了,这里的小偷和强盗能从空气里嗅出钱的味道的。”
车子在一个带着白色栅栏的小灰屋前停下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站在门前。我想那一定就是kate阿姨了。
我想的没错,当大海一钻出车门。那老妇人忙挪着碎步跑了过来。
“hello david!welcome you back.,”她伸出双臂抱着大海,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this is your friend?”
“yes!”大海冲我招了招手,“你还傻站在那干什么啊。过来啊。”
我刚走过去,还没想好说什么。那老太太也抱了抱我,“welcome。”吓了我一大跳。
大海似乎很熟悉这里的环境,直接进了屋子。这屋子从外面看很大,但是里面却小的很。一条狭长的走廊,铺着木制的地板,踩起来嘎吱嘎吱响。
“kate住在最里面,”大海拉开一道门,“你住这里,记好是左数第二间。”
“你很熟悉啊。”
“我刚来的时候就住这里。kate和很多其他的homestay mother比起来。算是很容易相处的人啦。她丈夫死的早。孩子都到国外去念书了。她也很喜欢和我们这么大的人交往。”
我扫了一眼。我的房间大约只有15平方米,简陋的象个监狱,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和刚从机场出来看到的那个繁华的奥克兰比起来,现在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海没有看出我的失落,他在门外和kate不停的说着什么,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屋里。

“好了,我先去办点事情。晚上带你出去玩!”
“你忙去吧。”
大海匆匆忙忙的走了。kate从我门前路过的时候,只是冲我笑了一下,就自己走回了房间。
我拉开包,拿出一件衣服,却不知道放在哪里。屋子里连个挂衣服的地方也没有……那个破旧的桌子摆在那里,光秃秃的,却又不知道该放些什么东西上去点缀一下。这就是我的家了,可我对它竟然一点感情也没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
我来到了奥克兰,窗外,依旧和煦的阳光告诉我这是真的。
可我突然又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
我的眼睛忽然很酸。
好象有几滴眼泪在打转。
妈的……

第二章

奥克兰的天黑的很快……快的让人意想不到!
黑黑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这里的星星比长春的要亮,可我看着他们却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kate刚刚送来的蜡烛让我点着放在了窗台上,蜡烛的火焰很小,只能浅浅的照亮桌子,我已经把桌子擦拭干净了,放上了几本从国内带过来的书还有我和女朋友的相片。
“砰砰。”突然的敲门声吓了我一跳。
“谁啊?”我盯着那扇没有烛光照到的门,“大海吗?”
“may i come in please?(我可以进来吗?)”
不是kate的声音,听上去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她的英语说的很怪。轻飘飘的听起来不象是说的,倒象是唱出来的。
我拉开门,一个白色的身影象幽灵一样闪进了我的屋子里。
等我回过神来,才看到我的面前正站着一个女孩!
看起来最多20岁吧。一个个子矮矮的女孩,长长的黑头发顺从的披散在身后,罩着一件大大的白色毛衣一直拖到膝盖,两条细细的小腿露在外面,光光的脚丫踩着双大大的micky的拖鞋。
“你找谁啊?”我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我的房间,我该问她来做什么?
“i’m here to find my new neighbourhood,i’s janpanese,call me meeko.(我到这里来认识下我的新邻居,我是日本人,我叫meeko。)”
“啊……”和大海说了一下午的乡音,冷不丁改成鸟语还真费劲,“哈,哈喽……my name is michael,i came from china.nice to meet you。(你好我叫michael,来自中国,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之后我突然觉得脸上特烫,刚刚说的好象还是初中英语第一课的内容呢。真他妈的丢人。
“aah!” meeko点了点头,大方的伸出手来,“now,we have been friend ,aha?(那么,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
我心想还是咱们亚洲朋友礼貌,不用象老外似的又搂又抱的。
“it’s power off now,do you have some idea tonight?(现在停电了,你晚上有什么好主意吗?)”meeko看上去已经和我混熟了似的。竟然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上。顺手拿下我桌子上的相框,“your girlfriend(你女朋友?)?”
“yes”我很不客气的从她手里把相框拿了回来。又放回了原处,“i have no
idea,i think i won’t go out until tomorrow morning。(我没什么点子,我想我会在这里一直待到明天早上。)”
“but,don’t you think it’s so boring?i know a pretty cool movie……(但是你不觉得很无聊么?我知道有个非常好的电影……)”meeko从我床上又跳了下来,刚要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门在这个时候恰当的响了。
我示意meeko等下再说。
门一打开,就见一堆盒子臃肿的插在两条腿上。堆在我的面前。后面的人完全被挡住了。
“你他妈死啦?快帮忙往屋里拿啊?”是大海。
我忙把最上面的两个盒子提了下来。大海那贼眉鼠面的脑袋便露了出来。
“你真是的。怎么帮我买这么多东西啊。其实明天我们上街后我去买就行了。”我一件件的把东西从他身上卸下来。
“拉倒吧。你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去买你买的明白么你。你知道么。这里一个苹果合人民币还得10几块钱呢。你知道哪里能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吗你?你也甭和我客气。同学三年。能忍心让你一来新西兰就受罪么。”
“够意思。”我拍拍他,“进屋坐会吧。妈的刚刚停电了。”
大海突然停住脚步,用手轻轻拉了下我的衣服,“那个女的是……?”他冲着meeko努了努嘴。
“哦,也是这个homestay里住的,日本人,刚刚觉得没意思。过来聊聊。”
“hi there! i’m david,and this is my friend just came from china,let’s get out and have a dinner,shall we?(你好,我叫david,这是我刚从中国来的朋友,我们晚上一起出去吃顿饭吧,好不好?)”
没等我给他们介绍,大海已经利索的甩出去一大串话。
“sure。”meeko意料之中的满口应允,“wait a moment。(等我一会)”
她又象个幽灵一样的飞了出去。
“别看了!”大海一把把我拽了回来,“换衣服去了。”
“我让你帮我带的烟带来了吗?”大海好象有些倦了似的躺在了床上。
“带了,”我从包里拿出两条555,扔在他面前,“高中那时候你他妈是出名的色鬼,现在到这里成烟鬼啦。”
“也不容易啊。”大海马上点了一只,贪婪的吸上一大口,然后眯起眼睛,似乎在享受着那呛人的雾气,我忙躲开去,又用手拂去面前飘过的一缕。
“净鸡巴装好人!”大海不屑的看着我的样子,“不抽烟的话就彻底的当个良民,一来就勾搭人家日本小姑娘。”
“我没……是她,她敲门找我。”我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大家都是男人,呵呵。心照不宣啦。”大海又诡秘的笑了一下,“不过,这个你揣好了。别他妈整出事来。”
“什么啊?”我看着他坏坏的笑,从他手上接过一个纸盒。
是一打避孕套。
“哥们够意思吧。刚刚现去买的。草莓香型,呵呵。”
“你自己留着吧。”我厌恶的把它扔在了桌子上。
“别的啊。”大海忙去接,“这是……?”他看到了桌子上的照片。
我突然有些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孟小凡?”大海怔怔的看着照片。
“是!”我点点头,但是没把目光正对着大海,“是她。”
孟小凡是我和大海高中的同学。那时候中间的一排是三个人坐,我们三个人是同桌,我在小凡的左边。大海在右边。高二那年他们开始谈恋爱,当然,现在看来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上学下学拉个手,没人的时候偷偷的亲个嘴之类的。但是在班主任看来已经是不赦的大恶了!为这事,大海没少挨班主任的骂,可这小子是个倔强的家伙。你越不让的事情他做的越欢,可惜,后来小凡怕了。于是大海和她再没说过一句话。一直到这家伙毕业去了新西兰。小凡和我考进了一个大学,一个班级。我们在大二那年正式确立了关系。毕业的时候她考研失败了,去了一家挺没劲的学校当老师,一个月拿着1200块钱的死工资。那时候我为了出国的事情也忙的焦头烂额,所以我就把她的相片天天带在身上,想起来的时候就看看。也算是望梅止渴了。
走的那天小凡在机场哭的和泪人似的,非得让我亲口和她说三遍我爱你。后来我他妈说了不下十遍我爱你加二十遍我不会离开你,才进了安检口。
我还记得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在这里有本事了,一定要接她过去。
“想什么呢?”大海打了我一下,“都过去的事情了。你他妈以为兄弟还会翻小肠啊
。哈哈。小凡变漂亮了。你有眼光。”
“呵呵。”我傻傻的笑了一下。
“i’m back。” meeko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们身后了。
“let’s go。”大海招呼着我。
“不了。”我摇摇头,meeko精心换上了一身牛仔装,头发束成一个辫子。大海也是一身标准的休闲,只有我短裤t恤拖鞋,标准的一个民工打扮,“我今天刚到。太累了。时差还没倒过来呢。再说,我得把行李都收拾一下啊,好多衣服得先整理一下呢。”
“别他妈废话啦。那你好好睡你的觉吧。”大海打断了我。
看着meeko兴致勃勃的钻进了大海的车里,我突然好想小凡。
诶。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叹气而已。我把行李都倒了出来。衣服该叠的得叠。大海买来的东西果然很全,连煮东西的锅都有。我苦笑了一下。幸亏有这么个热心的兄弟在这里。连他妈的避孕套都替我准备好了。
对了。那东西哪去了?得收拾起来?
我抬头看了看桌子上,没了。
也许是大海又拿走了吧。
我没理会。
新西兰的天气变的好快。中午的时候还艳阳高照的,到了晚上。气温起码下降了有10度,刚睡没多久,我就被寒气逼出一泡尿来。
妈的,望了问wc在哪里了。
只好一间间的去找了……
我在走廊里,拿着蜡烛小心翼翼的走着。
突然,前面的门开了。
我忙吹灭蜡烛,闪到了楼梯后面。
借着星星点点的从窗户透进的月色,我看清楚了,那竟然是大海和meeko。
meeko娇小的身体在大海的怀里显得更渺小了。两个人在拥吻。
我的脑袋里全是问号。
大海走了。汽车马达声响起的时候,meeko也进了自己的房间。进门前,一团东西从她的手中飞出,掉进了门前的小纸篓里。
我蹑手蹑脚的移过去,拣了出来。
是大海给我买的“草莓香型”。
妈的。这个禽兽。
回到房里,突然睡不着了。想想我和小凡谈了四年恋爱也没有说上过床做过那事啊。大海和meeko可才是第一次见面啊。操他妈的。这个家伙高中的时候会不会和小凡也有过……要不然为什么小凡一直不让我碰她那里。会不会怕我知道她不是处女了……
我的脑袋里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搞的我怎么也睡不下去了。
妈的。奥克兰的第一个夜里。
我失眠了……

第三章

我是被人摇醒的。
大海用力的晃着我的脑袋,“你他妈你是属猪的啊,一睡就睡到中午。”
“恩?我这是在哪?”我半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
“在哪?”大海把我的衣服一件件的扔到我的脑袋上,“谁知道你做梦跑哪里鬼混去了。”
我想起来了,我是在奥克兰。
思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清醒了。
“今天我们去干什么?”
“现在和我去报道,”大海做事情一向干净利落,“对了。下午有时间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红灯区我可不去。”
“我操。”大海突然大笑起来,“也得有钱才能去啊,我他妈都帮你交学费了。现在可是穷的紧呢。”
“哦,对了。学费多少钱啊?”
“行了。别和我客套了,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啊。”大海把外套披上,“对了,你有游泳裤吗?”
“没带那个……”
“……服了。你到新西兰连那个都没带……,算了,用我的吧。”大海催着我,“你动作快点。”
新西兰的中午,阳光明媚的让人留恋往返。
kate在园子里一个人推着笨重的除草机,声音很大,她看到我们出来,热情的冲我们招了招手,嘴上还说了些什么,可是听不到。
“想什么呢。快点上车啊。”大海坐在车里喊着我。
我看到meeko象个兔子一样从屋后蹦了出来,身上还套着那件大大的毛衣。
“别看啦。新西兰这个地方穿着是很杂的。这个天气。你穿羽绒服也行。穿短裤也行。没人在乎。”大海从车窗里把脑袋伸了出来。
meeko看到了我们,远远的摆着手,“daivd~~~”
“bye。”大海的回话到是简单。我刚一坐上车,他就烫了脚似的,踩下了油门。
“你他妈的做完了你不敢认帐你。”我笑着看着他,“你那个草莓香型是给我买的还是给你自己买的啊。”
“日本人。”大海瞥了瞥嘴。
“我看你英语也不光会how much,会的还不少呢。啊?是不是啊。daivd。”
我故意把他的名字念的很重。
“以后叫我大海啊。”他头也没回,专著的看着前面的路,“在奥克兰,你只要请一个日本小妞吃顿饭,她晚上就会陪你睡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海其实还是高中那个杖义的大海,也许是国外的随便的生活态度让他这么想吧。
重新恢复了精神的我,终于可以清楚的看看奥克兰了。
这里真的是个很美的城市,空气中都带着一丝清新的海水的味道。绿色总是一望无际的让人心情开阔,和国内烟尘雾霭的街道比起来。在这里兜风真是一种享受。
海鸥似乎是这里最常见的动物。它们总是三三两两,或者成群接队的在路边觅食,仿佛这里并不完全是人的世界,还有它们的一片天地。
“这条路就是奥克兰最大的街道。叫皇后大道。”大海指着前面,“我刚来的时候,在街上转悠转悠还能听到些鸟语,妈的,现在你去走走看,全是中国各地的方言。”
我想起了下飞机的时候那个北京人和我说过的话,“在这里,你用不着说英语”。
“那个高高的建筑是什么?银行吗?”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座摩天大厦,银色的尖顶几乎插进了云里。
“skycity。奥克兰最有名的赌城。”大海看都没看一眼,“有机会带你去玩玩。里面都是中国人,都他妈的是贪官,就知道往桌子上拍钱。”
我们下午一点到了学校,和其他的建筑比起来,这里要逊色的多了。只有一栋四层的小楼毫无生气的趴在那里。
“这里只是语言学校。”大海一边停车一边给我解释,似乎看出了我的失望,“这里最大也是最有名的大学是奥大。奥克兰大学,不过进去很难,象我混在那里。一个旅游专业怎么也混不出来了。一年学费5,6万,简直要我命。语言学校都这逼样。你到里面更失望。”
我马上就知道了大海所说的失望是什么意思。刚一进校园,我突然感觉到了种不协调的味道,形形色色的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都是中国人。我的耳朵里立刻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中国话。搅杂在一起很是刺耳。
“这些车都是学生们的吗?”我诧异的看着广场上停着的形形色色的车子。
“恩。”大海拽着我,“别看那些,没用。现在来新西兰的学生比你想象的要猖狂,你还当是北京人在纽约里的王起明那样来到国外都白手起家,光屁股开始干,现在的小兔崽子,兜里都他妈揣着大把大把的美元,来这里挥霍的。而且现在来新西兰的学生年龄是越来越低了,可他妈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要是到赌城的vip房间去,象咱俩这样大的有的是,人家都是来到新西兰,没他妈学会开学,先买车,然后撞车……”
听着大海带着怨恨口气的诉说,我突然不寒而栗,好象我从前对于这里的想法,似乎都错了。
“现在在奥克兰,每天都有华人的新闻,吸毒,抢劫,绑架,失踪,杀人,十有八成是小孩做的。新西兰当局现在对这些家伙已经无可奈何了。特别是这种语言学校,来这里混的都是这样的人。进不去大学,就在这里待着,整天游手好闲,反正家里钱来的也不正经。没了就伸手要,操他妈的,你看那边的告示没?”
我远远望去。一快黑板上用中文整齐的写着:罗洪宾,男性,19岁,中国籍……死因不明……
“怎么啦?”我奇怪的问。
“挂了呗!”大海白了白眼睛,“一个北京人,来到这就开始装牛逼,这是哪啊?他还当是他那西四胡同那!这人打仗谁还用什么片刀啊,看你不顺眼给你颗子弹就完了。

“那……死因不明???”
“华人的命不值钱,谁还懒的费劲去调查啊。你别琢磨了。到了。”
四楼的拐角,是一个能容纳3,4百人的阶梯教室,里面已经熙熙攘攘的坐满了人。
“你先进去找个地方。我去找个人。”大海一把把我推了进去。
我小心的走着每一步,刚刚听大海说完,突然觉得这里布满了杀机,周围都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每个人都穿着时髦的衣服,在大声的谈论着什么,就好象我在大学里听一场报告一样,如果不是脚真切的踏在台阶上,我真的以为我又回到了国内。
我在第五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前面的两个女生在说着f4,我没什么兴趣,这里乱哄哄的象个市场,我开始烦了。
“你好,这里有人吗?”
一个声音,虽然很生硬,但是很温和。
我把头抬了起来。
是张圆圆的脸,带着一丝很甜的笑容,这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小小的个子,套着紫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还有双大大的球鞋。长长的头发有几缕染成了红色,因为挡眼睛,让她掖在了耳后,眼睛不大,还是单眼皮,但是却透亮的很。
“恩。请坐。”我想我有些发呆,她让我想起了那天晚上的meeko,但是她远没有meeko看起来那么灵逸,那么飘忽,更想是一个认识很长时间只是一直不知道名字的邻家女孩。
“谢谢,”她很有礼貌的冲我笑了笑,“我叫fanny,你呢?”她把怀中的一大摞书放在了课桌上,向我伸出了手。
细长光洁的手在我面前停留了一会,我才想起去握住它。
“我叫michael。”
fanny是个很爱说笑的女孩,我们在一起聊了一会,就已经很熟悉了。
原来她也住在manukau的一家homestay,家在香港九龙,刚刚在中文大学毕业,不久前刚来到新西兰。
更难得的是fanny和我一样,是个球迷,而且和我一样支持着liverpoor队和michael owen。简直是他乡遇故知啊,虽然她的普通话很烂,但是能在新西兰碰到这样的知己,我俩聊的不亦乐乎,就差搂在一起拥抱了。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我刚走就开始泡妹妹。”大海在我身后突然大声的叫嚷着。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瘦瘦的男孩,长长的头发挡着一只眼睛,细长的四肢包裹在贴身的衬衫和牛仔裤里,象一个秋天里干枯的树叉。
“我铁哥们,成亮。”大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亮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老安,刚过来。你多照顾点。要他妈出点问题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海哥,你一句话,弟兄们谁不得给点面子啊。”那男生点头哈腰的应允着,本来就瘦削的身子晃动起来象要断了一样。
我对这个叫亮子的家伙没什么太多的好感,但是他那卑微的样子让我很好奇,大海在这里好象很混得开的样子。真不知道这小子这三年在新西兰都做了什么。
“我刚认识的,同班的。fanny。”我介绍fanny给大海。
“你好。”这厮突然变的有礼貌起来。
“感觉怎么样?”大海并没有再多看fanny一眼,坐在我旁边,“这是我刚帮你领的教材,其实语言学校就这个德行。你也别太在意环境。这里挺乱的,你别理旁边没用的人。有事情就找亮子吧,他帮你摆平。”
成亮听到这话,又是一顿摇晃,哑哑的嗓子不停的说,“是,都是哥们,找我就行。”
一个语言学校还能有什么问题,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去找这样一个委琐的人来帮我的。
“一会有课吗?”我问大海。
“明天才有课。”大海随意的翻了翻教材,“一会我们去吃饭,晚上带你去piha。”

“那是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我没再多问,“我们一起去吧,“我扭过头问fanny,”看她面有难色,我告诉她大海和我是好朋友。正好她也在manukau住,可以一起送她回家的。
或许是相信我这个liverpoor的球迷吧。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piha原来是个黑海滩。叫这里黑海滩,因为这里的沙滩是黑色的。大海告诉我,如果白天来会漂亮很多,特别是黑色的沙滩连接着碧蓝的海水和远处晴朗的天空。那场景很美。
“那我们为什么不白天过来?”
“白天?”大海轻轻的笑了一下,“白天不属于我们。”
春夜的奥克兰,海风袭过的时候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我脱下外衣递给fanny,她感激的冲我笑了笑。
“我们去游泳吧。”大海刚一停车,就迫不及待的脱下了外衣。
“游泳?这么冷?”我很是吃惊。
“没事,来吧。”大海抓着我,跑到了沙滩上。
沙永远是没脾气的东西。踩在上面它也不会拦着你的,只是滑滑的从你的指缝穿过。

海水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凉,适应了一会,我终于走进了它的怀抱。
“远处橘黄色的旗子不要过去。这里风浪很大。容易出事故的。”大海告诉我。
我俩游了一小会,因为水平都很烂,后来干脆并肩靠着躺在近水的地方,让软软的沙当床,柔柔的浪当被。
fanny和成亮没带泳衣,两个人留在车里聊天。
“脱了吧。”大海说着说着。突然手一仰,游泳裤滑了一道弧线,飞到了身后的沙滩上。
“我操。你真流氓。”我笑着骂他。
“你不知道。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更亲切的感受着这里。感受着奥克兰……”他突然叹了口气。
“你都来三年了,对这里该早就不是那么陌生了。”我望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好象这句话不是在和大海说。而是在和他们说。
“你要知道一件事情。只要你在新西兰。你就永远要记得这个事情,我们是移民,来到这里后,我们就已经注定不属于这里,我们永远都是奥克兰的仆人,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在这里没有享受的机会,只有被吞没的机会,就象这些沙子,只能躺在这里。虽然晚上能露出海面喘息一下。但是明天涨潮的时候,它们还是水里的沙子。”
“你他妈怎么这么有哲理啦?”我支起身子,看着他。
“你知道吗?三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和每个到这里来寻梦的男孩一样,我以为这个环境是属于我的。我比他们都要强。我的条件要比很多本地的新西兰人还要好。但是你看这三年,我得到了什么。现在我的一切,还是我来的那样,一点都没有变。除了家里给我的,我得到了什么?我他妈一个专业都毕不了业,我在这里混着。给一个又一个语言大学送着钱。我他妈的恨这里。我想回去……真的,我做梦都想回去,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出来。当我做出来的时候。我他妈都不知道多大岁数了。但我一定要回去。哪怕走不动了,我爬也爬回去。”
大海的表情有些激奋。
“你没找个女朋友?”我试图打破这种对我来说有些尴尬的局面。
“没有。”大海光着屁股站了起来,从衣服兜里掏出只烟点上,“你想知道meeko和我的关系吗?我和你说过。别去搭理你身边的人,我刚来新西兰的第一天。地图都他妈的没认熟呢,就和homestay里的一个日本人上了床。在这里,没有什么感情。人都是很现实的,如果那天晚上你带那个婊子去看看电影。晚上陪她睡觉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了。”
我没说话。
“怕啦?”大海放荡的笑了一下,“你小子该不是还没碰过女人呢吧,那可真亏了我们孟小凡同学了。早知道这样那天晚上我就不该动那个婊子。在新西兰这种地方。只有性交没有做爱。”大海站了起来,抖了抖屁股,弹掉身上的沙和水,指着命根子,“在这里,就两样东西能激发女人的欲望,一个是钱,一个就是它。”
“算了。天晚了,我们回去吧。”我也站起身。
“你会明白的。”大海把我的衣服扔给我,然后突然转过头,冲着空无一人的大海怒吼了一声:“奥克兰,**** u。”
宁静的奥克兰的夜象一个黑洞一样。瞬间吞噬了大海的吼声。
“太晚了。你早点回家吧。我和fanny自己回去。”
“记住,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大海穿起了衣服,“你那点钱都留好了,在新西兰,你打上车就知道了。这里的出租车贵的会让你疯掉。”
“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不容易。”不知道为什么,我冒出了句傻傻的话。
“哼。”大海咧嘴笑了,“你知道我是你朋友就行。好好留住你的钱,把小凡接过来。”
“我知道。”
“不过那个fanny也不错……”
“你别乱说。”我打住他,“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我只爱小凡一个人,我会把她接过来的。”
大海笑了笑,没再说话,拍拍我的肩膀,“无所谓。你看没看到奥克兰的夜。”
我们两个一起抬头看着头顶繁星似锦的黑夜,这样的夜真的很美,但是静的可怕。仿佛能把所有的声音,所有笼罩在黑暗下的人都融化掉的感觉。
“奥克兰的夜就是这样。它从不在乎下面的人做了什么。”大海喃喃的说。

第四章

语言学校就象一个大杂烩一样,如果不是每天成亮帮我和fanny占到第一排的位置,我想我可能就是白交学费了,因为如果坐在里讲台稍远的地方,几乎什么也听不到的。
我们的班级一共300人,298个中国人,fanny做为仅有的两个香港人,受到了大家格外的关注。
但是fanny是个谨慎的女孩,每每下课了,大家都跑去四楼的拐角处,抽烟,闲聊。她便拽着我跑到天台上去坐着聊天。
似乎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话才特别的多。
“你在香港的时候,英语不是你们从小就接触的东西吗?”我一直对她来语言学校学习的事情感到奇怪。
“并不是每一个香港人的英文水平都很好的啊。”她说起话来总是不由自主的加上手势,“中文大学并没有专门教授英文的课程,所以我都讲的够烂。你们在大陆考的那种toefl,我也只能得到5百四十多分。”
“哈哈。五百细席多分?”我模仿着她生硬的普通话,“我还考到610分呢。”
“是么?”她很惊讶,“那你的英文水平蛮高啊,为什么来这里呢?”
“国内有专门的对付这种考试的学校啦。”我摆了摆手,“其实我也不想来这里的啊,
在大陆想去美国是很难的,我都被拒签了两次了。迫不得已么。”
“那你有申请在这里读大学么?”
“那我可真有病,”我看着fanny,“我刚在国内上完大学,又跑到这里来读大学?”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考试然后进入这里的大学,把它当作一个跳板,在这里去美国进修应该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fanny很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我承认我之前对她的这个建议没有过一丁点的考虑。
“你有基础,应该考到奥大去的。” fanny在鼓励我。

我想我的确是小富即安了。来到奥克兰的时候,我已经彻底的忘记了自己的梦想,彻底的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usa的国家,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小凡在电话里说的和以前一样,她似乎只会说我想你,我爱你之类的话。
“你如果有想法的话。我们明天就把这个语言班退了吧,去上ilets的课程吧,奥大需要六分以上,我们得努力一下。”
“好的。” fanny的话突然激发了我的斗志。来到奥克兰快一个月了,每天机械的读着莫名其妙的语言班,我人好象都没了精神,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的激动了。
原来人有了新的目标,心情都会这样的兴奋。
“晚上有liverpoor的比赛,我们去看球吧。”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向fanny提议。
“我刚要和你说的。” fanny眨着眼睛开心的笑着,“我一直在等着这场比赛呢。是主场对阿仙奴的比赛啊。”
“好的,我们去大海家里看吧。”
“ok。”
大海的家在奥克兰市中心,从语言学校坐车到那里不到30分钟。
这段日子,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也问到过成亮,他陆陆续续的也和我说过很多大海的事情,原来大海的老爸在国内做的是外贸生意,所以他刚来到新西兰的时候是比较阔绰的,加上他为人豪爽,够意思,所以刚刚来到语言学校,就得到了很多朋友的支持,他和成亮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大海为人很有头脑,做事情也一样,他第二年在新西兰注册了公司,开了家二手汽车的专卖店,虽然店面很小,但是营业额却不可小视,连在那里帮忙的成亮都很奇怪,为什么他的生意会那么好。大海移民成功后,便立刻在当地的华人圈子里混出了名气,很多兄弟都是受到了大海的鼎力支持才在奥克兰立住脚跟的,所以大家也都愿意肝脑涂地的跟着他。
我想起大海那天晚上在piha和我说过的话,我想他现在也算是有成就了。为什么还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daivd’s shop和成亮说的一样,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店,我们来到那里的时候,大海正在匆忙的记着帐。
“你们怎么来了。下午没课吗?”大海很吃惊!
“你不也没去上课么!”我打趣的说。
“操。你能和我比么。我他妈的是准备破罐子破摔的人。”大海示意我们稍微等他一会。
“他记帐的时候我们最好不要打扰。”成亮说着,把车倒了出来。拐到店面的后边,在一个小车库里停了下来。
“我们去对面的咖啡店等他吧。”成亮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包括大海的性格。
奥克兰的人生活都很有规律,晚上6点左右,街上已经很少见人了,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总是感觉有些荒凉的样子,象kate,她每天晚上到了黄昏,就跑进屋子里去看电视,然后便再不出来。
也许奥克兰的阳光太美了吧。人们只喜欢在那种温暖下生活。
我们的冰咖啡刚端上来,大海已经走了进来。
“怎么样!我这里还好吧。”大海和成亮坐在了一边,“挺不好意思的。你来奥克兰都一个多月了。我都没说带你过来看看。”
“没什么,”我笑了笑,“要不是你,我这一个月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呢。我得多谢你啊。”
“算了。”大海冲我摆摆手,“咱俩谁和谁啊。你有什么难处就尽管说。对了。你看成亮那车怎么样?你会不会开车?会的话哪天有空去考个驾照,我找个差不多的车给你。”
“我今天来主要是和你说,我决定考奥大。”
大海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也张的好大,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操,哥们,谁触动了你的第三神经啦。你能有这想法,兄弟我百分之一百的支持啊!”
“fanny啦。”我笑着指了指fanny,多亏她提醒我的。
“你看你看。”大海搂着成亮,“我说女人的眼光有的时候就是比男人强么。你他妈的也赶快找个贤内助吧,省得一天到晚老他妈来烦我。”
“我不行。”成亮嘿嘿的笑着,“我没安哥有手段,哈哈。”
“你们在说什么?” fanny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的问我。
得意忘形的我们刚刚说的太快了。加上还带着久违了的东北味。fanny当然是听蒙了。
“没什么。”我对她笑笑。“今天晚上我们去你家开party吧,很长时间了,一直想好好快活一下。”
“no problem啊!”大海看来也有这样的想法,“亮子,你去买四打啤酒。”
“好嘞!”
“诶,对了。”大海把成亮叫到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我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笑了一下。
“ok,”大海放在桌子上50纽币,“我们现在就走。”
大海的家,更确切的说,是大海的窝。
“要说国外吧,根本没什么可羡慕的。”大海一面把沙发上,茶几上凌乱的衣服扔进柜子里,一面把吃剩的东西拣到垃圾袋里,“你他妈在屋子外面,觉得人家的车多,楼高,街道干净。其实你到了屋子里面一看,比咱在国内生活水平也差不到哪去。”
fanny挑了一个靠墙角的地方坐了下来,静静的扫着屋子里的一切。
“姑娘们请进。”门被一下撞开了,成亮扯着他那公鸭嗓子喊着。
没等我反映过来,先看到四条白花花的大腿闪到了我面前。
是两个打扮入时的女孩,说是打扮入时,其实就是穿的东西不多而已,两堆漂的象枯草一样的头发堆在我面前,黑色的紧身露脐装,和短短的牛仔短裤,衬托着两条又白又长的大腿,两个人都一屁股坐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扭着身子,晃的我头疼。
fanny和我一样,也是惊愕的看着突然到访的两个不速之客。
“这是?”我用眼睛暗示了一下,“介绍一下啊。”
“都是朋友,介绍什么介绍。”大海熟练的启开啤酒,然后拍了拍那四条张牙舞爪的大腿,“到沙发上坐着去。”
两个妖艳的女人似乎很懒得走动,直接转了一下,又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的沙发上,成亮顺势搂住了一个,然后放一瓶啤酒在她大腿上。
“讨厌。冰凉的,你放你自己身上。”那女人嗲声嗲气的哼唧了一声。
我听的混身发麻,不由自主的抬起屁股,往里蹭了蹭,正好留出一个空让大海坐在我和他们中间。
fanny一声不吭的坐着,看上去象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ok,我们玩个bet吧。”大海拿着电话站在我们面前,“每人20纽币,猜猜这场比赛谁赢。”
“阿森纳啊!还他妈用猜么。”成亮第一个叫了起来。那两个女人摇了摇头表示不懂足球。
“别扫了海哥的兴啊。”成亮又拿出50纽币,“我替他们两个压了,买20阿森纳上半场进球,买30阿森纳3:0胜。”
“你小子,真他妈的,没喝就多了。”大海笑嘻嘻的接过钱。“你怎么看啊,老安?”
“liverpoor胜!”我还没等说话。fanny到突然冒出了声,“虽然阿仙奴现在排第一,但是上轮比赛只是在最后一分钟进了一个球才赢了阿史东维拉,而利物浦本身一直是强队,只不过这个球季因为伤兵太多才导致现在成绩落后,上轮对……对”
“上轮对的是切而西,”我接过fanny的话,“能在客场全取三分。说明它已经开始苏醒了。我也压liverpoor获胜,如果是比分的话,我想2:1比较合理,毕竟阿森纳上场比赛踢的很艰难,它在这场球里开始要猛攻的。”
“好。”大海赞许的看了我一眼,“有眼光,我帮你压100纽币,顺便再帮你压100纽币比分。”
成亮和那两个女人起哄似的打起了口哨。大海笑着挤在我身边,右手搂住他旁边的女人,左手熟练的按着电话号码。
比赛开始了。
阿森纳在成亮不停的口哨里先进了一个球。
fanny扭过头看了看我。我冲她笑笑,把她的小手握住。
“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吧。”我在她耳边轻轻的告诉她。
她咧嘴天真的笑了,突然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看球看球。”她抓起一瓶啤酒放在我手里。
最后搂在一起的是我和fanny,murphy和owen的进球,让liverpoor2:1反败为胜。
“真他妈的不长劲。”成亮骂骂咧咧的往肚子里灌啤酒,“先进球还能输,真他妈的看错了队。”
“哈哈。活……活鸡巴该。”大海明显是喝的有些飘了。“亮子……亮子啊,你先进屋吧。我……我他妈喝多了……一会你把刘欢那些cd都拿我屋去。”
“你没事吧。”我扶住大海,“你听cd干什么?”
“哈哈……”大海笑起来都开始翻白眼了,“我告诉你啊,老安,听刘欢的cd射不出来。哈哈……防止早泄的。”
这家伙已经不着四六了。我忙扶他进了房间,“用不用去看看成亮,他好象也喝高了。“
“高?高个屁啊?”大海一仰头就能冒出一股酒气,“他他妈的是头种驴,24小时都勃起着。见着女人比见着醒酒的药还灵呢。”
刚刚那个女孩走了进来,大海立刻来了精神,“来。过来,坐这……。”
那女孩似乎根本没把我当一活人。直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熟练的解开大海的皮带,然后是裤子。最后是内裤,当着我面的掏出了他那根家伙舔了起来。
本没喝多的我,这个时候突然想吐。
我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大海的房间,门外fanny坐在台阶上,不解的看着大口喘着粗气的我。
“怎么啦?”她看到我脸色不对,关切的问我。
“没……没什么。”尽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去回想刚刚让人不堪入目的一面,“我们回去吧。”
“呵呵,妓女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fanny天真的在我面前转了一圈。
我抬头看着她,“你知道知道她们是妓女?”
“一眼就看出来来啦。职业装束么。呵呵。” fanny笑呵呵的突然拿出一样东西,“不过你的朋友可要倒霉了。”
又是避孕套,看来大海还真钟情草莓香型。
我厌恶的从fanny手里夺过,扔得远远的。
“我和你的朋友开个玩笑么。让他们晚上干着急,找不到。” fanny还在笑着。
“走吧。”我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你不高兴?”她低头看着我的脸。
“没什么。走吧。”我拉着她走到路边,叫了辆taxi。
manukau和奥克兰比起来真的象一个乡村,安静的没一点动静,也没那么多霓虹灯在夜里闪来闪去的。
“我先不想回去,我们走走吧。” fanny提议。
“好吧,”虽然没喝多少酒,但是也有些晕。我也想吹吹风,清醒一下。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fanny扭过头,调皮的看着我。
“以前觉得你挺老实的,刚刚才发现你其实也不老实。”
“呵呵,”她开心的笑了,“没所谓老实不老实,我也20岁啦。该懂的也都懂,只不过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还有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
“怪不得你看球的时候一反常态呢,叫喊起来嗓子比我们都大。”
“玩就要让自己彻底开心么。要不玩还有什么意思啊。其实在香港的时候,我也常常和朋友一起晚上去酒吧看球,赌球,大家都很开心么。我的朋友也有会再玩完了去叫些性服务的,但是大家在一起玩的时候就要开心么。再说了,今天的party不也是你叫大家来的么?”
fanny的一席话把我说懵住了。我站在原地抓了抓头发。
“你想问题的傻样子特可爱。” fanny笑着站到我面前,“你有女朋友吗?”
“有的。”
“哦,呵呵,那我和她谁更好啊?”
“啊?”傻子也能听出这句话的意思,我楞了一下,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和fanny相对。
“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呢!”她突然抱住我的脖子。
我没有反抗,更确切的说,虽然fanny搂住了我的脖子,但是我毫不犹豫的吻了她,深深的吻让我陶醉,让我第一次感觉奥克兰的夜其实也很迷人。
“我……”
fanny用手捂住了我的嘴,没有让我的话说出来,“回家吧,明天我们一起去上课,上ilets。”
kate早已经睡了,我回到homestay的时候,走廊里静的吓人。
拧亮台灯,我拿起小凡的照片,端详了好一会。
我想我这个时候是在捉弄自己,我的脑袋里全是fanny的身影,她上课时乖巧的样子,她在天台上郑重的话语,她在看球时疯狂的叫喊,还有她刚刚在我怀里温柔的可爱。
我的唇边还留有她抹不去的味道。
“别想了。”我自言自语着,“明天就是个新的开始了,我要考上奥大,加油!”
我翻起床垫。
那时候的恐惧是难以形容的。所有刚刚有过的感觉刹那间烟消云散。
奥克兰的夜空,透过窄小的窗子,在我眼里突然变的无比丑陋。
我的钱。
我的1000美金和我的汇票。
不见了……

第五章

“你决定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布满了皱纹的脸?这样的小农场主在奥克兰也许比比皆是吧,一个大约40多岁的中国人,但是这个时候他显然并没有把我当做是他的同胞。
“决定了。”
“那么一天30纽币,中午和工人在园子里吃饭。”他扔给我一套粗实的背带牛仔裤,“穿上吧。”
就这样,在我到奥克兰的第48天,我找到了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在一个私人农场的苹果园里摘苹果。
进入10月中旬,奥克兰的天气明显热了起来,但我必须得穿上厚重的衣服,进行着暗无天日的体力劳动。
我现在是个彻底的无产者,我想起王起明刚到美国的时候,他毕竟还有老婆,有借来的500美金,有人给他介绍工作,工作的老板娘还是个风情万种的阿春。
可我他妈的现在什么也没有,守着偌大的一个苹果园,还有一个长的龌龊不堪的湖北老板。
我没有办法和fanny一起去上ilets了,我的梦想在一夜之间花成了泡影,我现在只关心我还能不能活着生存在奥克兰。
可是我突然发现,原来生存很艰难,重复的劳动让我累的直不起腰来,原来这种活一定也不比刷盘子轻松,中午的阳光毒辣的在我身上舔着我的皮肤,汗水冲过被树干刮出的口子,一阵疼痛。
我把第11筐苹果拎出园子的时候,终于累得站不起来了。
我象一个被流弹击中的新西兰tal羊一样,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起来,”老板过来,不由分说的一脚踢在我屁股上,“别他妈懒洋洋的装死,你当初不挺有劲的么。”
我歪着脑袋看了看他,阳光刺的我眼睛发疼,我只能看清我面前站着的一个身影,我没有力气去还口了。只是歪歪扭扭的躺在那里。由他踹着我。
“我他妈不是白送钱给你!”他突然一下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一个个都他妈的死鬼似的给我摆谱,装他妈什么牛逼。”
“你装他妈什么牛逼!”
我刚从地上被拎起来。那双手突然松开了。然后我就感觉我又软绵绵的躺了下去。
我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了。只想睡觉。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感觉到有只柔软的手在我额头上抚摩着。
我握住了它。
是fanny。
屋子陌生的很,我慢慢的把眼睛睁大,看到大海象只发怒的狮子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看我醒来,他扔掉了手中的烟头,扑了过来,一把推开fanny,“你说你想怎么的吧。你他妈当不当我是兄弟?你找死啊,你往苹果园去。”
我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我这是在哪里?”
“你自己的homestay你就不知道了?”大海喊着,“你挺厉害啊你,跑去打黑工谁也不告诉,你知道吗。如果出了事,连kate都得倒霉。”
我才看到门口,kate和meeko也站在那里。
一阵委屈突然涌上了我的喉咙,我象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我贪婪的用牙齿撕咬着香喷喷的烤肉,大海,成亮,fanny默不作声的看着我。
“能是谁干的啊?”成亮打破了寂静。
我看到大海很威严的扫了他一眼,他没再说什么。
“老安。这次我错怪了你,不该对你发脾气。”大海拿出一个信封,“这里是3000纽币,你先拿去用,ilets的班fanny已经帮你报好了。”
“不用。”我慌忙推开了大海的手,“我不能花你的钱。”
“你别推拦。”大海硬生生的把钱塞到了我的手里,“你别以为这些钱能帮上你什么忙,如果你真的考上了奥大,我都帮不了你的,这钱也有你的份。你忘了,上次猜球?你和fanny每人得了1000纽币呢。”
我不再说什么了,因为我知道我如果没有这些钱,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大海,亮子,fanny。”我把手伸了出来,“从此以后,我们就是生死之交了。”
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没有人说一句话。
11月18日。刚过完21岁生日,我和fanny同时收到了奥大旅游专业的offer。
消息是fanny带来的。成亮拉着她到了我的homestay。
我并没有太多激动,那时候kate高兴的好象自己的孩子考上了一样,一直依依不舍的拉着我。
“welcome you back my son。”我上车的时候,她说话的同时竟然流下了滴眼泪。
我就要离开homestay了,我可以住进奥大的宿舍了,可我总是高兴不起来,我知道如果没有大海,没有fanny,没有亮子他们的帮助,我不会有这样的一天的。这样的开心应该分享给他们,而不是挂在我的脸上。
meeko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直到车子启动了,我还在望着kate的小屋,想着meeko也许会和平时一样,象个兔子似的蹦出来。和我说声再见。
可是她最后也没露面。
“海哥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亮子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告诉我。
我和fanny对视一笑。我把她的手牵了过来,“谢谢你。”
她开心的笑着,但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攥住了我的手。
大海在店门前等着我们,远远的看到成亮的车子,便开始用力的挥着手。
我跳下车去,和他紧紧的抱在一起。
“我说你肯定没问题吧。”大海用力的捶着我的后背,“不过你他妈的怎么也选个旅游啊,净挑难的考,我估计你毕业了我他妈的可能还没毕业呢。”
“走吧,去喝酒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ok。let’s go。”大海招呼着成亮和fanny。
“喂。”我叫住了他,“你他妈今天别找鸡了啊。”
“明白。”他朝我笑了笑。
大海今天车开的格外快。窗外一桢桢掠过的风景看起来是那么美,光着脚丫在路边跑来跑去的孩子。永远是那么悠然自得的海鸥,还有沙滩上休闲的人们,美丽的沙滩,美丽的海浪,还有美丽的奥克兰,我摇下车窗,尽情的呼吸着畅快的空气。
“我们走错了吧。” fanny突然问大海。
“没错。”大海哼哼哈哈的点着头,“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车子在一栋别致的蓝顶小楼前停了下来。
“这是哪里啊?”我莫名其妙的问着大海。
“这是你的新家。”
我的新家?!
紫红色的栅栏,碧绿的草地,房间旁带着电子门的停车库。几只海鸥在前面信步闲庭的转着。
“这是我的家吗?”我回头看着大海,我知道我的嘴巴现在一定已经合不拢了。
“确切的说,”大海点着了只烟,“这是我们的家。”
“我们?”
“我的小厂子刚刚做完笔大买卖,我把那边兑了,这里离奥大很近,走到那里也才几分钟的路。很方便的。”
大海推开门,回头喊我,“进来啊,已经是自己的了,还那么拘束干什么。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喝酒。”
“走哇。”成亮跟在大海的后面喊着我们。
这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的脚步几乎都迈不动了。
“亮子,你带他们转转。我去买啤酒。”
成亮一边把每个房间的门打开,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
这栋小楼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里面格局相当精巧,一楼是大厅,二楼分成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是相互独立的。但是有个公共的阳台,站在那里正好可以眺望到远方碧蓝的海水。
“这样的房子得多少钱?”我问成亮。
“买可就贵了。不过在这里一切都是向银行伸手,海哥的信誉很好。而且他新开的车间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规模比从前大多了。”
“这家伙还真能耐。”我扶着栏杆望着天海相接的远方,我必须牢牢的扶着那雪白的栏杆。好象怕眼前的这个梦突然消失。
“你和fanny的钥匙。”成亮递给我两把钥匙,“房间都是布置的差不多的了,进去只需要把东西摆摆就可以了。”
“安哥,我先下楼收拾一下,一会你把东西摆好了。到楼下大厅来。”
我看着眼前亮晶晶的钥匙,我想起了奥克兰机场我狼狈的样子,在kate的homestay里那些不眠的夜晚,苹果园里昏沉的经历。
我的眼睛好酸。
一个温暖的身体靠在了我的背上。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fanny。
“你感觉我们是在梦里吗?”我问她,眼睛却依然盯着那边的海岸线。
“恩。”她轻轻的呢喃着。
我猛的回过身,把她高高的抱起,拥在怀里。疯狂的吻着她。
fanny咬着我的耳朵,轻轻的在我耳边吹着热乎乎的气,“你还感觉我们现在是在梦里吗?”

skycity的灯光晃的人目眩。
走到门口的时候,大海突然转过身来,“各位,欢迎你们来到奥克兰。”
我们都笑了,fanny挽着我,“我感觉我现在才真正的来到奥克兰。”
我在他的额头上轻吻,“我也是。”
“sir,please take off your sunglasses。(先生,请摘下你的太阳镜)”门前的侍卫拦住了成亮。
“这里规矩还蛮多的。”成亮叨咕着。
“你也是第一次来吗?”我有些诧异。
“这里不可以穿短裤,也不让戴墨镜,还有不能跑来跑去。”大海泰然自若的在最前面走着,“这种地方心情好的时候来玩玩还行。千万不能总来,这是我常常和亮子说的。”
赌场里面和我想象的不是很一样,原以为会气氛严肃的要死呢,结果里面就好象一个大party,大家有说有笑的在聊着天,还有些性感的女孩端着饮料走来走去。
“四周的机器就是老虎机,每个币是24美分,中间有各种各样的赌法,那个是轮盘赌,刚玩玩那个不错,那边两个牌桌是百家乐,最好不要去,先看看,学习一下,最后面的是21点,和色子。都很简单,去玩玩吧。饮料是随便喝的。”大海给我们介绍着。
“这是赌球的地方吗?”我看到门口的吧台有台电脑,下面记录的是各大联赛的队名和对阵日期。
“是的。上次我打的就是这里的电话。”大海从兜里拿出钱来,“到这里我就不管你们啦。得用你们自己的钱去战斗啦。呵呵。那边是兑换处,记得,不要玩太大了。”
成亮早已经坐在了老虎机前。我在他后面看着他把硬币一个个的扔了进去。
不一会,他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
“没了?”我问他。
“是啊。50美金。”他耸耸肩膀。
“真他妈是吃人啊。”我笑了,“大海呢?”
“他去里面的包房了,那里面是showhand,很大的。我们进不去。”成又跑向了兑换处。
“我们去玩那个吧。”fanny指着21点,“我在澳门玩过那个,很简单的。”
“sir,welcome you here,good luck。”一个黑大汉熟练的洗着牌。
“这里人赌钱还都很有礼貌啊?”我笑着压上20美金,“ok。”
一张k,一张a被扔到我面前。
“k算多大啊?”我回头问fanny。但是我看到她已经笑开了花,“是blackjack啊。你赢啦。”
那个黑人堆着笑,递给我一摞筹码。
我想我的运气真是好的惊人,不到一个小时,竟然面前已经堆起了厚厚的筹码。
500美金。得来的就是这么容易。
大海和成亮的影子已经找不到了。fanny有些倦了,“你先玩会,我去外面的酒吧坐一会。”
我的好运还在继续。我拿着厚厚的筹码在赌场里四处转着,一会在色子上压个大,一会到轮盘那边贴个双,筹码的颜色也从蓝色变成红色。从10美金一个的变成了100美金一个的。
“fanny呢?”大海和成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站在了我的后面。
“去外面喝酒了吧。”我全神贯注的盯着色钟,猜想着这次会是大还是小。
旁边一个和我较了半天劲的家伙斜着眼睛看着我,这家伙每次都用2000美金把一头买死,看那大腹便便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个大陆来的贪官。
“快走吧。找找fanny去。”大海在催我。
“好的。”我用两个指头捏起100美金的筹码,轻巧的扔到了小上,“最后一把。”
色钟打开了,124,7点小。
那个家伙扔下了一句妈的,掉头就走了。
1000美金正好,在兑换处换钱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我丢掉的那1000美金。
“想什么呢?来钱挺容易的呗,”大海敲敲我的肩膀,“运气不是总在你这里的,这1000美金和你刚来的时候带那1000美金你更想要哪个?”
“刚来的那1000。”我斩钉截铁的说,“那是我的希望和梦想。”
“那么。”大海掏了掏兜,“还给你。”
我惊愕的看着他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你的美金和汇票。找到了。”
我刚要问,突然,酒吧那边传来一声尖叫。
“fanny!”我们三个人忙赶了过去。
一个醉熏熏的人死死的拖着fanny的手不放,旁边的人都闪在一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他妈的放开手。”大海已经一个箭步跳了上去。
两边突然闪出两个人来,狠狠的把大海按住了。
“我说怎么的,怎么的,我刚出去一会你们闹什么呢?”
我回过头,是刚刚那个在赌桌上和我较劲的家伙。正挺个肚子叼着烟看着我们。
“你们的人在耍酒疯。”我盯着他。
“我怎么就没看见。”他把烟头扔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帮我踩了。”
“没看见吗?我让你看看。”
我一拳砸了过去,因为很突然,所以打的很结实,我清楚的看到坐在地上的他鼻孔里往外冒着血。
“反了你丫了。”他一挥手,我感觉无数个黑影扑了上来。
“北京人。我他妈最烦北京人。”我突然忘了恐惧。也挥拳扑了上去。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子横在了我们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一个毛利人,190多的巨型身体,象面墙一样,矗立在那里,让两边的人都停了下来。
他指着那个爬在地上的醉鬼,伸出一个手指头,指向门外。
我吐口气。原来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那个家伙显然借着酒劲没有把毛利人放在眼里,嘴里骂咧着,“管鸡巴毛闲事啊。操的。”硬撑着站了起来,往那个毛利人身上扑来。
人群中有人惊讶的叫了一声。
我看到那个毛利人不费力气的把他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这什么,瞬时用胳膊肘堆了那家伙一下。
那家伙和一张纸片一样的飞了出去。我看到他满嘴血花,地上还有两颗带着血丝的牙齿。
有这么强大的人帮忙,我自然不怕了,“你们谁他妈还敢过来。”
大海挣开了架着他的人,拽起fanny,“老安,快走吧。”
“走?”我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他递给那个毛利100美金,然后说了句thanks。没魂没魄的往门外跑。
我紧紧的跟在后面。
skycity外,夜色浓重。
远处有警铃在响着,大海慌张的开着车子。
fanny躺在我的怀里,受到惊吓的他眼睛睁的好大。楚楚的看着我。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轻轻的抚着她的脸,手上湿湿的。
她哭了。
我们的车在夜色下穿过一条又一条街。
直到身后的skycity消失在浓厚的夜幕下。

第六章

真他妈险啊……”大海长长的吐了口烟,然后盯着袅袅升起的烟圈儿。
fanny受到了惊吓,从赌场跑出来就一直躲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
“你刚刚拦着我干吗?”我的怒气一直没散去。
“对啊。海哥你没见那毛利哥们是帮咱们的么?”成亮也点了只烟,坐了下来。
“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海突然瓮声瓮气的扔出来一句,“这是在奥克兰,不是在自己家。每天都有这样的华人打架事件。新西兰的警察就他妈靠这个捧着自己的饭碗呢。在这里。你可以不顾死活跑去苹果园打工,但你们要记得,千万不要进局子。那地方……操。”
我们傻傻的在那里听着大海的话。
“你们别以为你们可以凭着年轻,靠着你出其不意的给人家一拳头就能赢得这个世界的尊重。刚刚你们不是也看到了。所有的人都在看你们的热闹。你们知道他们在等什么吗?他们就是在等警察的到来。要不怎么说白人就他妈的看不起我们呢。今天我们算是走运了,要没那个爱管闲事的毛利过来呢?全他妈不知道怎么样呢?就那个大肚子的家伙。惹毛了在新西兰划拉一票人把你砍了不和玩一样?”
“别他妈说了。喝酒喝酒吧。”成亮把大海下午买的啤酒拎了出来。
“等等。”我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先送fanny回房间休息,你们等我一下。”
fanny的房间钥匙不知道她放在哪里了,我把她抱进了我的房间。
“好好睡一觉,明天就都好了。”我拍了拍她吓的有些苍白的小脸蛋。
fanny没有说话,慢慢的把被子拉起来。遮住了脸。
我慢慢的退出了房间,轻轻的把门合上。
“睡了?”大海往楼上看了一眼,问我。
“恩。没事。”我坐了下来,拿起一瓶啤酒,“我们喝酒,我们喝酒。”
“海哥。”成亮小心的敬上一杯酒,“我想和你说个事。”
“都是兄弟,搞那么虚干什么。”大海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什么事,说吧。”
“哦……”成亮晃着杯子里的酒,似乎有些为难。
“快他妈说啊。”大海最看不得的就是不爽快。
“我想自己单干。”成亮小声的说着。
“那好啊。”大海听了很高兴,“我早就想劝你了。自己干的事情才是自己,老跟着别人屁股后面没意思。”
“但是……我想管你借些钱。”
“没关系,多少钱?”大海想了想,拍了下脑门,“等等,你要干什么?你有想法吗?”
“我在你这里干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有些经验了,我想也办一个自己的二手汽车的专营店。”
“不行不行不行。”大海的头突然摇的象一个大号的拨浪鼓,“我告诉你亮子,你干什么我都不拦着你,但是除了这行。”
“可是……?”成亮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大海马上打断。
“你什么也别说。就这样。”大海很坚定的把话给封了口,“这行和你看到的不一样。你做不来的。”
成亮有些怨气,甩下脸子来,“海哥,你就算不帮我,也没必要恐吓我吧。”
“我他妈的帮你的还少吗?”大海也有些生气,从skycity回来的时候,似乎每个人都还沉浸在刚刚那场战斗里,这个时候,憋了一肚子没有发泄出去的恼怒开始从每个人的气孔里慢慢的蒸馏出来。
“我他妈的不让你干就是帮你,你知不知道?”大海把烟头狠狠的拧死在烟灰缸里,“我他妈的什么时候害过兄弟。”
“我操。我帮你干活干了也他妈有一年了。关键时候你不能这么给哥们小鞋穿吧。”
成亮的嗓门也渐渐大了起来,被酒精侵蚀过的神经似乎在这个时候兴奋了起来,我看到他瘦削的脸上似乎暴出了条条青筋,“我跟你说阮大海,你他妈的不帮,我找别人帮去,你靠倒动二手车能做到这样,我他妈一样能。”
“都是兄弟。怎么能这样。”我夹在中间很是尴尬,但还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更有用的。
“操。你让他折腾去。”大海一把推开我,“你他妈让他去折腾,他是不见南墙不回头。”
“阮大海,你记好了你今天说的话。”成亮把手中的车钥匙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屋子里顿时死一般的沉寂,我把钥匙拣了起来,小心的放到茶几上。
大海不吭气的坐在了沙发上。
“怎么闹成这样啊。”我坐到他旁边,递给他一只烟。
他把烟叼在嘴上,我把火打着。
他轻轻推开我的手,表示先不想抽烟。
“至于么?”我把打火机扔到了茶几上,刚刚在skycity的时候大家还亲密无间的。现在搞的这么离谱。
“想钱都他妈想疯了。”大海愤恨的骂了一句,“这王八犊子迟早栽了。”
“怎么的也是处了那么长时间的兄弟啊。”
“去他妈的兄弟,”大海把烟咬在嘴里,“我刚来语言学校的时候。这小子就他妈打我主意,我告诉你。他就他妈不往正道上使劲,开始的时候还办什么中介,狗屁!他懂个屁,他就知道骗人家钱。结果骗到自家兄弟身上了。我那时候真想找人收拾他一顿,但这小子还算识相,主动过来巴结我了。还他妈不是因为我有钱。等他哪天有了钱,你看他不得飞天上去。”
“但是你对他一直不错啊。”
“我他妈的欠他人情,这小子,有的时候真够意思。不过他太滑了。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他。”
“是吗?”我很诧异,我一直以为他俩和亲兄弟似的。
“我告诉你,老安。”大海示意我做的离他近些,“你知道为什么我弄二手车就能挣钱别人就不行吗?”
我摇摇头,这也是我一直所困惑的。
“我把里程数调了。”大海点着烟,坏坏的笑着,“这他妈可是抓着就进去的事啊!你可别和别人说。二手车的价钱和里程数是挂钩的。我每辆车都给调掉一半的话。车的价钱就会高一倍。”
“那……别人就不知道这个办法可以?”
“知道?知道他他妈的也得会弄啊。那可是老子的绝活啊。”
大海放肆的仰天大笑。
我突然觉得一阵冷。
“成亮会不会找人对付你啊。他那人好象够黑的。”我一直觉得成亮就象是个蛊惑仔,整天打打杀杀的那种。
“他有小尾巴在我这,看他敢碰我一跟汗毛的。”大海又是得意的吐出一个烟圈。
“……?”这家伙突然变的高深莫测起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看看这个。”大海有点迷糊,也许是刚刚气头激起的酒精的作用,他抬起屁股,苯拙的裤兜里面往外掏着东西。
是10000美金,我来的时候带来的血本。
“你怎么找到的。”我盯着那一沓钱,木然。
“自己的钱,你还怕烫手啊。”大海把钱扔在了我腿上,“当然是找回来的。”
“谁偷的?”我把从腿上散落到地上的几张拾了起来。
“这种事情当然只有贱人才干的出来。”
“成亮?”
“****。”大海大笑,“你思维也太简单了点吧。不但不是他干的,你还得感谢他呢。”
“那是……?”
“meeko。”大海把烟头扔到脚底下,用力的捻了一下,“你不会见到meeko了,我已经让成亮把她收拾了。”
“啊?”
“别紧张,没那么严重,就是教训她一顿,让她趁早滚蛋,”大海轻松的说,“我他妈当时第一反映就是这个婊子,成亮这事办的还算利落,没两下她就招了。汇票已经让那小贱人给取了,花了不少,我俩让她添上了。”
“那她不是没钱了。”
“诶我说你这人真怪啊,你这个时候还惦记她?”大海鄙夷的看着我,“她没钱就从homestay里滚蛋,找地铁睡去,女人在新西兰不愁没的吃穿,把大腿劈开就有收入。”
“……”我把钱码好,“谢谢你了。我……我去睡觉了。”
“哈哈。”大海弹了弹身上的烟尘,“你还真他妈可爱,这个你拿着,”他把成亮刚刚扔下的车钥匙递给我,“哪天学学开车,我带你和fanny去考驾照,我过段日子可能会很忙,新厂办起来,生意会很多的。到时候你们想去哪里就可以自己去了。”
我盯着钥匙。
“别他妈和我客气啊。”大海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也困了,明天早上见吧。”
我看着他慢慢的扶着扶手,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把钱塞进了裤兜,钥匙也一起装了进去。
刚刚还热闹的大厅,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傻傻的站在中央。散落在角落的啤酒瓶子里,几滴液体淌了出来,沾湿了地板。
我闷着头回到了房间。
一进屋,突然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
是fanny的球鞋。
只有一只,另一只躺在床角,旁边散落着她的毛衣和牛仔裤子,两只袜子这个时候也歪歪扭扭的趴在地板上。
fanny批着我的外衣,倚着窗台看着外面的海。
窗子是开着的,微微的海风吹过,掠起她的衣角,原来她里面只套了件内衣,我才发现,这个矮矮的女孩,竟然那么有女人味。
月光平静的流淌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从光洁的脸庞,到颀长的颈,曼妙的身段在胸前隆起的双乳下打下片诱人的阴影。
她好象一尊雕塑一样站在那里,美的让人留恋往返。
我从后面轻轻的走过去。
“睡的还好吗?”我的手指从她光滑的头发里插了进去,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
她点了点头。
“别着凉了。”我挽在她肩上的手用了用力。
她象一个虚弱的病人一样顺势靠在了我的怀里,我那大大的外套猾落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散发着迷人的气息,穿透着我的神经。
我捧起了她的脸。好热。
她盯着我的眼睛,我从里面看到了一个手足无措的身影。
猛的,她贴了过来。
那条舌头象条灵活的小鱼,撬开了我的嘴巴,温热的舌尖钻了进来,我能感觉到一股已经许久没有过的激动从她的舌尖,传递到我的舌尖,然后遍布我的五脏六腑。
我的小弟弟在裤子里拼命的挣扎,好象和我一样,妄图把这几个月来的苦闷一起都释放掉。
我抱起她,然后把她重重的按在了床上。
黑暗的夜和皎洁月光一明一暗的交织在一起,组成一道道五线谱似的波纹。我们则象两个跳动的音符,上下的扭动着,交缠着……
我不知道我们在演奏的是贝多芬的《月光》还是莫扎特《安魂曲》。
我只知道一曲终了的时候,我们都笑了。
fanny柔软的身体不在那么滚烫,象条蛇一样盘绕在我的身上,她的头发凌乱的铺在脸上。我用手将他们捋到了她的耳后,这么美丽的脸,我可不想它被藏起来。
“我爱你。”她顽皮的用舌头舔着我的鼻子。
“我也是。”我的手指在她饱满的乳房上划着圈圈。
一个宁静的夜晚。
本来就该宁静的夜晚。
fanny睡觉的样子象个孩子,紧紧的搂着我,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梦里还在回味着什么。笑的很开心。
我用枕头靠在背后,半倚在床头。
窗外突然闪过一颗流星,我一直盯着深邃的夜空,看的很清楚。
是的,我看的很清楚。
原来,奥克兰的夜,也很美。

第七章

“congratulations!(恭喜)”
考官冲着我微笑着点了下头,那个白胡子老头现在看起来特别亲切。
“ok,next,(好了,下一个)。”
我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大海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行啊哥们,我他妈当年考了2次才通过,你这么这么熟练啊?”
“证什么时候能下来啊?”我擦了擦头上的汗,“你们不知道啊,刚刚我一上车的时候,手心里都是汗呢。”
“走走走,庆祝一下去。”大海开心的不得了。
大海今天看来是特别的高兴,在酒吧里狂饮了10大杯杰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醉熏熏的不成样子了。我费力的支撑着他肥胖的身体,把他扔进了车里。
“怎么办?”我看着不省人事的大海。
“你开回去吧。”fanny忽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我?”我吃惊的看着她。
“没关系啦。”她跳进了副驾驶的座位。
“走就走,谁怕谁啊。”我钻进了驾驶室,fanny的激将总是对我很有效果。
夜晚的queen大道上,灯火辉煌,因为在驾校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定的路面经验,加上一点点酒精的作用,我也不觉得害怕。新西兰人总是喜欢把车子开的飞快,我也加大了油门。
fanny放进一张cd,借着强劲的音乐开始有节奏的摇起了脑袋,呼呼的风吹过,她的头发完全披散开了。
fanny的样子让我陷入了一种迷离的状态,车子也象离弦的箭一样,呼啸的在皇后大道上飞驰着。
死猪一样的大海让我连拖带拽的拉进了他的房间。
fanny没上来,我下楼的时候,车子象匹不安分的马驹一样在院子里喘着粗气,一闪一闪的尾灯撕碎了夜境的平和。
“我们再去兜一圈吧。”fanny一边随着音乐摇着头,一边问我。
“不了。”我拉开后排的门,“车子的发动机太热了。跑不了了。”
大海的一盒555掉在了后座上,也许是刚刚喝多了的他在车里翻滚掉出来的。
我把烟放在一边。坐在后座上,躺倒。
松弛下来的神经突然钩起了一丝后怕。
我第一次正式的开车,竟然是在皇后大道上飚车。
fanny关掉了音乐,拄着下巴,看着我。
“看我干什么?不认识我啊?”我歪歪的靠在后座垫上,斜着眼睛看着他。
“你平时那么老实,没想到你还真什么都敢做啊?”她嘿嘿的笑着,“刚刚要是撞了车,我们就全完了。”
“不都是你的鬼主意,你平时在学校也装的象个淑女一样,到了床上怎么那么能折腾。”我一把捏住了她的鼻子。看着她龇牙咧嘴喊疼的样子真是可爱。
“你就知道欺负我!” fanny灵猫一样的从前排爬到后排来,一把抓住了我的命根子。
“哇。数你们女人最歹毒,你想干什么。”
“以牙还牙啊。”她笑着狠狠的捏了一把,疼的我直嚷。
“你这个小坏蛋。”我把还在偷笑的fanny一把压在身下。
“哎,你弄疼我了。”她声音很小。
“还有更疼的呢。”我的手从她短短的衣摆伸了进去。
记不得这是我和她在新西兰的第几次做爱了。我们的汗曾在夜晚的沙滩边流过,也曾经在月色下的平台上淌着,这次,它一滴滴的滴落在大海车子的后座上。
可这次,我却突然从fanny的眼睛中,看到了孟小凡。
同样是那样的清澈透明,但小凡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突然很清楚的盯着我。那上我曾经朝思暮想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我。
我哆嗦了一下。射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没用?” fanny抱着我,笑嘻嘻的替我擦去下巴上的汗水。
“没什么。”我退缩着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我想起了我和孟小凡第一次单独面对的一场黑夜,那次我们看电影看的太晚了。回学校的时候门已经关了。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我问她。
“好啊。”她已经是满脸的困意。
我们在学校旁的留学生公寓开了个房间,70块钱,我心想学校也真有意思。在边上搞这么便宜的旅店,简直就是为我们学生量身定做的一样。一顿饭钱就可以和女朋友春宵一夜。真他妈值。
那天晚上的孟小凡,虽然一脸的困倦,但是很美。
70块钱的宾馆,当然寒酸的要死。但是我们谁也没有去在意,因为我们的目光都在对方的身上,一进屋我就从后面拥住了小凡,她报还给我一个长长的吻。
那也是个很好的夜晚,我们彼此陶醉在对方的亲吻和抚摸下,直到我的手伸下她隐秘的地方的时候。
她推了我一下,惊恐的看着我,“别碰那里?”
这是一句让所有男人泄气的话,我尴尬的看着她的眼神,我的小弟弟探着脑袋不知所措,显然是被眼前的事情搞晕了。
“我还是处女呢。”她羞赧的坐到了床角,“我不想男人碰我。”
那天晚上我们和衣而睡,一直到天明的时候,其实我们谁也没有谁,我拉着她的手,躺在床上,歪着头看着小凡,她真的很美,美的让我看到失去了性的欲望。
天亮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到学校,在寝室门前吻别,她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我笑着说她是个傻丫头。
“你怎么啦?”fanny小心的看着我,“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她的话在我的耳边盘旋,敲打着我的思绪。
眼睛象是蒙上层雾蒙蒙的东西,我使劲的揉了揉,fanny圆圆的脸俏皮的映现在了我的面前。
身上有种粘粘的东西在流动着,我知道那是汗。
“把你身后的烟递给我。”
fanny楞了一下,但还是摸索着递给了我。
我用打火器点着了一只555,重重的吸了一口。
辛辣的气味在体内流转着,从鼻孔缓缓的流了出来,腾腾而起,盘绕在窄小的车子里,呛的fanny直咳嗽。
原来吸烟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熟练的弹了下烟灰,看着fanny。
fanny的脸是圆的,小凡是尖尖的下巴,fanny的眼睛是单眼皮,透着顽皮的可爱,小凡的眼睛是双眼皮,眨起来的时候特别的妩媚,fanny小小的个子,仿佛是一个总也长不大的小孩,小凡细长的身材,夏天穿着一袭长裙的时候高雅尊贵。
妈的。
我的眼睛这个时候却怎么也分辨不出来了,好象他们已经成了同一个人。
我把这该死的眼睛闭上了。
闭上眼睛,人来到的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一片黑暗但是你却能很清楚的看清楚身边的一切,我好象又看到了那个在奥克兰机场傻的晕头转向的我。
而三个月后,我却结束了21年的处男生活,我如鱼得水的生活在欲望的河流里,甚至能在汽车的后座上象在大学的时候看到a片里演的那样和人做爱。
还有……我现在也知道了烟草,原来是这么好的东西。
“michael……”fanny抱住了我,“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我没说话,只是紧紧的搂住了她。
我想我该和小凡分手了。我已经生活到了一个她无法想象的世界,我们的梦该结束了。我想我应该继续一段新的生活了。
“小凡,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句。
“fanny?”我捧起她的脸,“做我的女朋友吧。”
她笑了。
好象所有的一切又重新来过一样,我解脱般的重生了。心情也突然变好了许多。
“我们回房间去吧,这破车得休息休息了。”
“可是?”临走的时候,fanny象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这车没跑多少英里啊?怎么会这么差劲!”
“傻瓜。”我拍了拍她的脑袋,“车是死的,但是里程表是活的啊。改一下不就完了么?”
“改它干什么啊?”fanny傻傻的看着我。
“好了,你别管那么多了。回去吧。”我拉着她,“我又想和你……”
“好啊。”她撒娇的摇着我的手,“你要累死我啊。”
“累的是我吧。”
“那这次你别那么丢人啦。”
“你等好吧!”我一把抱起了她。
云雨之后的fanny熟睡的象个孩子,甚至还打起了细微的鼾声。
我把被子给她披好。
我该给小凡发一个email。
电脑在一楼,我打开了它。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我这里有一点亮光,都照射在我的脸上,别人看过来,一定很恐怖的样子。
我却很喜欢这样的环境,我就象一个胎儿一样,被这束光包裹着活在一个无助的黑夜里。
信箱里有一封新信。
我知道那一定是小凡写来的,我们通email通的还是比较频繁的,虽然两个星期前她说有事情暂时发不了,但我没在意,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很忙。再说了,我已经看烦了她的email。听烦了她那些想你爱你的话语。
隔着印度洋,我他妈也想爱你,可我的小弟弟没那么长。
然而我开始后悔我刚刚肮脏的语言了。
因为我虽然猜中了是小凡的mail,可我没有想到……
她的信不长,只有两行字,
“安:等我的email等急了吧。
等待是值得的,你知道吗?我已经办理好了所有的手续,你马上就会在奥克兰看到我了。”
我咬了下嘴唇……这不是梦……
头重重的砸在了键盘上,我用头狠狠的磕着键盘。
我想我现在就象只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想挣扎,想咆哮,想发泄,可我找不到一点能够让我释放的理由,我也没有力气,没有办法把心中的痛苦喊出来。
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上。
身后的,漆黑中,大海的轮廓清晰可见。
“怎么啦?”大海打开了灯。
我看见他的脚下有一堆污物。
“你吐了?”
“喝了那么多,不吐我就神了。”他坐了下来,点着了只烟。
“给我一只。”
大海抬头看了看我,没说什么,似乎他并不奇怪我抽烟,一只555被轻巧的扔了过来。
“你上次给我带的烟抽没了。这边的还真他妈贵。”大海吸了一口烟,我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么?”我苦笑着坐在他的对面,“小凡要过来……”
“正好让她带两条555过来。”大海熟练的弹着烟灰,表情和声音没有半点变化。
“我说。”我加重了语气,“孟小凡要过来了。”
“对啊?”大海抬起头,好象还有点惊讶似的,“不就是那个孟小凡吗?我没听错吧,难道你认识两个孟小凡?”
“可……可我很喜欢fanny,我太对不起小凡了。她为我做出了这么多,甚至到新西兰来了,我……”
“那更好解决了。”大海似乎开始高兴了,“你女朋友是fanny,你们两个人住一间房,正好空出来一个给小凡,省得我再另安排了。”
“阮大海。”我忍不住喊了起来,“我他妈和你说正经的呢。”
“我他妈和你说的也是正经的。”大海突然转过身一把揪住我的领子,“你跟我过来。:
他拽着我来到二楼的阳台上。
“奥克兰,我操你妈。”大海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你看看有人理你吗?”他指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明亮的星星依然快乐的眨着眼睛,完全没有被他的骂声吓到。
“我说过,在奥克兰就是这样的,没有人会理你做过什么的。”
远方的海已经看不清楚了。天和海都是黑色的,连成一片,我想起了那天在piha大海的话。
“你知道吗?成亮的厂子开了。”大海平息了了一下口气,靠在栏杆上。
“他哪里借来的钱啊?”
“他?他他妈的就会抢钱。还借钱呢。”大海蔑视的说了句。
“可?”
“我给了他2万美金还有1万纽币。”
“给他?你那天不是不支持他吗?”
“你觉得我是在支持他吗?”大海狠狠的朝楼下吐了口吐沫,“我刚到语言班的时候,同班有两个伊拉克人,想抢我的钱,那天晚上,是成亮帮我挡了一刀。”
“成亮……”
“我欠他一刀,现在还清了。”大海把烟头丢了下去。“从今以后恩断意绝。”
我看着那个烟头随着大海的最后几个字掉到了地上。弹了一下,溅出一小片火星,然后就灭掉了。消失在了黑暗中。
“也许小凡来新西兰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但你不要觉得这算什么。”大海晃悠着往屋里走去,“算你欠她一个,以后还了就完了。她以后用不用你还还不好说呢。”
“可我欠他份感情。”我喊了一句。
“****。”大海没回答我。咕哝了一句。
夜空里,一架飞机飞过。
翅膀和尾翼上的三盏灯象三颗流星划过,我又产生了错觉。
我看到小凡,熟睡着,躺在e032的座位上,睡的很香,嘴角泛着笑容。
面前的景色一点点的模糊……模糊,我的眼前又感觉到了那层灰暗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我知道从今天的夜里,它将在我的眼里植根。
植下我对奥克兰的恨。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为什么奥克兰这么美丽的夜却总是这么残酷。
“奥克兰,我操你妈。”
我大声的喊着,但却很无力。

第八章

重回奥克兰机场的感觉是既熟悉又陌生的。
我恍惚的跟在大海的车后面,越靠近机场的时候,身边的路途越变的清晰起来,我想起我刚来的时候,怀着对奥克兰的憧憬,让我对这片刚踏上的陌生的土地盯着看了个不停。所以我记住了机场附近的一草一木。
连天都和那天一样的蓝……
陌生的,是我的心情。
fanny坐在我的旁边,在摇晃的车里玩着手机游戏。在知道我和大海要去机场接小凡的时候,她坚持一定要来。
我们停车的时候,一架银鸟从头上呼啸而过。
“到了。”大海关上车门,“走吧,进去吧。”
“我在车里等你们。”fanny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继续着她的游戏。
“走吧。”大海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牌子,“飞机到了。”
牌子上是大海写的歪歪扭扭的孟小凡三个字。
我感激的看着大海,这几个晚上,我一直在想着第一眼看到小凡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我突然发现和她说分手是件多么难的事情,毕竟,她是带着那么大的希望来到新西兰的。
看到大海的牌子,我起码可以不在大厅里翘首等待了。
我们两个人在机场的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大海把牌子举在了身前。
又是一堆中国人,鱼涌似的从安检口走了出来。
“大海,有烟吗?”
“你他妈烟瘾也挺大啊。”
我没说什么话,大海高中的时候就是个烟鬼,在大家还都青春年少正值花季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眼熏成了一副沙哑的嗓子。
大二那年,我第一次碰到了烟,都是兄弟们在酒桌上给害得。小凡很讨厌烟味,每次吻她的时候都会嫌我嘴巴臭臭的。
我答应过她戒烟,一定。
可是当那夜,那缕熟悉的味道再次回到我的体内的时候,我知道了。我真的变了。
“出来了。”大海捅了捅我。
“恩。”我用点着了烟。透过薄薄的青烟,我看到她了。
小凡显然没有意识到12月末的新西兰竟是这般的炎热,穿了一件白色的长款风衣,显得身材格外突出,气色很好,完全不象是个经历过10几个小时飞行的人。拎着一只精巧的皮箱,出了门就开始左顾右盼。
人到了新的地方,总会是新鲜的。
然而……
她走过来了。
我低下头,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烟进去。
“阮大海?”小凡最先认出了大海,“你怎么变这么胖啦?哈哈,个子高啦。怎么样啊?在这里养的真够舒服的呢。”
小凡有着足够多开心的理由,现在又加上了一条异国相遇老同桌。简直是开心的不得了。
“老公,看到我怎么不高兴啊?”他低下头来,“又抽烟……”她用手拂了下我吐出的烟,“就知道你改不了。”
“路上累不累啊?”我机械的问了句很机械的话。
“累的时候就想想你咯。”小凡很亲热的挽起了我的胳膊,“想不想我啊你?”
“恩。大海,走吧。”我抽出手去拿行李。
“他怎么啦?他吃错什么药啦?”小凡转头问大海。
“他一直这德行。”大海敷衍了一句,抢过我手中的行李,走在了前面。
小凡接过了我失去了行李的左臂,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还是那么舒服。”她笑的很甜,可我不敢去看。
“哇!老公你真了不起。”看到我和大海的车,小凡就差跳了起来,“好厉害啊。”
我想我当初是不是也是这个傻样呢?原来时间真的可以让很多东西变的平淡,我在心里突然开始讨厌起刚到奥克兰的那个我了。
可我还没想完,脸上突然一热。
小凡搂住我的脖子,还在撒娇,“你是怎么混的啊,这么厉害。”
“没……什么。”我看到fanny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游戏,正在盯着吻我的小凡。
“你怎么不吻我啊?”小凡撅起了嘴巴。
“先上车吧。”我推辞了。
小凡三步并两步的跳到了大海的车前,“老公,过来啊,我们上车吧。”
大海盯着我,我盯着车里的fanny,fanny看着我。
小凡看着我和大海。
尴尬的气氛,让我们之间的关系瞬间冷凝了起来,小凡看到了fanny,而她自作主张的把她当成了大海的女朋友。
我看着小凡越来越紧的眉头,我的心揪的也越来越紧。几乎要被眼前的气氛冻得碎掉。
大海悄悄的把车钥匙递给了我。
我推开了他的手。
我径直走到自己的车前,打开门,坐在了正驾驶的位置上。
“你好,我叫孟小凡。是他的女朋友。”小凡也拉开了门,坐在了后面,我从后视镜看到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怒气,但是表情还是那么紧紧的绷着,冲着fanny伸出一只手。“hello,my name is fanny,michael’s girlfriend。”fanny回过头和那只握了一下。
女人之间的对视,产生的威力和原子弹也有得比了。
她们就那样的握着手,四只眼睛里却都没有怨恨,但是,我却看到了一种比怨恨更可怕的东西。
她们在盯着对方,一边是小凡晶莹的大眼睛,一边是fanny冷静的小眼睛。谁也没有眨动一下,没有退缩的意思。
fanny把手缩了回来。我不知道在女人世界里这算是认输还是不屑。
“michael。”小凡的口气里带着嘲讽,“你还有个洋名?”
“恩。”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句恩是什么意思。
一脚踩下油门。
车子从还在抽烟看热闹的大海身边划过。
“喂,你等等我啊,你他妈知道路吗你?”后视镜里,大海匆忙的扔掉烟头,赶了上来。
skycity的门厅饭店里,waiter已经等了几分钟了。
小凡无视眼前的menu,眼睛还在盯着fanny看着。
fanny也无视眼前的小凡穷追猛打的眼睛,只是低头玩着自己的游戏。
“姐姐,找两个菜好不好?这顿饭可是我请客啊。难不成要我还陪你在这里喝西北风?
”大海尽力的缓和着气氛。
“我觉得应该是这位叫michael的先生请客吧。”小凡突然把话头转向了我,“有两个女朋友,congratulations啊。”
“我请。”我把菜单扔给大海,“快他妈点菜吧。饿了。”
菜上的很快。
桌子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吃,好象几十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吃着。
一盘虾仁鸡蛋吃光了,我抹了抹嘴巴。
“你们也吃点啊。”大海坐在中间显然有些左右为难。
小凡用叉子扒拉着盘子里的牛排,然后用刀一片片的切成小片,但是一口也不吃。
fanny还是专注的打着游戏。连刀叉都没碰一下。
“我们玩点什么吧。”大海真是开始没话找话了,“waiter。”大海叫来waiter,要来了周末的比赛日程表。
“小凡在国内看不看球?”大海笑呵呵的翻着表格,“在新西兰,很多人玩赌球的,挺有意思的。玩玩啊?”
“liverpoor赢。”沉默了好长时间的fanny扔到桌子上20钮币。眼睛却依然没离开电话上的游戏。
“那我也压那个什么poor赢。”小凡打开钱包。扔在桌子上500块钱。
“哇。”两位女士还真有眼光啊。”大海一边翻着钱包,一边笑着,“就这场有看头,你们就挑这个,liverpoor这轮对everton。同城德比大战啊。哈哈。无论从实力还是状态上看liverpoor都强太多了,还是主场。不过赔率太低了,也赢不了多少,我买个3:0
的比分吧。陪你们一起玩。”
“liverpoor is my favourate(liverpoor是我的最爱)。”fanny总算退出了游戏,抬起头来很认真的对大海说了一句。
“那个什么poor也是我的最爱。”小凡明显开始蛮不讲理了。
“哼。”fanny撇了一下嘴。
“你以为什么都会是你的吗?”小凡终于忍不住了,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看着fanny。
fanny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是的,起码我了解他,所以我选择他。”
我想这场对峙小凡输了,从她最先失去了控制。
“你了解他?你凭什么了解他?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你才和他一起多长时间。你有什么权利说你了解他?你的他最喜欢喝的饮料是什么吗?你知道他最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小凡的声音很大,旁边的人都在看着我们。
“我说的是liverpoor,你以为成了什么?”fanny不紧不慢的喝了口饮料。
“你知道我们的感情有多深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事情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费这么大劲过来吗?”
小凡竟然哭了起来。她的防线被冷静的fanny彻底击破了。
“好了好了。”大海也没想到会这样,他把桌子上的钱划拉起来,“我们不玩了,回去吧。”
“我压。”fanny把钱又推回桌上,“liverpoor一定能赢,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能赢的一定能赢,赔率再低也能赚到钱。”
“我也压。”小凡的腔调已经完全走了样,“我要让她知道,只有投入多的人,赢得才能更多。”
500块钱被扔回桌子上,散成一片。小凡从兜里又拿出了一沓钱,还要压上。
大海制止着他。餐厅里的人似乎都对这里的闹剧很感兴趣,甚至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是该收场的时候了。
“你们不带我玩吗?”我咳嗽了一声。
大海和小凡停了下来。fanny也抬起了头。半天没说话的我突然说了一句,很有效果。
他们都盯着我,也许想知道我下的是什么注。
我用了最大的努力,努力使自己掏钱的动作变成最慢的慢镜头。
10000美金。我放在了桌子上。
“我压liverpoor输,压比分0:3。”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我能看到大家的反映,连waiter都吓了一跳。
绿幽幽的美金在桌子上铺着,所有看到的人都在咽着口水。
“你他妈疯啦你!”大海忙收拾着钱,“一赔18。不可能的。这是你的全部家当啊。你他妈送进去,以后我养活你啊。”
“我想好了。”我按住了大海收拾钱的手,“这笔钱本来就不该属于我,你还记得没有它的时候吗?我们的日子过的有多开心,现在meeko被你们毁了,亮子也离开我们了,生活需要自己来创造不是吗?”
“那些事情和这个没关系。你现在一定是疯了。”大海一边收拾着钱,一边和fanny说着,“你快劝劝他啊。”
小凡一直在楞楞着盯着我突然拿出来的这10000美金,可是听到了大海的话,她扭头就走了。
fanny也木然的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
“小凡,你一个人跑哪里去。”大海撒腿去追,“fanny,你快点劝住他,告诉他别做傻事。”
“大海。”我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来。
“记得吗?你说过的。在新西兰,没人在乎你做过什么的。”
fanny收拾起了桌子上的20钮币和那500块的人民币,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waiter,”我示意他帮我下注。
看着钱刷刷刷的被点钞机刷过。我笑了。
这从头到尾就不是一场赌注,这是一个游戏的结尾,我想追回从前的生活,在那个时刻,我甚至格外的想念成亮,想念那个差点把我累死的苹果园。
钱,只不过是钱。
接过一张薄薄的单子,我把它插进了屁股兜。
“fanny,你那里还有钱吗?”
“有的。”
“我们不回去住了。”
“ok。”
“大海。”我把大海叫了过来,“让小凡住我的房间吧。别让她在fanny那里。我这几天,先不回去住了。”
“你压了?”大海看着我。
“恩。”
“你他妈的……”大海咬牙切齿的盯着我。“找死。”
“不。”我摇了摇头,“那10000块钱是meeko的。”
大海没再说话。
小凡就这样来到了新西兰,来到了奥克兰。
她眼看着她的梦想在一下飞机就变成了泡影……尽管她做出了努力,可我的冷漠让她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的电话一直没响过,我不知道我的做法是不是太伤人了,但我知道我们都做出了选择,大海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小凡也是。但我已经不去关心了,几天来,我和fanny几乎足不出户,在hotel里疯狂的做爱,然后就是抽烟,喝酒,睡觉。
“我们该去上课了,”fanny在我怀里,似乎已经熟悉了烟的味道,一边玩弄着我的胡子,一边说,“如果拿不到奖学金,我们就彻底的没钱了。”
“我才懒得去想那个呢。”我有些得意的摸着长出了很长的胡茬,“你好美。”
我把头埋进fanny的乳间,嗅着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哦……啊。”fanny被我又撩起了欲火,发出了快活的呻吟。
我躺在床上,把她抱在我的身上。
“哇,它怎么又硬了。”fanny用手套弄着。
“别这么敷衍我么。你认真点。”
“哼。”
电话突然响了。
“妈的。坏我好事。”我怒气冲冲的拿起电话。
“是大海吗?”fanny问我。
“不是。陌生号码。”我在她白嫩的屁股上拧了一下,“小坏蛋,等我一会回来的。”
奥克兰的屋子都有阳台,或许是这里有太多的海和太多的喜欢看海的人吧。连hotel也不例外。
“hello?”我接起电话,顺势点上一只烟。
“hello,is that mr an?”
我皱起眉头,对方是个纯粹的外国鸟,这么晚了给我打来电话干什么?
“have you seen the game between liverpoor and everton,the result is…。”
窗下哗哗的海浪声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一直盯着海水拍打着沙滩留下的雪白的浪花,在黑夜里是那么明显。
“so,congratulations。”
又他妈祝贺什么?最后一句话听的到是很清楚,我不耐烦的对着电话说了一遍,“repeat,ok,i didn’t hear it。”
“the final result is 0:3,liverpoor lost his home game。congratulations.you
have been got one hundred and eighty throusand dollars。”
“你说什么?”我的烟头顺着嘴角滑落了下去。瞬间被海浪吞没了。
“what?”对方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中国话搞蒙了。
“one hundred?and eighty,throusand?”我的声音变的有些颤抖。
“no doult,sir,congratulations。”
我的眼睛茫然的看着黑夜,它还是那样的黑,它还是那么的平静,似乎在嘲笑着我的小题大做。
真的是0:3?真的是18万美金?
我扶着栏杆的手渐渐的失去了力气,身体往下滑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成了百万富翁?
眼前一片模糊,周围只有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衬着我的心跳。
我坐在晴朗的奥克兰的夜空下。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
“我是赢得了赌注呢?还是被你们给耍了。”
我问星星……
 
第九章

“回来了?”
大海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坐在阳台上,吸着烟,看着从我从国内带来的小说,他背对着我,没有回头。我想他一定是听到了我刚刚停车的声音。
“恩。”我简单的回应了他一句,也点起一只烟,走到阳台的栏杆前,把我的后背甩给了大海。
“fanny呢?”大海扔下了书,走了过来,和我并肩站在了一起。
风挺大的,我的头发被刮的纷乱起来,大海象个呆呆的泥塑一样站在那,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远方。
“小凡呢?”我没有回答大海的问题,直接问到了我的问题。
“睡觉呢。”大海冲房间的方向努了努嘴,“哭了两天,又睡了两天啦。人瘦了不少……”
“我对不起她……”我看着紧锁着房门的屋子,想象着小凡可怜的样子。
大海摆了摆手。
“大海,帮我把这个给小凡。”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
“里面是50000美金,帮我给小凡吧。既然已经到了新西兰,我希望她能坚强点的活下去。”
“你觉得她会要吗?”大海冷笑了一下,“真的是有钱啦,出手都这么大方!”
“你不要讽刺我,”我把语气说的很重,“大海,我们是兄弟!”
“呵呵。”大海突然干笑了几声,“对,我们是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要穿了我的衣服,我他妈剁了你的手足。”
“哈哈。”我也笑了起来,“你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还真鸡巴搞笑。”
“钱你拿回去吧。”大海把钱扔给我,“在这里。成功和失败都是一夜之间的事。快得很。别太得意了。”
“可……”我刚要把信封推回去。
“你记住。”大海用手拦住,“你觉得对不起小凡,那你就去忏悔你所做出的事情,但你他妈的要记住,你永远不要可怜她。”
“我……”电话响了。
“安哥,你在哪里呢?”
一副公鸭嗓子,我听得出来,是成亮的声音。
“你?”我很奇怪,他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我在外面,找我什么事情。”
“好极了,安哥,一会有时间来趟语言学校吗?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1个小时后你等我吧。”我挂上了电话。
“成亮?”手机的声音很大,大海听的很清楚。
“是,我也不知道他找我能有什么事情。”
“借钱吧。”大海鬼魅的笑了,“他那个破厂早就入不敷出了,估计连他妈工资都发不出来,他以为奥克兰是什么地方?满地是黄金?随便都能拣出来钱?”
“好歹也是兄弟一场……”
“别鸡巴说这个。”大海听了我的话好象很厌恶,“我说的话都是在放屁吗?你有时间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事情好了。别他妈的一天到晚闲得没事似的同情这个,可怜可怜那个的。”
“吱。”
我和大海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争吵。
小凡推开门走了出来。
长长的头发无力的垂着,没有一根带着一丝精神,脸色苍白,一个典型的病魔缠身的样子。
我看着小凡憔悴的样子,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悔意,我想起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得的那场肺炎,是小凡在医院里陪了我整整5个星期,没有去上过一堂课,我青霉素过敏,点滴红霉素每次都要吐得到处都是,是小凡不厌其烦的帮我把全身擦干净,还替我洗了所有的衣服。我那时候每天在病床上趟的恶心,吃不下饭。是小凡每天换着样做我爱吃的东西,然后一口口的喂到我吃饱为止。
而现在,又是小凡,因为我,她瘦削的让人揪心,因为我,她疲惫的,一个人来到了新西兰,却在第一个星期就哭成了大病一场。
我想我必须赶快离开,否则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我突然开始怀疑起我和fanny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三个月的经历让我轻易的抛弃了三年的感情。
也许这样的事情只有在奥克兰才会发生吧。
小凡盯着我,我看不清她的眼睛要告诉我什么。她略显单薄的身体在宽大的睡衣里显得那么枯槁,不由的让我想起了fanny性感丰厚的唇,滚圆的乳房和结实饱满的大腿。
和fanny在一起的时候让感慨性的美妙,我从来没有真正的看到过小凡的身体,即使我们在大学校园里是那么让人羡慕的一对儿。三年的恋爱,让我似乎熟悉了她的每一个头发,每一颗牙齿,甚至手上的每一道纹路,可在我进如fanny身体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忘了。我在她的呻吟声中找到了幸福的快感,我在每一次冲刺似的抽动后都体会到了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而什么是爱情。
爱情就他妈的是性爱加上感情。
我不得不承认我和小凡的感情是空洞的,是幼稚的,甚至是虚伪和畸形着的。所以我才会在和fanny赤裸地相拥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真正的感觉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和我爱的人守护在一个世界的道理。
我放弃了小凡。
我把目光从小凡身上移开。
“大海,我先走了。”我指了指电话,“亮子那边还得去看看。”
他挥了下手,同时指了一下桌子上的信封。
我把钱放在了口袋了。
和小凡是擦身而过的,我突然奇怪为什么我会那么坦然的面对她,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甚至冲她笑了笑,好象互相说着morning的路人。
“安。”
小凡在后面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头,“什么?”
“再见。”她把头又低下了,很小声的说了句再见。
我看到她的眼角有止不住的泪水在流着。
走出大海的家。
我把头抬了起来。
户外温暖的阳光扑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不知道它能不能烘干我的泪水。
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孟小凡流下眼泪……
我的眼睛里。那片灰蒙蒙的东西又飘了过来。
我习惯的用力擦着自己的眼睛,
“李国庆,男性,22岁,中国籍……死因不明……”
我看着告示板上歪斜的汉字。
“安哥,来了?”
成亮在我旁边站定,看着告示板上的消息。
“又挂了一个?”我问他。
“切。家常便饭了。”他吐掉嘴里的口香糖,“成天这样。”
我厌恶的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洁净的地上,那快口香糖似乎还沾着他嘴里浓重的烟臭味儿。让我作呕。
“说吧。要多少钱?”
“我操。兄弟见面就谈钱。多不舒服。”他拉着我,“走走,我知道家不错的中餐馆,安哥赏光一起去吧。”
凤凰楼就在语言学校旁边,装潢的还算考究,地方不大,算是个中档次的中餐馆,在奥克兰的中餐我吃过几次。难以下咽。特别是我最青睐的西红柿炒鸡蛋,做出来简直是惨不忍睹。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有钱了?”茶叶的味道永远是那么中国,我品了口花茶,很香。

“安哥看这还不错吧,老板也姓成,我一哥们,四川来的。人没的说,够意思。绝对够意思。这小店,你别看它不大,味道绝对正。你一会尝尝它那水煮肉片,我第一次差点没他妈吃两碗……”
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亮子,你找我来不是说这些的吧。”
“呵呵。”成亮把声音放低了下来,“安哥,实不相瞒,我那个厂子现在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啊?”
“没客源呗,妈的现在的二手车买主,一个个大爷似的。你他妈买二手的你还这么狂,我是真他妈纳闷了。又要求这个又要求那个。我进的那些破烂玩意。这帮家伙把价压的死低,我不出手就没饭吃。出手一辆赔他妈半辆,你说兄弟咋办。这不听说安哥您前阵子买球买赢了。借兄弟点行不。”
菜上来了。我默不作声。
这里的菜味道果然正宗,值得欣赏。
成亮见我低着头只顾得夹菜,自然有些急了。开始的时候还帮我夹着菜,后来干脆抓耳挠腮的站了起来。
“先吃点东西。”我示意他做下来,“挺不错的。好吃。”
“安哥,不象你啊。给我个痛快点的呗。你说都在奥克兰混这么长时间了。我成亮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我这是真有难了。您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从谁那知道我赌赢了?”我擦了擦嘴巴,直起了身子。
“听大海说的。”
“哦。”我抿了口茶,“你俩不是断绝关系了么?”
“呵呵。断绝就那么说说。你说我在奥克兰这么长时间了。海哥不罩着点我,我他妈哪能混成这样啊,关键时刻还得找你们这样有能耐的帮忙不是。可他妈那天我到海哥那,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出来的……”
“亮子。”我拿出信封,“这里有50000美金。我可以借你。但你答应我件事情。”

“什么事情?”成亮也许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从我这里拿到了钱,脸上的青春痘都激动的跳起舞来,“我先打上借条。”
“你别怪大海。大家该做兄弟还是兄弟。”我把钱扔给他,“不过你最好别蛮干,二手车的说道多了。你最好搞明白点再往这条道上混。”
“我明白。我明白。”成亮点头哈腰的鞠着躬,“安哥,你人真没的说。那天晚上我瞧见你和fanny赌球的时候说的那些东西。赔率啊,历史记录啊什么的,我就知道你对这玩意是真有一手啊。牛逼,不象我就会瞎猜。”
“我也有自己事情要做了。”我对成亮俗套的喋喋不休的废话感到厌倦了,“我先走了。”
“安哥,慢走。我送您下楼。”
我摇摇手示意他不用了。
“亮子,冲那50000美金,我希望你能记着点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哪怕一点也行。”走到楼下的时候我又说了几句。
“你放心吧。安哥。”
我看着他,我知道。我刚刚说的话,已经是一句废话了。
奥克兰的12月是学生们的假日。
奥大的暑假很长,长的让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fanny,大海在一家很小的pub里道别。
“真的决定回去住了?”大海闷着头喝着杰克可乐。
“恩。”我搂了搂fanny,“我和她商量了。这里实在不适合我们,我们还应该回manukau去住。”
“操。”大海低声的骂了一句,“有劲吗?”
“不管怎么样。那里才是我认识的真正的奥克兰,没那么多烦恼,没那么多纠缠,可以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我出国来也算没白出。”
“你他妈就会做梦。”大海每次喝酒都会喝高,“我们来打赌吧。用不了两个月,你还会回到auckland city的。”
“我逢赌必赢,你输定的。”
“好,那我就和你赌这个。”大海和我碰杯的手都晃的不自然了。
“我们假期去南岛玩!”我和fanny一直商量着这个假期该如何去放松一下。本来想去澳大利亚的,但是签证有些麻烦。于是只好去南岛转转了。好在我们班级有个关系很好的同学的父亲在那里是当地有名的狩猎手,我也很想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真他妈羡慕你们啊。”大海又大喝一口,“我这个假期有笔大买卖,得他妈的忙整个假期了。”
“dvaid。”fanny突然插了句,“别接生意了。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个假期,不如和我们一起去玩玩吧。这次的生意就别做了。”
“切。”大海拉长着舌头撇了fanny一下,“你老公他妈的命好,到了奥克兰,也拣着你这么漂亮的小妞,然后又是一大驮钱咣裆一下掉了下来。你跟着他你是不用卖力气啦。我不行啊。我他妈不这个时候挣点钱,我吃啥喝啥去啊。”
“可是假期很不容易的啊。稍微拖拖也行啊。”fanny固执的很,“生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为什么要在假期的时候勉强自己啊。”
“你放……心。”大海努力的把打卷的舌头抻直,“我打算念一辈子奥大的人,我有的是假期可过,我旅游这破鸡巴专业也毕不了业,我着什么急,我是缺假期的人么我。”

“安,你劝劝他。”fanny看着我。
“喝酒好啦。喝酒好啦。”我很奇怪今天fanny怎么啦,“他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fanny没再说什么。
凌晨的时候,已经吐了两次的大海,清醒了过来。
“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回manukau那边吗?”
“恩,是的。”
“路上开车小心点。”大海拍了拍我的肩膀,“有空电话联系。过市里来的时候就来看看我。”
“我知道。”
“dvaid。”fanny走了过来,“真的不和我们去玩了吗?一定很有意思的,比做什么生意要有意思的多。”
“哈哈。”大海指着fanny笑了起来,“老安,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比挣钱更重要么?
“我向你保证,fanny同志。”大海搞笑的行了个大陆式的的军礼,“如果我,阮大海,能提前把那笔生意搞定。我一定去南岛找你们。到时候你们请客。”
“没问题。”我推了一个这个爱出洋相的家伙,“你他妈也别忘了我们,有空去manukau看我们。”
“那当然了。”大海信誓旦旦的,“你忘了吗?我对那的感情可不比你们少啊。我刚来在那住了一年多呢。”
“对了。”大海突然拍了拍脑门,“回去的时候帮我问候一下kate,很长时间没去那边看她了。不知道身体怎么样了。”
我和fanny对视了一下。
夜色在这一刻变的凝重起来。
“怎么啦?你们怎么不说话啦?”大海奇怪的看着我和fanny。
“kate……”我小声的说,“我们上次回到manukau去定房子的时候,才知道的。”

“你不会说……”大海抓住了我的胳膊。
“她死了……心脏病……”
我的手臂忽然抖了一下,是大海抓着它的那只手在颤抖。
死一般的夜里,我突然看到了闪动的东西。
是大海脸上反射过来的。
我的眼睛虽然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可我这个时候,看得很清楚。
虽然是个没有月光的浊夜。
但我仍然看清楚了:
大海,
竟然哭了。

第十章

绿色的草原一望无际的平展着,舒缓的和天地融为一体,海拔1200米的山上,空气清新的几乎可以感觉到游离着的氧原子。
十几只塔尔羊漫步在这里,这是它们的世界,没有人烟,没有汽车马达的轰鸣,它们走起路来的脚步似乎都那么悠然自得。
然而,可惜的是它们不知道,200米外,正有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它们。
“砰。”
羊群受到了袭击,象四处逃窜开,然后为首的一只已经跑不了了。轰然的倒在地上,颈部汩汩的流着血。
“wonderful shot,good boy(打的准,好孩子)。”
老jason象个孩子一样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他的儿子跟在后面。
我站起身,fanny跑了过来帮我拂去身上的尘土。
“你杀它的时候紧张吗?”fanny蹲在羊旁边,看着染红了的青草。
“不。”我耸了耸肩膀,“我倒怕打不到它呢。”
jason兴奋的表情让我很是高兴,我们已经在山上晃悠了两天了,终于在今天下午才有了斩获。
在新西兰,塔尔羊是一群很贪吃的动物,为了保护自然的植被,所以新西兰每年都会鼓励猎人们站出来消灭一些羊,然后给予他们补贴。jason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狩猎的人。老jason没有正式的工作,20年来一直过的是一样的生活,坐着他那破旧的吉普车,带着他心爱的猎枪,在山里转来转去,寻找着每一个塔尔羊出没的地方。
我想他一定已经熟悉了这山的每个角落,所以他才毫不犹豫的带我来到这里。他告诉我中午有羊群在下面的水洼喝水,喝完了一定会上来路过这里,我做的只是等待。结果第一天我紧张得打歪了。今天才真正的体会到了杀手的乐趣。
“照张相片吧。你穿这身好帅。”fanny拿起了相机。我和jason互相搂着肩膀,踩着我们的猎物。
我想我一定很神气。一身牛仔装,歪戴着遮阳帽,宽边的墨镜和微微咧开的嘴角,一杆猎枪背在背上――典型的新西兰狩猎一族。
回家的路上是我开的车,jason一直在后座上抚摩着那只羊,他告诉我这是他今年打到的最大的一只羊,而且羊毛的颜色非常好,回去可以做一个很好的装饰品。
灰黄色的吉普车里,四个满载着喜悦的人带着胜利品,走在回家的路上。
jsaon的家就在山林的脚下,自家搭的木屋,很结实,而且防雨。虽然外面看上去很简陋,可里面却现代的很。特别让我着迷的是他家屋子后面还有个小的飞机库,里面停着一架直升飞机,我听小jason说,这是他爸爸10年前买的,平时常常用来打猎。因为有的时候在路上等不到羊群,就要用直升飞机飞到它们的头上,把它们吓到猎手埋没的地方去。
我看到飞机库的墙上挂着两只朔大的羊头,已经制作成了标本,似乎在象我书写着jason20年狩猎生涯的传奇。
我坐在飞机的机舱里,想象着jason年轻时驾驭着着它的样子,一定帅气的很。
在南岛已经玩了10几天了。只有这两天的狩猎生活才让我真正的体会到了乐趣,逃离了奥克兰那种让人窒息的空气,我突然发现了自然的可贵。
没有纷争的世界是难得的。然而在这里我找到了。
我想fanny是对的。大海真的该来这里玩几天。
“吃饭了。”fanny过来叫我,“你在这里想什么呢?”
“我真想一辈子生活在这里。”我跳下飞机,看着原处连绵的山脊,自然的美让我突然感觉到了词汇的贫乏。我形容不出来。
“呵呵。”fanny笑了,“人都是不满足的。要不然jason怎么会把他的儿子送到奥大去读书。”
“还是钱钟书的话经典啊,站在围城里的人想出去。站在外面的却还想冲进来。”
“什么?”fanny一脸的困惑。
“没什么。”fanny这样的香港孩子,是不会读到这样的东西的,我把她搂了过来,“你信不信,在这里生活,一定会很长寿的。”
“呵呵,”她笑着在我脸上吻过,“长寿有什么用。象jason一样,无非就是再多打上几年羊,过的还是一样的生活,你不过是刚来,有种新鲜感罢了。”
“还是不一样……在奥克兰,太累了。
“那你去做只塔尔羊好了。”
“哈哈。那多危险,每天都有枪口对着我。”
我们俩开心的笑了。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我已经很长时间感受不到了。
晚饭是具有浓厚新西兰特色的烤肉,jason熟练的叉着肉,在火上翻动着,嘴巴也没闲着,大声的唱着歌,歌词我听不懂,但那豪放的气概却能感受得到。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what’s that song(那是什么歌?)”jason正唱的起劲,被我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
“chinese nation song(中国国歌)”,我继续着喊着,“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haha.good song。(哈哈。不错)”jason也随着调和我一起吼了起来,“前进前进,前进进。”
“你们再这样喊下去,明天整个山里的塔尔羊都会被你们吓跑的。”fanny端着啤酒走了出来。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真爽。”我举起酒瓶。
“what are you saying。”jason切下一片肉递到我的盘子里。冒着香气的肉,上面的油还在滋滋的响着,里面泛红的血丝勾发起了我潜在的欲望。
“cheer。”我冲jason端起瓶子。
“cheer。”
山里的夜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安静。月亮爬上头顶的时候,耳朵里被四处传来的鸟啼虫鸣塞满了。我和fanny脱了鞋,把脚丫放进凉凉的溪水里,躺在岸边说着悄悄话。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和大海在piha的样子。
我现在有足够多的理由来体验大海当时的心情了,夜里的piha才是piha,我和fanny曾经
不止一次的在白天去那里玩,然而我们得到了什么呢?沙滩上堆砌着各种肤色的人,吵闹的凌乱盖住了黑海滩的美丽,我们光着脚丫踩出的痕迹,还有那个fanny精心用沙砌起来的小城堡,也在第二天荡然无存,摩托艇冲刺时的快感,海浪拍打在身上的刺激,只是用100钮币买来的无聊。
这个夜晚才是最浪漫的,用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浪漫的夜。
可惜这个夜晚不属于奥克兰。
“fanny!”我轻轻的叫着怀里的fanny,她一点动静也没有,想只听话的小猫睡在我的怀里。
“恩?”她抬起头,盯着我。
“让我抱抱。”
我躺在了草地上,那么柔软,象床一样的舒适,fanny柔软的身体顺着我的胸部爬了上来,划过的地方给我带来一丝快感。
我们吻着,开始除去对方的衣服。
做爱在我们的生活中,就象吃饭一样的平常,然而今天我却感受到了一种平时不曾有过的异样。
fanny的眼睛里,我看到我的眼神。很专注的那种,完全不象是一个已经完全勃起的男人应该有的那种迷离。
在这样的夜里,我们突然好象都变成了不喑世事的孩子。
fanny低下头,从我的额头,脸颊,嘴唇,下巴,一直吻了下去。很慢的很轻的吻,让我浑身瘫软。
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安静的做爱,我们静静的抚摩着对方,亲吻着对方敏感的地带,我慢慢的进入,慢慢的扭动着我的身体,我看到fanny皱着眉头,呼吸急促的她今天没有一丝的呻吟,甚至在高潮的时候fanny都没有叫出来一声。
我想我们都迷恋上了这曼妙的夜晚,谁也不愿意破坏它的宁静。
当我射尽了最后一滴精液,fanny的身体倒了下来。
长长的头发贴在我的脸上,我的怀里,一个汗津津的身体,温度正在慢慢的消散。
我终于明白了,其实我和fanny在一起要的就是这样的依靠。
也许小凡会不嗤我们的感情,也许这根本算不上是一段真正的感情,但我突然发现,只有fanny的身体切实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找到自己。找到自己的灵魂。
“fanny?”我拍了拍她的脑袋,“把衣服穿上,会着凉的。”
“不。”她任性的把头埋进我的怀里,“你抱着我,我就不会冷了。”
“你为什么会来新西兰?”她贴着我的耳朵,问我。
是啊?我为什么会来新西兰。如果现在让我回答,已经不在懵懂的我,答案还会是那样吗?
“fanny,你知道吗?当初如果只给我一个机会,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奥克兰,但是……现在……哪怕给我1000个机会,我也不会再来这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摇了摇头,在无数个夜里,我想家,我想念爸爸妈妈,我想念着每一个在国内的朋友。然而透过奥克兰美丽的紫色的夜空,我一次次的失落。我曾经象疯了一样的想改变着我身边的环境。但我做不到。我要走,离开那个环境,我努力,我为自己年轻的梦拼搏过,然后最后我还失败了。就象大海说的那样,美丽的夜,美丽的piha,让人目眩的skycity,让人的生活变的疯狂的奥克兰不是我的,我的身边还是黄皮肤的人在走来走去,我的耳朵里还是熟悉的你妈的。我看到的还是一个魑魅魍魉的现实世
界。我非但没能走近我心中的那片净土,反而踏上了一个让自己心碎的地方。
我的梦止步在奥克兰,我的处男生涯也在这里画上了句号。我无法再象一个小孩子一样找父母撒娇,我无法再找到高中和大学那些狐朋狗友搅在一起快乐的聊天,尽管我能看到南半球的月亮,可它却和北半球的那个没有一点分别。从前,我会为liverpoor的每一场胜利激动的晚上睡不着觉。然而现在,却用着自己最心爱的球队输球赚来的大把美金做着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知道为什么我时常留恋于奥克兰的夜了。因为我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一层灰色……只有在这漆黑的夜晚,看到的东西才不会变色。
“你为什么会来新西兰?”我看着fanny。
她吃惊的看着我。
我知道她惊讶于我的呓语般的沉思。
“michael,我骗了你……”fanny离开了我的身体,静静的坐在水边,光滑的肌肤在月色下,洁白如雪。
我和fanny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很认真的听过对方的倾诉。我不知道她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一直没有过一点想知道的意思。
所以现在她说骗了我。我竟丝毫不觉得诧异。
“和我说说吧。”我取过她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其实我来奥克兰,已经一年多了。”fanny扭过头,幽幽的眼神里,让我看到了一层熟悉的灰色。
“我在中文大学修的是政治专业,毕业的时候正好是香港经济最萧条的时期,换了三家公司都没有合适的工作。我心灰意冷,才来到了奥克兰。”
“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里比较便宜。我本来想去英国,但是太贵了。”
“你家里人支持吗?”
fanny把头扭了回去,我看到她的肩膀在轻轻的抖动,我把她柔弱的肩挽了过来,才发现,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原来fanny父母早在她还未懂事的时候便已经离婚,她和一个哥哥,父亲,爷爷奶奶住在一起,5个人生活在九龙何文田的一个不到60平米的陋室里。fanny的父亲是建筑公司的卡车司机,微薄的工资仅仅够付房租的。而且一个整日消磨于劳累的工作和酒精中的男人,那种粗暴对于一个弱小的女孩来说,是足够恐怖的。
“我从上学的第一天起就再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家去,”fanny在我怀里,抽泣着,“我讨厌那个家里的一切,我讨厌九龙上空每天污浊的空气,拥挤的地铁,讨厌那里乏味的生活,香港太小了,小得让我熟悉到觉得恶心。”
“我从踏上奥克兰的第一天起,就没再想到要回香港去。”fanny看着我,坚定的说。
“其实这里也一样,虽然这里有更蓝的天,更绿的原野,更广阔的天地,”我叹了口气,“可这里的肮脏,黑暗,阴险,狡诈只不过是被表面的洁净掩盖起来而已。”
“michael?”
“恩?”
“你会不会也觉得我也是被表面的洁净掩盖起来的人……”fanny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我很坚定的摇了摇头,“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fanny。哪怕你骗我。只要
你不是想害我。我都不会怪你的。”
“那……”fanny咬了咬嘴唇,“如果我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呢?”
“除非你爱上别别的男人,爬到了他的床上去。”
fanny捂住了我的嘴,“我不会的。我不会那样。我真的喜欢你。真的。”
我苦笑着拿开她的手。fanny的样子让我又想起了小凡。一样的天真,一样的用真切的眼神看着我,一样说着我会爱你之类的话。
我想起来我曾经问过成亮大海的事情。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大海在新西兰这三年多,为什么没找个女朋友。
“海哥是很现实的人。”
当时我还很傻的问现实是什么意思,我想也许我还象一个传统的中国农民那样,把现实当做是一亩地,三分田,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世界还有什么比挣钱更重要的事情啊。”我想起我和fanny走前,大海笑呵呵的说的这句话。
从成亮那里我知道,现实就是占有自己需要占有的东西。
钱是第一位的,因为你永远无法占有能让自己满足的金钱。
“那么爱情排在第几?”我问成亮。
“爱情?”他不屑一顾,“爱情是最他妈没用的东西。什么是爱情?还是海哥说的好,男人占有女人和女人占有男人都叫爱情。在奥克兰,第一不能相信的人是律师,第二就是女人。”
成亮和大海都是一种人,他们为了自己的需要可以放弃任何东西。成亮曾经告诉我大海跟各种肤色各种国家的女人上过床,黄色的,白色的,黑色的。日本的,印度的,新西兰的……
“他连毛利都不放过?”
“毛利瘦的也挺好看。”成亮当时的笑让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大海曾经和我说过,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固守了一个孟小凡3年,他说只要有了钱,什么样的所谓的爱情都有了。区别只是时间。
“你认为我和孟小凡这三年时间值多少钱?”
“你觉得值多少钱呢?”大海揶揄着问我,“不是时间越长越值钱,我操个日本妞能挺上半小时,白人就只有5分钟,你说哪个值钱?”
我不知道究竟我和大海谁说的对。虽然他的话听起来那么脏,可却不是没有道理。
我现在只知道我没有爱情可谈了,但我已经失去了小凡,我不能再失去fanny。
“我爱你。”
我把fanny紧紧的抱在怀里,好象生怕她忽然消失在这噬人的黑夜里。
“micahel……”她的眼泪滴在我的手上,竟有一丝灼热。
“fanny,别哭了。”我替她抹去泪水。
然而泪水冲开了我的手。
“michael,答应我好么,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千万不要甩下我……”
我愕然的看着fanny。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
“答应我好吗?”
“我……答应你。”
fanny的最后一滴泪滴在了我的心头……
因为她扑进我怀里的时候。我听到她喘息的告诉我。
“michael……我怀孕了……”

第十一章

“你说什么?”大海的两只眼睛充血了似的鼓了出来,“fanny怀孕了?”
“是啊?”我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我也没想到。”
“你……你……你真他妈的……”大海似乎生气的很,用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我端着水,诧异的看着气的直哆嗦的大海,从南岛回来因为忙着准备新一个学期的课程,我好不容易才抽出一个周末来市里看看大海,没想到他竟然这样。
“你他妈的连套子都买不起啊?”大海怒气冲冲,“你总不能就图自己快活吧,现在怎么办,****了吧。”
“我……”我一下被大海骂的摸不着头脑了。
“你别告诉我你打算让她把孩子生出来。”大海死死的盯着我。
“不会……打……打了吧。”
“打了。”大海跳了过来,一字一句的对我说,“你 他 妈 知 道 不 知 道 在 新 西 兰 堕 胎 是 违 法 的。”
大海的话象针一样一下下的扎在了我的喉咙里。疼的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违法……?”
“英联邦国家都这样。你一点都不知道?”
“不……不知道。”
“我操。”大海很绝望的走到窗户边,大声的喊了句,“我操。”
眼前发生的一切就象做梦一样,我看着焦躁的大海,心里也是慌如乱麻,好象从第一次和fanny做爱的时候起,我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步,我没有一次戴过避孕套,而fanny似乎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的避孕措施。
天。女人原来是会怀孕的。
“怎么办?”我在问大海,但好象更是在问自己。
“打掉。”大海毫不犹豫的肯定,“孩子是女人手里最利害的武器。必须打掉。”
“可你刚刚也说了。堕胎不是犯法的吗?”
“你记得大洲不?”大海的两只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象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记得啊。高中的时候挺熟的哥们啊。他在校友录上留言说好象去了……”
“去的中医学院。”大海拍了下大腿,“就是他了。赶快联系他,让他给寄点药过来。”
“啊?”我张大嘴巴看着眼前兴奋的大海,“能行吗?”
“能行不能行也就这样了。”大海忙三火四的打开了电脑,“你就等着谢我吧。”
回manukau的路上,我的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从家出来的好心情一下子全被大海的一番话给搅的稀烂,我突然发现我有那么多的不明白,fanny已经来到新西兰一年了,她应该知道在这里堕胎是违法的啊?而且做为一个女人,她也应该知道保护自己的身体,我刚来的时候和傻小子一样,她不提醒我该戴上安全套在做事,怎么她却一点都不加防范呢?这用不小心已经是解释不了的啦。
我开始糊涂了。
难道……只有一种可能来解释了。
fanny想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我想到了大海的话,“孩子是女人最利害的武器。”可fanny要孩子干什么?我有什么可值得威胁的?”
或许是我想多了不吧。
我狠狠的踩着油门。
“我不会吃的。”fanny漠然的看着我的药,推开了。
大洲这小子学了4年还真没白混,没到两个星期,就把药寄来了。还附上了一大堆说明。我懒得看那家伙鸡肠子似的字,直接拿给了fanny。
她和我想象中一样的拒绝了我。
“现在不吃,过些日子就不管用了。”我劝她。
“michael。我想要这个孩子。”fanny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丝渴望。
“什么?”我长长的吁了口气……fanny的话把我之前所有的想法全都否定掉了,我曾经企求真的有奇迹发生,但是现在我彻底的哑巴了。
我点着了只烟,坐在了床脚上,头突然很疼,我用力的揉着。
“michael,你怎么啦?”fanny走了过来,搂过我的头。
我突然很暴躁,用手将她的手拨拉开。
“mciahel?”fanny被我突如其来的恼怒吓到了,“你为什么这样,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我听着这句很象电视台词的话,真的是哭笑不得。
“fanny……”我摇了摇头,把她搂住,“我们这个时候,怎么能要孩子呢?咱们都是学生呢。”
“那有什么?”fanny似乎很不理解我的想法,“我们已经大了。”
“我们大了?我们自己还养活不明白自己呢?你让我怎么去照顾他,我现在每天都想着的就是玩,你却让我当爸爸?”
“孩子可以我来养的。”fanny一脸的委屈。
我想我们再无法达成一致了,在家里我是独生子女,我从小到大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然在奥克兰已经成了一个看似独立的大人,可我怎么也无法接受要变成一个父亲的事实。
我还没那个资格。
“michael……”
fanny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谋求着最后的一丝可能。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策划着这样?”
我的口气突然变成了质问的口吻,让fanny楞了一下。
“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结果……”fanny嗫嚅着说,“我想有份安稳的感情,我在这里受了一年的委屈,我不想再飘来漂去的生活了。我怕。”
“我会对你很好的。但你也不用拿孩子来约束我啊。”
“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fanny的情绪有些失控了,眼泪也掉了下来。
“难道不是吗?你怕我离开你吗?你如果不怕的话,为什么会要拿孩子来威胁我。”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叫威胁吗?”fanny站了起来,“我为了让你舒服,每次都没想你让戴安全套,可是你怎么不替我想想。这里是奥克兰,什么东西说变就会变的。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你有想过你现在会是一个有着十几万美金的样子。小凡刚来这里是什么样子,她会想到她刚来到这里就失去了一切吗?”
fanny带着哭声的反问让我更加烦躁。
“你在新西兰也待了一年了。你该比我明白,既然你那么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浮躁的,你为什么还要来勉强我。你说的对。这里什么都会变。那你想过吗?有了孩子又会怎么样?如果我要离开你,区别无非就是再和你的孩子说声再见。”
“michael,你怎么会这样说?”fanny不认得我似的慢慢地退到了墙角,蹲了下来。
我拿起外衣。
“michael,你去哪里?”
“外面。喝酒。”
“别走……”她拉了我一下。
我本能的挣脱开。走出房门的时候,我顺手把门重重的砸死了。
fanny的哭声消失在耳中,我突然觉得一片空虚。
“女人都是这样。她们想的东西有的时候很简单,有的时候复杂的不得了。”大海说话又不利索了,“你吧,太粗暴了,女人么!你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喝酒吧哥们。”
“我就不明白,你说为什么啊?有孩子多他妈抽象的事情啊,我现在觉得结婚离我都早着呢。结果突然给我搬出来个孩子,我爸妈知道了,还不打死我。”
“哥们你他妈真逗。”大海一仰头,灌下一大口酒,“现在还琢磨你爸妈呢。你和我搞笑呢吧。”
“她说怕我离开她,真是不明白女人怎么想的。”我也把杯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女人看待爱情就象男人看待金钱一样,从来不考虑过程,只考虑结果,哈哈。”大海有些幸灾乐祸,“关键是你他妈的太不让人放心了。现在的男人都这样,更别提你兜里还揣着那么多钱。”
“她要真把孩子生下来怎么办?”
“我估计她不能,小丫头也就是一时磨不开吧。在新西兰,象她这样的外来户口,再办个孩子的?难于上青天啊。”大海拉着长长的舌音。
“我看她是铁了心了。妈的。”
“没必要啊?”大海挠了挠头,“她他妈的没这么傻吧。按你说的,她在新西兰这么长时间了,她也该明白这鸡巴地方是个什么样啊?”
“我也奇怪呢?”我又要了两杯啤酒,“她最近有些反常……”
“哈哈。”大海诡异的眨了眨小眼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哈哈,肯定的,要不她怎么会傻乎乎到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fanny和我说的话。想来想去总有哪里不对劲。那天晚上的她是那么认真,我却没有多去想,但是今天大海的一席话,我突然好象想到了什么。但是又想不明白。
“你他妈想什么呢?”大海看着木然的我,用杯子推了推我,“喝酒啊。”
“哦。”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每一口啤酒从口中流向肺腑的时候,感觉到的再不是从前的清凉和爽气,反而有种让人呕吐的气味从胃里一点点的涌出来,酒精象蠕虫一样慢慢的顺着我的每一个血管爬进我的大脑,我感觉我的身体有些发热,是它们走过的痕迹,我能清楚的看清楚我的神经在酒精的刺激下在渐渐的膨胀,一起膨胀的还有我裤裆里的家伙。
“带你玩点新鲜的去吧。”大海把酒杯放下。嘿嘿的笑着。
“新鲜的?”
“哈哈。少鸡巴和我装啦。”大海不顾周围的人,放肆的大笑,“男人喝完酒之后,哪个会老实。”
“去哪?”我打了个饱嗝,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酒的味道,让我的理智渐渐的模糊。
“回我那里。你先过去,我去找食物。”
“你那……”
“放心吧。小凡早搬走了。”
“哦。”
“今天晚上我请客,来新西兰还没玩过洋妞呢吧。见识一下?”
“……”
“你他妈不会是怕了吧。”
“杀人放火怕,操个女人而已。”我把最后的一口酒猛地甩进嘴里,有几滴溅了出来,掉在我白色的外套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脏兮兮的。
一段日子没来,那个熟悉的家已经是物是人非,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报纸,吃剩的面包,空空的奶罐,电脑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家伙简直是个猪。”我在心里忿忿的骂着,用脚踢着地上的东西,这里已经变了。变成了一个肮脏的窝。
我推开我的房间。
我的屋子到还整洁的很。我抻了抻床单,坐了下来,熟悉的环境让我又想起了那天夜里,窗边,似乎fanny还在那里静静的眺望着夜空。
我躺在床上,脱下裤子,我的小弟弟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着我,我的脑袋里慢慢的产生了幻觉,fanny好象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看到她推门走了进来,静静的走到我的身边,缓缓地脱去了身上的衣服。
一只柔软的手包裹住了我那兴奋的家伙,电流般的刺激的感觉顺着我的下腹直蹿向了头顶,我咬住了递过来的湿滑的舌头,双手又接触到了那对会让所有男人忘乎所以的乳房。
那条给我带来无比快感的舌头灵巧的触动着我身体的每一条性敏感区,从我的耳朵,乳头慢慢的滑了下去,我觉得它划出来的一道湿润的痕迹仿佛一条导火索一样,触动着我内心潜在的狂热。
我的小弟弟突然颤动着,它找到了那团给它带来快感的温热,几乎要被它融化掉的感觉。那种感觉冲垮了我最后的理念,我翻身而起,把那个身体重重的压在了身下。
我这才看情,原来被我压在身下的是一个白人。
金色的头发被束在脑后,那张脸正冲我笑着,画的很黑的眼圈让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嘴巴被口红染的猩红,很大,看起来很恶心。
“come on。”她挑逗的伸出舌头,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来,给我小心的戴上避孕套。
从前在a片里看到的镜头全都被我翻了出来,雪白的皮肤,高耸的乳房,肥厚的屁股,我得意的看着我们皮肤交接的地方,黑暗中,她的皮肤虽然有些粗糙,但白的吓人,而我的黄色,则彻底的被夜染成了黑色。
“你真他妈丑。”我骂了一句。
“what?”她奇怪我嘴里的单词。
“what个屁。”我抓过枕巾,蒙在了她的脸上,“别他妈让老子犯恶心。”
我没等她再多说出来一个字眼,已经用力的插了进去。
没有温暖的感觉,我的小弟弟象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粗暴的横冲直撞,枕巾下,一种类似哀号的呻吟大声的传进我的耳朵,更激发了我的性欲。
我没有变换任何的姿势,象发泄一样,用力的戳着身下的那个团肉。
隔壁突然传来了刘欢的鬼哭狼嚎。
大海真他妈废物,这么快就完了。
枕巾下似乎感觉到了呼吸的困难,那两只手扒上我的肩膀,痛苦的挣扎着,我用手死死的按住枕巾,我讨厌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我只知道不停的冲刺,冲刺,再冲刺。
强奸般的快感压迫着我的神经,我终于忍不住了。
“**** you。”我几乎是嚎叫着射了出来。
浑身的大汗在我停止了最后一下抽动的时候雨后春笋的冒了出来,我抹了一把,甩在下面那扇惨白的身体上。
那团肉挣扎着里离开了我的身体。我看到那个白人惊恐的滚下了床,匆忙的系着胸罩,套着内裤。
“滚。”我恶狠狠的甩给她一句。
她没说话,我没看情她恐惧的表情,但从她推开门落荒而逃的样子,我心里升腾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我点上只烟,火柴擦亮的时候,屋子里明亮了起来,我看着投在墙壁上斜长的影子,突然感觉,那不是我。
那是个魔鬼。
门推开了。大海披着床单,小偷一样的摸了进来。
“哥们你挺厉害啊,挺了那么长时间?我他妈见过这么多同胞了,就数你争气,这400钮币花的真他妈值啊。”
“是吗……”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真的,刚刚我看那洋妞走的时候都一瘸一拐的,你把她干的够劲啊。”
“你看那边!”我用手指了一下远处。
“你他妈的也不听我说什么啊。”大海埋怨的看着我手指的方向,“那边有什么啊?”
“月亮不圆了。”
“你他妈有病吧。现在是几月份啊,月亮当然不圆了。”
“不,前几天我看它还是圆的呢。”
“哥们你不是发烧了吧。”大海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得爱滋可是会发烧的啊。”
“真的,我不骗你。”我推开他的手。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去睡觉了。”大海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还他妈诗情画意的呢。你当你是和谁说话呢。”
“大海。”我坐在窗台上,突然扭头看着他,“我想好了。”
“别他妈笑的那么天真,怪恶心人的。”他咕哝着,“想好什么就快说,我上下眼皮都打架了。”
“我想fanny把孩子生出来也没什么啊。”
“我操。黑灯瞎火的你别和我扯淡啊。”大海急了,“你先给我个理由。”
“我和别的女人做爱很恶心。”我把烟头高高的扔了出去,划出了一道带光的轨迹,好象我和fanny看到的那颗流星。
“变态……”大海闷着头。
“还有。”我跳下窗台,“你赢了。”
“我赢什么了?”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过些日子,我会和fanny搬回奥克兰住。”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奥克兰的夜。”

第十二章

“哎呀,我说不用你亲自来接我了。你看你……真是。”
“别他妈和我玩假的,换了别人我都不接,你来奥克兰,别说今天下雨,下刀子我都来接你。”
我把老甘的行李一件件的扔进车的后备箱,“你他妈来奥克兰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逃荒啊?”
“呵呵,头回出来,万一出点麻烦不好吧。”
“服了你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还那德行。”
老甘是我大学同学,考了两次大学才和我们睡进了一个寝室,名副其实的大哥,重庆人,个头不高,细细瘦瘦的象个竹竿,头发长长的总是耷拉在肩膀上,看上去没精打采的好象几个星期没洗过一样,那双黄豆粒似的小眼睛就躲在里面小心的转着,老甘人长的黑,还老爱穿黑色的夹克,我们都开玩笑说这家伙要是骑个二八的自行车出去走一圈,活脱脱的一个包工头。
老甘和我在寝室的时候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还他妈不是因为我俩总能在别人都去上课的时候凑到一起,那老小子做菜的手艺相当厉害,绝对秉承了川菜的精髓,我当然就是最大的收益者了。毕业前我们总是在一起面对着未来做梦,他说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开家川菜馆,而我却一直不屑他这种小农似的想法。
“老甘,”我一边开车一边问他,“你他妈不是回家工作去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不也是叫嚣着去美国吗。不也到这来了。”
“操。”我瞪了他一眼,“当你是个老实人,你他妈说话也这么损。”
“嘿嘿。”老甘摸了摸嘴角,这是我早就熟悉了的他的习惯动作,“不过我可真是惊讶啊,你混的不错啊,这车也开上了,这人儿也比那时候精神了。”
“谁他妈象你啊。整天打扮的和个民工似的。”
“没办法,来时候装不下了。这不……”老甘把外衣扒了下来,“全都套身上了。”
“哈哈。”我大笑,“行,和我来的时候一个逼样。”
“小凡呢?”老甘熟练的从我车座后面找出来烟,点了上,“我听李尧说她也来奥克兰啦?怎么今天没过来啊?”
“李尧?”我笑了笑,“给我拿根烟来。他上辈子和你说的吧,这小王八犊子天天四处传闲话。”
“怎么啦?”老甘给我递过来只烟。
“早他妈分手了。老甘你以后也别和我提这事,一会让我女朋友听见了不好。”
“行啊,哥们,我弟妹哪人啊。”
“香港的,在这里认识的。”
“我操……”老甘在后面就差蹦起来了,“你他妈一下迈进资本主义社会啦,开着小轿车,还找了个香港老婆。”
“你他妈别在那叫唤啦。做稳点。”
我狠狠的给了脚油门。
凤凰楼里很冷清,我们点完菜便无所事事的坐着。
今天的奥克兰一直在下雨,外面阴沉沉的空气并没有因为新伙伴的到来而多露出一点笑脸,fanny的气色一直不好,话很少,闷声坐在那里玩着头发。我们的孩子最终成了泡影,当我再见到fanny的时候,她已经自己去了私立医院,我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我做的太烂了。但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弥补这个过失,fanny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今天阴天,我怕她着凉,本来想让她留在家里,但是听到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她还是坚持着来了。
老甘和我有话没话的聊着,等着菜上来,动动筷子也许会让冰凉的四肢舒服一些。
“几位,不好意思啊。这地方就这样,现在又走了几个帮手的,慢些。”老板堆着笑过来和我们聊天。
“没什么。”我点着一只烟,“成老板,这地方怎么这么冷清啊?”
“没办法,外国人不稀罕这个,中国人还太挑剔,做点买卖,难啊。”
因为成亮的介绍,常常来这里吃东西的我和成老板已经混的很熟了。
“想点办法,我到觉得这里菜不错的。”
“办法?这比不上国内,哪有什么办法啊,找个会做正经川菜的师傅都没有,”成老板的脸就象外面的天一样阴,“我在这里飘荡了几年了,够了。哪天把店盘出去,我还是回老家去得了,省得老婆孩子惦记。”
“这店盘出去也得个不少吧,够回家过日子的了。”我扫了一眼周围,笑着和成老板说。
“没多钱。不好弄,也就几万块钱吧,把自己再抖搂抖搂,拼了这么些年,他妈的自己就值10万块钱。”
菜上来了,成老板摆了摆手,“你们吃吧,我不说了。净说些没用的。”
“哎……”老甘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在国外着挺难的,安子啊,我没看错人,你他妈有命,要不怎么这么风光。”
“吃吧吃吧。”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fanny听到老甘的话,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又让我想起了那天赌气似的码在桌子上绿油油的美金,现在想想,也挺恶心的。
“觉得怎么样?”川菜当然得由老甘来发表评价。
没想到他吃了口之后竟然摇了摇头。
“辣子不行,辣子不行。”
“我觉得不错啊。”看着老甘失落的样子,我夹起一口,“不错啊,这水煮肉片够地道了。”
“你是东北人,哪里能尝得出来,我们川菜最讲究的就是辣了,你就是做的再好吃,辣的不地道,也没那个意思。我们最讲究的就是调料了,辣椒胡椒花椒那是一样都少不得的,还有一样更重要,就是豆瓣酱,而且这里的菜辣椒明显没泡好么,完全没味道。”
“我操你太挑了。”我笑了,“这是奥克兰,你当是你老家那,弄的太辣哪还敢有人吃,再说了,到哪里弄那些东西去啊。这地方又不产。”
“这你就不懂了。”老甘的小眼睛突然变的有神了,“辣这东西就是个性,不辣就俗了。越辣越他妈有人得意,你就得弄的正宗,半土半洋的最讨厌了,要说辣椒,我带来的都够吃一个月的了……”
“等等。”我打断了兴高采烈的老甘,“你说你带了辣椒过来?”
“对啊。”
“要不你现在给我们做一个吧。”
“没问题啊。”
老甘三下五除二弄出来的水煮肉片,还没端上来的时候已经是香气扑鼻,连fanny都禁不住夸了起来。
“怎么样?”老甘眯着眼睛看着我,“哥们从来不是吹的,你可别忘了,我还想过当特级厨师呢。”
“要是真让你当厨师呢?”
我突然的一句话让老甘兴奋的表情在那一刹那凝住了。fanny也抬起了头,盯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两个,我的眼睛里只有那盘香气四溢的水煮肉片,腾腾的热气卷着一股强烈的辣,刺激着我的神经,有种莫名的兴奋忽地占据了我的大脑。连外面浠浠呖呖的雨点声此时好象都不那么刺耳了。
“michael?”fanny摇了摇我。
“你们先吃着,我去趟厨房。”我急匆匆的站起身,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你怎么啦?”fanny扶起杯子,看着神情恍惚的我。
“没……没什么,你们先吃。”
车子在路上飞驰,雨刷器刷刷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但前面却总也不清晰,雨点密密麻麻的打在车窗上,让前面的路一片模糊。
“michael,你刚刚去做了什么。”
我猛的踩住了刹车,fanny没系安全带,淬不及放差点撞在了车窗上。
老甘和她不解的看着我的举动。
我点着了只烟,看着面前跳动的火苗,心里突然很得意。
“我想把凤凰楼买下来。”
老甘刚吸了一口烟,听了我的话,一口气没喘好,烟疯了似的从嘴里冒了出来,呛得他不停咳嗽。
“你疯啦?”fanny的眼睛蹬得大大的。
“怎么啦?”我很惊讶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反映。
“安子,你该不是让我去管吧……”好容易停下来咳嗽的老甘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有什么不可以吗?”我轻描淡写的吐了口烟,“在奥克兰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花了多少钱。”fanny咬着嘴唇。
“5万美金,我让成老板先打理一下店面,过些日子再去办手续,他在这里待得时间长,能多找些帮手。”
“我的妈啊,不是开玩笑呢吧。”老甘呆呆的看着我。
“在奥克兰……”我看着车窗上,雨刷器半天没有动了。窗上已经被水气蒙得死死的了,一面混沌摆在我的眼前,我发动了车子,雨刷器乖乖的摆动起来,我看到眼前慢慢清晰的世界,“什么事情都可以做,除了开玩笑!”
车子重新发动了,车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把车窗摇下,外面的雨声很好听。
“看,下完雨的街道,很干净呢。”
没有人理我,后视镜里,老甘的嘴巴还在张着。
fanny掏出了手机,低下了头,又玩起了游戏。
她的脸被藏在了长长的头发后面,虽然我很想看到她的表情,可我看不到。
老甘铺好床后就睡了。这家伙奔波了10几个小时也够累了。和在寝室一样,这家伙一躺到床上就开始磨牙。
“妈的,属狗的,睡觉还不老实。”我笑着骂了一句,替他把被脚窝好,“我他妈刚来咋就没你这么坦然呢?”
fanny静静的靠着门,看着我。
“下雨天凉,你披上点衣服。”我把外衣套在她身上,“我们回市里吧。”
“michael……”她翻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马上缩了回去,“可以不去买那个酒楼吗?”
“你别管了。”我笑着挽着她,“我需要点事情做。”
“如果现在出了点别的事怎么办?”fanny的声音很小,“我们没有多余的钱来周转的。”
“能出什么事啊?”我笑了笑,“别想太多了。”
“可是……”fanny紧紧的咬住了嘴唇,似乎把刚到嘴边的一句话又吞了回去。
“好啦。宝贝。”我低下身,轻轻的摸着她的小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fanny,为了我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的,相信我。”
fanny的手忽然抱住了我的头,把我的脸紧紧的贴在了她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她哭了。
大海的家里还是一片狼籍,只是多了许多空空的酒瓶,几天没见到这家伙了。怎么会搞成这样,我皱着眉头,嗅着空气中的酒精气味。
仿佛随时都会被点燃一样,我感觉到了一丝要爆炸的气息。
我和fanny坐在了沙发上,环视着周围,这里已经没了一点生气,难道大海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fanny从身下拣出一盒撕开的避孕套,厌恶的用力扔了出去。
我把桌子上的垃圾全扫到了地上,找到了电视的遥控器。
“david不住在这里了吗?”fanny看着这个似乎已经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不知道……”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
楼上,突然传来了刘欢的歌声。
“贱人,”我在嘴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在垃圾堆里他也能做爱。”
“他做爱还蛮有性格的。”fanny白了楼上一眼。
“又早泄了。”我点了只烟,“这个杂种现在只有听这个才能硬起来,妈的,迟早有天变成阳痿。”
“我累了。”fanny站了起来,“我去睡觉了。”
“我也困了。”我抻了个懒腰。也站了起来。
走过大海门前的时候,门开了。
大海光着膀子,楞楞的看着我,白条条的肥肉上似乎还挂着刚刚云雨留下的汗珠儿。
“你……你们……”
“我操,不认识啦。你又不是见了鬼了。”我笑嘻嘻的在他的肚皮上捏了一把。
“阮大海,帮我拿瓶啤酒。”
屋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海扑向房门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一把推开他。
凌乱的房间里,凌乱的床,凌乱的被,凌乱的头发。
同样凌乱的,还有我的视线。
床上的女人象每一个刚做完爱的女人一样,慵懒得躺在宽大的床上,闭着眼,似乎还在回味着刚刚的兴奋。
然而,那双眼睛在我闯进门的一刹那,睁开了。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再移开。
空荡的屋里,飘散的酒精被眼光交错中摩擦出来的火花点着了。
我突然觉得支撑我站在这里的双脚开始痉挛,我的手扶在了门上。
我的面前,是她。
孟小凡。
fanny推开了想拦住她的大海,也走了进来。
小凡收回了她的目光。在我们三个人的注视下,自顾自的掀开被,坐在床边,慢慢的,从地上的衣服里拣出胸罩,轻轻的戴好,然后正了正位置。
“大海?”她伸出只手。
一条内裤从我身边飘了过去,落在那只白皙的胳膊上。
小凡熟练的套上,然后拿起挂在床边的外衣,披在身上,把掖在里面的头发用手弄了出来,甩了甩。
“大海,我先走了。”
她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笑了笑,那笑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
“小凡。”我突然大喊了一声。
“干什么?”她回头看着我,用眼脚递给我一个温柔的但是轻佻得意的笑。
“再……见。”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步的走下楼去,留给我的只有一串高跟鞋敲打着地板清脆的咯噔咯噔的声音。
“fanny。”我低下了头,拉过她的手,“我们走。”
“michael……”fanny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我不由分说的拉过她,转身走去,fanny被我拖在身后,象只断线的风筝。
“老安。”大海横在我身前,“你听我说。”
我没有抬头,依然迈着我的脚步。
“你听我说。”大海一把抱住了我的肩膀。
“去你妈的。”我挥手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大海象个球一样,顺着楼梯滚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依然低着头走过他的身边。
大海艰难的撑起身,抹去嘴脚滑下的一道血,没有站起来,也没说什么话,只是仰视着我。
忽然的一丝灼热让我想起我还叼着烟。
我把烟拔出来丢在地上,用脚死死的捻碎烟头。
“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大海站了起来。
“你管不着我了。”我掏出车钥匙,扔在他的脸上,“从今天起,我们!一刀两断。”
一只肮脏的酒瓶拦住了我的去路,我飞起一脚。
瓶子在墙角摔的粉碎。
fanny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
门外,夜色下的奥克兰还是一片阴冷。
我抬起头仰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一滴雨水重重的砸在了我的眉心上。
好冷……

第十三章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来到夜色下的piha了,藏在细沙下,温暖的海水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我安静的躺着,和一样安静的躺在夜空里的星星一样,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甚至连我自己都好象离开了自己,我慢慢的从那个一丝不挂的躯壳中钻了出来,并排和他躺在一起,悄悄的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身体,死似的泡在海水里,只有被水浸湿的头发随着浪一上一下的摆动着,象烂掉的水草。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来到这里,孤单的恐惧一直萦绕在心头。
我彻底的离开了大海,那天从他家里离开后,我就再没去找过他,而大海也象一个破碎的气泡一样,从空气中消失了,然而我又突然觉得自己好象已经完全摆脱不了大海的影子,就好象我躺在沙上,第一件事情就是脱掉我的裤衩扔到了脑后。象大海一样,赤身的把自己埋在水里,体会着真正的奥克兰。
突然有了一种让我心悸的想法。
也许,我已经成了大海的影子,也许在fanny,成亮的眼里,我就是阮大海。
我一把抓回旁边那个影子,塞进了我快要干涸的身体里,用力的摇摇头,粘在头发上的水滴四溅着。
我他妈谁也不是,我还是我自己。
我一步三晃的爬回沙滩,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海浪拍打在岸边的声音,我看到我刚刚压出来的沙痕被海水凶猛的吞噬掉,白花花的浮沫散去,平坦的沙规矩的添满了我刚刚留下的脚印。
刚刚冒出来的乱马七糟的想法仿佛也被冲的一干二净,我跌跌撞撞的逃回了车里。
身后,海浪还在发出哗哗的拍岸声,但我没敢回头,那声音在我听来就象是一种咆哮。我也不知道我在怕着什么。
蜀香酒楼的灯在这样的夜里远远看去有些刺眼。
“老甘还真是厉害,出手不凡,这么晚还还生意兴隆。”我抿嘴笑了。心里有一丝得意。
蜀香酒楼开业的很快,这得归功于fanny的能力,她前前后后跑了不到10天,就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开业那天也幸亏成亮找来了一大堆兄弟,搞的热热闹闹的。
“安哥。兄弟当初就看出你有本事了。”成亮喝的一身酒气,“这片我都熟透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直接说就成。”
“呵呵。”我喝的也不轻,“我他妈算什么啊,我来这的时候不都靠你们帮忙么。要没fanny帮着联系,没你帮着张罗,没老甘这样好的掌勺的,我他妈开个屁啊,我也就帮着给你们塞钱呗。”
“有钱就够了呗。”成亮扯着嗓子叫着,“在奥克兰,你有本事有个屁用,没钱就是孙子,要不是安哥你借我那5万块钱,我他妈现在还喝西北风呢。”
“你那个厂子怎么样啦?”
“撑着呗,半死不活的。”
“你他妈多上点心。”
“放心吧。”成亮喝的直翻白眼,“那里还有你5万块呢,我他妈要是砸了不把大哥你坑了。”
“不提钱,不提钱。”我晃晃脑袋,“那玩意太操性,我们今天喝酒,喝酒。”
“安哥你太够意思了。”成亮把酒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打今儿起,咱就是生死之交,当初你可绝对是把小弟我在悬崖上拉了一把,我他妈做牛做马……”
成亮喝多了话就没谱,我摆摆手打住了他。
“生死之交。”我默念着这四个字,“怎么好象那么耳熟啊……”
“啊,安哥你记性还真好,你忘了,那天在大海那……”
成亮把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我们谁也没再做声,四下里一片安静。
我想起那天在大海的家里,几近崩溃的我在大海和成亮的面前那样的脆弱,我想起那天我说的生死之交和我砸出的那些酒花。
“安哥?”成亮端着酒杯傻了似的看着傻了似的我。
“喝酒!”我把手中的杯子扔掉,抓过一瓶插进了嘴里,我听到了酒在我的喉咙咕嘟咕嘟的挤进了我的身体,也把那天的种种挤出了我的大脑。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呕吐,吐尽了吃下的东西,吐尽了喝下的酒,我还用手用力的抠着嗓子,我感到体内有种怪异的感觉,我想把它们都吐出来。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象个被抽干了僵尸,然后那种怪怪的感觉如哽在喉,怎么也挥之不去。
“你就那么恨大海?”fanny枕在我的胳膊上,看着我。
“……”我没说话。
“小凡已经不是女朋友,她有自己的权利选择任何一个男人,你干吗那样?”
“……”我依然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还喜欢着她。”fanny甩开了我的胳膊,径自坐在了床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甚至搞不懂那天我为什么会那样,我不知道自己是气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已经很长时间不见小凡了,但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她变了,她已经把我看得很淡了,所以她可以自然的在我面前把衣服包裹在身体上,她可以象我从前一样,坦然的对着我笑笑。我不知道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我那天是疯了,我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了大海身上,毫无根据的推到了大海身上。
“你如果还喜欢她,你现在还来得及……”fanny茭白的后背对着我,她的语气很平静。
我从后面把她抱住。
她轻轻的拒绝了一下,但还是靠进了我的怀里。
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了出来,我用手接住。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我贴近她的耳朵,声音很小但很坚定,“我只爱你,fanny,我答应过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fanny的泪水忽地涌了出来,沾湿了我的手,也烫到了我的心。
“你还会和大海和好吗?”fanny把头埋进我的手心里。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在奥克兰,我突然发现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搂着fanny弱小的身体,说着迷离的话。
“安子,干什么呢,来了也不进来坐。”
老甘猛地拍了我一下,吓了我一大跳。
“打烊了?”我才发现原来我跟个木头似的坐在酒楼前的台阶上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恩,over了。”老甘坐在我身边,长长的抻了个懒腰,“有烟吗?”
“有。”我递给他一只,“最近生意还好吧。”
“还不错。”老甘贪婪的吸上一大口,倒在我旁边,“不过也是真他妈累啊。”
“难为你了。”
“不错了,累总比不累强,累能挣着钱啊!”老甘突然抖了抖头发,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小心的凑到我耳边。
“安子,你来的时间长了,有个地儿你知道不啊?”
“什么啊?”我看着他狡黠的样子。
“都是男人,你他妈和我装!”老甘用手指塞进了另一只手握起的手窝里抽动了几下,“明白了?”
“操。”我把烟头丢在地上,“你们怎么来了都不学点好的。”
“你还不了解哥们我么。”老甘索然的又倒了回去,“你他妈大学有小凡,我那时候就天天当灯泡,现在你有家,有香港妞,我他妈一天累个半死,还得自己打手枪啊……”
“好啦好啦!”我最烦的就是老甘和我扯到小凡的事情,“走吧,我带你过去。”
“哈哈。”老甘笑的很龌龊,口水似乎都流出来了。
“拿着这个。”我踩了刹车停下,“你他妈别整出事来。”
“一看就知道你平时不干好事,车里还放这东西。”老甘接过了我递过去的安全套,“你干什么去?一起啊?”
“去你妈的,有好事你不叫我,嫖妓带我干什么。”我把她轰了下去,“我他妈看着你在我旁边我一准阳痿,你自己爽去吧。”
老甘一溜小跑的消失在夜幕下,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重新启动了车子,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着。
脑子里乱乱的,街道仿佛一下变的莫名其妙的干净,我不着边际的绕着圈子。
车子停了下来。
眼前的一切好象那么熟悉,可我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拍了拍脑袋。
对啊,这里不是大海的店吗?我走下车子。
我不敢相信我眼前发生的一切,最外面的一层铁门莫名其妙的紧锁着,哈有一把冰冷的锁头横在我的面前,我摸了一下,结实,带着死一样的冷酷。
我告诉我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大海的店绝不是平常的打烊,他从来不关最外面的那层铁门。
“大海的店关掉了?”我摇了摇头,试图理清所有的思绪,可我发现我一点线索都找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海的电话接不通。
我给成亮拨通了电话。
“安哥吗?什么事?忙着呢!”
“大海的店怎么啦?”
“他怎么啦我哪知道?”对面传来的时候不耐烦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呻吟声。
“他的店……关了。”
“都他妈几点了,关了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门上锁了,而且里面连值班的工人都没有?”
“明儿再说吧。”
成亮不耐烦的挂上了电话。
“fanny?”
“什么事?”fanny听着我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
“你最近见到大海了吗?”
“没有……”
“他的店好象出事情了。”
“……”fanny在那边吞吞吐吐,“我不太清楚,怎么啦?”
“算了。”我挂上了电话。
电话响了,我匆忙的接了起来。
“安子吗?”
是老甘。
“有什么事,快点说。”我很不耐烦,“鬼鬼祟祟的,你他妈搞完啦?”
“不好说,你来一下吧。”
“你能不能一下把话说完了!”我这个时候有点恼怒,一股火全喷到了老甘身上,“你他妈的有什么话就说,憋嗓子眼里你不怕噎死。”
“你快来吧。我就在你带我过去的那个pub里。”
老甘挂上了电话。
“操你妈的。都他妈疯啦。”我把电话重重的摔在了车后座上。
fanny打来了两个电话,我没接,我红着眼踩着油门,车子象闪电一样划破了寂静的夜,我有种预感。
这个夜晚不是看上去那么平和……
“这边……”老甘躲在角落里,冲我招招手。
“你他妈的不干正经事,装什么神秘……”
我刚要发泄一下满肚子的怒气,被老甘一把拽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我把声音压低了些,老甘没看我,直勾勾地看着前面。
酒池里灯红酒绿,无数对男女泡在一起,扭来扭去,好象群魔乱舞。
“看着没?”老甘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什么?”我添了口饮料,“乱乱的我什么也看不见。”
“墙角那对儿。”老甘小心的指了一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肉墩似的白人怀里抱着一个女人,那双肉乎乎的手正在无耻的爬来爬去。
那个女孩撒娇似的把头塞在老外的胸前,因为她骑在那家伙的大腿上,所以两条光洁的大腿毫无遮掩的露着,短短的裙子似乎连那翘翘的屁股都盖不住,一只毛茸茸的手伸进那裙子里,放肆的摸着。
我看着那头黑发拧来拧去的。直到他们换了个姿势,我才看清楚那张转过来的白皙的面孔。
是孟小凡!
我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已经感觉到了沸腾的血液从毛孔中喷射出来。
我甩开老甘要阻拦我的手。拎起一个酒瓶走了过去。
“loose your ****ing hands。(松开你的脏手)”我推了那个白人一把。
“hey!what are you ****ing saying,get out here。(嘿,你他妈说什么呢,快滚)”那家伙似乎没看到我凶凶的怒气,转身又把那张臭烘烘的脸贴了过去。
“我操你妈。”我一扬手,酒瓶子已经在那家伙的脑袋上开了花。
整个pub里顿时乱做一团,我看到殷红的血从那家伙的指缝里钻了出来。在那张丑陋的雪白的面孔上滑过,顿时升起一丝快感。
他刚刚爬起来,我看到又一个瓶子落了下来,哗啦一声在他的头上炸开,这次致命的打击让这个肥重的北极熊再没站起来,软塌塌的趴了下去。
“快他妈跑啊。”老甘拎着瓶子把冲我喊着。
舞池里早已经乱了套,各种皮肤在我面前闪过,各种尖利的叫声在我耳边响起,灯光象张牙舞爪的霹雳,刺的这里支离破碎。
我拽着小凡,玩命似的逃窜着,老甘是不用我管的,大学里,每次打仗他总是跑在我前面。
车子启动的时候,我隐约听到身后的警笛声。
“上楼吧。”我捂着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靠着楼梯,勉强的点起一只烟。
“……”小凡盯着我看了一会,没说话,转身迈上了楼梯。
高跟鞋的咯噔咯噔声,吱的开门声,砰的关门声。我吐出一大口烟,瘫软的坐在了楼梯上。
“安子,没事吧。”老甘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没事。你休息吧。”我长长的盱了口气,吐掉烟头。晃晃悠悠的爬上了楼梯。
“小凡?”我敲敲门,没人应答。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我掏出火机,打亮,床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突然一双手从我后面绕了过来,紧紧的箍住了我的腰,我一哆嗦,火机掉到了地上,清脆的啪的一声响。
我刚转过身刚要说什么,一条软软的舌头钻进了我的嘴里,温热的嘴唇把我要说的话活生生的按了回去。
我被这股力量推倒在床上,一个热乎乎的身体压了上来,我还来不及回味嘴上留过的口红的余香,衬衫和牛仔裤的扣子已经一个个的被解开了。
当我的身体和那道曲线吻合的时候,我知道我被彻底的俘虏了。
“帮我拿只烟。”
当我们从欲仙欲死的世界飘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变的冷清了。我们看着彼此谁也没说话,我摸索着从地上拾起了我的火机,打破了尴尬。
小凡从我口袋里掏出555,扔了过来。
我吐出烟,长长的吐出烟丝。我看到这次她没有拂去缠绕在她面前的那种她讨厌的味道。
“安,你还喜欢我!”小凡紧紧地盯着我。
“几点了?”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你现在每天都在干什么?”
“啪。”
刚说完话,我的脸颊顿时一片火热,小凡重重的给了我一巴掌。
“我是不是不再欠你什么了。”我面无表情的揉了揉脸。
“先生,请付100块钱。”
小凡把手伸了出来,见我没什么反应又重复了一遍,“one hundred a night,sir(一百一次,先生)。”
“这里是1200块钱。”我把兜掏了个遍,“小凡,你别这样。如果你缺钱,我会给你。”
小凡的鼻子里不屑的挤出一个“哼”。
“先生你很大方呢。”
“小凡……”我把钱放在床上,“在奥克兰堕落很正常,但我不想看你这样,我会很难过的。”
“你用不着为我难过,”小凡把钱塞进胸罩里,“我倒要谢谢你,帮我看清了奥克兰。”
“小凡……”
“下次需要服务请打这个电话,and……”小凡扔下一张纸条,“next time,please call me sally(下次找我请叫我萨丽)。”
“你变了。”
“大家都在变化,你奇怪什么?”小凡突然笑了,很刺耳,听的我毛骨悚然,“你以为你的fanny,你的好哥们成亮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看在先生您这么大方的面子,”小凡停下了笑,“明天下午你可以打这个电话,我带你去见个人。晚上不要打,我需要接客人。”
吱的开门声,砰的关门声,远去的咯噔咯噔的高跟鞋……
我软绵绵的无力的倒在了床上。
窗外的月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的刺眼起来,我抓过枕头蒙在头上,在死一样的夜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违背了我的诺言。
我曾经发誓不再为小凡哭泣。
然而我紧紧的攥着的枕头,
已经被我的眼泪打湿了。

第十四章

david s shop前,长长的人流让我想起了我初到奥克兰机场的样子,只是这个时候人们的脸上没有安静祥和的表情,每个人都在挥舞着手里的纸单,愤怒的气息似乎要把大海的小店炸掉一样。
"麻烦大了……"我从拥挤的人群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你和大海不是……"fanny很奇怪我的表情,或许在她的眼里,我因为小凡的事情已经和大海彻底的绝交了,但这次她错了,就算大海做了再对不起我的事情,他也会是我的哥们,永远都是。
来奥克兰快半年了,我想我已经理解了大海,就好象我现在的样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在顾念着大海,我想到大海的同时,更多的其实是在想我自己。
也许我就是大海的轮回吧。
我叹了口气,拔下车钥匙。
"出什么事了?"我从人群中找出一个和我一样面孔的家伙,他正激奋的喊着。我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让他注意到我。
"你也是中国人?"他盯了我打量了一番。
"这地方中国人多了。"我笑着给他递了只烟,"这是喊什么呢?"
"操。"他推开了我的烟,"别他妈提了,中国人就是他妈的操蛋,自己人还玩自己人。"
"怎么啦?"我把他推回来的烟点上。
"你看看。"他抖了抖手里的纸单,"我他妈在奥克兰混的容易吗,花他妈2000多买辆车,结果是他妈被改过的,换你你怎么想?"
"改过的?"
"哥们。"他又扫了我一眼,"你不是新来的吧?都说这里二手车卖的便宜,可也没这么坑人的啊,我多花一倍冤枉钱,买了个被改了的,你说这老板也太他妈黑了,改里程表,我还奇怪呢,这车怎么跑这么点里程就这么不禁用,敢情被他妈糊弄了我还当自己保养的不好呢。"
"你怎么知道改过的啊?"我皱了皱眉头。
"你还别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蒙在鼓里,要不是别人告诉我,我就他妈真成冤大头了。"
"谁告诉你的?"
"你也被黑了?"他看了看我,"你问这个干什么?"
"恩。"我敷衍着他,"我也刚从这里买的车,要不是你和我说,我还真没琢磨呢,怪不得那破车越跑越费劲呢。"
"哥们你听我说。"他小心翼翼的把我拉到旁边,"这事你可别和别人说,我也是熟人告诉我的,这老板真他妈黑,都导动挺长时间了,这回要不是他一兄弟给他抖搂出来,不一定坑多少人呢。"
"兄弟?"
"要不说纸盖不住火呢,活鸡巴该!"他吐了口吐沫,"这家伙前些日子接了个大买卖,结果他有一挺铁的兄弟给他端了。多亏这哥们够仗义,你说咱们出回国容易吗?好不容易攒个钱买辆车,能受得了这气么。"
"老板呢?"
"早他妈溜的没动静了,操他妈的。"
"要求赔偿的人多吗?"
"能不多吗?你说你我都是社会主义国家来的,咱比不了老外是不是,人家买车和吃饭似的,有毛病大不了换个新的,你说咱们何苦呢!一辆车合过来人民币也是10000多块呢,能吃得了这亏么?"
"可老板跑了找谁啊?"
"就在这堵着,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真逼急了把他店给拆了,能拿什么就拿什么。"

我把烟头扔到地上,人群疯狂的骚动着,我的耳朵里被人群的嘈杂声挤满了,愤怒是没有地域分别的,我能从每个人的眼中看得出大家的愤怒。
"哥们你别让着他。"那个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这种人你他妈就不能惯着他,让他赔,不赔就他妈耗着,看他能挺多长时间。"
"可是找不到老板,耗着有什么用啊?"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在新西兰这地方,你要是一个月不做出个解释来,厂子就得破产,到时候不怕他不出来,真他妈不出来,你看这伙人是好惹的吗?他要敢玩点猫腻咱也不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全他妈给他拿空了。"
我一时语塞,这个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中国人的劲头,好象这种不服输的劲头只有在涉及自己权益的时候才会表现的特别明显,我看着这个眼前唾沫星子飞溅的家伙,真他妈想给他一拳。
人群在慢慢的聚集着,好几十号的黄皮肤象蚂蚁一样堆积在大海的店门前,我看到旁边路过的外国人脸上挂着的鄙夷的笑容,心里更加烦躁。那个面孔已经转过头去,和那群丑陋的面孔堆积到了一起,向着一个方向用各种腔调喊着同一个字。
"操……"
我强忍着怒气转过身去,背后呼天喊地的叫骂声让我开始对我的黄皮肤开始惭愧。
"怎么啦?"fanny看着怒气冲冲的我。
"操。"我低低的骂了一声,用力的踩着油门。
"michael……你没拉手刹车……"fanny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指了指手刹。
"我操!"我松开了油门,狠狠的用手砸了一下车窗。
"发生什么事啦?"
"成亮!"我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成亮?"fanny困惑的看着我。
"一定是他,成亮这个王八犊子。"我把头趴在方向盘上,让自己稍微清醒下,"一定是他把大海卖了。"
"michael……"fanny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我他妈去找他!"我放下手刹,重新踩下了油门。
"michael……"fanny突然按住了我的手,"我不舒服,能先送我回家吗?"
"你他妈别废话。"我粗暴的打掉她的手,"我他妈一定要问个究竟。"
"michael……"fanny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把手。
我没再理会她,车窗半开着,划过的风象刀一样割在我的脸上,可我已经没有半点感觉,我突然觉得david s shop已经不只是大海的了,我的心情仿佛是要给自己找条生路一样的迫切,也许在国内的时候我会象那密匝的人群的的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一样为了自己的事情大呼小号,但现在不了,我放弃了从前所有的对大海的偏见,我不在乎他和小凡上床,他他妈的爱和谁做爱就和谁做爱吧,我必须帮他,这个时候也只有我能帮他,就象刚来奥克兰的时候他帮我一样。
车子呼啸划过的轨迹,风儿带过一丝无奈的哀号。
成亮坐在宽大的皮椅里,左手梳理着长长的头发,右手轻巧的弹着烟灰,这家伙现在也穿的人模狗样的了,一条领带系的规规矩矩,可惜他没大海宽厚的肩膀,那身灰色的西服穿在他的身上好象套错了模特,看上去就象躺在棺材里的亡人穿着刚买来的不合身的寿衣。
"fanny呢?"成亮的笑看起来总是那么虚伪。
"头疼,我送她回去了。"
"抽根烟吧。"他递过来一只烟。
"……"我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没有接过那只烟。
成亮躲开我紧逼着他的视线,烟在手上无聊的转了个圈,气氛有些尴尬,他把烟放在了我面前,装模做样的咳嗽了一下,直起身子,用手紧了紧衣服。
"安哥,我给你倒杯水去吧。"成亮站起身。
"亮子。"我猛地站了起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成亮不解的看着我,摆了摆手,又坐了回去。
"安哥……"他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你该不是没什么事,跑我这来和我聊天来了吧。"
"大海的事情你知道吧!"我支撑着长长的办公桌,整个身体都倾了过去,狠狠的看着成亮的眼睛。
"什么事啊?"成亮小声的念叨了一下,身子向后靠了靠。
"你他妈还和我装蒜!"我抓起成亮摆在桌子上的烟盒,揉碎了团成一团,重重的扔在地上。
"安哥,你这么大火气干什么,阮大海他什么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替他操那份闲心干什么?"
成亮不紧不慢的从身下的柜子里又拿出一盒烟。
"是不是你小子给捅出去的。"我一把抢过成亮手中的烟。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成亮晃动着脑袋,懒散的看着我。
"你要是真他妈做了这么缺德的事,我饶不了你。"我把手里的烟团的稀碎。
"省省吧。"成亮干咳了两声,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大海要知道你这么替他卖命,非他妈乐死不可。"
"你少他妈给我油嘴滑舌的。"我揪起他的衣领,成亮桔杆似的身体被我用力的一提,就悬了起来,我拎着他就象拎着一捆刚砍下来的木柴,晃晃荡荡的在空中摆来摆去。
成亮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慑住了,他挣扎着在我手里扭动着。
"到底是不是你干的。"我怒吼的声音震得自己耳朵都疼。
"我操你他妈快松手。"成亮被我勒的已经喘不过气来,歇斯底里的喊着,"是我说的。是我干的。"
"你他妈的!"我狠狠把他扔了出去,成亮象个被鱼咬上的蚯蚓一样,在沙发上蜷缩着抽搐,刚刚被我死命抓着的领带绞绳一样的缠在他的脖子上,他费劲的扯下领带,然后又撕开衬衫的领口,艰难的呼吸着,我看到一条紫青的痕迹象条蛇一样趴在他干巴巴的脖子上,成亮的鼻孔里喷着粗气,坐在沙发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他妈的这不是毁大海呢么!"我也没有力气再喊下去了,闷头坐了下来。
"你当奥克兰是什么地方……"成亮摸索出根烟点上,又扔给我一只。
"可大家毕竟兄弟一场。"我也点着了烟,慢慢的吸了一小口。
"少他妈和我提这个,"成亮似乎又来了劲,"他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兄弟,我他妈象条狗似的在他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他帮我什么了,我要干个厂子,你看那天晚上他那个德行,装他妈什么大爷啊!我他妈还琢磨怎么就干不过他呢,原来这逼玩缺德的,改里程,他会改我他妈就不会告他啊,这地方,有钱你就是爷爷,你看那阮大海平时多牛啊,现在不一定躲哪当孙子去了。"
"当初他不也给过你钱吗!"
"那点钱够干个屁的!"成亮突然扯开衬衫,胸前一道长长的疤痕象一条大蜈蚣一样在我面前张牙舞爪,丑陋的让人不想再多看一眼。
"看见没,你看见没。"成亮挺着洗衣板似的胸膛转到我面前,一条条肋骨突兀的排列着,那条蜈蚣在上面蜿蜒的爬动着,活了似的狰狞。
"他刚来奥克兰的时候就这副德行,仗着家里那堆钞票呗,你他妈当这地方是你家后院那?我要不帮他挡下这一刀,就他那操性样,能活到现在?"
"你把衣服穿上吧。"成亮的样子已经让我很恶心了,我不想再看更恶心的东西了,"你怎么知道大海的事情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成亮很有些得意的扣上了扣子,"他早该意料到有这样一天,只可惜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吧,谁让他不老实点过他的假期去,偏偏赶这个时候接活,我其实也没费多大劲,只需要给送活的人套个口信就得了。我他妈最了解在奥克兰的这些中国人,你要让他吃一点亏,比要他命还他妈严重呢。"
"现在到哪里能找到大海?"
"找他?"成亮得意的笑着,"他他妈现在是死是活都没准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安哥,你太不了解这里了。"成亮又点起了一只烟,"这种欺诈行为是要做牢的,他现在能走的只有两条路。"
"什么路?"
"第一,在一个月内赔偿所有买方的损失,你可不要单纯的以为光把车钱添上就行了。光应付现在门口排队那些人,就得个10几万纽币,要是以前的再找上门来,他把厂子卖了都添不上。"成亮开心的眨了眨眼睛,"你说就阮大海那副德行,到时候他怎么在奥克兰混下去,他念的那个旅游专业,每年学费就能把他拖累死,屁大的本事没有,连他妈操女人都会早泄的家伙,你让他靠什么在奥克兰活下去。"
"那另一条路呢?"我漠漠的看着成亮激动的样子。
"宣告破产呗。这个简单,他只要一句话,什么都不需要了,至多就是个从头再来。国外的法律就这么定的。"
"这样还好点……"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这里还有钱,可以让他先拿去。"
"哈哈哈哈。"成亮突然在我耳边大笑,"安哥你太他妈天真了。"
"怎么?"我仰起头,看着不可一世的成亮。
"你想啊,当初一起混过来的兄弟,跟着大海干活图得是什么?一个字,钱么!大海要是敢破产,那不是把这帮兄弟全给玩了么,拖欠的工资你让他们找谁要去,你以为在奥克兰就可以拉完屎不擦屁股就走人?门都没有,他要宣布破产,第二天就得有一堆人把他砍了,挖地三尺也能把他找出来,到时候更他妈死无全尸。"
"难道大海就没半点活路?"
"我要是想让他有活路。"成亮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着,"我他妈就不费这么大劲了,我狗一样的跟着他,等的就是今天。"
成亮的脸上腾现出一股凝重的杀气,让我不寒而栗。
"在奥克兰……"成亮恶狠狠的拿起烟头,余烬已经燃到了过滤嘴的边缘,"谁他妈的都不能相信,阮大海当初把我玩得团团转,我俩在一起做了那么多事,这个杂种全他妈让我顶在前面,你还记得meeko那个婊子吧,这样的事情他都让我去动手。他以为我真是个傻子吗?我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他想等我哪天和他作对的时候,拿这些来威胁我。可惜这次他算错了,我让他一下子跌到地,连命都没有了,我看他靠什么来吓唬我。"
"你他妈不是人。"我想如果我现在身边有把刀,我马上就把成亮那张丑陋的脸孔劈成两半。
"你说的对,我不是人。在奥克兰就他妈没有人,全他妈是杂种。"成亮瞟了一眼已经烧到了尽头的烟,若无其事的用手指捻灭了烟头,"我只相信钱和地位,这就是在奥克兰的生活准则,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我把脸慢慢地贴近了成亮,直到我的整个面孔完全的清晰的印在他的瞳孔里。
"我要是大海,我他妈就是死了也饶不了你。"
"那我等着他。"成亮丝毫没有退缩,他的唾沫星子甚至喷到了我的鼻尖上。
"大海会没事的!"
我推开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看成亮,他把手里的烟头扔在了地上,他的拇指和食指上,我看到两条黑黑的烟疤。
"那就看我们谁先死好了。"成亮屁股一拧,椅子转了过去,只留给我一个后脑勺和一句轻飘飘的话。
空气里,我突然闻到了一丝肉被烧焦的味道……
走到楼下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是成亮。
"安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欠你5万块钱呢!"成亮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在电话里都能感觉到。
"我操你妈。"我挂上了电话。
fanny没在家,我的脑袋里装满了火气,给认识的朋友挨个打过去电话,可大海真的消失了。
我拉开窗帘,外面的夜突然变深了,我知道这是因为要到秋天的缘故,我的眼前猛现出一丝幻觉,幽暗的星星闪动着走到了一起,凑成了大海那张胖乎乎的脸,然而他却离我越来越远,慢慢地,慢慢地,飘向了天空的尽头。被无尽的黑色吞噬掉的大海,正冲我无奈的笑着。
"阮大海,你他妈死哪去了!"我挣扎着喊着,对着我所有的幻觉,我看到我的呖声闪电一般的划破了眼前的虚幻,然而最后也只能被静的发死的沉寂慢慢的吞噬掉。
我瘫了似的倒在了床上,我不明白这个时候我怎么还会有心情哭,但我的眼泪却不停的掉出来,也许是为了自己吧。我和大海在奥克兰印上了相同的痕迹,我好象突然又看到了大海只有和我在一起时才会露出来的孩子般的笑容,我知道原来我们走过了同样的轮回,只不过我的起点是他的终点,而他的终点又是我的起点。
"我操你妈,奥克兰。"我抽泣着骂出来的时候,我明白我其实是在为了自己而对着大海哭泣,就象当初的大海一样,为了自己而对我做出的一切,包括他难得一见的天真。

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老甘的号码。
我接起来。
"michael吗?"孟小凡的声音。
"什么事?"
"你忘了,昨天我不是让你给我打电话吗?你怎么忘掉了?"
"……"
"我在你的酒楼,来一趟吧。"
"对不起,我没心情。"
"是吗?"小凡在那边咯咯的笑了,"那正好啊,我这里有个朋友,你见了一定马上就会有心情了。"
"谁?"
"你来了就知道了。"
小凡干脆的挂了电话

第十五章

巴蜀酒楼漆黑一片,一盏灯都没有开,以至于我开过了都没有发现。
我慢慢的把车倒了回来,午夜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我的车灯睁着眼睛扫来扫去,在奥克兰,晚上出来的时候,我是不敢轻易下车的,万一碰上个抢劫的,这里的家伙可比国内的车匪路霸要狠的多,不光谋财,而且害命。
雪白的灯光扫在宽敞的马路上,却被黑暗吃掉了,我象个瞎子一样,摸摸索索着含着离合,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找着小凡的身影。
我打开远光,远远的三个背影呼地扑进了我的视线里。
公路旁边,静静的海,静静的背影,几个酒瓶子纷乱的倒着。
“你们还真会找地方,挺有感觉啊。”我踢了老甘一脚,这家伙那件破夹克好象这辈子都舍不得扔似的,天天套在身上。
“啪。”一瓶啤酒被重重的放在地上,泡沫泉涌似的喷了出来,浇在那双握着瓶颈的
手上。
不用走过去,我也能看得出那是小凡,因为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双手。
“这个就是你要让我见的那位朋友咯?”我笑着绕到他们正面,小凡的身边坐着一个娇小的身体,是个女孩子,披着件大大的毛线外套。
“hi……”
她揭去套头的帽子,苍白的和我打了个招呼。
可就是这样一句苍白的问候,让我的笑顿时凝在了脸上,慢慢的扭曲成一种自己都想象不出来的奇怪的表情,我想那个样子一定很难看。
因为我的眼前是张曾经让我狼狈不堪的面容,那个声音让我想起了第一次看到的奥克兰的夜。
“meeko……”我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词汇在这个时候突然变的异常贫乏,我想起来我在奥克兰好象有很长时间没说过英文了。
小凡趴在meeko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我看见meeko点了点头,老甘走了过来,扶着她站了起来。
“她……她的腿……?”我看着在老甘搀扶下的meeko一瘸一拐的迈着奇怪的步子走回酒楼的样子,心里突然很堵。
“是大海,不。”我改了下口,“是成亮干的?”
“他们两个谁做的重要么?”小凡看着我的样子轻蔑的笑了,“你的样子不该是这样惊讶,你来奥克兰这么长时间了,这对你来说,算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情吗?”
“我觉得我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我坐在了小凡的身边,端起了她刚刚放在那里的啤酒,“我到了现在还把你当作一年前那个孟小凡。
小凡从挎包里套出一包烟,右手灵巧的摸出一只zippo,我看着她熟练的玩弄着打火机,点烟,直到那种熟悉的味道从她的鼻中缓缓地流出,飘进我的气息中。
“给你。”她丢给我一只眼,我看了一眼,three castle,本地货,便宜的那种,劲儿到很大。
“你彻底变了……”我把烟别在了耳朵上。我知道坐在我面前的已经不是大学时候那个纯洁的象水仙一样的孟小凡了,坐在我面前的是一只漂流在奥克兰夜色下的流莺,她的名字叫sally。
“变了不是很正常吗!”小凡盯着自己头顶那团烟雾,“我们现在不是在学校的操场上荡秋千了,我们现在是在奥克兰的夜里聊天呢。”
我不再言语了,拿出了自己的555,点上了火。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小凡的话里带着讽刺,“根本看不上我的烟。”
“不。”我吐出重重的一口,“我想把这只烟留起来。”
“那我包里还有安全套,你要不要?”
“孟小凡!”我盯着她,“你……”
我的话被小凡打断了,她的眼光里突然多了种看起来很凶的东西,渐渐的变成了种让我陌生的冷漠。
“我怎么啦?你觉得我不要脸?出来不学好是吗?我刚来奥克兰的时候,我也在诧异这里的天是那么的蓝,这里的云是那么的白。可你知道吗?从那天你离开我的一刹那,所有的东西全都变成了灰色。”
“我……”
“你没错。”小凡似乎不想听我说话,“你没错,大海没错,包括把meeko腿打断的成亮也没有错,我们谁都没有错,因为我们每个人走过的路都是一样的,这个城市掩饰了太多的污垢,一旦走了进来,就怎么也洗不清了。你对我的惊讶无非是我比你们更快的认清了奥克兰的夜,适应了奥克兰的夜。”
“不管怎么样,这里的一切美好都只属于奥克兰,而我们,被掩盖在黑暗中的黄皮肤,能做的,只是永远的在这里挣扎。”小凡抱起膝,陷入了沉思。
她的样子让我又想起了大海,让我想起了那个夜晚大海和我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你知道大海在哪里吗?”我嗫嚅的问小凡。
“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他又怎么啦?”
“他完蛋了,彻底的完蛋了。”
“他?”小凡笑了,“他怎么可能完蛋呢?从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没什么事情能让这家伙倒下。”
“他被成亮给祸害了。”我没心情笑,“大海那家汽车交易公司干的是违法的活,他私自修改二手车的里程,然后抬高价钱卖,现在成亮给他捅出去了,上当的人都找上门来了,我怎么找他都找不到。”
“怪不得这家伙能赚那么多钱?”小凡的眼睛转了转,“成亮怎么会知道呢?大海太不小心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随便说呢。”
“不是大海告诉他的,这件事情只有一次酒后大海和我提过一嘴,成亮是不知道。”

“你是不是和fanny说过?”小凡突然睁大了眼睛,发现了什么似的看着我。
“也就是随便的提过一嘴吧。”
“那就难怪了。”小凡又点了一只烟,得意的笑了。
“你别瞎猜,fanny怎么会背叛我。”我猜出了小凡心里在想着什么。
“我刚来奥克兰的时候,我又怎么会想到你能背叛我呢?”小凡站起身,徐徐海风吹过,她的头发飘了起来,“走吧,我带你去看样东西,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找你过来了。”
我乖乖的跟在小凡后面。
就象出没在黑夜里出没的两只老鼠一样,我和小凡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着,转过酒楼没多远,小凡在一栋破旧的公寓前停了下来,借着昏黄的月色摸索着钥匙。
我用手机给她照亮,虽然光线微弱,也足以让我看到破旧的门锁的样子,让我想象着这样肮脏的公寓里面会是个什么样子,也许真的就象个耗子洞一样吧。
门有些卡,小凡用了用力才推开。
我小心的踩着咯吱咯吱做响的楼梯走上了二楼,走廊窄小,点着暗淡的小灯,潮湿的海风让这里到处都散发着腐朽的烂木头的气味,难闻的很。我捂上了鼻子。
“我住在这里。”小凡推开一扇门。
我低着头迈进屋子,里面的摆设简单至极,桌子上铺着厚厚的报纸用来当餐布,一堆堆的麦片撒在那里,看不出来哪些是新出锅的哪些是吃剩的,与桌子上的凌乱相比,床到是干洁的很,铺着白色的床单,枕头和被子都叠的井井有条,让我相信这的确是小凡住过的地方。
“你和谁住在这里?”我坐在了一张床上。
“你现在坐的是meeko的床,”小凡坐在我对面自己的床上,脱去了外衣,摘去了胸罩,然后从床下揪出一个纸箱,拎出一件厚厚的毛衣套在了身上。
“怎么住这样潮的地方?”
“哼。”小凡撇了撇嘴,“我们这样的人能住到奥克兰市吗?现在新西兰对娼妓抓的这么严,我们也算是无照营业,和阮大海一样,被逮着就完。”
我心里突然很内疚,如果不是我,meeko本来还应该好好的住在manukau,穿着她那双可爱的micky拖鞋,在农场里跑来跑去。
“fanny和你提起来过她从前是干什么的吗?”
我摇摇头,看着小凡从桌子里拿出几张相片。
我接了过来,最上面的一张赫然有着fanny那张甜甜的笑容,而和她搂在一起的,竟然是meeko。
照片里的fanny笑的很开心,小小的吊带装裹着她饱满的身体,我从来没见过fanny穿着这么性感的衣服,在我的印象里,那个小个子的女孩永远都是一袭乖巧的打扮,t恤,牛仔,大大的球鞋,一副清爽的学生样子。
“哪里的世界都是一样的小。”小凡笑着看着略有些吃惊的我,“她们都在同一个酒吧。”
“fanny她?当小姐?”
“有什么不好么?”小凡没有搭理我慌张的眼神,“她们也就是陪陪客人,很多人没事都喜欢去酒吧坐的,喝酒聊天赌球什么的,她们不过是酒吧用来招徕顾客的牌子而已。在奥克兰这样的地方,生存对于手无寸铁的女人来说,既容易又艰难,就看你怎么想了。”
“fanny……”我感觉我的嘴唇上有东西在淌,我知道那是我咬破了流出来的血。
“如果你爱她,你没必要因为这些责怪她,毕竟这只是过去,”小凡轻描淡写的吐着烟圈,“一旦我积攒够了我需要的钱,我也会离开那种生活的,我也会象fanny和meeko一样,攒出学费来去上学,然后忘掉自己的经历。可惜meeko没有fanny那么幸运,fanny能碰见你这样的人,meeko这辈子却让你给毁了。”
“是成亮。”我顶了一句,把照片匆匆的扫过,递还给了小凡。
“是谁有什么关系吗?”小凡没有接,“这么快就看完了?真是可惜了我的心意。”

“还有什么吗?”我把照片捻开,上面都是些fanny和客人吃饭,喝酒的照片。
“你看看这张。”小凡从我的手里抽出一张。
我狐疑的看着照片上醉成一团的人,做出的千奇百怪的丑态。
“仔细看看坐数第二个人。”小凡给我点了一下。
“成亮???”我失口叫了出来,那时候成亮的头发好短,如果不是小凡仔细的指给我看,我还真的认不出来他。
“没错。”小凡收回了照片,扔进了桌子里。
“成亮……fanny……他们……”我的神经有些错乱,嘴巴也脱臼了似的合不上了。

“你的fanny不会把这些告诉你吧。”小凡幸灾乐祸的看着我。
“她和成亮认识?”
“认识不认识我就不知道了。”小凡抻了抻懒腰,“和男人找我们只看脸相反,我们做事情的时候从来不看男人的脸,我们只盯着男人的下半身和他们的钱包。”
“fanny……”我拨了下她的电话,打不通。
“别摆出那副丢魂落魄的样子。”小凡不屑的看着我,“女人是用不着可怜的,你还记得你当初要给我50000美金的事情吧。”
我抬起头,看着小凡。
“那天大海和我说起的时候,我还那么天真,就算你给我10万美金,我那个时候也不会要的,我只想要你,要你回到我身边,但是现在我会要的,哪怕你可怜我丢给我的那1200钮币我都会带着笑脸拿下的,在奥克兰,我算是看清了,人只能为自己活着,你多照顾一个人,就会少照顾一分自己,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大家看到的都是结果。
你自己也该看到,如果你没你那福气得来的18万美金,你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也许比我还不如呢。你们男人长个鸡巴,有什么用,那是花钱的东西,又不是用来赚钱的。”

“难道……难道真的是fanny故意在我身边当诱饵,来骗我和大海的吗?”我想到成亮的那条疤就紧张,那家伙现在在我看来越来越象个亡命之徒。
“我不知道。”小凡晃着脑袋,“反正我得感谢你的fanny呢!你知道吗?她原来就是和meeko住在这里的,如果我自己找,在奥克兰还真找不到这么安全又便宜的地方住呢。”
“你会不会也觉得我也是被表面的洁净掩盖起来的人……”
我突然想起在南岛的那天晚上,fanny和我说过的一句话,和现在联系起来,让我的心越揪越紧,我从前和fanny在一起的时候,老实讲我是没有半点防备的,她的乖巧和可爱和她说过的家里的事情让我总是用一丝带着怜悯似的温柔呵护着她,连做爱的时候我都是尽量小心,生怕伤害到她。
然而,所有的印象这个时候都成了被撕碎的对象,我想起了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的那个局促不安的女孩,那个看球时欣喜若狂的球迷,那个在我飙车时候手舞足蹈的小疯子,那个夜晚对着大海沉思的让我着迷的身体。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装出来的吗?她的眼泪,她的体温,她抱着我说不要离开的样子,原来都他妈是装出来。
我又想到了孩子,这个婊子,竟然拿别人的孩子来唬我。
小凡静静的看着我的皮肤下,每一根青筋暴起来,我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我紧紧的捏着拳头,把全身的力气都挤到上面,我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压抑不住了。
“fanny成了第二个小凡……”小凡随口的一句话点燃了我,我重重的砸了桌子一下,上面的麦片飞了起来,洒的满地都是,我从桌子里抓出照片,放疯似的撕扯着。
透过纷飞的碎片,我看到小凡嘴角浮过的冷笑,女人的心思是难以琢磨的,也许她还在嫉恨着fanny,也许她在得意,因为在这场她和fanny的较量中,她并没有输。
“michael。”
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凡是在叫我,听惯了她叫我的名字,却头一次听到她这样称呼我。
“你该走了,要不然我这里的东西都会让你弄坏的。”
小凡平静的样子,让我感觉她是在和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在讲话。
我的心突然一片冰凉,冰凉过后是一种难以铭状的空旷,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在飘,我也不知道我要飘到哪里去,只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成了一具空洞的躯干。
“sally。”我需要什么来把自己重新填满,“你和客人上床多少钱?”
“带套50,不带套150。”小凡的语气很熟练。
我拿出150块钱,放在了床上。
――――
当小凡纯熟的用舌头舔掉我的最后一滴精液,我感觉到我又回来了,虽然身体是麻木的,但我看到我已经不在游离了,我重新找到了自己的灵魂,虽然看起来是那么的脏。

我穿好衣服,那扇门还是有些卡,我费劲的把它拉开。
“如果你找到阮大海的下落,”小凡平平的躺在床上,抓过被子盖在身上,“告诉我一声。”
“你还关心他干什么?”我没回头。
“当一个女人决定下来走这一步的时候,第一下真的很难迈出去,”小凡支起身,“给我留包烟吧。”
我把那只three castle抽了出来,夹在耳朵上,把剩下的半包555扔给了她。
“我不想把第一次留给这么肮脏的地方,”小凡声音在发抖,我知道她哭了,“可是你不想要,所以我给了大海……你知道吗?那么放荡的人,高中的时候,却连我的嘴都没有亲过……”
“别哭了。”我站到了门外,依旧没有回头。
“michael!这是我在奥克兰最后一次流眼泪,我他妈要哭个痛快。”小凡的声音大的整个走廊都能听到回响,伴着撕心裂肺的哭声。
“没那个必要……你做不到的。”我摇了摇头,“如果找到大海,我会通知你的。”

我想小凡没有听到我的话,她的哭泣让我觉得我害怕,让我只想逃避。
我象一只落荒而逃的野狗一样,匆忙的跑下咯吱咯吱的台阶,一头钻进了奥克兰午夜的迷雾里。

第十六章

“一,二,三,四……”我眯着眼睛数着地上的酒瓶子,“11个,妈的,这他妈是不是假啤酒啊,怎么喝了这么多还没反应呢?”
我把小凡那只烟夹在鼻子下嗅了嗅,外国烟草都这个德行,臭烘烘的。我皱了皱眉头,把它又重新塞进烟盒,拿出了我的555。
“michael!”fanny推门进来了,“你怎么喝那么多酒。”
“多吗?”我伸出只腿去,把地上排列的齐刷刷的瓶子都踢散开了,发出一阵叮了咣啷的响声。
fanny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跑哪里去啦?”我透过蓝色的烟雾,看着fanny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身影。
“我帮你们找大海去了。”fanny低下了头,“可是……找不到。”
“很遗憾吧!”我突然大笑了起来,“我也替成亮感到惋惜。”
“michael……你在说什么呢?”fanny惊恐的眼神在我意料之中,但我不会再上当了。
“坦白的说吧,你演技挺好的。”我从容的踩灭烟,走到fanny身边,玩弄着她的头发,“有的时候我也奇怪,这世界怎么就这么小。”
“你都知道了?”
“也许吧,谁知道你对我隐瞒的究竟有多少呢?原来我也总以为知道一切了。可是呢?我不希望我一直都象个傻子一样被人玩来玩去。”
“michael……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什么了……”
“哦?”我摆出一副我认为的最龌龊的眼光看着fanny,“那我到要洗耳恭听了,你为什么要害大海。”
“因为我喜欢你。”fanny坐在了床上,虽然她的口气还是依旧的平静,但我承认这个理由是我所设想到的种种里唯一被忽略的那个。
我被这句话打败了,fanny没有看我呆呆的傻样,她依旧安静的坐在床边上,一边玩弄着牛仔裤上的装饰。一边娓娓的说着。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幽雅宁静,没有一丝想要辩解的意思,倒象是在述说着一段别人的故事。
她的从容反而让我大乱阵脚,我摸出一只烟,叼在嘴边,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我几乎不知道我现在想要干什么,fanny的声音没有一丝的修饰,朴素的让我想起了那个我刚认识时捧着厚重的课本的乖乖女。
“我只骗了你一次……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你说我刚来奥克兰不久……”
“可是……”
“可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一年我都做了什么……当然……”fanny轻轻的摇了下头,“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我一直都不是个幸运的女孩子,从小到大都不是,我以为奥克兰不会再是九龙,我到了这里可以不再看着压抑的棚户顶发呆,可以不再生活在酒气里,可以有自己理想的生活,可我到了这里我才发现,我所有的想法都太天真了。刚到奥克兰的时候,我和homestay里的一个上海男孩交上了朋友,可他拿掉了我所有的钱跑了,那个时候真的连去死的想法我都有啊!”
“……”我递过去一包纸巾给fanny。
“在奥克兰,象我这样的女孩是几乎找不到什么象样的工作的,我很象修完学业就逃掉,可是我发现不可能,这里就象一个大大的陷阱,进来了。就很难出去。”
“我最开始试着在一家日本料理工作,每天记帐记的我头晕眼花,这还不算什么,最讨厌的就是所有人看我的眼光,身边的人似乎都只把女人当成一种玩物,请你吃顿饭,看场电影,电影还没放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对你动手动脚。”
“我真的绝望了,奥大的学费一年要好几万,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也许把整个生命都搭进来,我也没办法圆了自己的梦。”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认识了meeko,一个性格很开朗的日本小女孩,她带着我来到了酒吧工作,酒吧里有形形色色的人,但中国人还是最多的,因为我可以讲国语,所以一直都能有份不错的薪水拿。”
“然而,你在这样的环境下,迟早是要栽跟头的……”
“如果你越想早早的离开这个染缸,你就越要早早的踏进去,躲是躲不过去的……我接待的第一个客人是一个大陆来的,中年人,他说的不是普通话,我都听不懂的,请我吃饭的时候还文质彬彬象个绅士,但是……那个的时候却象一个疯子一样可怕,好象一辈子没有碰过女人一样,我被他搞的死去活来,第二天走路甚至还疼着。”
“从那以后我的世界就成了灰色的世界,我再没心情去想感情的事情了,我没那个资格谈什么感情,我只是用我的身体和渐渐麻木的神经一次次换取着薄厚不一的钞票,我学会了敷衍,学会了卖弄,学会了无耻,甚至在毫无感觉的情况下也可以欢快的叫床。”
“我的心情一直都是灰灰的,直到我离开那里的一刹那,我的心情也无法变好,奥克兰的阳光,再也没有照进过我的心里,我以为我会这样的走过所有的路,然而,我的人生第一次被幸运女神照顾到了,因为我在语言班看到了你。”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一股清新的气息,在奥克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这样自在的眼神了,我想起了刚下飞机的我,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和你在一起,我变的好开心好开心,那么多屈辱的日子过去了,我又能高高兴兴的看liverpoor的球赛了,我又能象从前一样开心的笑出声来,你知道我那时候是怎样一个心情吗?”
“那天晚上,我终于和你彻底的在一起了。其实我和你一起看球那天就一直在等着这样的时刻,我等到了,一次真正属于我和我心爱的人的。我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你,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已经把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你。”
“我最常梦到的,就是我们一起去美国念书,离开这里。”
“然而我知道我终究是和幸运无关的人……”
“成亮找到了我,我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吃过饭,可是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觉得这是个很可怕的人,这种恐惧一直伴随着我,直到他有一天把我的过去都讲了出来,我彻底的崩溃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知道你是个很传统的大陆男孩,如果你知道我的过去,你一定会离开我的。”
“成亮让我打听david为什么能靠二手汽车赚那么多的钱,当你那天若无其事的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激动……就好象我当时离开酒吧时的心情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幼稚。”
“我告诉成亮的时候,他的兴奋让我吃惊,直觉告诉我,我犯了大错了……”
“当我们去南岛前的一天,我听david说接了一笔大的买卖的时候,我怕了,我那天很隐晦的想提醒一下david,可是,他没有听进去,我只能祈祷他躲过这一关了。”
“我从不幸运,我的祈祷也从没灵过……在南岛我们打猎的时候,我多希望那只羊能从你的枪口下逃掉啊。我用尽力气的祈祷也没能救它一命,那个时候你得意的笑让我突然心惊肉跳,我好象变成了那只躺在你脚下的羊,奄奄一息,慢慢死掉。”
“那天晚上,我问你的话你还记得吗?我突然觉得我浑身上下都很肮脏,我都无法再这样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但我还是傻傻的想企求你的原谅,我知道我已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我真的不象你离开我。如果你也离开了,我就真的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了。”
“michael……你答应过我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不会离开我的。”
fanny静静的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表情
“能再给我一包纸吗?”
我默默地递给她。
“michael……”fanny看着我的脸,我不知道我这个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种表情,我觉得没有任何一种表情能表达出我此时的心情,fanny的脸色慢慢的消去了红润,我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一片。
是那熟悉的灰色。让我变的冷漠的灰色。
“算了,我的话说完了,”fanny转过了身,“再见。”
“fanny……”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我见到meeko了。”
“meeko?她在哪里?”
“她和小凡住在一起,就在酒楼那边。你曾经住过的那个鬼地方。”
“她们?”
“小凡走了和你一样的路……”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把头埋得很低,我不想让fanny从我的脸上看出我其实也在吞咽着欲出的泪。
“其实我们都一样,”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自然,“我的世界是灰色的,大海的世界也是灰色的,我们没有分别,我们就象piha的黑海滩,白天的时候,它能散发出迷人的黑色,让所有去过那里的人都留恋往返,然而到了夜晚,它的颜色在更黑的夜下就变的那么苍白无力了,我们踩着前面走过的人留下的脚印,却无法让它在天明的时候留下一点踩过的痕迹。我和小凡就是已经在这里扎根的大海和你,我们带来了短暂的希望,却慢慢的被改变,好象两只被慢火煮死掉的螃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相信我吗?”fanny抱住了我停留在她肩头的手。
“我不怪你……”我的手缩了回来,带着fanny的身体缩了回来,“我不怪meeko拿了我的钱,我不怪大海和小凡上床,我不怪小凡现在去做了妓女……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是我们自己选择了迷失,更何况奥克兰的夜总是那么漫长,那么深邃,让人撞破了头也找不到出路在哪里。”
“michael……”fanny用我的胸膛塞住了自己的嘴,但我的心,隔着那层薄薄的皮肤,清楚的体会到了眼泪滴在上面的酸楚。
“其实你也在抹去我心头的灰色,”我摩挲着她的头发,还是那么顺滑,“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
我把绝对两个字咬的很死。当它们被我咽到肚子里的一刹那,我看到有滴眼泪顺着我的眼角流下,和它一起被我咽了下去。
――――――
我把钱交给明叔的时候,他的眼里满是困惑。
“老板现在肯定是撂挑子了,你还给他添这无底洞干什么啊?”
“具体的您先不要问了。”我把钱放在他的面前,明叔是大海店里管帐的,一把岁数了,和我们一样是长春来的,也是我现在唯一还敢去相信的人,“我带来的都是现金,你一定要看好了,把现在在外面闹着的那些人都先打发了,咱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挺过去,一定能挺过去。”
“这是多少钱啊?”明叔打开保险柜。
“5万美金,现在比率好象是0.55了吧,总算没低下去。”
“老板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福气啊。”明叔摇着头缩上了柜子。
“这里没有朋友,我是在帮自己!”我没有时间去看明叔莫名其妙的样子,又拿出1500钮币放到他的手上。
“明叔,这里就全靠你了,我们要用最快的时间把大海找出来。”
“这钱你拿回去。”明叔出人意料的拒绝了,“老板平时对我们够好的了,眼看你们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帮他,我这一把年纪的人了,到老到老,怎么得也得给自己积点德啊。”
“明叔。”我握紧了他的手,却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离期限还有不到两周了。能行吗?”fanny忐忑的看着我。
“print 100 pieces(印100份)。”我把钱放在柜台上,“死马当活马医吧。”
100份finding一口气贴了出去,最后一份贴完的时候,我长长的出了口气。
“阮大海,你他妈快点给我滚出来。”
我运了一大口气吼了一嗓子,街上路过的两个阿拉伯人不满的看了我一眼。
“看他妈什么看,操你妈的。”
“这个赌注下的太大了。”fanny把我拉回车里,“你现在要冷静点。在奥克兰街头乱贴东西也是违法的。”
“我们在这里违法的事情做的还少吗?”我不屑的看着外面,两个路过的警察挺着大肚子站在告示前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回去再印100份。”我看着他们一把撕下了告示,狠狠的说了句。
“那边的5万块钱够吗?”
“成亮那里还有5万,我们现在去拿。”
赶到成亮的店子,一楼那个小丫头刚要拨电话被我按住了。
我一脚踢开虚掩着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尖叫,一个赤裸的女人连滚带爬的从成亮的大腿上翻了下来,抓过办公桌上的衣服,掩住胸部从我和fanny身边挤了出去。
成亮歪歪斜斜的半躺在椅子上,我抓过他的西服扔了过去挡住了他那条还在晃来晃去的老二。
“你他妈也不先打个招呼。”成亮慌张的套着裤子,“我正和秘书聊天呢。”
“你别他妈装纯真。”我递给fanny一个椅子,“先把钱还给我。”
“哎呀,这不是fanny吗。”这家伙穿上裤子就立刻又变回了原来的嘴脸,尖瘦的嘴巴里,两排黄黄的牙一张一合的往外挤着嘶哑的充满轻佻的话,随之带过来的,还有股让人作呕的口臭味。
“怎么?小两口关系现在还挺好的呢?”成亮嘿嘿的笑着,“安哥真是大人有大量啊,佩服佩服。”
“你少他妈废话,钱呢?”
“哎哟,你看这可不巧。”成亮摊了摊手,“最近我可是罗锅上山――钱紧了,上回给你,你又不要,现在我都缺钱了。”
“你少他妈在那哭穷,快点给我。”
“5万美金对安哥来说,小case啦。”成亮笑嘻嘻的晃荡着扁豆似的脑袋,“我这暂时没有,你要非要cash的话,小弟这有500,您先拿去吃口饭。”
成亮从兜里掏了半天,“呵呵,不好意思,还不是美金,是钮币。”
“你他妈真是活腻歪了。”我刚要动手,fanny把我按住了。
“成亮。”fanny的语调很平缓,“该帮你做的我都帮你做了。现在david也被你搞成了这个样子,你还不满意吗?”
“fanny啊fanny,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成亮奸笑着,“你说你帮我?我可不能领这人情,你说你傍上安哥这样的摇钱树,你是不愁吃不愁穿了,我不还是穷光蛋一个呢么。你帮我什么啦?不就是打听点口信么。那不是咱俩商量好的互利互惠么。对不?”
“你?”fanny本来平静的脸上,被气的红一道白一道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赖啊。”
“怎么能是无赖呢?”成亮还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哼哈着,“我可真的是在干正事呢。你说我不得继续挖门捣洞的把买过大海车的那些中国人都找出来么?现在找出来的那些才几个人啊。这都花不少了。我要再接着找下去。5万美金够不够都不好说呢。哈哈哈哈。”
“你他妈的就是欠揍了。”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刚举起拳头,却见成亮的脑袋已经开了花,他歪歪扭扭的倒了下去,脸上还留着怪异的笑。
fanny把手里的烟灰缸重重的摔在地上,在成亮身边碎成了无数片。
我对着地上那堆柴火棒,狠狠的踢了几脚。
“你们给我等着。”成亮在地上翻滚着,嘴里吐着含糊不清的字眼。
“你他妈要是不还钱的话。”我拎起他的脑袋,“你就是这个下场。”
我的后半句话,成亮没有听到,因为我一拳下去后,他就象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电话响了。”fanny拿出我的手机递给我。
是老甘。
“fanny……”我挂了电话,深呼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你接着去找大海,我去那边一趟。”
“怎么啦?”fanny看出了我的不安。
“酒楼出事了……”
 
第十七章

老甘面如土色的站在我面前,两只手失控似的哆嗦着。
“几个人?”
“三……三个……”
“你他妈的……”我狠狠的指了一下老甘,但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说太多已经没用了。“带我过去看看。”
三个中国人带着痛苦的表情在床上扭来扭去,嘴里带着痛苦的呻吟。我不知怎么了,自从大海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黄皮肤就会倒吸一口冷气,现在又是三个,还是食物中毒趴在我这里,妈的,这下我有的忙乎了。
“安子啊,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甘拽着我的衣角,“我在后面待着就听前面喊着出事了,我一出来就这样了,我也没想到啊,东西都是我看着做的啊,你可得相信我啊,我可没动什么手脚……”
“你他妈有完没完。”我最讨厌老甘这副样子,在寝室里的时候就是,出点什么事情,数他跑的最快,这家伙的胆子是数兔子的,出了名的小,我懒得再看他那已经吓的没了血色的干巴脸,“你赶快把那个closed的牌子挂出去,然后给私人医院打个电话,让他们快点找俩大夫来。哦,对了。一会把工人全都给我叫到大厅里去。”
“好好……”老甘擦了一把汗,捣蒜似的点着头。“私人医院……很贵的……”
“他妈的你到这个时候还嫌什么贵啊!”我真想狠狠揣老甘一脚。
老甘掉头跑了出去。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你给我找3000块钱来,快点。”
“干……干什么?”
“快他妈去吧!”我把两只眼睛噔的象灯泡一样。
――――――
“老甘,帮我拿只烟……”我躺在床上,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已经全身被汗湿透了。
“总算没事了。”老甘没力气走过来了,从对面抬了抬头,扔过来一只。
“5000块钱……”我闭着眼睛念叨着,“就这么没了……”
“不过这几个人也还算够意思了,要是他们不依不饶的,我看花钱都未必能摆平呢。”
“你他妈以后多上点心!”我支起身子,“要再来这么几次,咱俩基本上就可以收拾收拾滚蛋了。”
“真不怪我!”老甘也爬了起来,“要不就是咱这里有了吃里扒外的家伙。”
“把人都叫齐了!”我喊了一声,“我他妈挨个问。”
大厅里,厨子和服务员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看到我和老甘走了出来,一下子变的鸦雀无声。
我扫了一圈儿,“怎么少了两个?”
“小王和小李昨天晚上和我请假,说有事情……”大厨站了出来,“我还没和老板说呢……因为……”
“因为个屁!”我粗暴的打断了他,“请假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他妈不想干就吱声!”
“你和我喊个啥子!”大厨也倔强起来,“我想找甘老板,可是老板出去了。”
“你他妈还有理了!”几天来的烦躁让我肚子里憋满了气,这个时候和我争执,就象一根针刺进一个已经吹饱了气的气球,砰的炸开了一样。我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大厨跟前,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你少和我在这说用不着的,你现在可以走了。爱他妈去哪去哪,听清楚没!you are fired!”
“走就走,怕个啥子咧”大厨也不是省油的灯,脱下帽子扔在地上,“你把我这个月的工资给我。”
“工资?”我往地上吐了口痰,“你他妈再不滚蛋,我就让你趴着出去。”
“龟儿子格老子的,怕了你的?”大厨撸起袖子,但是被几个服务员给拉住了。
老甘也死死的拽着我,“你消消气吧,这样下去大家全完了。”
“去他妈的。”老甘拽住了我,我用力踢出去的一脚抡在了桌子上,满桌的碟子,杯子飞了出去,在地上摔的粉碎。
“不干啦。”大厨把身上的围裙扯了下来,“大家伙,咱们不干啦。”
有几个人随声附和着。
“不干就全他妈滚蛋!”我扯着嗓子喊着……
夜晚……
冷清的巴蜀酒楼,在月影下显得是那么孤单,我和老甘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相对无言,默默的喝着啤酒。
“你发那么大火干吗?今天我看你好象情绪不对啊,疯了似的。”老甘拨了一下closed的铜牌,撞在玻璃门上,发出铛铛的声音。
“走就走了,留着也是祸害。”我狂灌着啤酒。
“祸害?”
“你看不出来吗?那几个闹的厉害的,还有他妈的小李小王,都是成亮找来的人。”

“对啊!怎么啦?”老甘显然糊涂了,“当初要不是亮子帮忙,咱们酒楼哪里找这么多熟手帮忙啊?”
“畜生找来的还他妈是畜生,”我把手中的又一个空瓶子飞了出去,听着清脆的爆炸声,“这个王八蛋,我真没想到他这么阴险,原来他早就算计着我呢,真他妈差点就让这孙子给毁了。”
“你是说成亮找人下的药?”老甘眨着眼睛,“可是为什么啊?”
“下药?”我哼了一声,“我他妈现在被他砍了我都不希奇……”
我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老甘。
“操他妈的。”老甘被酒精浸泡的脸红肿的象刚被人揍过一顿,“现在就把那小兔崽子剁了去。”
“省省吧。”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就你?我看等人家来剁我的时候你别他妈溜之大吉我就满足了。”
“都是哥们,你这话……”老甘站了起来,被风一吹激起了酒劲,他晃悠了一下,忙用手扶住了门,才没有跌倒。
“行啦行啦。”我把他按在了地上,“你老实点坐着好不好,你那点能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要当我是哥们,你现在就少他妈说废话,乖乖陪我喝酒。”
“安子……咱这店?”老甘的眼圈有些红,即使在已经红透了的脸上,也依然能被衬托出来。
“什么人有什么命。”我把又一个空瓶子扔了出去,“走着看吧,这两天先歇歇,要不成亮这王八蛋还得老捣乱,现在要紧的是把阮大海那个东西挖出来。”
“你能有把握吗”
“把握?”我楞了一下,“我好长时间没听到这个词了,在奥克兰,没有把握的事情,想生活下去,就要去感觉对自己的生活下赌注。”
“你没问题!”老甘盯了我半天,吐出一句废话。
我俩干掉了剩下的啤酒,老甘回店里睡觉了,我一个人晃晃荡荡的钻进了车里。
酒楼也关掉了,我突然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一无所有,夜色下,前面的路似乎变的越来越模糊,任凭我打开车灯,用力的去看也看不清楚……
原来奥克兰的夜,竟是这么的黑,我的大脑开始不听话的背离了我的视线,身后,若隐若现的有蓝白相间的颜色在追赶着我,还有几声刺耳的警笛。
fanny冷冷的看着我,我把头背了过去,不是因为怕她看到我蓬乱的头发,颓废的胡子还有麻木的样子,奥克兰的牢笼并不象这个城市那么漂亮,昏昏沉沉的我甚至不知道这是自己蹲进来的第几天,我为自己的放纵感到耻辱,我想fanny一定认为我是在逃避,逃避去寻找大海的责任,逃避面对成亮猖狂挑衅的勇气,逃避在挫折中继续坚持的斗志。所以即使现在她来保释我,我却没一点胆量把头抬起来。
我们肩并着肩的走出警察局,窗外的阳光很刺眼,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住它。
fanny把警察局替我保管的电话,钱包放在我手里,“你先回去吧。”
“你干什么什么去?”我拉住她的手。
“我去一趟酒楼,难道你想让它一直关着?”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想有必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这几天的过失。
“你回去吧。”fanny的表情严肃的让我陌生,“david在那里等你。”
“哦。”我漫无目的的答应了一声,“哪里?”
“家里。”
“好……”我突然回过神来!“你说david???阮大海???”fanny冷淡的语气让我一开始竟然没有丝毫感觉,当我确信我的耳朵里听到的是那个名字的时候,我兴奋的跳了起来,搂住fanny将她抱了起来。
“你放开我。”fanny用力的从我怀里挣扎出来,“你小点声好吗?”她机警的向两边看了看。
“你怎么啦?难道不值得高兴吗?”我很诧异的看着fanny,从出来的一刹那,我就很奇怪她好象换了个人似的,和我之间也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层说不清楚的隔膜。
“结束了……”fanny摇了摇头,搞的我心里一阵空洞。
“我们……”fanny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我们的梦结束了……”
“这是……?”我小心的接了过来。
“我们被奥大开除了……”
开除?!
我的脑袋象是给冲击波打中了一样,嗡嗡直响。
“michael……”fanny的手从我手里滑了出去,她蹲在了地上,“我完了……”
我也蹲了下来,捧起fanny那张脸,很滑,我帮她擦去眼泪。
“我们没完!”我坚定的说,“相信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说到做到。绝不后悔。”
我不知道fanny是否听清了我的话,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慢慢的站起身,我看到她的眼泪慢慢的被风吹干,留下几条红红的印记,fanny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这个虽然矮小却一直坚强的女孩第一次流露出来的绝望与无奈。
那种已经坠如深渊似的绝望的眼神让我心碎,我紧紧的抱住fanny,想用体温带给她最后一丝感动,可是我怀里的身体却似冰一样的坚固,那份冷让我彻骨。
离开fanny,我突然有些转向!这里虽然还是奥克兰,但突然变的那么陌生,好象在一夜之间变了个样,我在黄昏的夕阳下独自走着,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不成形的影子。
我的眼睛在盲目的看来看去,想找到一点熟悉的东西让我的记忆复苏。
我的脚步带着我走进了我曾经熟悉又讨厌过的语言学校的大门,我的身体有些飘,但我能尽力的踏稳每一步,几个学生从我身边走过,不时有人交头接耳几句,还有几个聚在一堆的人冲着我指指点点。
那块黑板上有多了一行字,我的脚比我的眼睛更快的看到了那里。
“成亮,男性,23岁,中国籍,死因不明……”
我把上面的字又仔细的看了三遍,我才确定并不是我的眼睛有问题。
成亮……挂了……
虽然盼这天盼的几乎要让我抓狂,但真的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兴奋。
我掉头离开了语言学校,身后传来纷纷的议论声在我耳朵里钻进去钻出来的。
我想我现在已经完全的麻木了,我象一个架起来的木乃伊,只知道机械的迈着腿,朝着一个我也不确定的方向走着。
回到家里,我推开门,耳朵里传来了嘹亮的歌声。
“我的心充满惆怅
不为那弯弯的月亮
只为那今天的村庄
还唱着过去的歌谣
喔故乡的月亮
你那弯弯的忧伤
穿透了我的胸膛 ”
刘欢的cd……我走上了楼,门都大开着,大海的房间里,只有音箱在不知疲倦的叫着。
我缓步走到了阳台上。一个孤寂的身影在月色下沉静的立着,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和他一起被凝结成了固体。
只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烟在袅袅的升腾着,给我传达着对面活着的气息。
“大海!”我低低的叫了一声。
“还能见到你,真高兴。”大海的声音哑的厉害。
“你这段日子跑哪里去了。”
“呵呵。”大海勉强的笑着,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不自然,本来该哈哈的才象我认识的那个混蛋,可这个时候却好象使不上劲似的,只挤出来两声象咳嗽一样的喘息。
“你嗓子怎么啦?”我倒了杯水。
大海转过身来。
我手里的水杯掉在了地上,尖利的破碎声刺痛了夜的死气沉沉。
我面前的大海,从脸到胸膛上,赫然的几条长长的血痕,血模糊了他的每一寸肌肤,有一条最深的地方,肉象豁嘴一样象两边翻着,最下面开始撕裂的地方已经干了,肉茬象没割齐的麦子一样倒着,旁边凝住的血已经成了黑色,结成的疤象一个失败的文身,丑陋的在大海身上爬着。
我一阵恶心,喉里有股东西瞬间冒了上来,我吐在了地上。
跪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地上满是带血的绷带……
“你?”我指着地上的绷带,“你怎么又给撕下来了。”
“替我谢谢fanny吧。”大海坐在了地上,“我在那里裹得很不舒服,但是得谢谢她帮我包扎起来。”
“成亮……”
“哈哈哈哈。”大海用最后的力气笑着,“最后还是我命大,我他妈剩到最后了。”

“你把他……”
“对。”大海点了点头,刚刚的笑声费尽了他的力气,他歪斜着顺着阳台的栏杆倒了下去。象一个立不住的麻袋一样歪在那里。
我想去抱起他,被他推开了,“别碰我,很疼的。”
我松开了手,看着他躺在那里,艰难的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气。
“老安,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敢来看我?”大海的眼睛里,似笑非笑。
“有什么不敢的。”我替他点着了一只烟,塞进他的嘴里,“你比我快一步,不然我去砍了成亮那个杂种。”
“我信。”大海颤颤的笑着吸了口烟,“不过你小子把我的话都他妈当耳边风啦。我不是告诉过你在奥克兰不要相信任何人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要是不在这里,或者给条子递个口信去,就凭前几天你酒楼那事,你就得进去。成替罪羊。”
“想过。”
“想过还他妈过来干什么。”
“因为我是来看我自己的……我自己没有理由害自己……”
“哦!”大海长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自己没有理由害自己……”
“现在怎么办?”我也给自己点上了一只烟。
“什么怎么办?你害怕了?在奥克兰,法律都他妈是给白人定的,从来没我们什么事,象成亮这样的杂种,你他妈和他到哪里讲理去,只有这样才能最彻底的解决问题,奥克兰的警察局每天都有一沓华人的案子放在桌头,哪能顾得上我们。”
“记得我和你说的话吗?我们是这里的仆人,仆人就该做仆人做的事情,老实的过自己的日子,”大海把烟头在地板上按灭,“可惜……咱俩都不是老实人,放着简单的生活不过,非得去当主人,所以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这样……”
“大海……”我止住了他,“我们会有办法的……”
“还有几天了,你到哪去弄15万美金去?”大海又咳嗽起来,“我们的故事都结束了,别挣扎了……”
“我的酒楼如果兑掉的话,总还有几万美金的……”
“你!”大海指着我的鼻子,“不要老干傻事了,我告诉过你少可怜人,你他妈的记性就这么差吗?你以为你自己很安全吗?我不露面,警察当然现在都在盯着你,你以为你没事了?你他妈被学校开除了,你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我……”我被大海问的没了话说,“要不,我们回去吧……”
“回去?”大海闭上了眼睛,“我就是死在奥克兰,我他妈也不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命里注定……”大海好象在说着梦话,眼睛一直闭着,“你刚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的未来,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那个时候的样子,单纯的让人恶心……”
“大海……”
“你我都一样,这样的结局你一定不满意,我也一样,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就象是奥克兰的夜一样,不管怎么美丽,总有天亮的那一天……但我们要比它幸运得多,我们有过的美好的回忆,总比这里短暂的黑夜要长的多……”
“哎……”
“没必要叹气,”大海拍了拍我的手,“就是这样啦,每个人都继续着在这里的挣扎,这里的轮回,就象你成了我,老甘又成了你,还会有人成为老甘……有什么用呢?”
“我不是因为那个叹息……”我抓紧了大海的手,“我是说如果你现在就放弃了的话,你对不起你自己,你对不起我,你甚至对不起小凡,你知道吗?小凡一直还在关心着你,她上次还告诉我,如果找到了你,一定要告诉她一声……”
“小凡吗?”大海笑了,“我告诉过你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怎么还这么死板……你知道小凡她现在在哪里吗?”
“在哪里?”我紧紧地叮着大海的嘴巴。
大海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她因为做非法娼妓,被奥克兰警方抓到了,现在……应该已经被遣送回国了吧……”

我也闭上了眼睛,
因为月光突然穿透夜色,
刺得它好疼……

第十八章

“老甘,对不起了……”
“……”老甘没说话,“给我只烟吧,我的包打完了。”
我抽出两只烟,一只递给老甘,一只放进自己嘴里。
在这个阳光并不很刺眼的下午,我和老甘要在我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梦想的巴蜀酒楼前分手了,我们彼此沉迷与烟草的麻醉中,没有看对方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身边那栋带给我们短暂的希望的酒楼,门前挂起的明晃晃的大锁都不会让我们有再多看一眼的欲望。
“老甘,”我本来想说些你有没有想法,准备去哪里找事做之类的废话,但我看到老甘在阳光下突然灰下来的眼神,我突然打了个寒噤。
“走好吧。”我塞进老甘手里1000美金,他想都没想一下就要拒绝我的钱,我硬生生的把钱装进了他的口袋。
“你说……你这是干吗……”老甘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四年前刚从四川老家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来到长春这个光怪陆离的大城市的农村小子。我的心头有一丝酸楚,但我没有把我的表情摆给老甘看,我握紧他的手,
“老甘,以后靠自己了。咱们有机会的话,还会见到的,到时候……你他妈别还这德行就行了。”
“……”老甘拿着钱在太阳下晃了晃,“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要么?”
“怎么?”
“你想咱哥们在大学那时候,我他妈没饭吃了,少从你那里拿了么。”老甘摇了摇头,“但是,我发现,这东西在奥克兰……妈的,是个祸害。”
“老甘,不管怎么样,有用的着的时候,你收起来。”
“我会的。”老甘把钱小心的放进口袋里,“怎么的也是你的钱,以后看不着你的时候看看它们还挺想你的。”
“你他妈没事想我干吗?同性恋啊。”我笑着拍了下老甘,想打破现在有些让人难过的气氛。
“安子,在那里面是什么滋味……”
我刚刚努力作出来的笑立刻烟消云散,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来到奥克兰的第一个夜晚,kate的那间小木屋里,狭小,寂寞,死一样的冷清,是多么的想象……我好象看到自己象只傻傻的蚂蚁,顺着一个被人事先卷好的纸条,慢慢的从一个起点,象着自己也看不到的地方努力的爬着,最后又爬回了自己的那个起点――只不过是那个起点的背面……

“算了,安子,我不问了,”老甘背起了他那个破书包,“以后有机会自己进去体验一下得了。”
“老甘……”我叫住他,可还是没法出自己想说的话,我猛的懦弱,让我自己的奇怪。
“你……这身衣服……挺精神……”
老甘笑了,有些得意的笑,然后又用手拉了拉衣领,“那件黑的夹克,我扔了……打明天起,都是新的了。”
“是啊……都是新的了。就好象我一样,都结束了……”我突然好象抱一下老甘,好好哭一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时候却怎么也做不出来,我怀疑是我的心在奥克兰已经被磨去了最后一点点的情感激素,我现在就象一个麻木了的行尸走肉。
老甘拍了拍我,转过了身。
夕阳,指引着老甘的影子,慢慢的从我身上移开,直到那个乱蓬蓬的长发从我的脚面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喊了一声。
“老甘!”
老甘回过头来,我看到他早已泪流满面。
我咬着嘴唇,老甘盯着我……
突然,他把手中的包扔到了地上,向我跑了过来,孩子似的一把把我抱进怀里,不知是泪水还是鼻涕一样的东西打的我的脖子,耳朵一片湿答答的。
“安子,你他妈要保重啊,我以后还要见到你的!”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老甘哭成这样,这个平时看似懒洋洋的傻小子只有在我们大四毕业,我去送他回家时哭了,我记得那天火车启动的时候,老甘一边擦着擦也擦不过来的眼泪和鼻涕,嘴里喊的也是这句话。

风儿卷起几片落在地上的残叶,在我们脚下打着转儿,飘摇不定。
我搂进了老甘并不魁梧的身体,夕阳把他的后背打成了一片金色,我看到有滴晶莹的液体正顺着老甘的后背向下滑着,一样的金色……
那滴剔透里,我看到一双悲伤但无奈的眼睛。
小小的pub里,昏暗的灯光在大海的酒杯里变成了琥珀色。
“大海,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喝杰克可乐?”
“哗啦哗啦。”大海似笑非笑的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只有这种酒是冰比酒多的……可是,就算装了满倍的冰还是无法成为主人……我们喝的还是里面的酒,只不过想让它更有味道而已。”
“我怎么觉得冰才是主人。”我笑着也要了杰克可乐,“你看,酒喝完了可以再加,冰却一直留在杯子里没有动。”
“那你觉得咱俩谁是冰谁是酒?”大海突然问我。
“无所谓了……反正我们谁也不是这里的主人,迟早都要滚蛋的。”我抿了一口酒,并不好喝,真奇怪大海每次都喝那么多。
“滚蛋也是你迟我早。”大海又启开了一瓶,倒进了杯子里,“我要走了。”
“还有两天才到期呢!”我惊讶的看着大海无奈的表情,虽然大海的脸上常常挂着一种颓废,但是这样的绝望和彻底的放弃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fanny今天约我们在这里等她,说不定她找到什么好办法了呢。”
“呵呵。”大海挤出一丝苦笑,“fanny……我也很想她呢。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大海的反问才让我回过神来,我现在也是条流浪的狗,无家可归,无事可做……
“但我不会离开fanny的!”我孩子似的赌气让大海露出了有些天真的笑。
“真是可爱的承诺。”他自己仰起头,喝下又一大口酒,“我都好长时间没听过啦。”
“老甘今天早上走了?”
“去哪啦?”
“惠灵顿。”
“跑那么远啊……”大海恍惚的点了只烟,“南边就比这边好吗?”
“闯闯吧。毕竟在奥克兰的这段日子,也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我们突然都不做声了,我从大海吸烟的样子看得出来,他也在和我想着同样的东西,想着我们的这段日子。
我们就那么傻傻的做着,想着,甚至连fanny的到来也没有注意到。
天气并不冷,可是fanny却莫名其妙的穿起了厚厚的风衣,头发没洗,并不象平时那样蓬松的披散着,而是扎了一个高高的辫子,扔在了脑后。她的脸色有些白,即使在酒吧里的灯红酒绿下,也执着的泛着苍白的颜色,这些日子,她瘦了……原来那两个一笑起来就鼓鼓的小脸蛋消失了,深深凹下去的眼窝告诉我了她这几天来的疲惫。
“fanny……这几天忙坏了吧……”我给她叫了她喜欢的可乐。
fanny轻轻的推开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我,我没有接,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双瘦削的的手,我想起了这双最爱搞怪的小手带给我的种种甜蜜的回忆,然而,此时,她们明显的老了。
“这里是3万美金,cash……”fanny把信封放在了桌上,把手从我视线里收了回去。

“fanny……”我看着她不带一丝表情的面容,从我出来的那天起,fanny就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几天不见,更是冷的吓人,仿佛一个抽空了的游泳池,扔下什么都不会再砸出一点点水花。
“michael……”fanny低下了头,“我明天上午的飞机,你们一定要努力,我看不到你们了,但你们一定要成功的走出这场困境。”
“飞机?去哪里?”我晕了。
“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大海也被fanny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的不知所措。
“香港……”fanny依旧平静,端起杯子点了一小口可乐,“我认识了一个来奥克兰度假的老板,搞房地的……”
“你让他包了?”我炸了似的跳了起来,整间pub的人都被我吓了一跳,大海死命的把我按在了凳子上,可他按不住我激动的情绪,我的嘴巴抽筋了似的抖动着,好不容易才又吐出了一句话,“你这不是把自己卖了吗?”
“我只能最后为你们做出这些了,我对不起你们……”fanny没有理会我,继续用平缓的语气说着话,她一直没抬头,我看不到她的眼睛。
“不。”我抓起那个有些发烫的信封,“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你……”fanny静静的一句话,从容的打断了我,“我在奥克兰的生活已经画上了一个句号了,如果再重新开始,我怕我没那个勇气,而且如果再继续下去,走过的还会是相同的道路,michael,你一定不会原谅我再犯第二次错误。”
“fanny,我……”
“就算你能原谅我,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的……”fanny根本不想让我做出一丝的辩解,“就这样吧……我会记得你的,就算我抹去所有在奥克兰的经历,我也不会忘了你,忘了曾经有个人让我爱的这么深……”
我痛苦的抓着头发……fanny的每一句话都象一枚枚长长的钉子,生生的扎在我的脑袋里。
“michael……走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我抬起头,四只灰暗的瞳孔里,泪水无情的冲刷着彼此的无奈。
“michael……我又怀上了你的孩子……这次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留着他的……”
fanny站起了身,用衣袖擦着眼睛,然而泪水却从缝隙里不住的涌出,砸在我心上,让我感觉到了原来四季常热的奥克兰原来也有让人冷到彻骨的时候。
“fanny……”我拽住了即将离去的她的手。
“michael……”她用力的挣开了,“车在外面等着我,我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长时间了。”
大海从后面拉住了我,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白皙剔净的手离我而去。
“记得……”fanny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远远地,送给我一个泛着泪花的笑,“如果再有liverpoor的比赛,替我给它加油,一定要买它赢。”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那个娇小的身影带着我眼前的朦胧就这样静静的离去了。
“老安……”大海推到我面前一杯杰克可乐,杯子里,大大小小的冰块从各个角度映射着我的挂着眼泪的红肿的眼睛。
“你觉得你恨她吗?”大海趴在我耳边。
“我恨……”我突然疯了似的狂喝起来,“我他妈恨我为什么在奥克兰碰到她……”

――――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自己躺在大海的房间里,屋子里一股让人恶心的味道,我知道我吐了。
大海呆呆的坐在床边吸着烟。眼睛挂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给我一只……”我勉强的撑起身子,很沉。
大海把嘴里的烟卷递到了我的手上,“最后一只……剩下的你抽吧。”
“你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我们就一天了!”我看着似乎有些痴呆了的大海。
“你卖掉酒楼的钱加上fanny的,还有我的一些,一共也只有7万多一点,离15万差的远呢……”大海继续着她迷茫的表情。
“妈的,在奥克兰,有什么事情是没可能的……”我抓起电话,“今天的比赛是谁对谁?”
“你以为靠那个会一直挣扎下去吗?”大海哼了一声,把电话递给了我。
“我们一直在赌博,难道还怕这最后一次?”
liverpoor主场对bolton。
“哼……”大海叹了口气,“老天绝我,强弱差这么多,就算全压liverpoor的话,也不会赢够的。”
“那我们就压bolton赢好了。”
“那就是找死。”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大海站起了身,“算了,有7万多,你如果留着会更有用的,花在我这样垂死挣扎的人身上干什么。”
“阮大海!”我从床上爬了起来,狠狠的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大海没想到我会这样,一个跟头滚了出去,重重的摔在门上。
“你他妈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窝囊,你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嘲笑我那身打扮的吗?你还记得我在苹果园干活的时候,你那么牛逼的把那个混蛋一顿教训,你还记得我再最混不下去的时候你是怎么支持我的吗?如果你这样的躲开了,fanny的良苦用心不是全他妈被你毁了么,还有小凡,她也曾经关注着你,老甘一个人远走惠灵顿,把酒楼全都盘掉了。你就这样走了,你他妈对得起谁?”
“你不知道……”大海闭起了眼睛,停止了和我的争吵,我知道他的眼里一定有着湿湿的东西,只是他把它们藏进了肚里。
“买吧。bolton赢,全买!”我把信封扔在了他的脚下,几张钞票露出了边脚,很难看的绿色,象我的呕吐物。
大海抓起了信封,站起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依旧没有看到他的眼睛。
奥克兰的pub里永远是没有烦恼的,这里只有推杯碰盏的声音,有着男人女人放荡的笑声,演示着每一个奥克兰夜色下不安的心灵。
我躲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眼睛紧紧的盯着大屏幕。
大海没有和我一起出来,他自己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hi,帅哥……”一个发浪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自己一个人多没意思啊,我陪你喝两杯吧。”
liverpoor已经进了一个球了,我的心死死的揪着,头也不回的撇给她一句,“没空。”
一只柔软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刚要恼怒的拂开,bolton进球了!
酒吧里,只有我一个人发出了嚎叫似的欢呼。我一把把身后那个蛇一样软绵绵的身体拽了过来,“你喝什么?”
“喝你的就行。”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抹的浓的熏人的一张脸,还有一份熟悉的声音。一只手熟练的勾住了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抄起我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你是东北人?哪里的?”
“长春。”
竟然在这里还能碰到老乡,我不知道我脸上的表情是笑还是哭,那条柔软的手把杯子放在了吧台上,灵巧的在我胸前摩挲着,慢慢的向我的两腿间滑去。
“去你妈的。”我猛地把她扔在了地上,“你他妈的能不能给自己,给长春少丢点人。”
我的歇斯底里伴随着那只鸡的狼狈不堪,把酒吧里本来就毫无秩序的气氛搅得更是一团乱,嘈杂中,我看到电视屏幕上bolton又进球了。
开球没多久,裁判举起了双臂,owen脸上,一种彻底的失望折射着远远的南半球上一间小pub里,一个彻底得意的黄色脸孔。
“大海吗?”
我把电话打给大海,声音都有些颤抖,我尽量的控制着。
过了好半天,大海才接起电话。
“我们赢了!”我用劲所有的力气在夜下狂奔,“我操他的奥克兰,这里整不死我们的。”
声音在夜色下越传越远,
我突然看到,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

第十九章

我默默的看着大海,直到他喝干了最后一滴酒。
“你喝够了吗?”
大海迷离的眼神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直到他再也找不到一点能喝的东西才停了下来,我眼前的阮大海象只泄了气的气球,破破烂烂的贴在地上。
“你说!”我一把抓起他,沉重的身体差点让我打了个踉跄,地板上被酒和大海的呕吐物弄的无比湿滑,大海没穿外衣,我把十根指头狠狠的扎进他的肉里,活生生的把他提了起来。
“你他妈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按照我说的买!”我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喊了出来,“你告诉我!”
我带着哭腔的吼声并没有把大海震醒,却让自己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力气,我放开了他,大海肥胖的身体象堵墙一样栽了过去,身后的沙发被撞翻了,发出轰隆一声,淹没了我刚刚的气势。
刚刚的最后一声怒吼散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感觉我整个人已经瘫掉了。我的骨头已经软的撑不起绝望的身体,我做在了地上,然后又重重的仰了下来,头敲在地板上的一刹那,满眼的泪水被撞了出来,顺着我的脸颊淌了下来,象两只刀子,无情的在我的脸上切割。
几分钟前我还沉浸在难以自拔的兴奋中,我象一个疯子似的边叫边嚷的跑着,甚至连掉了只鞋都没有注意到。
“大海!”我推开门,满脸的肉都在颤动,我努力的,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我们活过来了!”
“我说了……都结束了……”大海冷冷的把一张纸单放在了我面前,我看到他的面前摆了密密麻麻的酒瓶。
好象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打中了头部,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大海买的结果,竟然是liverpoor胜。
我死死的闭了下眼,把最后的残存的眼泪全挤了出来,头上的灯很晃,我不敢再去继续回忆几分钟前让我彻底崩溃的那个场面,我爬了起来,刚刚还不醒人事的大海也支起了身,半睁着眼睛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慢慢的蠕动着。
大海竟然笑了,虽然是很微小的变化,但我能感觉到他是在笑。
“为什么要放弃……”我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传到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嗡嗡的杂声。
“为了fanny……”
“fanny?”我抬头看了大海一眼,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没有在开玩笑。
“你忘了fanny和你说的话么……”
大海的话让我无言应对,“如果再有liverpoor的比赛,替我给它加油,一定要买它赢。”fanny临走前无助的眼神和那丝泛着泪花的笑挡也挡不住的闯进我的脑袋里,我象每次在奥克兰做出的挣扎一样努力的想挥去fanny的身影,然而,那张圆圆的脸,小小的眼睛,可爱的一举一动却梦魇似的揪住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失败了,我不再挣扎了,我知道大海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我输掉了在奥克兰的最后一场赌博,也是最重要的一场赌博。
“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摇了摇大海,他好象神志不清似的堆在地上,“走吧,我们去外面凉快凉快。”
“我去洗个澡……”大海梦游似的摇晃着站了起来,“你说的对,这是我们在奥克兰的最后一个夜,得打扮打扮。”
“最后一个夜?”我重复着大海的话,看着他慢慢的蹭进浴室,哗哗的水声传进了我耳朵里,冲刷着我脑中还带着嗡嗡声的杂念。
我想起了我和大海在piha柔软的沙中,共同聆听过的海水,也是哗哗的让人心境空阔。
我脱掉衣服,推开了浴室的门。朦胧的雾气里,大海躺在宽大的浴缸里,水流从他的身上碾过,摔成细碎的沫,让我想起了piha,我们身下同样细碎的沙。
“大海……”我迈进了浴缸,“我们一起洗个澡吧,我帮你搓搓背。”
“不……”大海把头歪在了一边。
“为什么……”
“我染上艾滋了……”
也许这就是这个家伙彻底绝望的理由吧。我没半点惊讶,这个滥交的家伙,从到了奥克兰的第一天我就怀疑他早得了乱马七糟的病。
可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就算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病毒也赶来凑热闹,也不算是什么最后的宣判了。
我没有犹豫的踏了进去,躺在了大海身边,把水调到了最大。
我们就这样肩并肩的躺着,头上那顶被雾气笼罩的灯,在我的眼里,突然变成了piha沙滩上空,那轮忧郁的明月。
风……很大的风。
我的头发仿佛要被风撕掉一样疯狂的拉扯着我的头皮。
“这是什么地方?”我跟着大海。
“这里是奥克兰最高的地方,”大海站在了栏杆边,“从前我常常来这里,你看,对面那个亮着的不就是skycity吗?”
我用手试图遮住迎面扑来的风,但是没有用。
“别挡了,习惯了就好了。”大海倔强的在疾风里昂着头。
“那边漆黑的地方是哪里?”
“manukau……”大海笑了笑,“住了那么长时间你还不记得吗?”
我真的记不得了,站在这个高耸的摩天大厦上,眼前的奥克兰好象突然变的完全陌生了,这就是我生活过的地方吗?我好象从来没来过一样看着脚下的一切。
奥克兰,你看到我们了吗?你听到我们在骂你了吗?你是否生过气?如果你生了气的话,今天晚上你可以消气了。因为……我们就要离开了……
我抬起头,天上没有星星,只有那片夜还是那样的熟悉,让我知道我曾经真的生活在这里。
“大海……”我呓语似的问他,“这里是奥克兰最高的地方吗?”
“恩。”
“那就是我们现在站在离夜最近的地方了?”
“恩……”
大海伸出手,我看到几片纸在他的指间,在风中,它们搅动着,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这是明天下午的机票……回去吧。”
我接过机票,只有一份。
“你呢?”我不解的问大海。
“我怎么走呢?”大海反问似的说了一句,又象是在问自己,“我该走吗?”
“一起走吧,大海。”
“我走了你怎么办?成亮的事情总得有人来承担,我已经给警察局写信了,这样你以后再来就没有污点了,你还可以继续你的生活。”
“大海……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大海坐了下来,“明天期限一到,我在奥克兰所有的东西都得被收回去做抵押,我也会被通缉。”
“大海……”
“还有,就算我现在回去,有什么意义吗?我现在是废人一个,还带着艾滋……”
“大海……”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都结束了。”大海突然抱了抱我,“你是我在奥克兰真正帮过的第一个兄弟,也是最后一个了。”
“大……海……”我的哽咽被风声吞没了。
“真他妈没出息,大男人,老他妈哭什么,”大海拍了拍我的脑袋,“别给我在这里丢人现眼啦。”
我猛的推开大海,向着深沉的夜色疯狂的喊着
“奥克兰,我操你妈!”
“奥克兰,我操你妈,奥克兰,我操你妈……”
我的声音努力的穿破着呼啸的风,我要让沉睡的奥克兰听到我撕心裂肺的吼声。
“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来奥克兰,记得换条路走……”大海站了起来,“一个轮回到了头,还会有另一个轮回等着我们,下一个,也许该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吧。”
“我不会再来这里了,我恨奥克兰……”我抹去最后一滴眼泪,我看到沾在我手背上的不再是从前晶莹的伤心。
一滴灰色的眼泪,被风带走了。
“我们最后再打一个赌吧。”
“什么?”
“你还会再回奥克兰的。”
“为什么。”
“因为你恨这里。”
“那我和你赌。”
大海得意的笑了下,好象预先看到了这场赌注的胜利,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先回去收拾下东西吧,明天还得动身呢。”
“你呢?”
“我再坐一会,就回去。”
我走下天台的时候,听到大海在身后远远的喊我。
“如果我赢了,记得替我买包555庆祝一下。”
“如果我赢了,记得替我买包555庆祝一下。”走回楼下的我突然回味出话里的味道,然而当我踉踉跄跄的跑回天台的时候。
大海已经消失了。
沉重的夜在那一刹那彻底压倒了我,我跪在地上,双手无奈的砸着自己的头,我想再哭一场,哪怕哭出来的依然是灰浊的让人恶心的眼泪,可我发现,我的泪已经干掉了。

――――
我提着书包,漠然的走在街上,阳光依旧明媚,身边经过的人,不住的笑声传来,让我体会着他们的欢乐,这是个好日子,这是个平静的好日子,这是个平静的普通的好日子,就象我来奥克兰的那天。
白天的奥克兰永远是那么和蔼。用温暖和煦的阳光呵护着每一个他怀抱里的人。
“阮大海,男性,23岁,中国籍,死因不明……”
我只停留了一会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后,有人聚集在告示前,嘁嘁喳喳的议论着。
我抬起头,那轮太阳就那么高高的挂着,灰灰的。
我拦住了一辆taxi。
“aclkland airport。”
车子启动了,我又向外面看了最后一眼……
奥克兰时间下午2点30分……
我走了。
阳光明媚……
和我说再见的……
不是奥克兰的夜……

第二十章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妈妈追到我的房里,一脸的不快。
“我说了,我不去。”
“你爸爸都和麦叔叔说好了,机票都帮你定好了。你说他和你麦叔叔,平时一个屋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好意思反悔啊。”
“反正谁爱去谁去,我不去。”我一听到奥克兰这三个字就觉得反胃。
“那你还让我和你爸去啊?”妈妈生气了,“你正好去过,还熟悉,带着麦嘉玩两天,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一会人家就过来了,你这样让我和你爸怎么做啊?”

“行啦行啦,你出去吧。”我推着唠唠叨叨的妈,把门关上了。
有敲门声,我仿佛还听到了孩子特有的天真的笑声。
我厌恶的捂上了耳朵,打开电视。
转播的是liverpoor对manchesity unit的比赛,我把声音挑衅似的放到最大,我不想听那帮人在客厅里说的官场上那些客套话。
门吱的一声开了。
妈站在门口,身后有双孩子的脚。
“害羞什么!”妈推着他,“你喜欢看球就看啦,和你大哥哥一起看。”
我白了妈妈一眼,责备着她的自作主张。
妈妈没理会我,拉出了我身后那个小家伙。
短短的头发,一个扁扁的鼻子橡皮泥似的按在宽宽的脸上,还有那对小小的一笑就眯成缝的眼睛。
“大海?”我失声叫了出来,那个尘封已久的记忆忽地冒了出来。
“说什么呢!”妈妈责怪的看了我一眼,“麦嘉,你和哥哥在这里好好看球哦,我先出去和你妈妈爸爸聊天。”
妈妈关上了门。
我眨了眨眼睛,麦嘉露出了孩子般可爱的笑容,还带着一点点羞涩。让我知道我眼前的是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男孩,而不是那个家伙的亡灵。
“叔叔,你喜欢哪个队?”小家伙的眼睛一进来就停留在了电视上。
“利物浦队,你呢?”我对这个小家伙有了莫名其妙的好感,“下次叫哥哥,可别叫什么叔叔。”
“呵呵,我喜欢曼联!”小家伙到不怕生,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上,“还有贝克汉姆!”
“可他已经不在曼联了啊?”
“那我也喜欢!”
“那你去什么新西兰啊,你该去英国啊?”
“我爸爸妈妈告诉我去奥克兰容易。”小家伙很认真的解释着,一脸的严肃让我禁不住想笑。
“你刚这么大点……到那边你爸爸妈妈放心啊。”
“哦……”小家伙不吭声了,显然他从来没想过出去该做什么,会碰到什么,其实,对于这样一个小不点,也轮不到他想什么。
“麦嘉,你多大了?”我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14。”
“你会说英语么?”我惊讶于这个年龄。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接触过了。
“会,老师教过一点。”
小麦嘉用力的咬着稚气的发音,“my name is david,i came from china,i am 14 years old……”
“等等……”我打住了麦嘉,“你叫什么?”
“老师说,到了国外都要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小家伙得意的一指t恤上beckham,“所以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就叫david。”
“david……”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哥哥,你怎么啦?”麦嘉摇着我的胳膊,“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
“哥哥你看。”麦嘉擦下我脸上的泪指给我看,“你为什么哭啊?”
“因为哥哥打赌输了,输给了一也叫david的人……”
麦嘉惶恐的看着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从床下拿出一包555,火柴划过,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青烟……
“大海,我最后还是输给你了,可是,就算我再回到奥克兰去,你又能闻得到这熟悉的味道吗?”
我把口中的烟全吐了出来,这是给大海吸的。
窗外,夜色宁静。
我不知道……
奥克兰的夜,现在又是个什么样子……
 
看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大一滴汗

好在我不是要去那里。
希望这些只是个别现象吧。
 
天空的颜色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每个人带的墨镜不一样。

好可怕的NZ

楼主常去sohu的bbs吧,
 
那不是地狱嘛
 
最初由 幸福的小老鼠 发布
天空的颜色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每个人带的墨镜不一样。

好可怕的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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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去,不过不经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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