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之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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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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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都失去了她,她选则了他们,然后又选则了离弃。而她,却永远镶嵌在他们的身体里面了。
美珊消失的第三年,顾凯结婚了。
放弃了希望,顾凯开始在芝加哥过一种风平浪静的日子。只是,当人浸入浴缸里的时候,他还会感觉到美珊的香气,在香氛的蒸腾中,他还隐约感到美珊的存在。或者,像美珊说过的:“在某些隐秘场合,嗅觉远远比记忆来得真切。”
因为美珊的离开,王轾辉和顾凯的关系也不过是在逢年过节的电话里面。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应酬着。顾凯这边,私底下总在揣测轾辉到底对他和美珊的关系了解多少。没错,虽然他顾凯是从心里面爱着美珊,但美珊到底是轾辉的妻子,是他受朋友之托照顾的“朋友妻”,而她却在他的家里不辞而别,在轾辉那边,虽然他也想知道为什么美珊这么一封“离婚协议”就打发了他们之间三年的感情,但追问顾凯,追问自己从小的朋友,话总是说不出口。况且,既然谁都不能够找到美珊,于是,日子也就这样滑过去了。
直到一天夜里,轾辉打电话来说,在上海,又看到了何美珊。
挂了电话,顾凯一个人靠在床头发呆,床单是粉红色的,他太太也是粉红色的,顾凯又想起了美珊的白。
顾凯吻了吻女人的肩膀,披上睡衣,走到书房的窗口。窗外树的影子摇曳进了房间,蓝蓝灰灰的。
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不是还在美珊的身体里面?顾凯想着,一时愣了。
在上海一个小咖啡馆里面,顾凯又看到了美珊。正是下午时分,咖啡馆里很安静,有阳光照进来。美珊还是那样白,还是那样瘦,整个人裹在一件酒红色的披肩里面,笑容鄢鄢地,操一口卷舌音的京片子,在角落里和一个男人聊天。顾凯想,美珊真的是变了。那个时候的纽约,她一个人去超市买东西,都会怯生生的,能不说话决不开口。就在3年前,她还像一个孩子似的和他坐在阳台上喝茶,然后故意把拖鞋踢的远远的,要他捡回来。也是在3年前,他跑遍了整个城市找她,又是登报,又是托人,终于还是放弃了,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而现在,就在这个时候,他又看到了美珊。
轾辉?顾凯又想到了轾辉,或者,他和美珊已经谈过了?那么,他顾凯,在这场变故里面,算一个什么角色呢?
美珊微笑着,站起来,款款地走过来没有一点儿尴尬,没有一点儿颤抖,没有一点儿意外。
她在顾凯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微笑着说:“好久没见了呢。”见顾凯愣在那里,美珊坐下,说:“怎么,几年没见就不认识了?”顾凯愣愣地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忘记呢?
他曾经在浴室里面设计过很多和美珊重逢的场面,比如相拥、比如冷场、甚至哭泣,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美珊这样的轻描淡写,居然就好象他们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竟然像以前一样吻了他!
美珊一边和顾凯聊天,一边叫侍应生,“两杯绿茶!”
“你还记得?”顾凯问。
美珊摆弄着手里面的糖夹子,“好在这里是上海。太太好吗?”
“她很好。”顾凯话说不下去,美珊接下去“我现在一个人在上海也挺好的,很多朋友常常来这里陪我聊天,”说着,美珊就笑了。“你也是知道我的,本来不喜欢说话,但一个人在异地,说话的时候就不觉得寂寞。”
茶在这个时候来了。
停顿了一会儿,顾凯冒出一句:“轾辉,他还没有结婚。”话说出来,顾凯心里面很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美珊却笑了,“是啊,说的也是呢!”这时,一个男人走进来。美珊见了,对顾凯说,“你先坐坐,我去招呼一下……”她对那人笑了笑,低声对顾凯说:“我就在这个咖啡馆里找个人嫁了,也是说不定的事儿啊。”
美珊对那个男人说:“上次你说想看的书,我早给你准备下了,可是等来等去你一直也没有时间来看。”男人笑了,他个子很高,浅灰色的头发,酒红色的美珊整个人映在他的影子里。顾凯听得心里面恨恨地。
从北京到纽约,从纽约到上海,从轾辉到他顾凯,何美珊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美珊邀请顾凯来家坐坐。
穿过长长的里弄,顾凯看见美珊在二楼窗口浇几盆杜鹃
“这么早啊,我还没有收拾房间。”
美珊招呼顾凯坐下,转身沏茶。“轾辉说他有点事情,耽搁一下就来。这是你们第一次看到我自己的家,真有点紧张呢!”美珊回转,端着一套茶具。两个人坐定在沙发里,顾凯看美珊在面前,沏好茶,将杯子推过来。
“你喜欢养花啊!”顾凯没话找话。美珊侧过身体,给他倒上第二杯茶当儿,顾凯的身体挨着美珊的身体,他突然觉得喉咙里涩涩的,一阵发紧。好象当年他在纽约第一次看到她,第一次嗅到她的香气,第一次有意无意接触她的身体。
美珊用手轻轻地捋了捋垂下来的黑发:“以后你回家,也可以让太太种几盆花――对了,听轾辉说你已经搬到芝加哥去了?”
“是啊!我换工作了。”顾凯声音里闷闷的。
“你当时,为什么离开?”顾凯憋着,还是问了。
“我离开,现在不是很好吗?你、轾辉、我……”
“我找了你很久。”
美珊低着头,要说什么。听到有人上楼,美珊说:“轾辉来了!”果然,轾辉带着束百合,推门走进来。看见顾凯,大声笑说:“顾凯,好久不见了。”
坐在顾凯身边,轾辉看着美珊转过去的背影,问顾凯,:“你说我再追她有戏吗?”顾凯说:“不知道。”轾辉捶了顾凯一下:“这么久的朋友,也不鼓励我一下,真不够意思啊!你。”他始终那他当朋友,但是顾凯现在却不能够这样做了。
美珊回来,把插好的百合放在茶几中央,微笑着。“轾辉,咖啡就好了,你等等。”两个人仿佛真的只是好友,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依旧亲昵,亲昵得自然而然。而他呢?顾凯突然觉得胸闷,说“我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顾凯听见外面美珊说:“顾凯真是没有变,你们都没有什么变化!”轾辉说:“美珊,你知道我对你的意思……”“轾辉,”美珊说,“好象我以前喜欢百合,现在更喜欢带着泥,、沾着土的杜鹃。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顾凯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手冲在下面,水花乱溅。顾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还是那张广东人的脸,鼻子是鼻子、下巴是下巴、头发一丝不苟。
转身间,顾凯看见一瓶蓝色的古龙水。他坐在她的浴缸边上,把瓶子打开,弥漫出的,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END
美珊消失的第三年,顾凯结婚了。
放弃了希望,顾凯开始在芝加哥过一种风平浪静的日子。只是,当人浸入浴缸里的时候,他还会感觉到美珊的香气,在香氛的蒸腾中,他还隐约感到美珊的存在。或者,像美珊说过的:“在某些隐秘场合,嗅觉远远比记忆来得真切。”
因为美珊的离开,王轾辉和顾凯的关系也不过是在逢年过节的电话里面。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应酬着。顾凯这边,私底下总在揣测轾辉到底对他和美珊的关系了解多少。没错,虽然他顾凯是从心里面爱着美珊,但美珊到底是轾辉的妻子,是他受朋友之托照顾的“朋友妻”,而她却在他的家里不辞而别,在轾辉那边,虽然他也想知道为什么美珊这么一封“离婚协议”就打发了他们之间三年的感情,但追问顾凯,追问自己从小的朋友,话总是说不出口。况且,既然谁都不能够找到美珊,于是,日子也就这样滑过去了。
直到一天夜里,轾辉打电话来说,在上海,又看到了何美珊。
挂了电话,顾凯一个人靠在床头发呆,床单是粉红色的,他太太也是粉红色的,顾凯又想起了美珊的白。
顾凯吻了吻女人的肩膀,披上睡衣,走到书房的窗口。窗外树的影子摇曳进了房间,蓝蓝灰灰的。
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不是还在美珊的身体里面?顾凯想着,一时愣了。
在上海一个小咖啡馆里面,顾凯又看到了美珊。正是下午时分,咖啡馆里很安静,有阳光照进来。美珊还是那样白,还是那样瘦,整个人裹在一件酒红色的披肩里面,笑容鄢鄢地,操一口卷舌音的京片子,在角落里和一个男人聊天。顾凯想,美珊真的是变了。那个时候的纽约,她一个人去超市买东西,都会怯生生的,能不说话决不开口。就在3年前,她还像一个孩子似的和他坐在阳台上喝茶,然后故意把拖鞋踢的远远的,要他捡回来。也是在3年前,他跑遍了整个城市找她,又是登报,又是托人,终于还是放弃了,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而现在,就在这个时候,他又看到了美珊。
轾辉?顾凯又想到了轾辉,或者,他和美珊已经谈过了?那么,他顾凯,在这场变故里面,算一个什么角色呢?
美珊微笑着,站起来,款款地走过来没有一点儿尴尬,没有一点儿颤抖,没有一点儿意外。
她在顾凯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微笑着说:“好久没见了呢。”见顾凯愣在那里,美珊坐下,说:“怎么,几年没见就不认识了?”顾凯愣愣地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忘记呢?
他曾经在浴室里面设计过很多和美珊重逢的场面,比如相拥、比如冷场、甚至哭泣,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美珊这样的轻描淡写,居然就好象他们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竟然像以前一样吻了他!
美珊一边和顾凯聊天,一边叫侍应生,“两杯绿茶!”
“你还记得?”顾凯问。
美珊摆弄着手里面的糖夹子,“好在这里是上海。太太好吗?”
“她很好。”顾凯话说不下去,美珊接下去“我现在一个人在上海也挺好的,很多朋友常常来这里陪我聊天,”说着,美珊就笑了。“你也是知道我的,本来不喜欢说话,但一个人在异地,说话的时候就不觉得寂寞。”
茶在这个时候来了。
停顿了一会儿,顾凯冒出一句:“轾辉,他还没有结婚。”话说出来,顾凯心里面很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美珊却笑了,“是啊,说的也是呢!”这时,一个男人走进来。美珊见了,对顾凯说,“你先坐坐,我去招呼一下……”她对那人笑了笑,低声对顾凯说:“我就在这个咖啡馆里找个人嫁了,也是说不定的事儿啊。”
美珊对那个男人说:“上次你说想看的书,我早给你准备下了,可是等来等去你一直也没有时间来看。”男人笑了,他个子很高,浅灰色的头发,酒红色的美珊整个人映在他的影子里。顾凯听得心里面恨恨地。
从北京到纽约,从纽约到上海,从轾辉到他顾凯,何美珊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美珊邀请顾凯来家坐坐。
穿过长长的里弄,顾凯看见美珊在二楼窗口浇几盆杜鹃
“这么早啊,我还没有收拾房间。”
美珊招呼顾凯坐下,转身沏茶。“轾辉说他有点事情,耽搁一下就来。这是你们第一次看到我自己的家,真有点紧张呢!”美珊回转,端着一套茶具。两个人坐定在沙发里,顾凯看美珊在面前,沏好茶,将杯子推过来。
“你喜欢养花啊!”顾凯没话找话。美珊侧过身体,给他倒上第二杯茶当儿,顾凯的身体挨着美珊的身体,他突然觉得喉咙里涩涩的,一阵发紧。好象当年他在纽约第一次看到她,第一次嗅到她的香气,第一次有意无意接触她的身体。
美珊用手轻轻地捋了捋垂下来的黑发:“以后你回家,也可以让太太种几盆花――对了,听轾辉说你已经搬到芝加哥去了?”
“是啊!我换工作了。”顾凯声音里闷闷的。
“你当时,为什么离开?”顾凯憋着,还是问了。
“我离开,现在不是很好吗?你、轾辉、我……”
“我找了你很久。”
美珊低着头,要说什么。听到有人上楼,美珊说:“轾辉来了!”果然,轾辉带着束百合,推门走进来。看见顾凯,大声笑说:“顾凯,好久不见了。”
坐在顾凯身边,轾辉看着美珊转过去的背影,问顾凯,:“你说我再追她有戏吗?”顾凯说:“不知道。”轾辉捶了顾凯一下:“这么久的朋友,也不鼓励我一下,真不够意思啊!你。”他始终那他当朋友,但是顾凯现在却不能够这样做了。
美珊回来,把插好的百合放在茶几中央,微笑着。“轾辉,咖啡就好了,你等等。”两个人仿佛真的只是好友,忘了以前所有的事情,依旧亲昵,亲昵得自然而然。而他呢?顾凯突然觉得胸闷,说“我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顾凯听见外面美珊说:“顾凯真是没有变,你们都没有什么变化!”轾辉说:“美珊,你知道我对你的意思……”“轾辉,”美珊说,“好象我以前喜欢百合,现在更喜欢带着泥,、沾着土的杜鹃。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顾凯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手冲在下面,水花乱溅。顾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还是那张广东人的脸,鼻子是鼻子、下巴是下巴、头发一丝不苟。
转身间,顾凯看见一瓶蓝色的古龙水。他坐在她的浴缸边上,把瓶子打开,弥漫出的,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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