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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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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偶然在别的朋友圈里看到一篇文章《我妻之死》,一个中年男人述说他妻子突然得了癌症,两个月的时间就离世。
和别人不同,对我这不仅是一个故事,17年前,我也有同样痛彻心扉的经历,看到最后他那个收款码,希望大家给他三个娃捐本童书的钱。
我马上转了些钱过去,我也决定写写这件事,写写在经历同样人生重大打击之下,一个中国人和加拿大人,我们会哪些不同,给更多的中国年轻人的一个参考。
一、同样的奋斗的普通人
我不知道写《我妻之死》的先生叫什么名字,姑且称他为J先生吧,他已经移民加拿大,看他的经历,他应该在郑州读了大学和研究生,后来到北大读了博士,再到上海工作。
他的妻子小敏也在郑州上学,后来到美国留学,在杜兰大学读商学院,在美国工作,在上海工作,最后选择到加拿大生子,移民了加拿大。
他们的经历是很多普通也很优秀的中国知识分子的选择和人生道路,努力的读书,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闯荡,寻找机会。最后在拥有了一定的实力后,移民美国、加拿大,这对很多人而言,这是成功的人生选择。似乎如童话中,王子和公主经过了重重磨难,最后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想可能还会有不少中国的知识分子,想重走这样的一条路。
我和娟子长J先生和小敏他们一些,基本也是同样的情况,娟子90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读本科,我中专毕业后,工作几年也在90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读研究生,我们在学校认识,恋爱。毕业后我进入人民邮电出版社工作,娟子先进了一所中学,几年后去媒体工作,最后在《时尚》集团创办一本新的杂志《美食与美酒》。
我们一样结婚、生子,寻找新的机会,追求工作的改变,努力在生活和工作有所突破。
和非常多的中国人一样,我们都是普通家庭,普通出身,通过升学,寻找自己的人生机会。这样的人在中国有成千上万。
二、同样的从天而降的灾祸
也都是30多岁年的年纪,突然的从而降的灾祸。J先生的小敏在加拿大的银行工作,生了三个孩子,平时身体挺好,因为身体不舒服,到医院看院,住进了医院再也没有回家,两个月就去世。
2006年,我正做《通信世界》杂志,把这个杂志做到行业第一,算是事业上有了第一次的发展。娟子从中学出来,先去一本《婚礼》杂志做编辑,人民邮电出版社创办《美食》杂志,我的同事听她聊怎么办好杂志, 觉得她是不可多得人才,请她去做《美食》的主编,后来出版社要做方向调整,娟子离开,被朋友介绍给《时尚》集团领导,一聊就想请她去创办新的杂志《美食与美酒》,只是当时因为没有刊号,把娟子招进《时尚》集团,在《时尚先生》做编辑工作,为创办《美食与美酒》做准备。
那几年,我们生了孩子,在北京买更大的房子,两个人事业都有小成,精力都很旺盛,也看到很多机会,都非常忙。我们两人身体都很好,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天降的灾祸。
2006年7月,一天我出差回家,在我们家里帮助打理家务的表姐告诉我,娟子不舒服,去同仁看病,让她马上住院,她已经回家拿了东西,去住院了。
我听了,马上赶到医院,她已经吃了药,缓解了很多,挺轻松的样子,说检查胃了长了一个息肉,可能要做手术切除了。那时我们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觉得有病就治,这没多大的事。
2006年7月7日,我接到同仁医院大夫的电话,让我马上过去,到了医院跟我谈话,娟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胃癌。
谈完话后,我去娟子的病房,她打着电话指导编辑改稿,我等了近一个小时,她才放下电话。
医生说病情告诉不告诉娟子,由我决定。我第一时间就决定是要告诉她,癌症我们只有面对,马上要开始治疗,她必须知道,配合治疗。她忙完手头的工作,我和她说了情况。一瞬间,她也有震惊和悲伤,但是我们马上达成一致的意见,共同面对,尽快手术。然后她在病房里处理手头工作,我回家给她做鱼汤,补充营养。
三、在中国,爱让我们忘记了病痛
J先生和小敏在发现是癌症之后,小敏再也没有离开过医院,两个月的病痛折磨,小敏离开了人世。对于医院,对于加拿大的医疗制度,J先生有很多不满意,也有不少自责的地方。这两个月,应该是他们人生最痛苦和煎熬的两个月,这些内容我就不复述了,大家有兴趣,可以去微信里搜《我妻之死》。
娟子确诊癌症后,也是我们人生的最痛苦的一段时间,从确诊到娟子离世,经过了10个月,是很难,现在我想起来,也有窒息的感觉。但是在中国,在一个关爱的世界里,我又觉得这也是娟子生活最美好的一段时间,是人生的高光时刻。
对于我们这样和医疗系统打交道很少的人来说,被诊断胃癌,我们要怎么应对,怎么办完全是蒙的,也想不起来找什么人帮忙,要怎么治疗也还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好在我们在北京,同仁医院也是中国一流的医院,很快让娟子住院,制订了医疗方案,要先做四期化疗,再做手术。和医生们的交流沟通,医院的医疗方案都是顺畅,医生的态度也很好。而娟子的胃痛也用药物基本缓解了,那段时间,她基本恢复到正常状态,她出院回家修养,一边开始化疗,还一边处理着一些工作。
其实因为当时身体状态还不错,娟子也是想自己33岁的年纪,就得了胃癌,应该有很多生活方式问题需要总结,治疗的过程有些经验和教训也值得和大家分享,当然我们也希望得到一些治疗方案和经验的反馈,娟子开始在自己的博客“花花世界“中,开了一个栏目叫”病床日记“,分享自己确诊后的生活和思考。
那时,微博、头条这样的平台还未出现,博客是最重要的社交平台之一,娟子的博客是写得非常好的,在第一届新浪博客大赛中,娟子和我都得了奖,娟子的奖是新浪博客大赛第一名。后来娟子的博客还拿到了德国之声“2006年最佳全球中文博客”。娟子的博客是很多人关注的,她得了胃癌,一时间成了社会很多人关注的事,每次更新,马上就会有大量的点击、转发和评论,其间也有很多人带来了治疗方案,告诉我们有哪些新药。
终于有人找过来告诉我们,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季加孚大夫表示可以救娟子,他是中国前几位的胃癌专家(后来曾任北大肿瘤医院院长)。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中国治疗胃癌谁的水平高,也不知道这样的专业医院我们要去住院是否方便。我们和同仁医院的大夫交流情况,同仁的大夫表示,北大肿瘤医院是专业医院,治疗会更专业,其实同仁也不错,如果不转院,他们会尽心尽力,要转院,他们也会积极配合。
我们权衡之后,决定还是转院。去北大肿瘤医院,相关手续一路顺畅,从来没有为病房住院排期操过心,好消息是经过四期化疗,肿瘤已经缩小,这为手术创造了条件。
很快在北大肿瘤医院做了手术,那时我们都是很有信心,娟子的心情大部分时间很好,她给自己做好吃的,拍照,写作。我们除了得到众多网友的支持,也得到家里的支持,我父母专门到北京帮我们带孩子,父母、哥哥、弟弟都拿了数万元钱给我,怕我们治疗要花钱。就在这那段时间,娟子母亲也去世了,我们对她隐瞒了这个消息,料理完后世,我的岳父和小舅子也来北京陪她。
手术时有很多人关注,娟子的身边有很多家人,她被推进手术室没有一点担心。其实手术比我们想象的难,我们一般以为3小时手术就完成了,但是娟子的手术持续了6小时,手术完成时,拿了切下来的胃给我们看,那个医生是手术室医生,问是几期,他说是4期,也就是胃癌最严重的情况,也出现了扩散。不过其后季大夫和其他治疗我们的医生都告诉我们,是3期,中晚期,我想他们这样说,是不让我们放弃希望,也不想造成我们心理压力,无论是几期,我们都会积极治疗。
经历了手术后,娟子的马上投入到恢复之中,积极的适应没有胃的生活,想办法给自己做各种吃的,给自己补充营养,拍照,写”病床日记“,接受媒体采访,参加电视节目。
去和杨澜做“天下女人“节目时,在化妆室里和柯蓝聊天,娟子就让柯蓝喜欢的不行,后来娟子胃癌转移后,在医院里,每周柯蓝都送一大盆鲜花,给娟子带来很多喜悦,直到娟子的生命尽头。
在娟子要做手术时,中央电视台也有一个节目组跟着进行拍摄,说实话,那时娟子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担忧和伤感,她生病和治病的过程,都是很充实,很有希望,甚至不断有小小的兴奋。
只有我因为手术后那个医生告诉我是4期,我心中隐隐的担忧,但是这些我只能压在我自己一个人的心中,不敢告诉任何人。
要说这个过程,唯一让娟子难过,也是让我气愤的事,是到了2006年底,《时尚》集团通知娟子,不再续聘娟子的合同,这意味着她再也没有工作,当然以后的医疗保险之类可能也会成为问题。听了这个消息,我告诉娟子,没事,我一定会养活你,不需要你再出去工作。很快我辞去了人民邮电出版社的工作,虽然那时我已经是7年的正处级了,但是一年10万元的收入,很难支撑娟子的治疗,我去了一家民营公司,他们给了我相当不错的股权和工资。
娟子手术后,一边恢复身体,一边化疗,我们都希望着她渐渐能度过治疗期,娟子希望着陪伴儿子到18岁,虽然也有短时的伤感,但是绝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积极、充实的,也是希望能战胜病魔。
2007年过完了春节,娟子去做第二次检查时,发现她还是转移了,不得不经历再一次的手术,这次她已经太弱了,其实她的胃癌根本不是我们说的3期,就是最严重的4期,她也再没有精力写她的博客,最后的时光,她的博客都是我写的,因为有太多的朋友要求我,及时向大家传递娟子的情况。
我也知道,其实我们不可能顶过去了,我就要失去这个精灵一样的女人,失去我生命中第一次的爱。我辞去了民营公司的工作,在医院里专门陪着娟子,陪她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娟子父亲和弟弟也来北京一直陪着她。
最后的岁月,我现在不敢回望,北京的4月,已经是阳光明媚,我经常坐着出租车回家,从家里赶去医院,路过长安街、路过天安门,我知道其实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还想努力抓住每一根稻草,抓住每一个希望。那段时间我自己都有点神经兮兮的,坐个出租车,看到车牌照是714这样的号,坚决不会去坐。
2007年4月18日,我还是永远失去了我的娟子。
四、生在中国是一种幸福
我看J先生写《我妻之死》,有一个很大的感触,虽然面对癌症这样的病,无论是中国还是加拿大,现代医学还是无能为力,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但是生活在加拿大的J先生和小敏,除了病痛的本身,他们面对更多的艰难,对医院,对医生,对治疗,对加拿大的医疗体制,对加拿大的制度有太多的不满和无奈。也少有家人和其他的关爱。回想我们在中国,除了癌症我们没法战胜之外,我们面对的一切,是J先生和小敏无法想象的,更是无法得到的。
从娟子生病一直到去世,我今天回想起来,我们没有碰到一个医生对我们态度不好,不尽心尽力治疗,也不觉得方案有问题。我现在想起来,基本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从最初的同仁医院到后来的北大肿瘤医院都是这样。娟子的告别仪式,医院的管床大夫也专门去告别。对于中国的医护人员我有的只有感激和感谢。
我们都是普通人,娟子也只是写一些博客,但是积极、阳光、才情还是得到社会的认同和支持,有太多的普通人愿意支持和帮助我们,给我们传递信息,帮助我们找药,找医生,北大肿瘤医院也是主动让相关人告诉我们可以去他们那儿治疗。应该说娟子得到了最好的治疗,也得到了大家的喜爱。
这样我们的一个病痛,让我也看到世界很多美好的东西,中国人的善良与关爱,除了社会关注、帮助,我们家族、家人都是相关支持,积极地帮助我们,我们从来没有为钱有过多的担忧,其实娟子整个生病期间花的钱9万多元,医保报销了差不多7万元,我们自己承担的不过2万元,虽然这是17年前了,我们也还是能承担的。
娟子从生病到去世,她都对生命充满了希望,我也都是竭力保护着她,我从来没有让她立什么遗嘱,签什么文件,她的银行密码我都不知道,我们家钱主要我管,要把钱给她管,她不要管,说头疼。她自己的工资、稿费在她自己手中,我也没有要求她赶快转给我。直到最后,她都带着生的希望,我不会去打消她的希望,让她难过。娟子故去,这些也没成什么问题,拿了她的身份证,我也取出了所有的钱,中国制度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们。和娟子的家人,我们在遗产上也没有任何冲突。至今岳父还是我的岳父,过年过节,我该给钱也还会给钱,我想老人最后的事我也还是要管的,就和女儿一直在一样。我现在太太过年过节,也会给老人买些吃的,买礼物,尽我们儿女的义务。
娟子住院时,每天她的病房都有很多朋友送来的鲜花,每周都有柯蓝送的大盆花,有太多的人支持我们。她病痛中非常高兴的一件事,她自己的书《普罗旺斯写真集》出版,这是她病痛中一个最好的礼物。她去世后,中央电视台做了一个专题节目,她的告别仪式有数百人参加,她躺在鲜花丛中,我想她心中也应该是很宽慰的吧?
娟子去世后,我把她病床日记收集出版,这也是对她一份纪念。她在治疗期间,被《时尚》集团中止合同,我也和《时尚》集团交涉,《时尚》集团赔了我70万元,我用这笔钱在娟子的家乡陕西建了一座希望小学,命名为:原晓娟希望小学“。
娟子生病时,一个晚上,我从医院回来,从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一个前同事的女儿,我们的邻居,一个很熟悉的美丽的小姑娘,她听我讲了娟子的病情后,上来紧紧的拥抱了我。说:这个时候,这是你最需要的。
写这些,是我看到J先生写的《我妻之死》,他那些无奈、伤感和愤懑,他还专门放一个码让大家打赏。这个我多少有点体会他的感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加拿大生活,家中主要经济来源原来是靠妻子,现在的压力可想而知。他还因为这个被网爆,非常多的是加拿大的一些人,因为他说了加拿大医疗的制度问题,还用这个来挣钱。
娟子那时,如果我们要别人捐款,我们可能会获得很多的捐款,但是我们不需要,真的不需要,我们的钱足够治病,国家也承担了大部分费用。至于以后我要养孩子,要让孩子有好的教育,我们在中国,我完全能靠自己的能力做到。
J先生和小敏,我和娟子,我们都是普通的中国人,有很接近求学、发展之路,也面对人生巨大打击。
我和娟子虽然有不幸,但是也有幸福的一面,一场灾难也让我们感受中国人的关爱,中国人的尊严,中国人的幸福。
J先生和小敏他们只是选择去了加拿大,他们面对病痛和灾难时,要比我们难得太多,得到的同情和支持就少了很多,我看有一个人用很长的文章指责J先生,此人捐了50加元,就觉得J先生的问题都是自己的问题,不该说加拿大不好。
可能平时对我们生活在中国,并不会有特别的感受,真是要碰到这样的人生大坎,生活在中国和生活在加拿大,真是完全不同。
和别人不同,对我这不仅是一个故事,17年前,我也有同样痛彻心扉的经历,看到最后他那个收款码,希望大家给他三个娃捐本童书的钱。
我马上转了些钱过去,我也决定写写这件事,写写在经历同样人生重大打击之下,一个中国人和加拿大人,我们会哪些不同,给更多的中国年轻人的一个参考。
一、同样的奋斗的普通人
我不知道写《我妻之死》的先生叫什么名字,姑且称他为J先生吧,他已经移民加拿大,看他的经历,他应该在郑州读了大学和研究生,后来到北大读了博士,再到上海工作。
他的妻子小敏也在郑州上学,后来到美国留学,在杜兰大学读商学院,在美国工作,在上海工作,最后选择到加拿大生子,移民了加拿大。
他们的经历是很多普通也很优秀的中国知识分子的选择和人生道路,努力的读书,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闯荡,寻找机会。最后在拥有了一定的实力后,移民美国、加拿大,这对很多人而言,这是成功的人生选择。似乎如童话中,王子和公主经过了重重磨难,最后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想可能还会有不少中国的知识分子,想重走这样的一条路。
我和娟子长J先生和小敏他们一些,基本也是同样的情况,娟子90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读本科,我中专毕业后,工作几年也在90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读研究生,我们在学校认识,恋爱。毕业后我进入人民邮电出版社工作,娟子先进了一所中学,几年后去媒体工作,最后在《时尚》集团创办一本新的杂志《美食与美酒》。
我们一样结婚、生子,寻找新的机会,追求工作的改变,努力在生活和工作有所突破。
和非常多的中国人一样,我们都是普通家庭,普通出身,通过升学,寻找自己的人生机会。这样的人在中国有成千上万。
二、同样的从天而降的灾祸
也都是30多岁年的年纪,突然的从而降的灾祸。J先生的小敏在加拿大的银行工作,生了三个孩子,平时身体挺好,因为身体不舒服,到医院看院,住进了医院再也没有回家,两个月就去世。
2006年,我正做《通信世界》杂志,把这个杂志做到行业第一,算是事业上有了第一次的发展。娟子从中学出来,先去一本《婚礼》杂志做编辑,人民邮电出版社创办《美食》杂志,我的同事听她聊怎么办好杂志, 觉得她是不可多得人才,请她去做《美食》的主编,后来出版社要做方向调整,娟子离开,被朋友介绍给《时尚》集团领导,一聊就想请她去创办新的杂志《美食与美酒》,只是当时因为没有刊号,把娟子招进《时尚》集团,在《时尚先生》做编辑工作,为创办《美食与美酒》做准备。
那几年,我们生了孩子,在北京买更大的房子,两个人事业都有小成,精力都很旺盛,也看到很多机会,都非常忙。我们两人身体都很好,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天降的灾祸。
2006年7月,一天我出差回家,在我们家里帮助打理家务的表姐告诉我,娟子不舒服,去同仁看病,让她马上住院,她已经回家拿了东西,去住院了。
我听了,马上赶到医院,她已经吃了药,缓解了很多,挺轻松的样子,说检查胃了长了一个息肉,可能要做手术切除了。那时我们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觉得有病就治,这没多大的事。
2006年7月7日,我接到同仁医院大夫的电话,让我马上过去,到了医院跟我谈话,娟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胃癌。
谈完话后,我去娟子的病房,她打着电话指导编辑改稿,我等了近一个小时,她才放下电话。
医生说病情告诉不告诉娟子,由我决定。我第一时间就决定是要告诉她,癌症我们只有面对,马上要开始治疗,她必须知道,配合治疗。她忙完手头的工作,我和她说了情况。一瞬间,她也有震惊和悲伤,但是我们马上达成一致的意见,共同面对,尽快手术。然后她在病房里处理手头工作,我回家给她做鱼汤,补充营养。
三、在中国,爱让我们忘记了病痛
J先生和小敏在发现是癌症之后,小敏再也没有离开过医院,两个月的病痛折磨,小敏离开了人世。对于医院,对于加拿大的医疗制度,J先生有很多不满意,也有不少自责的地方。这两个月,应该是他们人生最痛苦和煎熬的两个月,这些内容我就不复述了,大家有兴趣,可以去微信里搜《我妻之死》。
娟子确诊癌症后,也是我们人生的最痛苦的一段时间,从确诊到娟子离世,经过了10个月,是很难,现在我想起来,也有窒息的感觉。但是在中国,在一个关爱的世界里,我又觉得这也是娟子生活最美好的一段时间,是人生的高光时刻。
对于我们这样和医疗系统打交道很少的人来说,被诊断胃癌,我们要怎么应对,怎么办完全是蒙的,也想不起来找什么人帮忙,要怎么治疗也还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好在我们在北京,同仁医院也是中国一流的医院,很快让娟子住院,制订了医疗方案,要先做四期化疗,再做手术。和医生们的交流沟通,医院的医疗方案都是顺畅,医生的态度也很好。而娟子的胃痛也用药物基本缓解了,那段时间,她基本恢复到正常状态,她出院回家修养,一边开始化疗,还一边处理着一些工作。
其实因为当时身体状态还不错,娟子也是想自己33岁的年纪,就得了胃癌,应该有很多生活方式问题需要总结,治疗的过程有些经验和教训也值得和大家分享,当然我们也希望得到一些治疗方案和经验的反馈,娟子开始在自己的博客“花花世界“中,开了一个栏目叫”病床日记“,分享自己确诊后的生活和思考。
那时,微博、头条这样的平台还未出现,博客是最重要的社交平台之一,娟子的博客是写得非常好的,在第一届新浪博客大赛中,娟子和我都得了奖,娟子的奖是新浪博客大赛第一名。后来娟子的博客还拿到了德国之声“2006年最佳全球中文博客”。娟子的博客是很多人关注的,她得了胃癌,一时间成了社会很多人关注的事,每次更新,马上就会有大量的点击、转发和评论,其间也有很多人带来了治疗方案,告诉我们有哪些新药。
终于有人找过来告诉我们,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季加孚大夫表示可以救娟子,他是中国前几位的胃癌专家(后来曾任北大肿瘤医院院长)。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中国治疗胃癌谁的水平高,也不知道这样的专业医院我们要去住院是否方便。我们和同仁医院的大夫交流情况,同仁的大夫表示,北大肿瘤医院是专业医院,治疗会更专业,其实同仁也不错,如果不转院,他们会尽心尽力,要转院,他们也会积极配合。
我们权衡之后,决定还是转院。去北大肿瘤医院,相关手续一路顺畅,从来没有为病房住院排期操过心,好消息是经过四期化疗,肿瘤已经缩小,这为手术创造了条件。
很快在北大肿瘤医院做了手术,那时我们都是很有信心,娟子的心情大部分时间很好,她给自己做好吃的,拍照,写作。我们除了得到众多网友的支持,也得到家里的支持,我父母专门到北京帮我们带孩子,父母、哥哥、弟弟都拿了数万元钱给我,怕我们治疗要花钱。就在这那段时间,娟子母亲也去世了,我们对她隐瞒了这个消息,料理完后世,我的岳父和小舅子也来北京陪她。
手术时有很多人关注,娟子的身边有很多家人,她被推进手术室没有一点担心。其实手术比我们想象的难,我们一般以为3小时手术就完成了,但是娟子的手术持续了6小时,手术完成时,拿了切下来的胃给我们看,那个医生是手术室医生,问是几期,他说是4期,也就是胃癌最严重的情况,也出现了扩散。不过其后季大夫和其他治疗我们的医生都告诉我们,是3期,中晚期,我想他们这样说,是不让我们放弃希望,也不想造成我们心理压力,无论是几期,我们都会积极治疗。
经历了手术后,娟子的马上投入到恢复之中,积极的适应没有胃的生活,想办法给自己做各种吃的,给自己补充营养,拍照,写”病床日记“,接受媒体采访,参加电视节目。
去和杨澜做“天下女人“节目时,在化妆室里和柯蓝聊天,娟子就让柯蓝喜欢的不行,后来娟子胃癌转移后,在医院里,每周柯蓝都送一大盆鲜花,给娟子带来很多喜悦,直到娟子的生命尽头。
在娟子要做手术时,中央电视台也有一个节目组跟着进行拍摄,说实话,那时娟子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担忧和伤感,她生病和治病的过程,都是很充实,很有希望,甚至不断有小小的兴奋。
只有我因为手术后那个医生告诉我是4期,我心中隐隐的担忧,但是这些我只能压在我自己一个人的心中,不敢告诉任何人。
要说这个过程,唯一让娟子难过,也是让我气愤的事,是到了2006年底,《时尚》集团通知娟子,不再续聘娟子的合同,这意味着她再也没有工作,当然以后的医疗保险之类可能也会成为问题。听了这个消息,我告诉娟子,没事,我一定会养活你,不需要你再出去工作。很快我辞去了人民邮电出版社的工作,虽然那时我已经是7年的正处级了,但是一年10万元的收入,很难支撑娟子的治疗,我去了一家民营公司,他们给了我相当不错的股权和工资。
娟子手术后,一边恢复身体,一边化疗,我们都希望着她渐渐能度过治疗期,娟子希望着陪伴儿子到18岁,虽然也有短时的伤感,但是绝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积极、充实的,也是希望能战胜病魔。
2007年过完了春节,娟子去做第二次检查时,发现她还是转移了,不得不经历再一次的手术,这次她已经太弱了,其实她的胃癌根本不是我们说的3期,就是最严重的4期,她也再没有精力写她的博客,最后的时光,她的博客都是我写的,因为有太多的朋友要求我,及时向大家传递娟子的情况。
我也知道,其实我们不可能顶过去了,我就要失去这个精灵一样的女人,失去我生命中第一次的爱。我辞去了民营公司的工作,在医院里专门陪着娟子,陪她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娟子父亲和弟弟也来北京一直陪着她。
最后的岁月,我现在不敢回望,北京的4月,已经是阳光明媚,我经常坐着出租车回家,从家里赶去医院,路过长安街、路过天安门,我知道其实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还想努力抓住每一根稻草,抓住每一个希望。那段时间我自己都有点神经兮兮的,坐个出租车,看到车牌照是714这样的号,坚决不会去坐。
2007年4月18日,我还是永远失去了我的娟子。
四、生在中国是一种幸福
我看J先生写《我妻之死》,有一个很大的感触,虽然面对癌症这样的病,无论是中国还是加拿大,现代医学还是无能为力,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但是生活在加拿大的J先生和小敏,除了病痛的本身,他们面对更多的艰难,对医院,对医生,对治疗,对加拿大的医疗体制,对加拿大的制度有太多的不满和无奈。也少有家人和其他的关爱。回想我们在中国,除了癌症我们没法战胜之外,我们面对的一切,是J先生和小敏无法想象的,更是无法得到的。
从娟子生病一直到去世,我今天回想起来,我们没有碰到一个医生对我们态度不好,不尽心尽力治疗,也不觉得方案有问题。我现在想起来,基本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从最初的同仁医院到后来的北大肿瘤医院都是这样。娟子的告别仪式,医院的管床大夫也专门去告别。对于中国的医护人员我有的只有感激和感谢。
我们都是普通人,娟子也只是写一些博客,但是积极、阳光、才情还是得到社会的认同和支持,有太多的普通人愿意支持和帮助我们,给我们传递信息,帮助我们找药,找医生,北大肿瘤医院也是主动让相关人告诉我们可以去他们那儿治疗。应该说娟子得到了最好的治疗,也得到了大家的喜爱。
这样我们的一个病痛,让我也看到世界很多美好的东西,中国人的善良与关爱,除了社会关注、帮助,我们家族、家人都是相关支持,积极地帮助我们,我们从来没有为钱有过多的担忧,其实娟子整个生病期间花的钱9万多元,医保报销了差不多7万元,我们自己承担的不过2万元,虽然这是17年前了,我们也还是能承担的。
娟子从生病到去世,她都对生命充满了希望,我也都是竭力保护着她,我从来没有让她立什么遗嘱,签什么文件,她的银行密码我都不知道,我们家钱主要我管,要把钱给她管,她不要管,说头疼。她自己的工资、稿费在她自己手中,我也没有要求她赶快转给我。直到最后,她都带着生的希望,我不会去打消她的希望,让她难过。娟子故去,这些也没成什么问题,拿了她的身份证,我也取出了所有的钱,中国制度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们。和娟子的家人,我们在遗产上也没有任何冲突。至今岳父还是我的岳父,过年过节,我该给钱也还会给钱,我想老人最后的事我也还是要管的,就和女儿一直在一样。我现在太太过年过节,也会给老人买些吃的,买礼物,尽我们儿女的义务。
娟子住院时,每天她的病房都有很多朋友送来的鲜花,每周都有柯蓝送的大盆花,有太多的人支持我们。她病痛中非常高兴的一件事,她自己的书《普罗旺斯写真集》出版,这是她病痛中一个最好的礼物。她去世后,中央电视台做了一个专题节目,她的告别仪式有数百人参加,她躺在鲜花丛中,我想她心中也应该是很宽慰的吧?
娟子去世后,我把她病床日记收集出版,这也是对她一份纪念。她在治疗期间,被《时尚》集团中止合同,我也和《时尚》集团交涉,《时尚》集团赔了我70万元,我用这笔钱在娟子的家乡陕西建了一座希望小学,命名为:原晓娟希望小学“。
娟子生病时,一个晚上,我从医院回来,从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一个前同事的女儿,我们的邻居,一个很熟悉的美丽的小姑娘,她听我讲了娟子的病情后,上来紧紧的拥抱了我。说:这个时候,这是你最需要的。
写这些,是我看到J先生写的《我妻之死》,他那些无奈、伤感和愤懑,他还专门放一个码让大家打赏。这个我多少有点体会他的感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加拿大生活,家中主要经济来源原来是靠妻子,现在的压力可想而知。他还因为这个被网爆,非常多的是加拿大的一些人,因为他说了加拿大医疗的制度问题,还用这个来挣钱。
娟子那时,如果我们要别人捐款,我们可能会获得很多的捐款,但是我们不需要,真的不需要,我们的钱足够治病,国家也承担了大部分费用。至于以后我要养孩子,要让孩子有好的教育,我们在中国,我完全能靠自己的能力做到。
J先生和小敏,我和娟子,我们都是普通的中国人,有很接近求学、发展之路,也面对人生巨大打击。
我和娟子虽然有不幸,但是也有幸福的一面,一场灾难也让我们感受中国人的关爱,中国人的尊严,中国人的幸福。
J先生和小敏他们只是选择去了加拿大,他们面对病痛和灾难时,要比我们难得太多,得到的同情和支持就少了很多,我看有一个人用很长的文章指责J先生,此人捐了50加元,就觉得J先生的问题都是自己的问题,不该说加拿大不好。
可能平时对我们生活在中国,并不会有特别的感受,真是要碰到这样的人生大坎,生活在中国和生活在加拿大,真是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