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诅咒的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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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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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诅咒的情人节

作者:寒漓

电子日历在午夜十二点机械地跳过一页,把时间翻到了2月14日,对于它来说,
今天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二十四小时,一样的一千四百四十分,一样的八
万六千四百秒,它既不会为了你的留恋多出来那么一格,也不会为了你的诅咒转快
那么半圈。是的,诅咒,这该死的14号,我在挂历上用红笔疯狂地枪杀着这个数字,
仿佛与它有着某种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的。说不清这是我的第几次歇斯底里了,
正如我记不清认识安以来日历翻过了多少个2月14一样。

我赤裸着双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股寒意从脚心直冲头顶,可这寒意太轻了,
轻得无法抵挡我内心深处的孤凉。我披头散发,我目露赤光,在今夜,我是丛林中
离群的野狼,在旷野悲哀地嚎叫。我不知道,当年是谁为情人们欢呼喝彩,谁为情
人们拟订了这样一个堂而皇之双宿双栖的理由的,那被处死的牧师华伦,他会不会
想到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会出现一个叫做“第三者”的名词?我不知道是它玷污
了情人的名字,还是我向情人举起了屠刀。

安是我的爱人,可我不是他的情人,在他的嘴里,我有一个更规范的称呼叫做
“妻子”。在今天,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在狂欢,人们沉醉在鲜花和巧克力的芬
芳中,大家都在寻找着情人,而我,所有的这一切都与我无缘,因为,我的名字叫
“妻子”。我是一个男人的妻,在他给你带上这个紧箍咒以后,你就丧失了一切与
情爱有关的联系。时间停留在2月14日上,而我被2月14日摒弃于时间之外。

安在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彻底消失,我知道,他在与情人缠绵,这样的日子如
果不与情人在一起绝对是一种罪过,是对自己的心灵乃至身体的一种惩戒。这就是
情人节对于他的意义,他可以在没有任何愧疚的情况下恣意的放纵一整天。我却在
这个四壁围成的家的牢笼里放任自己的思想去勾画他正在享受的每一个细节,墙裙
的纹理里弥漫出层层叠叠变换莫测的鬼脸对着我龇牙咧嘴地狂笑着,我忍无可忍,
将手里的红茶一把甩向墙壁,随着玻璃杯“哐啷”一下裂成碎片后,一道道鲜红的
茶水印顺着墙裙淌下来,一滴又一滴,万分耐心地渲染着一副印象派油画。

我狼狈地逃离出所谓的那个家,如果我在它那里得不到一丝温暖,那么,它就
只能是我和安签约必须共守的一个据点而已。及至走上繁华的大街,我才更深切地
感受到我与2月14日之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精神之流, 它是那么的充满着欢欣和愉
悦,充满着浪漫和憧憬,而我却只是一具具备着人的外壳的行尸走肉。

我与一对对的情人们擦肩,与招摇的玫瑰对视,我的耳朵在这一刻闭塞,我在
无声的立体电影中观看着一出轻喜剧,一切万物都象与我隔着一层轻纱,可以看见,
却不能触摸,可以欣赏,却不能感受。我妒忌的目光停留在少女们手中那饱蘸深情
的一枝红玫瑰上,这是贫寒的爱人全部的爱恋呵。可以想象,安的周围现在一定不
乏鲜花和美酒,但那些用金钱堆砌起来的虚假的氛围又怎比得上唯一的红玫瑰来得
娇艳动人呢?

在这万民同欢的街头,我的悲哀无处诉说,我的灵魂无处可去,我觉得我该跟
安计较一些什么了,这么多年来,我独自啜饮情人这杯苦酒,用中国妇女最大的美
德等待着出轨丈夫的回头。当所有的自我安慰都在今天被击得粉碎后,我彷徨无助
的心却在此刻得到了解脱与升华。我慢慢踱到报摊前,买了一份城市日报浏览着,
在大篇幅情人节报道的夹缝里,我看到一则短小的新闻,一对私奔的情人在火车道
行走时,被高速行驶的火车吸进了铁轨下,男的齐腰扎断,女的削掉了脑袋,当场
死亡,尸体还在拼凑之中。

我“啧啧”地怪笑着,报纸上那面目模糊的躯壳仿佛化做了安那俊朗的面庞。
爱神终于伸出了它的利剑,任何背叛的人,不敬的人都会受到惩戒。等着吧,安,
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等着吧,我仿佛与上帝合谋一件阴谋似的诡秘地笑着,我带
着这种暧昧的笑容走在人潮中,对每一个散发着玫瑰馨香的人神秘兮兮地说:“等
着吧,嘿嘿,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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