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如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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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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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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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淡月如勾,今晚的月色在初秋的夜露中迷蒙了起来。想起了
你,玲儿。想起了你倚在栏杆上看我的样子,眼中波光流动,脸上笑
靥如花。最让我心动的就是这个,你淡雅中带点妖艳的眼神,一下子
就能使我永远臣服。

  想起当初在你的生日宴会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只是被你朋友的朋
友请去壮胆的。他很喜欢你,可是你的美丽,你的高贵,你的天真烂
漫让他从来不敢起一点点妄想的念头。我从他嘴里,听说世界上有这
样的女孩,自然是绝不相信。二十多年的时光里,这样的女孩子从来
都只出现在我的梦中。那晚你的客厅朋友满座,都是一样的年轻人,
都是那么的才华横溢。我置身其中才知道自己的渺小。我除了能填几
首歪词,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所以我只能远远地站在窗台看着你。
即使这样,我都不敢相信我不是在梦幻中。

  你一身素装,束发的彩带流光溢彩,静静的坐在钢琴前面,为大
家伴奏,大家齐声低唱对你的祝福。一曲歌罢,你脸上满是幸福的光
芒。那样让你看起来更像一个仙女。在大家的要求下,你自弹自唱了
一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雨戏莲叶间……”我当时低声对
我那个朋友说:“死心吧,你根本配不上她。”  
 
1

  那是一九九八年的夏天,大三学年刚刚结束。和以往一样,我没
有回家,通过学院的老师找了份兼职,名为助理,实际上是替学校一
个老师打下手。跑腿,装程序,为用户解答疑难问题。为了下学期开
能筹到自己的学费,这点小事对我来说早就习惯了。

  老师姓周,除了我,还有几个学生也在做这份工作。当时我从闵行
行搬到徐家汇暂住,和我同寝室的是一个不太胖的小胖子,笑起来很
和善的,叫阿全。说不出为什么来,我们两个很投缘,大概因为大家
都喜欢踢足球,又或者因为两人都是王老五,共同话题特别多,我们
快成了死党。

  这天阿全贼兮兮地向我提起一个他仰慕了很久的女孩子,却一直
不敢开口说喜欢,又说今天是她的生日,问我想不想去看看。我一听
他把那个女孩子说的那么完美,很不以为然。于是也和他一块前去参
加party,便有了我开头描述的那一段。

  那一晚,房间里面那么多人追捧着那个女孩子,簇拥着她。我知
道不但阿全是没有机会,我也是有些自惭形秽。房间里面那些年轻
,他们是年轻有为经理,博士,政客。而我呢,只是个穷学生。

  好在我有自知之明,不像阿全那样留在房里做看客。我一个人独
自溜达到阳台,想自己的心事。

  那是一个静旎的夜晚。从阳台下的花圃里,吹来淡淡的花香。我
想着还有一年马上就要毕业了,可是我对前途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
到底该何去何从。念头吃紧了,就不由得呆呆出神起来。

  阳台的栏杆上放了几盆花木,凑巧我旁边就是一盆金桔。我无意
识地随手摘了两个在手里把玩。

  “一个人在想什么呢?”我旁边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问道。

  “没什么,发呆,呵呵。”我讪笑了两声。

  “哦,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寿星的朋友吗?”

  “不是,是阿全的朋友,他邀我一起来的。”我真奇怪,我这么
无聊,外表又不起眼,怎么还有不入流的女生来骚扰我。

  “你手里是什么?”她继续问道。

  “金桔,很香的。”我摊开手掌,两个椭圆的小东西在我手心转
动。

  “哪里来的?”声音有点着紧。

  “这里。”我头朝身边的花盆一歪。“你是不是也想要,我估计
不太好吃的,还没熟。我可以送你一个,不过你不可以告诉主人。”
我拿了一个伸手给她。这时候,我才顾得起收拾自己的心情,好好打
身边的女孩子。

  身边是个很漂亮,很乖巧的女孩子。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个中学生
,还没有发育好,胸部平平的。我要是当时就知道这个小丫头的来历
,我应该马上就跳楼逃跑的,可惜我不知道。所以我当时悠哉游哉地
拿起一颗桔子往嘴里一塞。“哎呀,好吃!”我被那股酸涩的味道刺
激得眼睛都眯上了。

  “哎,你怎么不吃?”我看到旁边那小丫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似乎遇见了活宝。应该说所有的宾客都彬彬有礼,像我这样的粗人,
让人“耳目一新”也是在所难免。

  “哦,我等会吃,拜拜。”小姑娘转身进屋去了。

  我心里窃喜,如此轻易征服了一个异性,交大男生的英名看来果
然不是浪得虚名。说实话,那晚我看到那么多优秀的人物,还有美丽
的女孩子,显得自己越发不堪,对我的刺激很大,想起自己几年来在
校园里失意落魄,不由得很是伤感。

  我摇头晃脑,自我陶醉地轻声哼着歌曲。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轻笑
一声。我转头看时,就看见了这晚的焦点人物正站在我身边,用手掩
住小口,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大概我刚才的样子有点呆。我当时一
下子傻了,全身器官除了眼睛还能用外,其他的都告报废。

  她正色问我:“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进去一块玩啊。”

  我期期艾艾,词不达意地乱说了一通。大意无非就是出来透透气
而已,却被我说成了长篇大论。

  “喂,我听说有人在我家搞破坏,就出来看看,原来是你。你为
什么要把我的盆栽给吃了?”她含笑问我。

  我作为交大杰出青年的代表,好不容易恢复了少许神志,故作神
秘地答到:“我这叫投石问路,江湖好汉常用招数,不知道姑娘想明
白了其中的道理没有。”

  “嗯,这话怎么说呢?”她很诧异地问我,“不要叫姑娘,太别
扭了,你叫我名字吧。”

  “那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说。

  “我叫李玲玉,对了,是不是这些小金桔特别好吃?”她促狎地
问我。

 “啊,这个,也不是啦。主要是我一个人闲着无聊,所以随便摘
了两个,其实不好吃,又酸又涩。”

  “哼,不好吃你还吃,是不是故意破坏。你不知道我好辛苦才让
它长出这么几颗果子的。”她作势拉下脸,可是让人完全看不出一点
生气的味道。“你要赔偿损失。”

  “赔什么?”可恨我一站在她面前就有点手足无措,说话完全不
用大脑了,只会穷于应付。

  “我听说你很有才情的,写首诗给我做礼物吧,不过要罚你当着
大家的面念出来。给你五分钟构思时间,怎么样?”她说道。

  听说?多半是阿全把我给卖了。

  我一时热血上涌,脱口说道:“不用了,现在就可以。”

  “马上?”她有点怀疑的样子。

  “是的”我说。

  “好,跟我来。”她含笑拉着我的手,把我拖进了屋。我想大家
一定会原谅我的没用,竟然被个女孩子拖着走,可是我当时实在没有
能力想别的了。低头看看她盈白如玉的小手,脑袋里嗡嗡作响。只觉
得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嫉妒有之,羡慕有之,不敢相信
有之。

  她往客厅中间一站,说:“这位朋友写好了一首诗说要送给我做
礼物,我想请他念给我们大家听,你们说好不好?”

  “好。”大家的声音透着股酸味。不过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阿全
那个家伙,典型的单一思维,巴掌拍得不但清脆,而且频率极快。这
家伙大概是平时看我念几首歪诗,就以为我可比七步成诗的曹子建
李玉玲把我一个人晾在当中,四周是众多帅哥们放电的眼神盯着我。
老天!救救我吧!

父 我在客厅中央足足站了一分钟,一声都没吭。大家似乎也被我的
感染了,屋子里安静得有点怕人。

 “啊,这个………”我开口想说点什么,不过马上我知道没用,
今天是死定了,我不用说做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正常说话也不
可能。那个女中学生,拉着李玲玉的手站在那里,眼神中满是嘲弄。


  看到大家的眼神,我知道今天不说点什么,会让大家失望。“春
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我以自己最快
的速度念完,然后在大家还没有反应之前,落荒而逃。一出门,就听
到里面一阵爆笑,我当时唯一的反应就是速速逃跑。这回真是糗大了
!比我小学一年级时因为打女同学而被罚扫女厕所,小学二年级因为
大骂班主任是麻子而被校长当众刮鼻子还要糗。我决定以后至少半年
不走出校门,免得被人发现其实我是某某名校的学生。

  事情本来应该告一段落,可是那个暑假注定我的运气好,所以事
情就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2

  夏天的上海真是漂亮。女孩子们一个个穿得极少,如粉似玉的手
臂和美腿,看得人心思荡漾,无限遐想。我真庆幸自己那个暑假住在
徐汇,否则大概到上海这几年都白混了。不到徐汇,就不知道自己学
校原来也是这么美女如云的,即使是在暑假。

  平时做做自己那份兼职,下午去操场踢球,晚上去港汇瞎逛,生
活真是其乐融融。夏天的上海有个好处,太阳虽然很大,但风也大,
一则凉快,二则可以吹得女孩子们曲线毕露。偶尔突然来场雷雨,更
是妙不可言,看外面落汤鸡们东逃西窜,我回头对阿全说:“这回让
你得偿所望了。”

  “嘿嘿,嘿嘿。”阿全忙着编程,间或聊天正欢,一脸傻笑的样
子,我就想扁他。你说这小子怎么运气就这么坏,偏他能认识这么美
的女孩子。要是他不认识她,我能出那个洋相吗?

  虽然事后他已经请我去吃了三顿饭,游了五次泳,但此仇不共戴
天,我是不会轻易忘记阶级仇恨的。

  “阿全,下午踢球去,晚上你请吃饭,怎么样?”我说。

  “大哥,你就放过小弟一马吧,最近囊中羞涩,温饱都不能解
,这几天更是泡了个杭州的高中美眉,兄弟我要被煎熬死了,AA怎么
样?”

  “免谈!”虽然阿全“楚楚可怜”,但是理智告诉我,毛主席教
导我,一定要痛打落水狗。所以我果断地拒绝了他的“好意”。阿全
一双茫然的眼神无助得看了我一眼,又眯着眼睛东张西望起来。

  真是天公不凑巧,原来准备去操场发泄一番的,谁知道老天爷比
我更肆虐,雨说来就来。我才没踢两脚,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阿
全兔子一样“唰”的一声窜进了操场旁边的教二楼。剩下我在操场好
不容易找到自己的足球。身上已是找不到一块干的地方了。

  “没义气啊,没义气,你以后怎么出去闯荡江湖!”我指着阿全
的鼻子笑骂道。

  躲雨的人比较多,我也不好放肆,大家都很沉默,盼着雨快点歇
适下来。但是我总感觉有人在看我,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正被女性注
视着。我一挺身板,摆出一个相当潇洒的样子。

  “喂,你好啊,大诗人。”一个女声说道。

  我听着就觉得有些耳熟,身体却已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忙循声
看过去。果然是大眼瞪小眼,一双大大的清澈眸子正和我这双小眼对
视。我虽然平时一贯都能把女生看我的眼神给压制下去,直至看得对
方低下头为止。但今天我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所以很多时候,我打
反恐精英时有了个名字,叫:西方失败。

  兵法云:穷寇莫追,但是现代的高中生显然没有掌握这一点。我
的头已经来了个180度的转向,然而,那张让人看了又可爱又可气的
脸还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说可爱,实实在在是很漂亮,带着点纯真的脸。但是脸上那股神
奇实在让我可气。我终于决定不再闪躲,眼睛和她正面交锋了。

  “呵呵,大诗人,怎么在这里遇到你了阿,你不会是交大的学生
吧?”她语气有点夸张地问我。

  “哦,当然不是,我在这里打工的。”我断然否决道,“民工,
知道吗?看见那边正在盖的大楼吗?我造的。”我指了指研究生楼旁
边那座让大家暑假恨死了的建筑,那里每天晚上都嘈杂得要命,大家
都说住在研究生楼里一星期,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

  她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咳嗽一声说:“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
吗?”

  “切!”她把头一别,说:“你是民工?那你为什么会踢球?为
什么还认识阿全?”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我本来是个成绩很优秀的高中生的,有着
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和向往。可是家里太穷,去年又遭了大水,没办法
,只好先休学一年,出来打打工,想挣点钱回去继续读书的。哎!马
上又要开学了,我真希望能早点回家,我想我的同学,我想读书。”
我带着深深的感情说了这番话,“我高中时候就特别喜欢踢足球,在
这里打工也喜欢,不过我一直都是赤脚踢的。阿全这人心肠好,我们
球认识后,他就经常买鞋送给我,你看我脚上这双鞋就他送的。哦
,已经有点破了,本来阿全是想今天就送我一双新的,但是我觉得那
样太浪费了。我觉得等今天踢完球,明天去买比较好,是不是啊,阿
全?”

  我踩了旁边听得全神贯注,目瞪口呆看着我的阿全一脚,这家伙
,搞个人崇拜也不能现在啊。

  “啊,是啊是啊,陈思琪,谷风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两个有共同
的兴趣爱好,所以也就不在乎什么民工不民工了。你说是吧,天下群
众是一家阿。”阿全今天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厉害啊!看来名校的
学生就是不同凡响。

  “哦……是这样的!”陈思琪诧异道,“难怪你上次在我玲儿家
这么不讲礼貌,也难怪了,你还不大适应上海的生活。不过玲儿姐没
有怪你,她说上次让你难堪真是不好意思,她不是故意的,想找你道
歉,可是你和阿全都突然消失了一样。阿全现在上oicq也老是不理人
家,为什么啊?”她转而问阿全。

  “实在不好意思啊,因为最近比较忙,你知道我暑假还要帮导师
干活,又要忙着赶论文,我oicq一般都只是挂在那里,不说话的。”
阿全真诚地看着她说。

   我其实很想揭发这小子最近刚见了来自杭州的一个高中“美眉” 
挝―号称而已,其实是霸王龙―但是出于刚才他的表现还算对得起我,
我只好在旁边帮腔附和。

  可怜,眼看一个祖国的花朵又被欺骗了一次。

  “是吗?”小姑娘看来有点不信,不过她对阿全的兴趣好像也不
怎么大―我估计是因为他长的没我帅的原因―所以小姑娘又转向我
:“那你还真不错,比较有志气。我很欣赏你的!不过你上次的表现
,呵呵,真得很土哎。”

  “还好还好,嘿嘿!”我老脸有点挂不住,连忙把话题扯开。谈
话间我才知道她在育才中学读高三,家就在上次那位女寿星的附近,
两个人情同姐妹。

  话说过来,有必要交待一下阿全和她们认识的经过。阿全这家伙
好友只加上海的,偶尔认识了陈思琪,两人约好见面,陈找了李玲玉
做伴。双方一见面,阿全的本质就完全暴露了,网上说对陈是如何的
爱慕和倾心,可是一见到李玲玉,魂飞天外了。立下宏伟志向,今生
非此女不娶。在得知李玲玉不久后生日,要开个小的party后,把我
拖过去壮胆,说要对她表白。可是上次在那个宴会上,被她的追求者
们给着实教训了一番。

#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么多比我帅,比我有钱,比我温柔体贴
,比我前途远大……的哥哥们在那里排队,我看我还是撤吧。”表白
自然没有,以后连去见见她的勇气也没了。转而向其他的无知少女们
伸出了他的魔掌,比如前两天刚来的杭州美眉。虽然恐龙了点,但咱
 们阿全是个好同志,陪她逛了外滩,玩了锦江乐园,小妹妹感动得很
。原来准备当天回去,后来决定要留下来,陪阿全到地老天荒。阿全
这回急了,以学业要紧为由硬把小姑娘给塞上了火车。火车站依依不
舍的那一幕至今仍深深刻在我的脑海。

  小姑娘哭成了个泪人,阿全也是强颜欢笑。走出站台,阿全拍了
拍脑袋,说:“最近运气不好,什么时候去玉佛寺拜拜菩萨吧。”说
完,又和我回忆了看到陈思琪的惊艳以及看到李玲玉的惊为天人,满
脸都是陶醉的样子。

  回学校后,我送了首打油诗给他:阿全转身将欲行,忽闻背后有
哭声。红颜自古多薄命,恐龙向来是多情。

  阿全左看看,右看看,说写得好,写出了真感情,当浮一大白。
又说:“不过比起春眠不觉晓似乎稍微差了一点点。”只听一声巨响
,然后静夜中传来某俊男抽泣的声音。

  就在大家闲聊和我胡思乱想间,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吹来清新的
空气味道,云破天青处,挂起了一道淡淡的彩虹。

  “好漂亮啊!”陈思琪说。

  我看看她,脸上被霞光映照得发出淡淡的光辉,睫毛闪闪地扑动
着。“这也是个天使。”我心里对自己说。

吵 “这个算什么,”我说,“在我家乡,夏天的时候,到傍晚时分
常常下一场太阳雨。雨还没停,天上就挂起了一道长长的彩虹,从东
山横跨过半个天空,一直垂到西河上。颜色也不是这道彩虹这么淡的
,很多种色彩,看得清清楚楚。雨停了,满天都是红蜻蜓,飞来飞去
的,比这个漂亮一百倍也不止。”

  “哇!真的有这么漂亮吗?要是我能看到就好了。”小姑娘眼睛
里充满期待地看着我说。

  “除非你做我老婆了,嘿嘿。”我在心里暗自笑道。

  “你笑什么?”她问道,“还有,什么是太阳雨阿?”

  “太阳雨吗,就是明明天上有大太阳,可是偏偏还能下雨。有的
时候,东边下雨,西边出太阳。”城里的孩子真可怜,连太阳雨都没
见过。

  “哦,我知道的。‘东边日出西边雨’,对吧,刘禹锡的诗。”
她说道。

 “不错,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我笑了笑,想到下一句是‘道是
无晴却有晴’。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不会是上次被我的魅力给征服
了吧。”

 “哼!你可不要小看我,你高中还没毕业,我已经高三了,论学
问,我说不定比你强。”她嘴角一翘,显然对我的口气很不满意“那
是,那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阿全抢着说,“陈思琪,什么时候
有空,大家出去玩怎么样?”

  “色狼!”我心里暗骂,“连高中生都不放过,以后我要离他远
点才好。”

  “我最近都比较忙的,要高三了,很忙的。以后再说吧。”陈思
琪的警觉性看来很高,“我要回家了,以后再见。”她说完,轻快地
走了。

  我俩半晌无语,突然都大笑了起来。从此,我的另一个绰号是:
档民工。由于交友不慎,这个绰号迅速传遍了同学之间。怎一个惨字了
得。   
 
3

  前一天天公不作美,踢球未能尽兴。第二天阿全就一直在念叨,
说今天一定要补回来。可怜我这个人心里最不能有所牵挂,否则什么
事情就不能做了。这一天我都在想着快点到下午。阿全这点比我优秀
多了,当真是有大将风范。我催他快点回宿舍换鞋子去,不然就要对
他有所行动云云。但他不动声色,依然同时和几个网友开聊,偶尔还
到聊天室发一回飙。最后我忍无可忍,只好独自先去行动了。

   夏天的太阳到了下午五点依然不见有所减弱,火辣辣地灼人皮 
 。我一切准备停当,带着球往球场跑。刚要跑进球场,听到有人“喂 
”地叫了一声。我一看,原来是陈思琪,手里拿着个大雪糕。

  “我下午去图书馆了,回家路过,看啊看啊就看到你了。你怎么
跑得跟贼一样啊?”她笑着问我。

 “小声点,”我说,“你不知道,现在工地还没到休息时间,我
脚痒想踢球了,所以偷偷跑出来的。自然要跑得快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会不会被罚工钱?”她看来是完全信以
为真了。

  “那倒不会,工头知道我是学生,对我还是很照顾的,一般也就
随便教训我一顿就好了。”我说。

  “好,你去踢球吧,我在这里给你加油。不要让我失望哦。”

  “得令。”我跑进了球场。操场已经有为数不少的人了,很快大
家凑了16个人,踢半场。很不幸,我们这边水平不济,虽然我满场拼
命,但是依然输的很惨。每当我们被进一个球,我就听那个小姑娘嘻
嘻哈哈地在旁边奚落我。当真是气煞我也!

  “喂,不行啊,谷风!”,“哇,又被进了一个。”凡此种种,
让我们这边八个大老爷们颜面丧尽。

  好不容易,阿全屁颠屁颠地跑来了。“小子,我还以为你被勾魂
了呢!”我对阿全真是忍无可忍。

  不过场上的形势变成了九打八,阿全以他强壮的身板扛住后方,
我在前场冲锋陷阵,形势马上逆转了。当我一次带球疾进,面对对方
两名后卫封堵的情况下,冷静打远角成功后,我们这边士气高昂。我
 也振臂欢呼。我往场边一看,那小姑娘早就不见了,大概早就消失了 
。我好像记得她刚才还说什么给我加油的。

  “这就是女人啊!”我向阿全感叹道,“子曰:”维女子与小人
难养也‘,圣人诚不我欺。“

  “有理。”阿全抹了抹汗说,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是这点上
他和我高度一致。

  连续踢了两天球,只好休息了一天,毕竟我不是猛男。但是有个
人例外,阿全天快黑时拖着半条命爬回宿舍告诉我:“今天看到陈思
琪了,她往场边一站,我那个来劲,从前场杀到后场,在从后场杀到
 前场,当真是七进七出,英雄难挡,当年赵子龙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对了,她还问起为什么没看到你,我说你被工头关禁闭了。哈
哈!”

  “做的好,兄弟。”我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会去小乐慧吃
饭,我请客,大家AA怎么样?”

   “行,你请客就好。这说明你已经忘了那段‘伤心’的往事了。 
”阿全乐悠悠地去洗澡。

  这晚在小乐慧吃饭,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独自在吃饭。我一边
漫不经心敷衍阿全的牢骚,一边寻思着该怎么才能上去搭讪。突然阿
全魁梧的身躯立了起来。我还没回过神,他已经到了那个女孩子地桌
边。

  “你好,同学。我手机没电了,能借你的用一下吗?”

  “不好意思啊,我没手机。”女孩子的回答几乎让我当场笑倒。


  “啊,这样,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急着用。”阿全继续展
示他的厚颜无耻,“你是什么系的?以前很少看到你嘛,暑假怎么不
回家……”以下我也不用听了,老实地算账走人。大概已经晚上八点
钟了,夜风中带着点清凉地感觉,刚喝了两杯啤酒的头脑似乎也清醒
了很多。

  第二天,阿全死赖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对我说:“风哥风哥,今
天老板问起来,帮我请个假,说我昨晚不小心感冒了,告假一天。”


  “嘿嘿,你牛,昨晚的小妹妹这么快就上手了?”我取笑他说。


  “别提了,我才刚套出个名字,他男朋友来了,那个壮阿,和我
握手的时候,几乎把我的手捏断,肚量狭小。你这家伙溜得这么快,
我想找个人帮忙都不行,一腔苦水有谁知啊。”阿全左手拿住右手,
夸张地说:“对了,还是请假半天吧,我下午应该就去了,现在我要
睡懒觉。”

  我只能哀叹老板遇人不淑。

  早上例行公事帮老板处理点小事,下午例行公事去操场踢球。当
我一个大脚把球踢得老高,远远滚到操场边时,我发现那个让我这几
天茶不香,饭不思的天使就站在操场旁边的树荫下。她对我挥挥手,
说:“你好啊,好久不见。”

   我全身骨头都酥了,双脚不听指挥地挪到了她的面前,“你也好 
。”我话音有点走样地说,“你怎么会到这来的?”

  她微微一笑说:“我听陈思琪说你常在这边踢球,刚巧今天周六
,我就顺便来看看,没想到真看到你了。你踢起球来可真勇猛。”

  我摸摸脑袋说:“还好还好,民工嘛,比较粗野点。”

  “呸!你这话骗骗小姑娘可以,我可不会相信的。”她嗔道,“
我这次来是特意向你来道歉的,上次在我家,实在是抱歉的很。”

  仙女就是仙女,一下就看出我是撒谎,佩服!

  我回答说:“没什么,没什么,其实是我自己不好,看到你像丢
了魂一样。一心只想着怎么样讨佳人欢心,忘了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
了。”

  “你倒是说的实在,”她笑了笑,接着话题一转说,“不过我心
里总是过意不去,这样好不好,明天有空的话,来我家做客啊。”

   “好,我一定去,要不要叫上阿全?”我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说


  “随便你好了,那我先回去了,你继续去踢球吧。”她嫣然一笑
转身走了。我站在那里愣了半天,看她纤细的背影在食堂那里拐了个
弯,终于不见。心里亦忧亦喜,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我摇了摇头,转身捡了球回去。发现几十双色咪咪的眼睛盯着我
 看。“哇!美女啊!”大家一片赞叹,“兄弟,你牛,佩服啊佩服! 
”我笑了笑,也懒得解释。

  当晚回宿舍,我没有和阿全说起这件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
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说是道歉没必要特意到学校来吧,再说也是
小事一桩,我和她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要说是对我有好感,这话我
自己也不能相信。左思右想,听着外面夜雨敲床的声音,心里面慢慢
地平和起来,不觉中就进入了梦乡。   
 
很不错的文章
只有有点心伤
你让我想起了什么、、、、、
 
4







  第二日天气晴好,昨晚的雨未曾留下丝毫痕迹,天气反而更加闷热难当。吃过早饭,浦东那边的客户打电话过来,说他们的程序安装好后不能运行,请我们这边过去调试。阿全和我带了源光盘,还有老板给他配的手提电脑,匆匆忙忙去赶车。



  “毕竟饭碗重要,也省得我去多费脑筋了。”我坐在126路车上,自我解嘲地想。看着外面淮海路上的人们被太阳烤得像霜打的茄子般,心里似乎安慰了点。在这个城市里,大家整天东奔西跑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什么。其实大家都一样,为了生存而奔跑吧。这一点,人和动物没有区别。



  “喂,想什么呢,大清早的,你一脸心事的样子,看着我就别扭。”阿全用手拍拍我的肩膀说。
  “没什么,咳,还不就昨天睡得晚了点,精神不足而已。”我叉开话题说,“阿全,那边你熟悉不,我可第一次过去,地方找不找得到还是个问题。”
  “没事,到时候打的就是,反正老板的钱,不花白不花。周拔皮不仁,休怪我不义。”
  “周拔皮'是阿全给他导师,也就是雇我做兼职的老板起的外号,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1000块,难怪阿全不满了。
  在外滩下车后,摆渡到对岸。我站在船头,看江水混浊得像泥水一样,水面上偶尔漂着些烂菜叶,水波荡漾间,送来阵阵发腥的味道。而两岸正是游人如织。真怀念起家乡的西河来。在盛夏现在的日子,水面清浅,游鱼历历可数。河底的水草随着水波,软软的飘动,如少女的发丝一般。在河水较浅的地方,露出卵石来。这时候,提着裤脚,就能趟过河去。午后,带上竹竿,提着鱼篓,往河边的柳树下一坐,做一下午的钓客。听头顶蝉鸣阵阵,日子过得何其逍遥。可惜家境贫寒,为了能赚足学费,也只好在这大热天卖命了。



  和阿全打的到了目的地,已是十点左右。和对方一个叫小吴的年轻人见面后,少不了一番寒暄。刚巧对方的头头今天闲着无聊,不在家里避暑,跑来视察工作。于是开了个小小的会议,我和阿全也被邀列席。听几个人满脸堆欢地做报告,毫无实际意义。



  “中国的经济发展幸好有这些大老爷在拖着,否则跑得太快了,搞不好要发展太快导致金融危机。”我暗地里想。
  “啊,下面我们有请今天从总局过来的两位同志为大家介绍一下这次工作的大致进展情况,大家欢迎。”我还没意识到是指我们,阿全朝我看了看,我朝阿全看了看。我发现他的眼神坚定而热情,我知道我是在劫难逃了。



  我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说:“这次总局响应上面号召,‘力争把工作做到更快更好,实现电子化办公。’并且要力争在十月一日国庆节前把各方面工作做好,为国庆献上我们局的礼物。目前总局已经将系统安装好,并且服务器也完成了升级。各分局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具体来说,目前要先把系统安装好,熟悉软件的操作,以及将原来手工制作的各项报表数据输入数据库。以备核查。目前我们浦东分局的工作进行得相当不错。总局这次派我们过来,主要是对目前还存在的小问题来提出一些小的建议。希望我们大家共同合作,把工作进进度赶上去……”



  我长舒了口气,缓缓落座。阿全拧了一下我的大腿,朝我翘了一下大拇指。我用眼睛余光瞄了他一下,心里盘算着晚上怎样才能报仇血恨。
  终于轮到对方那个大腹便便的领导说话,不外乎是几句套话。不过最后几句话倒是很能振奋人心。他说:“大家努力把工作做好,有什么苦难尽管提出,设备需要更新,加班的同志的津贴,那都是没有问题的。中午的时候,小吴你负责安排一下,去悦宾酒楼定个座,给两位同志接风。”



  “好的,李局长。”小吴恭敬地说。
  一行人去了悦宾楼,果然是上档次的地方。点的菜也是琳琅满目,可惜中看不中吃,再加上场合太正式了点,我和阿全都吃得比较拘束。一顿饭草草了事,心里直想这能快点做完这里的事情回去。我真有点受不了这种虚与委蛇的气氛。



  在我的催促下,小吴带我们去看他们这边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的那个程序是自己开发的,还在调试阶段就推出去了,小毛病难免,安装也很麻烦。好在我和阿全装这个程序已经不是头一遭,很快弄好了。阿全看着里面机器的配置,啧啧称羡。



  看他们的工作进度时,我们两个傻眼了,负责输入得小姐足足要一小时才能把一份输入完毕,这可真比蜗牛还要慢啊。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给祖国献礼了。打电话回去向老板反应问题,老板说你们两个打字速度不是很快吗,反正接下来几天是没什么事情的,你们就留一个人在那边帮忙吧。我和阿全正商量谁留下来时,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孩子推门进来找小吴,却原来是他妹妹。于是阿全当仁不让,主动向我请战,说他留下来。



  “谁叫我们两个时兄弟呢。”阿全拍拍我的肩膀,诚恳地对我说。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都是心里痛骂一声:“淫贼!”然后主动消失的,这次自然也不能例外。
  路上我乐得悠闲,中途顺道就在上海图书馆下了车,一头扎了进去。借了本<<诗经赏析>>,找个僻静的位置,把书打开,刚没翻两页,有人在我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坐在了我的旁边。我扭头一看,竟然是陈思琪。



  “你好啊。”她微笑着轻声对我说。眉花眼笑这个词我以前只是从书上看到过,但这次算是真的见识了,这个小姑娘高兴起来的时候,眉梢眼角尽是笑意,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你也好。”我说,同时心底里暗自想,“还好现在还没长大,要是长大了那还了得,天下的男人恐怕很多人要遭殃。”
  “嘘,小声点,这是在图书馆。”她食指压在唇边,头微微凑过来对我说。
  “不好意思,民工的声音就是这么大,平时大声说话习惯了。”我学着她的样子说道,心底里也觉得好笑。
  她眉毛微微皱了皱,压低声音恨恨地对我说:“哼,我要找你算账,跟我来。”说完不由分说,拖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她的小手很软,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手心里略有点发汗。有漂亮女孩子拉我的手,我向来是不拒绝的。走到外面的时候,反而成了我拉她的手了。她大概也觉察出来了,挣扎了一下没抽出自己的手,结果两手一起动手,狠狠地把我的手一摔。



  “说,为什么欺骗我!”她满脸不高兴地问我。尽量做出最凶狠的样子来。可惜在我眼里,只见可爱,没看出有什么母老虎迹象。
  “千万别大声说话啊,小姑奶奶。别人会以为我拐卖少女的。”我嬉皮笑脸地说,“我什么地方欺骗了你啊?”
  “你说你是什么民工,可是玲儿姐告诉我你是骗人的。哼,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她说。
  天啦!我听她这口气似乎和她很熟了一样,仔细看看,完全不是啊。
  “小姐小姐,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其实我没有骗你。在下本是农民出生,暑假里为老板打工挣学费,这不就是民工吗。我为学校交学费,在学校里买东西花钱,也算是那幢建筑的幕后建造者之一,大楼是我造的也没错啊。”我长长作了个揖,不假思索找出了接口。



  “你,你!你明明就是强词夺理,你说,要怎么惩罚你?”她一急,抓住了我的手,晃了晃说道。
  “请你去旅游?”我笑着说。
  “不好,万一你把我拐卖了怎么办!”她强烈抗议。
  “那一起去游泳怎么样?”我故意要让她知难而退。
  “哼!也不好,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她用眼睛白了我一眼。
  “那一起去看电影吧,嘿嘿嘿。”我身体前倾,两手虚空乱抓,夸张地笑道。将一个居心不良,意图拐卖少女的城市青年的形象表演到了极至。
  “都不好。”她看来是怕了我了,“哼,等我回去想好了再告诉你。”说完转身就进了图书馆,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被她这一搅和,我看书兴致全无。想了想,还是会学校玩游戏去吧。反恐精英,我的最爱!我来了。



  这天心里总是若有所失的,做恐怖分子被别人疯狂爆头,郁闷死了。最后决定下线去杀机器人,心情总算好了点。
  晚上阿全从浦东赶回来,春风满面的。向我讲述自己如何在小吴鼻子底下把他妹妹给勾搭上,最后两个人互留地址以及联系方式,前途一片光明云云。
  “知道吗,风弟,东华大学模特班的,开学后想去看她的话走两步就到,真是天赐良缘,我这回运气来了。”阿全抱住自己的枕头,左晃右晃。
  我看他快陶醉的不行了,给他泼了盆冷水说:“刚才有个杭州的晓云打电话来找什么狗屁‘逍遥子',要我转告,说什么时候才能在见到他,想要个答复。”
  “风兄弟,风哥,你怎么说?”阿全急了,一把扑了上来,拖住我的手,绝望地看着我。
  “咳,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我说你这个人无情无义,朝秦暮楚,如今已经另有新欢了,叫她看清楚你的本来面目。”我说道。
  “做得好,风哥,果然是做得好。”阿全一脸要吃了我的样子看着我。我哇地一声转身逃出了宿舍。
  晚上睡觉心里总不踏实,按说我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般都应该要做到的,可是这次我违背自己的原则了。那个女孩子如此漂亮动人,如果只是做她的普通朋友,我会受不了她和别人更亲密的。如果说想她做我的女朋友,那又是怎样的一个妄想。以至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夜不能眠,起身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摊开了纸,心里想着写点什么东西才好。



  “想念一个人的心绪淡淡的在心里升起不是春草的萌动也不是夏雨的殷勤如一点点的清泉在掌心蔓延
  我站在河水之畔看伊人的模样 似烟似雾总让我有些茫然距离是那样的遥远和往日不一般
和往日不一般阿小舟虽然总要靠岸但停靠的不会是我的港湾这里太小太脆弱容不下江南的锦帆“
  写完之后,心里长出了口气。“睡吧。”我对自己说,今晚,有群星和我为伴。
  
 
5







  这天是星期一,一大早醒来,和阿全急急忙忙去办公室。按例今天是老板来训话外加指导工作的日子。
  “想不到‘周拔皮’也喜欢这个调调,‘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腐化’!”我拍了拍阿全的肩膀说,“辛苦了,阿全同志。‘伴君如伴虎阿。’”
  “夸张了夸张了。”阿全说,“其实我导师你老板为人善良,属于披着狼皮的羊那一类人。”
  例行公事后,阿全奔赴浦东了。而我奉命留守。无聊之极。打开oicq,看到有条消息,一个叫“席慕容”的网友要把我加为好友。发过来的信息是:“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我看了看资料,上海女孩子,今年才17岁,进去查看了一下,还不在线。我摇了摇头,“小了,没有可持续发展性。”果断按下了拒绝按钮,回信息说道:“你我相逢在白天的网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方向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在这拒绝时彼此的失望”
  想了一想,是不是我头像的帅哥太吸引小妹妹了,于是把头像改成了豪放的虬须客,名字换了一个极文静的,“夜雨剪春韭”。料想这回如此强烈的反差应该不会招惹人了。
  晚上阿全回来了,心情极佳,谈笑风生,还迫不及待要上网,说是白天太忙,没什么空说话,约了佳人晚上一起聊天。我看他一脸专著的样子,心想“可怜,明明是花心大萝卜,偏偏还这么痴情,这辈子有的受了。”



  正想着,听得咳嗽声起,一看,“席慕容”又来了。我理智地再次拒绝。再来,再拒绝。
  “嘿嘿,湖南人的脾气可是出名的倔强,碰上了本大侠,你认栽吧。”我暗自窃喜。不料阿全凑过来,板着脸看了看说:“陈思琪问你为什么不让她成为朋友?”
  “不会就是这个席慕容吧!”我惊讶地说。
  “就是她。”阿全回答。
  “她怎么知道我的oicq号码的?啊!天啦,重色轻友,你竟然把我给卖了!”
  卖归卖,可是现在已经被找上了门,不要似乎有些不妥。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应付了。果然,才刚上来,立刻就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问题。我这个人一向是老实为本分的。于是实话实说了。



  “十七岁就没有发展前途?这话什么意思阿!难道七十岁就前途远大了?哼,真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她质问我。
  “那可能是你的名字不太好,摆明了是冒充的。所以给我不安全的感觉,你知道,网络是虚幻的,可是太虚幻了,未免让人发毛。”
  我心底暗自想,总不能告诉她因为太小了,不大可能做我的女朋友,所以才说没前途。那样的话,我的形象可就彻底完了。更重要的是,我们学校男生的清誉受损,我至少应该顾及一下集体利益才是。



  说了没几句,她提出要求,说要语音聊天。我说不,她说你别忘了,我还没惩罚你。我赶忙答应,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她跑到学校来指着我鼻子说我欺骗她,叫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你好啊!”耳机里传来很清脆悦耳的声音,“你昨天忙什么去了?你还记得你有个约会吗?”
  “你是谁?”我声音一下不自然起来。
  “我是李玲玉。”她轻轻笑了笑说,“陈思琪在我家看书上网,她告诉我找到了你,我就想着应该问候你一声,不打扰吧。”
  “不会,怎么会呢,是我的荣幸才对。”不是面对着她说话,我还算比较冷静的,“昨天有事去了浦东,回来已经下午了,我想晚上去打搅总是不太方便的。要是让别人误会了,那我更该死了。”



  “哦,其实没什么事情的,不过你失约一次,你说该怎么罚你。”她问我。
  “天啦,又是惩罚。”我呻吟了一声,“任君宰割吧。”
  “呵呵,没那么夸张的,明天我和陈思琪想去看电影,罚你一起去怎么样。”她说。
  “好。”这样的惩罚照说我应该很高兴,可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我们约好了明天在影城大门口七点钟见面。我看看阿全,还在运指如飞,聊得正欢。叫他去输入资料实在是太合适了,平时都练得炉火纯青。
  接下来和陈聊天的时候我老走神,把她气的下线去看电视了。晚上和阿全卧谈时,我突然问他,“假如有个女孩子,很完美,可是你完全配不上她。也许你们可以做个普通朋友,但如果你想追求她的话,肯定不会是胜利者。你会怎么办?”



  阿全似乎听出点端倪,沉吟半晌,说:“听天由命吧。但是经历过总是一笔很不错的财富,你说是吧。”
  “是吗。”我应道,究竟是不是,天才知道。
  在期待和彷徨中,赴约的时间终于到了。我穿上件黑色的短袖体恤,米色的牛仔裤,下套正宗国产名牌匹克运动鞋。在试衣镜前照了好几回,虽然还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但总算也有了几分风采。看到头发中隐隐有两根白发,叫了阿全帮我拔掉。



  “怎么样,阿全?”我摆了个造型问他。
  “人模狗样的,出去勉强不至于丢我们学校的脸罢了。”阿全笑着说。
  “该死的,给点鼓励不可以啊。我早知道你嫉妒我长的帅了,嫉妒就是嫉妒,不可理喻。”我甩了一下头,扬长而去。
  这天并不是周末,影城附近人群不多。老远就看到她们两个站在入口处。李玲玉恬静娴雅,如春天的杨柳一般。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子,不管在哪里,总是能吸引最多数人的注意,仿佛整个世界就是围绕她旋转一样。但并不带任何强迫和霸气,而是像淡淡的和风,让你遍体清凉。旁边的陈思琪东张西望的,果然是小姑娘脾气,难得半刻安静。



  看到我走过去,两个人同时笑了。当真是春花秋月,各有擅长。今晚李玲玉很随意地穿了件白色的裙子,腰侧垂下一根丝带,岁风轻摆,宛如画中人。
  “让女孩子等,真是太不绅士了,是不是,玲儿姐。”陈思琪说。
  “对阿,罚你去买票,你说成不成。”李玲玉笑着对我说,说着递给我一百块钱。
  “既然是罚我,当然应该我来买票的。”我脸面上有点挂不住,连忙把钱挡回去。
  她微微一笑,轻轻按着我的手背说:“我已经工作了,而你还在读书,按理就应该我买。而且你赏脸来陪我们看电影,已经很好了阿。”我看着她清澈的眼波,没有丝毫让我难堪的意思,只好顺从她的意思。



  买好票,我们并肩走进去。我在中间,她们两个一左一右,旁边无数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着我,那意思很容易读懂。
  佳人成双,无限风光。我暗自想,看看她们两个,腰也直了不少,难得这么出采。仿佛间似乎回到了小学时代,肩上别着大队长袖标,从校长手上领过奖状,校长摸摸我的头说:“真是聪明的好孩子。”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胳膊,是陈思琪,“再走要从后门出去了!”她满脸不高兴地说。我定神一看,果然。李玲玉在旁边掩着口笑。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嘿嘿笑了一声。
  直到坐下来,我才知道今天要看的是动画片《宝莲灯》,最近正在狂做广告的。看看她们两个一脸期待的样子,“两个小孩子!”我对自己说。
  画面色彩还不错,人物形象也还可爱,传统的中国动画色彩,看着看着我也觉得不错了。当李纹唱起《在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的时候,画面上沉香和母亲泛舟荷塘,莲花朵朵,映照在碧水之上,分外漂亮。



  “哇!”我轻声赞叹道,同时听见她们两个也是“哇”地一声。我们互相看了看,会意地笑了。
  看了完美的大结局后,大家都觉得比较满意,虽然说悲剧也许效果会更让人震撼,但我的审美观一直都是偏向看正义的一方最终胜利的。
  走出影城,已是将近九点时分。凉风阵阵,天上一轮残月破云而出,树枝的影子在地上婆娑舞动。我对她们说:“我送你们回去吧,不然我不放心。”陈思琪刚要张嘴,李玲玉说:“好啊。”陈思琪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沿街道转了两个弯,很快就来到了她们居住的居住区。行经一座高楼前,陈思琪说,“玲儿姐,我上去和爸爸说一声,今晚睡你家好不好。”
  “好,你快去快回,我们在这里等你。”李玲玉回答说。
  陈思琪转身刚走两步,回过身来咬着李玲玉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李玲玉边听边点头。看陈思琪走进楼去,她微笑着问我:“你想知道她刚才和我说了什么吗?”
  “想。”我不假思索地说。
  “她说你这个人有不良倾向,上次还想拐卖她,叫我当心点,不要轻信你的话。”她看了看我,说道。
  我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脸,每一个都是那么的精致,搭配在一起如明山净水一样。良久,才意思到自己太没礼貌了。
  我转过头,说:“不好意思。”
  她也很尴尬,低头一句话都不说。
  夜风撩起她的裙脚,丝带飘动,越发显得纤腰楚楚。我心里一迷糊,朝她靠近了点,一只手去揽她的腰,凑过去就想吻她。
  眼看着就要成功,她很轻巧地往旁边一闪,让了开去,一脸戒备地看着我。我猛然清醒过来,心底羞愧难当,想找个好一点的说辞来辩解,但平时机警的脑袋此刻分外迟钝。
  
 
6







  这天晚上回到学校,神魂无主,阿全大大咧咧地安慰我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也许这个不是太适合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我把嘴张了一下,算是一笑不答。
  晚上一直想着那件事情,平素自己行事中规中举,为什么这次如此出格。像她这么脱俗的女孩子,我应该必恭必敬,以博佳人欢心才对。
  也许是我明知道没希望和她有深入的发展,又不希望和她纠缠,所以做得过分点,好把她吓走。又也许是我看到略有希望,却对自己毫无信心,所以迫切想得到某种验证或暗示。又也许根本是我色狼本性发作。想起孔老先生说的“食色性也”,似乎后一种更可能了。



  晚上看书,偶尔见到元人白朴的小曲中写道:“骂你个俏冤家,一半儿难当一半儿耍。”我当时不也正是如此吗,神魂颠倒地做出那样的举动来,完全没有预谋和征兆,当真是情难自禁。看时钟已指向凌晨一点,不由得痴痴出神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联系,我想大概就这么断了吧。这世界上很多人注定和你擦肩而过,很多人也许在某个时候会出现在你身边,会陪伴你,但能一辈子相守的又有几个呢?
  闲暇时,去大街上逛一逛,人来人往之间越发迷失了自己。有时独自站到天桥上去,看下面车水马龙的景象,又不由得想起了家乡,想起了母亲。
  几年前我独自一人赶赴上海,当时正是雏鹰展翅,意欲翱翔万里,搏击长空。火车开了一天一夜,我激动得毫无睡意。车窗外面,平原坦荡,草色青青。经过钱塘江时,看见烟波浩淼,更是动情,吟起古人诗句“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英雄豪杰”,似乎自己此去,就是要去做英雄,做豪杰。在给家里得第一封信中,我把自己的这番想法写在了其中,洋洋洒洒十页纸,可惜母亲自小未曾多都书,不能理解我的心意。她只是来信叮嘱我出门在外,一切多加小心,善为照顾自己。



  如今,三年时光匆匆而过。没有什么只得炫耀的成绩和名声,多出来的只有满腹的牢骚和迷茫。一个月也难得给家里打一次电话,更不用说写信了。日子一天天的重复,已经根本没什么能让我提起兴趣把它写出来了。



  这几天反而是陈思琪老是来找我说话,问问我学习的心得,问问我当初为什么考到上海来。对于高中的学习,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偶尔说两句,小姑娘仿佛遇到了良师益友般,欢欣雀跃。关于考到上海来,我淡淡地说:“因为当初喜欢申花队,所以就来了。”



  “我才不信!你在敷衍我。”她抗议说。
  我不置可否,这几年申花当年的城市英雄们已经消磨得毫无棱角了,一如我的万丈雄心一样,申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申花了,我呢?还会再成为当年的我吗?
  我有点怀疑李玲玉是否把那晚我得无礼告诉了她。如果有,她这么乖的高中生还找我说话,如果没有,真是让人煞费思量了。
  阿全告诉我,他和那位吴同学如今已经是形同伉俪,今天约好一起去逛世纪公园。
  “风哥,你是情场博士了,有没有什么秘诀能够迅速俘获佳人芳心的?”他问我。
  “有,这是我的不传之秘,也只有你我才说,附耳过来。”我笑着说,“尽量创造机会单独相处,并且制造不经意拉手的迹象。”
  “有理,有理。”阿全点头说。
  “看准时机,抱住她,强行索吻,先斩后奏。”
  “切!你小子存心拆我台啊。”阿全给了我一拳。
  看着阿全踌躇满志地走了,我叹了口气,今晚又要“独守空闺”了。
  下午一个人在办公室,看看电脑书,上网,心情烦躁得很,似乎做什么都做不好。这时候陈思琪发过来消息,说要找我,问我在哪里。我告诉她我所在办公室的具体地点和过来的具体路径,心里诧异,她来找我做什么?



  好半天,她打电话过来说找不到地方,大概迷路了。
  “天啦!大小姐,就这么小的一个校园,你也能迷路?”我笑说道。
  “我又没去过你们那里,第一次找不到而已,你干嘛这么夸张!”她语气满带幽怨,让我意识到错的完全是我。我连忙承认错误,冒着烈日去接她。
  她穿着嫩黄色的上衣,悠闲地站在树荫下,我满头大汗的,奇怪她竟然一点汗都不出。女人适应环境的能力真是不能小瞧!
  “找我什么事呢?”我问她。
  “有东西给你。”她一只手背在身后,似乎不想给我看见,我也懒得多问,说:“那给我吧。”
  她立刻表示不满,说我竟然不请她去办公室坐坐,不是待客之道。不得已,我诚惶诚恐地把她领了去。幸好今天是周六,要不然被同事看见,我的名望值恐怕又要下降了。
  我所在的办公室在校园里很不现眼的一个角落,房子是建国前遗留下来的了,没有修缮过,显得有点破落。她不免点评一番,总之就是有其人必有其屋。
  “为什么还不倒茶?”她大咧咧问我。
  我看她那模样,忍俊不住,笑说:“你叫声大哥就给你倒。”
  “哼!我才不干。”她鼻子朝我一挺,自己去倒了。
  把东西交给我,却原来是个大信封,上面没有写一个字,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玲儿姐叫我转交给你的,可不是我送你什么东西。”她说道。
  既然是这样,我倒有点不大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顺手把信封收了起来。
  “为什么不看看是什么?”她问我。
  “不急,又不是你送的,”我开玩笑说,“假如是你送我什么东西,我早就迫不及待要打开了。”
  “就会说瞎话骗人。”她抿嘴笑了笑。
  这已经是我第五次见到她了,两个人都比较熟悉,她说要在我这边上网。我答应了,大热天,我们那房子里有点黑。桌子底下总是藏有蚊子,果然不久她叫了一声,说脚上被蚊子咬了。我把清凉油找出来,说:“没办法,这里面暗,所以总是有蚊子,你在这里上网可有的受了。”



  她却不接,眼珠转了转说:“你还记得我没惩罚过你欺骗我的行为吧,我现在就要兑现,罚你帮我擦上去。”
  我无奈之下,只好答应。看来真是报应不爽,这回被她当仆人使唤了。
  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把脚伸出来,指着脚踝部位说:“就是这里。”
  我把清凉油倒出少许,用手指轻轻擦拭被叮的部位,那里刚起了个红色的小包。她的脚踝很秀气,纤细的小腿,皮肤光滑而有弹性。我心底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她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说:“还是我自己来吧。”我答应了,看看她,她的头微微低了下去,用丝带扎起的马尾辫翘起来。我低声笑了笑。她白了我一眼,自顾自地去上网。



  等我收拾心情做自己地事情地时候,她却又跑过来捣乱。一会儿问我是不是常见网友,一会儿问我在和谁聊天呢。整个下午我都不得安宁。
  好不容易把她送走了,看她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样子,心里很羡慕。曾经,我也不正是如此的快乐!
  晚上回宿舍后,收拾心情打开了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素笺,很端正秀气的字,大意就是问我为什么总不愿意和她诚心做朋友等等。信中很多地方含糊其辞,让我颇费思量。
  我把信好好收藏起来,心里一时高兴,一时感叹。上网去找陈思琪,想问她李玲玉的电话号码,却找不到。“这个小姑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个固定的时间上网聊天,根本不适合做网友。”我后来对阿全抱怨说。阿全盯着我:“你是不是要高中生都不放过了,受打击了也不能这样啊。”



  “去死。”我狠狠给了他一下,“你以为我像你这么花心啊。对了,今晚和你那位模特的约会进展如何?”
  “别提了,防我像防贼一样,后来干脆好,去逛八百伴了。”阿全满脸失望,“可能是我追得太过火了,是吧。”
  “天知道,女人的心思最难猜了。”我略带感触地说。
  











7







  “兄弟,你这几天变了个人似的,老见你唉声叹气的,出什么事了啊?天大的事,有兄弟帮你顶着。”阿全问我。
  “其实也没什么,大概最近有点想家了。”我说,两眼茫然地看着蚊帐外那只蚊子想尽一切办法想冲进来咬我。“你的勇气倒真不错!”
  阿全梦呓般地应了一句:“过奖了,睡吧,好累。”
  第二天下午叫阿全一起去踢球,他不干,说要节省体力等待下一次约会的到来。无可奈何,一个人去发泄吧。
  刚刚进入状态,一瞥眼发现陈思琪来了。
  “你怎么老来找我。”我笑着对她说,“看上我了?不过高中生不好谈恋爱的。”
  “我又不是来找你。”她鼻子哼了一声,“在家里闷着很无聊的,来你们学校散心的。”
  “原来如此,”我说,“这么喜欢看足球,要不要我这个校园球星给你签个名?”
  “我才不喜欢看呢,看也看不懂,我喜欢打羽毛球。”她眼珠一转,“要不我们去打羽毛球队?我看你踢球很无聊的,我就帮你个忙,让你高兴。”
  我看看她那眼神,我敢说半个步字恐怕都要委屈了她,就答应了。这下午果然高兴,一开始我还礼让着点,球风也很温柔。她傲气十足,说看来我也不过如此。我一发狠,球路大开大合,还经常高高跃起,猛力扣杀。虽然平时没打过什么羽毛球,但凭我对运动的天赋,杀得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好几次还被我追身球打中身体,乐得我哈哈大笑。



  终于她忍无可忍,拿着绕过球网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还没想起出怎么回事,拳头,拍子已经尽数落在了我得身上。
  “大坏蛋!”她脸涨红了说我,转身恨恨地离去了,并扬言下次一定要教训我。我被撂在当场,当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女人啊!难道从来都只愿意做胜利者。
  晚上将这件事和阿全说了,两个人笑得东倒西歪。阿全问我为什么要将球打到女孩子身上,是不是想耍流氓。我想了想,当时只想狠狠教训她,实在没有这种想法。不过看她忿忿不平离去的样子,八成是误会我了。



  “也好,把她吓跑最好。被这样的小女生缠着,脑袋不大才怪。”我想。
  不料陈思琪的身体看起来柔弱得像春水,精神却老得像三秋的竹子,宁折不弯。隔了两天,找到我问我高中的数学还记得多少当年高考那种反复地题海战术磨炼出来的我,当然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我说:“只要是高中的题目,我不会的还真不多。”



  “太好了,那你能不能辅导我数学?我马上高三了,数学学得很不好。”她问我。
  我笑着说:“白干吗?那可不行。”
  她回答说:“不是白干,按家教的钱付给你。我和玲儿姐商量过了,她也同意。”
  “那你父母不会同意的,”我说,“找个这么帅的老师来教他们女儿,他们肯定不会肯的。”
  她白了我一眼“我就没看出你哪里帅!”又问道:“不过你放心吧,玲儿姐同意了。我父母那边就很好说了,行不行?”她问我。
  想起自己暑假打工的这些钱加上以前的一点点盈余,离开学时的学费还差很大一个空缺,眼前有这个机会倒也不错,于是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约好以后晚上去辅导,不过她父母明天说要见一下我这个老师。



  阿全是知道我的家境的,他想了想说:“是个好机会,挺不错的。不过最重要的是好好干,毕竟大家都认识,否则以后可不好意思说话了。”被阿全一说,我也有些紧张起来了,刚答应的时候那种好玩的心情一下子全没了。



  第二天下午,我打扮停当,尽量让自己像个名牌大学的学生,而且绝对的忠厚老实,值得信赖。去她们那边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驾轻就熟,很会就走到了。陈思琪正在居住区的大门口等我,看到了我,摇头晃脑地得以起来。



  “她不会是想这样来报仇吧,那可太天真了点吧。”我想。
  “林伯,他是我的家教老师,以后如果他一个人来,也请您让他进去吧。”她指着我对看门的老头说。那老头看起来精神矍铄,略一低头,从老花镜后鼓着眼睛看了看我。略点了下头,我也朝他点头算作致意。



  “这老人家看起来很酷的。”我对陈思琪说。
  “林伯人很好的,就是不大爱说话而已。”她告诉我。我回头看了看,发现那老人也正在盯着我看。他大概在怀疑我的真是身份和企图吧。我低头笑了起来。抬头是看见旁边的陈思琪也盯着我看,见鬼了,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引人注目的。



  “笑什么笑,你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她说。亏她说得出口,“奇奇怪怪”,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也可以叠用的。
  见了她父母,都是很和气的,待人也很热情。我真奇怪为什么他们的女儿就这么骨子里透着蛮横呢。言谈之间,才知道促成这件事情的最大因素是李玲玉向他们保证我的信誉和水平信得过。我有些奇怪,她就这么笃定?



  寒暄完后,问了些基本的问题,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家教,很轻松应付了过去。谈好具体辅导的时间和细节后,我起身告辞。下了楼,却被陈思琪给拖住。她说上次羽毛球输给我很是不服气,因为我学校的场地她很不适应,我的羽毛球拍太重(这倒是个事实,正宗十块钱的地摊货),不适合她。今天要和我决一死战。“衣食父母”有命,我哪里敢违抗,乖乖地随她走。



  她领着我径直到了李玲玉家,我惊疑不定。所幸李玲玉还未下班回家。她从自己胸前挂的钥匙串中拿出一把,打开了门。过不久,拿了一副名牌羽毛球拍出来了。
  一分钱一分货,这拍子拿在手里的感觉和我的地摊货果然不同。两个人选了场地,划好界线,于是开始了一场男人对女人的战争。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这回很好地掌握好尺度。两个人你来我往,互有攻守。大致上我多赢一点就好。果然她开心无比,乐呵呵的,到后来球都打不动了,就听她笑。



  “唉,现在的小姑娘也太好骗了吧。”想当初我高中的时候,给同班的班花写了十多封情书,都不能博佳人一笑。最后她把书信上交给班主任,班主任把我在课堂上当作典型训了一顿,还当众宣布撤了我班长的职务。这回我看她笑了,眼睛中满是狡黠的神情。如今的高中生,看看,陪她打打球就能乐成这样。



  这时陈思琪突然停下不打了,朝从门口开过来的一辆小车挥了挥手。她对我说:“我师傅来了,等着受死吧。”
  车子在我们身边停下,李玲玉笑盈盈地走了下来,“谷老师好。”她夸张地行了个礼。我朝她淡淡地笑了笑,面对她时我总有些手足失措,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好,也许笑笑是最好的办法。



  “玲儿姐,你快来帮我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小子。”她高兴地对李玲玉说。
  “好,你们等等,我换了衣服马上过来。”她说完挥挥手,把车开走。
  不一会,她来了。浅白色的运动装,更加显得身段婀娜。“请你手下留情。”她笑着对我说。
  我心想,面对着她能够狠心让他不开心的男人,这世界上恐怕没几个。心里打定主意要收敛点,最好和她打个势均力敌才好。
  谁知道一交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情。看她平时很较弱,典型的一个温柔的女孩子。一运动起来却矫健的很,更可怕的是球技纯熟。一会儿打我个网前,一会儿远吊,还经常把球打到我相反的方位。几回合下来,我竟然一球未赢。看她满脸认真的样子,还好过一点,可是旁边的陈思琪可就不同了。极尽嘲讽之能事,当真是把我的肺都气炸了。



  我想也许是自己刚才太轻敌了,重新振作精神,想挽回些面子。可是羽毛球毕竟不比足球,我实在玩不转它。到后来满头大汗的,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心里惭愧。
  到结束时,陈思琪通报比分:2比18.“这回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小瞧女人就是你这个下场”她得意洋洋地说。
  我不甘心,笑着反唇相讥:“我就没看出来你哪点是女人。”
  “你!小瞧女孩子也是你这个下场。哼!大坏蛋。”她极为恼怒地瞪了我一眼。
  李玲玉连忙制止我们的争吵:“思琪,谷风他可是你老师,你背地里不是还常常向我说他好话吗,今天怎么了。”
  陈思琪急忙矢口否认,我看了看她,她会说好话?不可信。天已不早,我又满身是汗,于是向她们两个辞行。刚要走,李玲玉凑过来一点低声对我说:“谁叫你以前对我这么冷淡,今天算是对你的小小惩罚。”我看看她的笑脸,贴得我那么近,脑袋嗡得一声响,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地走回了学校。



  这晚上神魂颠倒,老是发呆。心里总是转着一个念头:“她不会是喜欢我吧。”同时又潜意识地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彼此之间根本没有太多的接触。一见钟情这种事情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过在我的身上。



  身旁的阿全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今天和他的吴妹妹花前月下的无限风光,我恍若未闻。
  “喂,小子,今天撞妖了?”阿全推了推我说道。
  “妖!非常的妖!”我模仿《大话西游》中至尊宝的口气,故作轻松地说。但心里总是无法释怀。
  
 
8







  阿全的浦东之行随着那边工作的结束,终于告一段落。问起他和他的吴妹妹感情如何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其实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你知道,我这个人长得又不帅,也没钱,我对自己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有时候,我觉得她也许根本就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阿全叹了口气,脸上居然丝毫没有以往飞扬的神采。



  这又是何苦呢!阿全虽然平时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足为外人道的一面。人生就是这么无奈的吧!
  我哈哈笑了两声,拨了一下他耷拉着的脑袋,说:“干什么呀!我看你这个样子就别扭。走,踢球去,向大家展示一下你真我的风采去。”
  “ok,哇呀呀!”他鬼吼了一通后,面目狰狞的本色一览无遗,不过看起来顺眼了些。当天两个人都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才作罢。
  打工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而特别像我这种打杂兼跑腿的,就更不用说了。哪里的客户出了点芝麻小事,我都得随时候命准备出发。城市的高楼挡住了海风,闷热得让人特别难受。



  这天我到了宛平路上的一个客户处,接待我的是一个女孩子。一开口就是上海话,好在我在上海也待了三年了,虽然不会说,但大致都能听懂。两个人一整天都在那里装机,布线,安装程序,累得够呛。



  言谈之间,这个女孩子话语间总是透着看不起人的成分。那天我又穿得很随便,有点土,她更是把我当成土包子一个。虽然她除了打字,扫雷几乎什么都不会,但那股子天生我是上海人的优越感,让她在我面前似乎就高我一等。我不喜欢这种人。



  她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得,让我很是心烦,但是顾客是上帝,我很明白,我很有礼貌地应付着她的各种问题,尽管其中的很多问题在我看来缺乏水准或者说天真甚至是弱智。
  下午下班后,她问我一起去吃饭吧,她请客。大概是经过一天的相处,对我的印象大有改观。我婉言拒绝,我这个人一向不和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做朋友,做人应该有自己的原则。



  这天是周六,晚上要去给陈思琪补习。下午的事情还是让我很光火,也懒得换衣服了,继续穿了那套很土的衣服去她们那边。
  进大门时,林伯那双老眼盯了我好长时间,愈加使我心里冒火。我发誓等我有了钱一定要买一身名牌,好好地在这大门口来回踱几次方步给他看看。
  到了陈思琪家,她家正好有客人来,又不好把我带到她卧室去看书,陈思琪想来想去,决定去李玲玉家。我心里吃了一惊,但也没什么办法。
  路上,陈思琪歪了头打量了我半天,说:“你今天的衣服可真土,十足一个乡下人。”
  “你请我来是来补习功课的,要找模特的话就找错人了。”我没好气地对她说。
  “你!”她哼了一声不理我了。
  到了李玲玉家,她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剧,当天上演的是正红红火火的《还珠格格》。
  “我去卧室看好了,你们在这里看书吧。”她笑着说,对我们到她家来竟然一点都不介意,“思琪,你这回可要加油,有名师指导了。”
  “我们先看完电视再看书好不好?一天才放一集呢,我真的不想错过一集。”陈思琪突然央求我,看我没反应,转向李玲玉求助了。说她如果不看,等会补习的时候肯定分心,学不好。



  李玲玉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还没来得及向我开口,我连忙说道:“好吧。”看她们两个有点诧异地看着我,我才意识道自己反应太快了点。
  电视剧中,尔康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紫薇。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尔康说道:“紫薇,你好残忍!留那样一封信给我,写上一句”‘生死相许,刻骨铭心’,再写上一句‘永别了!’然后一走了之!你知道这对我是怎样的打击?你安心要我活不下去,是不是?“



  两个人罗嗦的一番话说完,紫薇幽幽地念了两句诗:“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尔康把她重重一抱,狂吼道:“有你这样几句话,我们还怕什么?命运在我们自己手里,让我们去创造命运吧!事在人为啊!我会拼掉我的生命,来为我们的命运奋斗!”
  这时候背景音乐响起,我身上冷汗直冒,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连忙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看看旁边的两个小姑娘,陈思琪满脸专著的样子,而李玲玉更是感动得珠泪盈盈,就差眼泪没掉出来了。



  “可怜,两个纯情少女就是这样被琼瑶阿姨给毒害的。”我暗叹一声。
  好不容易把这集给熬完了,我长吁了口气,说:“我看我以后还是晚点来好了,等《还珠格格》放完了我再来。”
  “为什么?这么好看的片子你也不喜欢看吗?”陈思琪问我。
  “不是,其实我也很喜欢。”我理智地选择了这个答案,免得遭到她们两个的口诛笔伐,“不过我暑假有大作业,所以必须看书。”
  “你可以到这里来看啊,环境被你那个‘小黑屋’好多了,有空调,还没有蚊子。”她穷追不舍。
  “嘿嘿,其实我是想在学校上上网。”我继续找借口。
  “我这里也可以上网的。”李玲玉插嘴道,两只清澈的大眼睛盯着我,我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实在是无所遁形,只好缴械投降。
  “就知道你听玲儿姐的话。”陈思琪嘟囔了一声,我脸上一热,只当没听见。
  好在接下来的补习她倒是很配合,加上人很乖巧,因此进展非常顺利,讲过的东西她很快就领悟了。可是在她在做题的时候总是少了那么根筋,迟疑不决的,好半天才能找到正确适用的办法。看来我以后要多在这方面下文章。



  这天临走时,我对她开玩笑说:“看不出你还算得上是个可造之材。”她气愤不过,作势就要踢我,我赶紧落荒而逃。
  第二天,本来宛平路上的事情还没有完结的,但我不愿意再和那个女的打交道。好说歹说,把阿全哄了过去。下午在办公室工作,轻松多了。
  抽空上网,不久有个叫紫萱的网友要把我加为好友。我看了看资料,从事IT行业,今年22,真是适合我。我毫不犹豫地通过了她的身份验证。
  “你好,可以聊聊吗?”她问我。
  “当然可以。你工作了?”我说。在一番客套话后,我开始了我聊天时候常用的套路。
  我说:“可以请问你多高吗?”
  她回答:“170cm.”
  我:“哇,真的很不错,那一定很漂亮了?”
  她:“为什么?”
  我:“因为从我的审美观点来说,只要长得清秀端正,不胖不瘦,又很高的话,多半是很漂亮的。”
  她:“^_^.”
  我:“我猜对了吧。”
  她:“嗯,大家都说我是很漂亮的。”
  我心下一阵狂喜,突然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她不会是李玲玉吧。为了谨慎从事,我马上试探道:“你是不是姓李?”
  “不是,我姓顾。你为什么以为我姓李?”她反问道。
  “我以为你是我的一个朋友呢,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说。
  “紫萱啊。”
  “好名字!紫萱又名忘忧草。有道是‘黄花含雨羞,香醉以忘忧’,可见你天生就是让人快乐的。”我信口胡诌道。
  她很是高兴,说我这个人真会说话。
  “周日,有阵雨或雷阵雨。”天气预报这么说的。天气果然闷热,晚上我继续去做我的家教。
  先给陈思琪讲解了一番书本上的知识,然后总结自己的经验谈了谈碰到相关问题的解决办法。一个小时下来,口干舌躁,李玲玉给我们端来两杯水,我一口就喝光了。看她们两个盯着我,我问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属牛的。”李玲玉问我。
  我回答说自己属马,看她转身笑着走开了去,才想起她是笑我喝水是在牛饮。
  “你喝水的时候喉结动来动去,好难看。”陈思琪低声说。我瞪了她一眼,给她布置了几道习题,要它限时做好,以检验今天的成果。
  我看她埋头开始做题,于是信步走到阳台,发现李玲玉也出来了。她问我说:“累吗?”我说不累,我以前做过家教,陈思琪算是很容易应付的学生了。看我在看着阳台上的盆栽,她告诉我:“这是吊兰,这是水仙。”



  “这个我知道,是金桔。”我抢着说,看了看她,想起当日情景,会意地笑起来。
  于是她提议我们一起下去走走。
  走在软软的草地上,穿行于稀疏的树木之间,草虫低声吟唱,我们两个默默地走着,一言不发。脚下踩着草地,发出簌簌的轻响。偶尔有流萤飞过,她十分惊喜。我伸手敏捷地抓住了一只,说道:“送给你。”



  “还是放了吧。”她松开手,让那小家伙继续飞行去了。
  “有首儿歌,你一定没听过。”我说:“萤火虫,打灯笼飞到西来飞到东小伙伴啊好朋友大家快来吹凉风”
  她嫣然一笑说:“真的没听过,是你们那里的儿歌吗?”我摇了摇头说不是,继续念到:“小谷风,鼻涕虫跑到西来跑到东大家伙啊快来看虫子爬到嘴巴中”
  看着旁边的她笑得如花枝乱颤,我得意非凡。能博佳人一笑,抖出自己从前的糗事也是在所不惜的。
  “这是谁编排你的阿?”看来她一时半会还不能停住笑,我告诉她是我外婆村里人编的。小时候我常年住在外婆家,由我阿姨带大的。那时候蛮横不讲理,是我外婆村子里的小霸王。后来编出了这首歌,总有人笑话我,害得我老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9







  说话间,两个人已漫步到住宅区里的人工湖畔,岸边杂植了些垂柳,那情景,宛然就是我们学校闵行校区的思源湖。
  “我们学校闵行校区也有人工湖,叫思源湖,取名自我们的校训‘饮水思源’,比这个略大一些,不知道你去过没有。”我说。
  “没有,”她回答,“什么时候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我看她很认真的样子,忙点头答应。天气格外闷热,一阵凉风突然刮过,送来湖上清新的空气。正当我们无比惬意时,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
  她拉着我的手,急忙跑进了湖边的一座小亭子。亭子真的很小,不足以完全遮挡住越来越狂暴的雷雨。我们两个肩并肩站在其中的一个角落,看外面雨丝绵密如麻,漫天扯起了一张帘子。



  雨滴敲打着亭子顶上的琉璃瓦,发出丁丁的脆响,如打击音乐一般动人。在晕黄色的灯光下,看着雨越来越密,渐渐地变成了一条线,将天地织成了一体。亭子边上的树木被雨冲刷得发出沙沙作响,如春蚕嚼桑,却又更显声势一些。



  李玲玉童心大起,伸出手来不断地去划段亭子檐角处垂下来的雨线。我在旁边看着她,这情形,就像我孩提时和伙伴们一起玩耍一样,心里想着,似乎她就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她发现我在出神,问我想什么。我如实的和她说了,并且说:“要是我真的从小和你一起长大那该多好!”她微微一笑说:“现在认识也不迟啊。”正说话间,天空突然一声惊雷,震耳欲聋。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她本能地往我身边一靠,我左手轻放在她的腰间,右手拍了拍她肩膀说道:“别怕。”



  她回过神来,连忙向外挪了一下身子。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相互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段时候,忽然听到陈思棋正大声呼唤我们俩的名字,显得很焦急的样子。我们赶紧高声回应,不久,她打着花伞循声而至。



  “你们两个把我扔在屋子里面,自己却跑出来溜达,真不够意思。我做完题目,起身就发现不见了你们,后来想你们可能是出来了,害我找得好辛苦。谷风,你把我玲儿姐拐到这里来想干什么?”她一刚进亭子,就迫不及待地兴师问罪,“雨好大,我很担心你们,急忙出来,只带了一把伞,看来这回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和李玲玉相顾莞尔,还好,有她在这里叽叽喳喳地一说,刚才那股沉默的气氛一扫而空。但雨却越来越大,渐渐地起了风,雨丝斜飘了进来,三个人被赶得紧挨成一团。我和李玲玉贴得很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情轻松无比。禁不住本性暴露,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好香!”



  李玲玉瞪了我一眼,极尽妩媚。陈思琪在旁边大概看出点什么,从李玲玉身前绕过,硬挤在了我们中间。我心里咬牙痛恨不已,这小丫头片子,就会坏我的好事。扭头看时,却见李玲玉正在掩口浅笑。心里一荡,真不知今夕何夕了。



  良久,雨终于停了,空气中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汽,被灯光一薰,云蒸雾绕的,夜色分外迷蒙。
  李玲玉提议绕湖走一圈,我自然没有异议,陈思琪也很欢欣雀跃,说她做题做得头昏脑胀,刚好可以放松一下。
  大雨过后,柳枝还带着水滴,被灯光映照得明晃晃的,如点点星光一样点缀其上。雨后清醒的空气中混着点冲刷起来泥土的味道,或者还有些花香,发酵般混合在一起,夏日的燥热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三个人走了一圈,回到了小亭子。这时候月亮出来了,是一轮满月。柔和的光芒照得大地如同白昼。月光投影在湖面上,如一块美玉沉落在湖底。微风吹来,波光粼粼舞动。心下一动,吟起元浩问得一曲《骤雨打新荷》:“绿叶阴浓,遍池塘水阁,偏趁凉多。



  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
  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
  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
  李玲玉说:“和现在的景致真的很相配的,就是可惜这里没有荷叶。要不然就好像是为了今天的情况写的一样。”
  陈思琪却不卖我的账,“你倒有些歪才情,不过好端端的念什么诗啊?我看你是别有企图。”
  李玲玉听了之后,也点头称是。怪不得有人说过:“比碰上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更倒霉的事情,就是碰上两个不讲道理的女人。”今天晚上我是不得不认栽。
  回去已经很晚了,阿全也在寝室了。我看他一声不吭的样子,很是奇怪,“阿全,怎么了?”
  阿全说:“吴敏(小吴的妹子,芳名一个敏字)说好今晚上网来和我聊天的,可是我等了半天都没看到她,打电话也找不到人,你说是不是她根本就不在意我?”
  我皱了下眉头说:“你又来了。难道别人临时有点事出去了就不可以了。别老想着把两个人捆在一起,那样大家多累阿。”
  阿全嘟囔了一声:“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我呵呵笑道:“典型的迷惘的一代人啊!”
  大清早,阿全被我“遣送”到宛平路公干。想着自己应该又是“浮生半日闲”,非常高兴。谁知世事难料,老板突然光临,见我有空得很,说要我帮学校某老师把资料整理一下。打字一向是我的强项,也没放在眼里。等到资料拿来,一大叠像座小山,而且很多都是数据,要输入到电脑中,更导致速度奇慢。我忙了一上午,看看剩下的部分,还是小山一座。



  下午阿全回来,我向他大吐苦水,请求援助。阿全故作沉思半晌说道:“今天肚子好饿。”
  我识趣说道:“晚饭我请了。”
  “最近胃口不是太好。”
  “街头湘菜馆的菜味道好,而且环境也不错的。”我笑眯眯地说。
  “唉,想给吴敏写封情书,可是不是太有空啊。”
  “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说,小弟理所当然愿意效劳。”我满脸堆笑地说,由于牙齿咬得嘎嘎响,笑容未免有点不够纯真了。阿全看出竹杠再敲下去恐怕会捞不到油水,“那就先多谢了,不愧是好兄弟。”我狠狠给了他一脚。



  做了一会儿,阿全说:“好消息。陈思琪在网上,我告诉她我们两个特别是她谷老师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她‘侠肝义胆’已经决定过来帮忙了,这回多了个帮手了。”
  我好气又好笑,不过有个帮手总还不错的。
  不久,陈思琪到了。她站在门口俏生生地向我们打招呼:“你们好啊!”
  “好,好”阿全色眯眯地回答,低头悄悄对我说:“以前倒没注意,原来她很清纯的。”
  我再次给了他一脚,堵住他的烂嘴。
  坐下来后,陈思琪说:“我帮你们忙,有什么报酬吗?”
  “我今晚请客,去湘菜馆吃饭。”阿全拍胸脯说。真是见鬼了,什么时候成他请客了?
  “不好,我不吃辣的。去吃肯德鸡?”
  我们两个点头答应。这一下军心大定,大家埋头苦干,进度马上就加快了。终于准时完成了任务。
  老板“龙颜大悦”,连称我们办事得力,只是满怀诧异地看了看我们身边的陈思琪。
  我忙说是我妹子,今天凑巧来看我的。陈思琪牵着我的衣角点点头,很乖巧地说:“老师好。”
  吃饭的时候,阿全打趣说:“恭喜你们两个,今天兄妹团圆。”
  “哼!”陈思琪鼻子翘得老高,“我才不是他妹子,阿全你再胡说当心我敲你脑袋。”
  我在旁边嘿嘿直笑。她转过头来对我说:“你笑什么?很得意是吧。”
  我赶紧正襟危坐,阿全也是目不斜视,只顾大口吃东西。她想要说话,我正色回答:“圣人说‘食不言’,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的。”看她气得脸都发白了,我和阿全暗自大呼过瘾。



  不料吃完饭后,她说要我们陪她逛港汇。考虑她今天劳苦功高,我们便都答应了。谁知道这一逛,好生厉害。从一楼逛到五楼,再从五楼逛到一楼。我和阿全像两个保镖一样,紧跟不舍,累得够呛。她对服装更是情有独衷,每到一处,都要好好品评一番。还对我和阿全身穿得衣服发表意见。阿全的服饰是没有品味,我的服饰更是一无是处。我们两个相对苦笑,并且偷偷立下了永远不再陪她逛街的誓言。



  时候已经不早,终于结束了今天的苦旅。我和阿全送她回家。
她今天兴致很好,一路说笑。快到大门的时候,看见前面一辆小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一个穿着笔挺西装,高大英俊的男人很绅士地出来开门。下车的女孩风姿绰约,眉目如画,是李玲玉。他们低声地说了什么话,等李玲玉转身进去,那个男的才开车离开。



  我心里说不出的味道,不觉停下了脚步。阿全问陈思琪那个男的是谁。
  “哦,他啊,是玲儿姐的同事。据说是什么美国名牌大学的 MBA
,家里很有背景的。”陈思琪顿了顿说,“他常常来约玲儿姐的。不过我就不喜欢这个人,摆出个很和气的样子,其实骨子里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看不起人。可气的是我和玲儿姐说了,她还说我可能是有成见。”



  送了陈思琪到家,我和阿全默默地往回走。阿全看我神色不善,长叹了口气,一手揽住了我肩膀。月色凄清,长街上行人已经很少。蓦地想起今日原来是立秋。
  
 
10-16







  立秋是个好日子,在家乡,一年中最忙的“双抢”时节要在这天结束。所谓“双抢”,一是抢着收割第一季成熟的稻子,二是抢着把第二季的秧苗插下去。要是过了立秋,插下去的秧苗就会结不出果实了。



  想想自己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给家里写信了,这晚上禁不住对家生出特别的依恋。提笔给母亲写了一封问候的信,信中还说起有个女孩子,自己可能注定娶不到,娶不到却又一辈子不甘心。也不管母亲能否理解,把自己的满腹牢骚都发了上去。家的可贵,也许就在于不论你在外面受了多大的挫折和委屈,家永远可以做你最后一道避风港口吧。



  这一晚上没有睡好,朦胧间仿佛自己回到了小学时代。老师刚讲完一篇课文,叫大家默诵课文然后抽查情况,前几个同学站在讲台上狼狈不堪,轮到我时,我如流水般把课文背诵出来。老师摸着我脑袋说:“这才是真正聪明的学生啊!”我看见台下钦佩的目光中,有一双又大又明亮的注视着我,想看清楚是谁,却又不能。



  恍惚间又回到了上海,和我订亲的女孩子因为我太平凡,而拒绝了我。她美丽而骄傲的眼神看着我,是那样的不屑。
  我突然发现和她走在一段寂静的小路上,过去的事情在我的眼前一一闪过,那里有鲜花和掌声,有赞美和荣耀。我得意地对她说你一定后悔了吧。她说:“那只是过去吧,现在呢?”



  现在呢?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我突然惊醒,才发现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起身来,推窗望去,月正上中天,天际的星辰在淡淡的白云后面羞怯地闪耀。
  一个人呆呆地看着月亮,想着过去三年,自己虚度年华。人生短暂,恍如逝水,真不知如何自处。自叹自伤之余,猛然惊醒,还是好好去睡觉吧,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人生才不至于荒废。



  整理了一早上的资料,又抽空看了几页电脑书,下午和阿全跑客户,时间过的好快。匆忙的人是最能体会时间短暂这个道理的。事情周而复始,单调地过了一星期。心里面闷得发慌。



  星期五下午抽空回了趟闵行,意外收到妹妹从家里寄过来的一封信。说她已经工作了,在家乡一个小学里教书,每个月有400多块的工资。问我在这边生活好不好,如果需要,她可以寄两百块钱给我。我看着看着,眼泪不觉就留了下来。



  时间过的好快!我想起三年前我带着妹妹去师范报到的时候,我们没有带足学费,随身带着一个认识她将要报道的学校的校长的熟人的信,诚惶诚恐地找到了那位校长。我面红耳赤地述说了我们的情况,希望校长能帮我妹妹担保,让她缓交学费。妹妹一步不离地紧跟着我,像个小孩子一样需要我的保护。当时我们从早到晚,回到家之前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实在是舍不得乱花钱。一晃眼,我的妹妹已经是大人,她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已经可以完全自立了。



  我这个大妹妹从小脾气很拗,小时候爸爸在的时候也不怎么喜欢她。而且她的身体也不怎么好。在我小时侯的印象中,除了经常欺负她外,记不起太多的我们之间的往事了。而我日常的生活印象当中,也几乎没有妹妹的空间。直到她小学快毕业时,一整个暑假,她都去了我三姨家,帮她照顾孩子。等妹妹回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妹妹在身边的时候有点淡漠她的存在,可她离开一段时间后,就能清晰地感觉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如今,想起小时候带着她一起出去做事的时候,自己对她的苛刻不留情,就像在昨天一样。妹妹也许已经再也不会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上山下山,和我一起劳动了。
  可是每个人都会长大,就像我妈妈不能总是留住我一样。小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有劳动能力的时候,妈妈经常带着我一起出去,其实我不一定能做什么事,可是妈妈需要一个男孩子帮她壮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们去浇菜,我身体灵活,就跳到坡下的池塘里打水,妈妈在岸上接,每回她都要叮嘱我小心,站稳。我们一边给菜浇水,一边说话。妈妈问我在学校里的事,学习,班上的同学,还有将来我应该做些什么。妈妈经常说,希望我快点长大,考个中专,可以帮家里分担事情,我心里也满是对这样的前途的憧憬。浇菜一般都是在秋天的下午,天空中很多高高的城堡云,一直在变换着形态。我们一直要到漫天都是霞光的时候才能做完,有的时候甚至要到天黑。我在前面到处乱跳,摘野果,妈妈挑着桶跟着。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妈妈一起出去劳动过了,想起来一家人聚了这么多年,走过最艰苦的日子。如今我们都长大,要分散了,最难过的当然不应该是我,而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妈妈。而如今我自己想
起妹妹来都心里难过,我妈妈的心情又怎么是我能理解的呢。
  心里想着,更是黯然。当晚就赶回了徐家汇,“好好看书,工作去吧,”坐在校车上,看外面灯火璀璨,我鼓励自己说。
  和阿全感叹了一番自己今天的所想。阿全竟然完全不卖账,说我做事情感情用事的多,这次一定是头脑发热,过几天又要打回原形。
  后来的事实果然验证了阿全的乌鸦嘴是对的,我这个暑假宏伟的学习计划并没有完全实现,但也不像他说的是因为我自己一时头脑发热。
  周六,天气特别的闷热。正当我看书之际,挂在网上的oicq“嘀嘀嘀”地响起来。我想多半又是陈思琪吧,打开一看,却原来是紫萱:“你好啊!好久不见。忙什么去了?”



  我回答道:“没忙什么,天天忙着打工,偶尔看看书,还有最多的就是想想你。”
  “才怪,你为什么想我?”紫萱说。
  我一时语塞,好在她也没有穷追猛打,于是两人转移话题,聊得很是开心。她也是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至少网上给我的印象是的。只有当我说自己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时,她才略显出些不高兴来,她说:“我最不喜欢那些因为我漂亮才喜欢我的人,这么看重外表。我喜欢那些把我当作平凡女孩的人。”



  我想了想,可能真的很有道理。一个人最美丽的不应该是外表,而是心灵。但是在交往的时候,试问又有几个人能够撇开外表,一开始就抱着要去发掘一颗真诚的心灵的想法去找朋友呢?也许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你越对她随便一点,越能博取她的好感。我和紫萱说了自己的想法,紫萱立即回话问我,是不是我碰上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了?我说没有,只是看了她刚才的话,有些感触而已。



  晚上穿着拖鞋去做我的家教。到了地方,开门的是李玲玉,她问我怎么来得这么晚,《还珠格格》已经开始了云云。“还好来得及时,也没错过多少。你在学校天天都在看吧?”



  我心里一声呻吟,天!我来这里成了为还珠格格捧场的了。
  尔康继续说着让我起鸡皮疙瘩的情话,紫薇越来越深沉。只有当看到小燕子边舞剑边念诗:“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背诗幽怨多。
  野人万里打不过,剑气如雪连沙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听说玉门还被遮,应该杀他一大车。“
  我禁不住哈哈大笑,她们两个也笑得东倒西歪。
  李玲玉问我:“很好看吧。”
  我说:“小燕子的眼睛真大!”
  陈思琪说:“还是五阿哥长得帅。”
  我说:“也就小燕子好笑一点,其实没什么好看。”
  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李玲玉说:“答非所问,你故意气我们是不是。”我也学她们哼了一声,这一哼,报应来得快。首先是陈思琪指责我今天穿拖鞋,好没礼貌。马上讲解的时候李玲玉倒水只给陈思琪喝,可怜我只好自己动手了。喝水的时候,李玲玉却借故踩了我一脚。我追了她两屋子,终于拖住了她的手。光着脚轻轻踩了一下她的脚背,触脚处温软滑腻。我索性懒得移开我的脚。直到她红着脸愠怒地说:“你还不放开我。”我才不舍地放开了她,她扭头回了自己卧室。



  我在和陈思琪讲解的时候,发现她站到了门口。脚上套了个拖鞋,一会儿把它踢到空中,掉在地上,再穿起来,又踢。看我发现了她,她对我嫣然一笑,看来刚才的事情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我站起来做出要扑向她的样子,吓得她转身又跑了。转过身来,却发现陈思琪怔怔地看着我。我赶紧收摄心神,好好地把这晚要讲的东西进行下去。



  一个下午的等待,终於,紫萱上线了。两个人已经彼此很熟悉,所以说起话来很轻松。大家彼此聊自己的过去,聊理想和人生。难得她和我一样,也是个球迷。
  她告诉我,她从小一帆风顺,毕业後找了份很好的工作,现在已经是个小小的部门经理了,身边很多男孩子追求,但她都不喜欢。因为没感觉。
  有时候我真觉得她就是李玲玉,可是李玲玉在网上的名字我是知道的,并不是这个。可能正因为我就把她当作是网上的李玲玉,我一点也不急著想见她的真面目。我把自己最得意的一张照片扫描了发给她,那是春节刚过,我在家里养得胖胖的,我平生拍得最帅的一张照片。紫萱看了後给了我个笑脸,说还马马虎虎,以後陪她逛街也不至於让她没面子。我恨得牙齿发痒,却也无可奈何。



  晚上在李玲玉家,正当我们看电视时,电话响了。李玲玉起身去听电话,我看她低声说话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不久她回来继续看电视,对我们说:“待会我一个朋友要来,要打搅你们上课了。你们今天到书房去吧,好不好?”我心里一动,意识到也许是谁。



  《还珠格格》堪堪放完,门铃响了。李玲玉起身去开门,我瞟了一眼,果然是上次我看到那个男的。剪裁得体的衣服,休闲的打扮,越发显得玉树临风。看李玲玉笑语盈盈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楚。转身进了书房。



  和陈思琪讲解的过程中,我闷闷不乐的样子,让陈思琪很是不满。准备讲两小时的工作量,一小时就匆忙说完了。
  我信步走到阳台,想透透气。不料李玲玉他们也在,我想退回去,李玲玉看见了我 .招手要我过去。
  “我来帮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江锦枫,我同事。”她指著那个男的对我说,“谷风,我向你提起过的,交通大学的高材生。”
  “幸会,早听李玲玉提起过你,说你在她家给陈思琪辅导。”江锦枫风度翩翩地伸出手来。
  “你好。”我淡然一笑,和他握了握手。
  “这两天老是下雨,天气闷热。出外也不方便,真讨厌。”李玲玉说。
  “是啊,我从小就不喜欢下雨天。一下雨,人就被关在一间小房子里一样,在这个城市里,孤独无疑是最难忍受的。雨天也少了很多可以娱乐玩耍的时间。而且下雨天,要麽天气阴沈,要麽很狂暴,让人心情不好。”江锦枫跟著说。



  “说得是。”李玲玉点头赞同。
  我心里很不是味道,故意和他们唱反调:“我刚刚相反,很喜欢雨天。下雨的时候,我最喜欢搬张凳子靠墙坐著。眼看雨渐渐让景物模糊起来,看屋檐上条条雨线,看雨中奔走忙碌的人。盼著爸爸妈妈早点回家。有时候雨突然变大,在门前的池塘上打出一片片花朵,打在门前的大树上,叶子沙沙作响。都很让我喜欢。”



  “哇,说得这麽美!”陈思琪不知道什麽时候也出来了,“我看你是在吹牛。下雨有什麽好,灰蒙蒙的。”
  “那是因为你一直住在城市里。在我家乡,雨天才是真正好玩的日子。三月的时候,春雨来了,满树梨花开得雪白雪白的。竹笋一夜间全部从地下钻出来,满山的映山红被雨一打,湿漉漉的,鲜刈极了。披著蓑衣去插秧,山上布谷鸟叫啊叫啊,还有野鸡也到处乱飞。牵著牛,把它栓在树上,让它自己吃草,我们就可以到处去玩了。”



  我长篇大论说了一通,心里开心得很,总算没让他出风头,也算间接出了口恶气。天已不早了,我们相继告辞。陈思琪偷偷问我“你们那里下雨真的这麽漂亮?”
  我说:“漂亮不漂亮都是由自己的心情决定的啊。”
  “噢!”她略有所思的说。
  晚上李玲玉打电话给我,说今天我说得这麽漂亮,可只说了春天,其它时候也这麽漂亮吗?
  我把对陈思琪说得话告诉了她,并且说,是好是坏,最重要得是自己喜欢才好啊。并且说我认为这世界并没有绝对得漂亮和好,虚幻的多,实际的少。真正喜欢的东西,应该是最朴素的才好,因为那种美不会随时间的改变而改变。



  末了,她说:“你今天把我说胡涂了。不过很有道理的,我觉得。”
  我电话刚放下,阿全在旁边邪邪地看著我笑。我大怒:“笑什麽?第一次看到帅哥啊!”
  阿全说:“风哥,说到骗女孩子,我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对风哥的景仰之情……(以下删去若干字)”
  我愕然,难道我刚才说得这番话在骗女孩子?左思右想,自己也有些糊涂,美和不美,爱和不爱,难道真的就是存乎一念之间?
  “阿全,和吴敏怎麽样了?我看你有空就往浦东跑。”我转过话题来。
  “没有太大的进展,不过也没有什麽坏消息。平安是福。”阿全说。
  “不能太大意了,比如她的兴趣爱好,她的特长,还有你潜在的情敌,有没有侦察清楚?”我问道。
  “这些也要侦察?”阿全大惊说道。
  “木脑袋!十足的木瓜脑袋!这些你都不知道,你这半个月都在做什麽啊?”我戳著他脑袋说。
  “我明天就去侦察。”
  “亡羊补牢,还不算太晚。”我颔首赞道。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每当这种时候,我总习惯性地要总结自己过去的一周做了些什麽,是否问心无愧等等。这次的答案是不知道。想想给母亲寄过去的信应该快有回音了,应该抽空去闵行看看才是,我提醒自己说。



  周老师这周格外高兴,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大家忙死忙活,终於把工作做得让主顾满意。早上开会总结的时候,对在座的几个人都褒奖有加。
  “这是糖衣炮弹。”阿全凑过来说。
  果然,他话题一转,严厉批评阿全前段时间在浦东的数据输入错误太多,让人很不满意,责成我和阿全三天内把错误修正过来。出了门,阿全乐开了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嘿嘿嘿!”



  我啐道:“我就知道上次你小子在浦东没干好事,忙著追你的吴敏去了,这回把我也拖下水。不用说了,这次的工作量,我三你七。”
  阿全说:“别急,我们这次慢点做,反正基本上快完成了,只是些收尾的工作,你没看老板今天不也是很悠闲吗。”
  我笑著说:“我慢点做有什麽用,又没有女生来陪我。难道训练自己做灯泡的能力阿。”
  阿全连说也是也是,你快点做,做完了就走人。我一笑置之。
  到了地方,小吴还是那麽热情,一段时间没见,他和一个女同事打的火热。简单交待工作之後,急匆匆就走了。阿全忙著打电话找吴敏,说自己来浦东了,就在她哥办公的地方。接下来肉麻话一打堆,我听得直哆嗦。



  “好了,吴敏马上就过来。”阿全放下电话,喜滋滋地对我说。
  我笑说道:“这里的资料都在这里了,我把它们对半分。你还多了个帮手,没意见吧。”
  阿全点头同意。
  於是我马上开始安心做我的事情,阿全心情显得有些不安,一会儿抱怨今天来的仓促,没有换上体面点的衣服。一会儿说今天要吴敏帮忙会不会让他不高兴,并问我做完了事情该和她去玩些什麽才好。我手上毫不停歇,一面告诉他对自己要有自信,胆大心细脸皮厚,这就是情场的尚方宝剑。



  “阿全,对著女孩子潇洒点,别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看了都觉得不是你,女孩子看了更难说了。”我话音刚落。门轻推开来,吴敏一身淡妆走了进来。
  模特班的女孩子就是不一般。随便一站,那身段和气质让人看著就觉得养眼,就是说话时有点居高临下,指使人的味道,大概平时受得追捧太多了。她大方地和我打招呼,我难免要赞叹几句她真漂亮之类的话。原来我也总免不了要世俗的,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很讨厌见面时的寒暄话的。觉得那都是毫无意义的,如今在外面跑了这一阵,才知道那虽然无意义,但不说却还真是不行。



  吴敏在另一台机器上坐了下来,帮著阿全做点事情。由於我在,他们两个也没有太多的表示。我自己觉得也不太好。
  不久,吴敏说坐在这里真无聊,要阿全陪他出去玩。阿全笑著说:“小敏,我这不是有事情吗,要不等做完再去?”
  吴敏不肯,坚持要出去玩。我看阿全很为难,就说:“阿全,去吧。反正这次工作量也不是太大。有我呢,放心就是。”
  吴敏笑逐颜开:“你看,人家谷风都说了。走吧。”说完拖著阿全就出去了。阿全回头向我苦笑。
  我摇摇头,事情都我一个人来做,也不是太轻松了。而且我想为了以後不做灯泡,打算尽可能快地做完,那样我也可以支配剩下的时间。於是我放开手脚,埋头苦干起来。
  中午时分,小吴挽著个浓妆刈抹的女孩子进来,叫我下午吃饭。并为我介绍她女朋友。
  我很友善地打招呼说:“你好。”
  那个女孩子点头用上海话说:“你好。”小吴在旁边告诉她我不是上海人,不会说上海话。她低声说:“原来是外地人。”我心里很不高兴,吃饭的时候也就懒得搭理他们两个。



  这一天,匆匆做到晚上八点,看看已经做了超过大半。心里很有成就感。小吴过来告诉大楼我要关门,我才发现天已不早。
  坐上回徐汇的公交车,穿行於浦东宽敞的大道和高楼之间。伸伸腰,心里很轻松。忙碌的时候总能忘记很多烦恼。
  经过淮海路的时候,长长的一条街道,灯火辉煌,那横跨过街道的彩灯,闪烁著各色光芒。我把脸紧贴在车窗上,看外面有如童话一般的世界。我喜欢这个城市,紧张而有序,庄重而多情。



  也许是车窗外成双成对的情侣刺激了我吧,想想自己这麽些年还从未品尝过爱情的滋味,霓虹灯下的各种情景都带著几分迷离。
  阿全却还要比我稍晚点才回来。他眉飞色舞地向我描述今天的风光,并告诉我送吴敏回去的时候第一次亲吻了她。
  我怒斥道:“你小子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做得天昏地暗,现在还好意思来给我说这些事,真正的丧尽天良啊!”
  阿全嬉皮笑脸向我赔罪,其实我也没怎麽放在心上,暂时没想到什麽惩罚他的办法,只好先记账。
  这时电话响了:“今天怎麽一整天都没找到你?”陈思琪的声音在另一端说。
  我说:“今天有事情去浦东忙了一天,累死了,为了养家糊口,哪里像你这个小妹妹这麽有空阿。”
  “夸张,”陈思琪说:“我们想找你打羽毛球,有空吗?”
  我说:“那至少要到星期三。”
  她说:“好,就星期三。”接著调侃我道:“想不想听听玲儿姐甜美的声音阿?”
  我回答:“当然想,不过听听咱们陈思琪可爱的声音也勉强可以凑合了。”耳听的话筒那边李玲玉低声说:“思琪,你可真胡闹。”我心里蓦地想到李玲玉就在旁边,赶紧住嘴挂了电话。



  阿全问我:“今天吻了吴敏,怎麽她一点都不激动,我也觉得不过如此,一点都不刺激。和她之间有时候我真没什麽感觉。”
  我说:“感情的甜蜜在於你和她心灵的互动,并不是寻找刺激的。你别老抱著要让对方开心,惊喜的心态去,当然会失望,试著轻松点去做吧。”
  阿全半晌无语。
  第二天几乎就是前一天的翻版。好在事情已经不多,我一鼓作气终於在下午两点就做完了。长出了口气,给小吴打个招呼,交待了一番。并请他转告阿全我已将事情做完。
  回程中,突然意识到自己这麽早回去对我和阿全无益。於是中途在图书馆附近下了车。进去吹吹空调也好,我想。
  借了本书,正四顾哪里有空位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在目。我定睛一看,果然是陈思琪。她正坐在一个角落专注地看书,身上挎了个小布袋,最近正流行的那种。
  这世界原来这麽小!
  我轻轻地走到她身後,蹲下来,拉了拉她高高翘起的马尾辫。她吃了一惊,回头乍一看竟然还没发现人。等看到我蹲在她身後时才恍然大悟,她展颜一笑,低声说:“原来是你。”



  等我在她旁边坐下时,她趁我不备,狠狠拧了我一把。事出意外,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四周无数谴责的眼神投向我,我很是难堪,讪笑了几下。转头看看她,已经安心地低头在那里看书,一副忍俊不住的样子。



  我夺过她的书,很意外,不是外语书籍,竟然是中国文学。她把脸埋在臂弯里,一个劲的偷笑,我真是好气又好笑,拿她毫无办法。
  等到快吃晚饭时,我们一起离开。她围著我嘻嘻哈哈说个不停,今天把我害得出了个大丑,她显得非常开心。
  她又问我:“昨天你说我的声音很可爱是不是真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
  她很高兴,旋即皱眉说:“我宁可像玲儿姐那样声音好听。”
  我问为什麽。她说:“我看每次玲儿姐一说话你就掉了魂一样,我知道那样的声音和迷人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笑著说:“哪有这样的事。可能是我不大拒绝漂亮女孩子的话才会让你那麽觉得。”
  “那明天你一定要和我一起来看书。”她说。
  “为什麽?”我不解地问。
  “因为我也是漂亮的女孩子啊,你不能拒绝的。”她得意地说。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陈思琪,她天天无忧无虑,在这个城市里如鱼得水,从我认识她至今,从没看到过她真正不开心的时候。我和她约好了明天早上九点在门口等。
  晚上阿全向我诉苦,说上次我帮他写给吴敏的情书今晚被发现是代笔的。原因是我那封情书写得太美妙,吴敏不相信是他写的,逼问起来,结果招出是我的杰作。我哈哈大笑,说这是对大老粗的报应。阿全笑了笑说:“老粗有老粗的好处,我不像你,什麽事情闷在心里思来想去的,我是想做就去做。”我一时默然,这点,我确实不如他。



  想起自己这些天来功课荒废了不少,晚上挑灯苦读计算机书籍。不觉夜深,直到外面夜露深重,渐觉侵肤生凉才上床睡觉。第二天,醒来发现已经是九点一刻。连呼该死,买了个面包急匆匆赶去图书馆。一路上,想起小女孩在图书馆门口肯定等得焦急万分,说不定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心里万分愧疚。



  等到了图书馆,门口却根本不见人。心想也许她已经先进去了。各个阅览室找了个遍,都不见人。打电话到她家,到李玲玉家,都没人接听。急得我像热窝上的蚂蚁一样。回到学校吃了个中饭,正想著要不要到她家去看看。猛地想起她也许会在上网。上网一找,果然。



  我问她现在在那里,她生闷气好半天才回答说自己在网吧。我问明了地方连忙赶过去。
  找到了她,看她眼圈有点微红。我问:“吃过中饭了吗?”她摇摇头。脸上似乎清晰地写这两个大字:委屈。我心下歉疚不已,带她到就近的一家麦当劳吃中饭。看旁边的她吃得欢快的样子,我心里已股说不出的味道。她是真的饿了。我轻拍了拍她的马尾辫说:“慢点吃,反正又没有什麽急事。”她叽叽喳喳说起她刚才上网时碰上个无聊网友,没两句话就要她做他女朋友。



  我打趣问她:“为什麽不答应啊?这麽好的机会多可惜!”
  她摇了摇头:“我才没那麽轻率呢,我要找个很关心我,很疼我的人做男朋友,我和他在一起时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
  我拨了一下她的马尾辫,点头说道:“果然是小姑娘脾气!”
  她抗议说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我点头微笑,也不和她争辩。
  等她吃完,我说:“下回碰上这样的情况,先回家去,不然让我很担心,找了你一个早上。”
  她哼了一声说:“你会担心我才怪!”又问:“你为什麽总是喜欢拨我的辫子。”
  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似乎有这个癖好,心里吃了一惊,说道:“看你的辫子很可爱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後不拨它了。”
  她说:“其实也没什麽,就觉得你这个人怪怪的。”
  我摇了摇头,确实有点怪。
  让我很是意外的是,阿全竟然从浦东无精打采地回学校了。我看他脸色不善,问他发生了什麽事。阿全一脸沮丧地说:“吴敏同学一起聚会,所以我就回来了。”
  “难道不能叫你一起去吗?”我问他。
  “嗨,我也是这麽想啊,谁知道她怎麽想的!她摆出架势要撵人,我也不好意思厚著脸皮一定要去。”阿全看起来很懊恼地说。
  我安慰他说:“也好,今天下午李玲玉她们两个叫我去打羽毛球,你也去吧。当是给我壮胆。”
  下午快五点左右,我和阿全收拾一番,依约去她们那边。
  这次她们两个可真是武装到牙齿,运动鞋,运动短裤,短袖衫,李玲玉戴著个黄色的发卡,竟然也扎了个马尾辫。看到我们,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阿全,难得你也来,你可是稀客了。”李玲玉说。
  阿全指了指我说:“完全是被谷风拉来做配角的,我为了朋友义气,女朋友也不陪了。”
  我笑笑,也懒得揭穿他,低声对他说:“再敢胡说,我就和你来个一刀两断。”
  阿全吐吐舌头,说:“放心,今天主角是你,我心里有数。”
  我是真拿他没辙了。
  开始的时候,分成两组各打各的。我和李玲玉单打,陈思琪就交给阿全吧。好在他也识相,主动找陈思琪单挑,说谁输了谁请吃冰激凌。
  李玲玉的羽毛球水平我是领教过的,我自知不是对手,於是事先打好招呼,说今天我们两个完全是娱乐性质的。果然轻松得很,我们两个开始的时候还偶尔来个扣杀,到後来两个人越来越有默契,都是高高将球挑过去,在场上几乎不用跑动,走著就能顺利把球接好。我看李玲玉轻巧美丽的身影闪动著,心里无限遐想。她显然也很开心,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偶尔我走神过火,她一个扣杀将球打在我身上。我啊的一声作中弹状踉跄起来,说道:“我还有最後一件事情没完成,这是我这个月发的工资,要交给你,老婆。”言毕,缓缓倒地。李玲玉笑得花枝乱颤。过来把我拉起来说:“哎哟,你真是太好玩了。”话题一转说:“我以前的朋友在我面前都是很严肃的,他们对我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百依百顺的。反而不如这样,更能让我开心。”



  我笑著说:“是吗,我同学都说我很有幽默细胞的,呵呵。”
  她说道:“我看是有点无赖才对。”
  我不好意思讪笑了一下。
  正高兴时,陈思琪吵著说这样玩没意思,要换个方式。她出主意说分组计分比赛,我和阿全队她们两个女孩。李玲玉也表示赞成。陈思琪轻蔑地说:“我看你们还是先投降吧,免得待会没面子。”



  输球事小,面子事大,我和阿全抖擞精神奋起迎战。阿全先是以一个4:1将陈思琪斩落马下,然後被李玲玉干净利落地4:1打败。
  轮到我和李玲玉对阵,上次失败已经让我吸取了教训,这次小心谨慎,再加上踢球锻炼出来的跑不死的力气,左扑右挡之下,前四局终於勉强打成2:2平。最後一个球时,更是一场拉锯大战,很多次我都是奋不顾身飞身救球。最後她一个斜拉将我调到了左侧,回球後马上扣杀到右路,我不假思索就很跳了过去,空中球拍堪堪碰到了球,但是回球下网。同时落地时脚踝一疼,我知道踢球受伤造成的脆弱的脚踝又扭了,禁不住啊得叫了一声。



  她们两个还没来得及欢呼胜利,看我这样,赶紧围了过来问我怎麽回事。我说苦笑著说:“没事,就脚踝轻轻扭了一下。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李玲玉很不放心,拿了红花油给我擦上後,坚持要到医院去看看。我不得已,忍痛站在地上蹦了一下,阿全也帮腔说这是小问题。这才让她打消念头。
  她说:“你这是何苦呢,救不了就放弃算了啊。”
  我回答说:“我从小就这个脾气,做事情喜欢坚持到底,决不轻易放弃的。”
  她眼波一闪,轻轻哦了一声。
  回到宿舍,阿全指著我得脚踝说:“扭得好。”
  我不解地问他怎麽这麽说。他嘿嘿一笑竟然不回答,急得我真想扑上去掐他脖子,可惜脚上不方便,力有不逮。
  休息了两天,虽然脚踝还并没有完全消肿,但走路已经比较利索。周六下午我正在准备出发去做家教,突然电话响起,是李玲玉。她告诉我不放心让我走过去,特地来接我,现在正在我住的研究生楼下等我。



  我从窗台探头一看,她的小车就停在那里。阿全从窗口探出头去,嘴里“喔喔”乱起哄,拍著我的肩膀说:“从来都只看见外面的小车开进来把学校的美女接出去,今天你竟然被美女接出去,而且还是超级大美女。天道不公啊!不知道你这只癞蛤蟆今年走什麽运道。来,给兄弟沾沾光。”



  我心里有些激动,回话说我马上就下去。把哀怨无助,期待沾光的阿全撇在宿舍。
  到了楼下,她已经从车里站出来。看我走近,还伸出手来扶我一把。我看旁边注目的人实在太多,那高压几乎都能把我给压扁。更有甚者,还吹起了口哨。我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不自在。赶紧把她塞回车子里。



  路上,我就坐她旁边,这是我第二次和她独处了。她身上淡淡的一股幽香让我格外陶醉,那绝不是什麽香水的味道,而是女孩子特有的体香。她一边开车,一边笑著对我说:“我刚才故意出去等你的,让你有面子吧。”



  我看著她笑起来的样子,心里早就已经迷糊,半天没吭声。再被她这麽一说,更是忘乎所以。心里想著,这样的女孩子,能让我吻一下才算真正的有面子。看她正在开车,想来应该不大会提防我。於是慢慢靠近一点,突然凑过去,嘴唇在她脸颊上如蜻蜓点水一样碰了一下。她一个急刹车,伸手就给了我一个巴掌。我早有心理准备,坦然承受这一击。我笑著看著她,她怒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刚才在打鬼主意,以後再也不会理你了。”



  果然这天她都没有和我再说话,而且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这也说明她其实并不喜欢我吧。”我想。
  第二天,《还珠格格》在一片欢歌笑语中圆满结局,各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完美的大结局总是好的,这一点一向很合我的胃口。於是听她们两个讨论起这部电视剧。往日里她们两个总是分坐在我两边,这次李玲玉隔著陈思琪坐著,看来还是对我心有余悸。我偶尔插一句话,如果这句话是她说的,她就对我的评论置之不理。我心里有点黯然,莫非她真的不再理我?



  紧接著另外一部名叫《飘零燕》的电视剧开始播放。我几乎一看片头就被吸引住了,我对陈思琪说:“你先去看书,不明白的问我,让我看看这部电视剧行不行。”陈思琪很少看我这麽客气地和她说话,一口答应,并说自己也要看。李玲玉坐在旁边也没走。



  故事说的是一些穷人很平常,很普通的事情。一个奶奶和自己的孙女相依为命,却又各自分离而苦苦找寻对方。她们两个显然不是太有兴趣,而我想想自己的情况,却很有感触。禁不住竟然掉下泪来。



  陈思琪问我:“你怎麽了,谷风?”
  我说:“没什麽,只是心里有点感触,加上我泪腺发达,让你们见笑了。”
  陈思琪问:“什麽感触,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於是我絮叨地说起以前的一些小事。
  看里面的小姑娘那麽懂事,想起小时候,由於家里穷,几乎一个月都没有肉吃。所以在冬天的清晨,我就起来很早,到水塘边去摸田螺,在我而言,这实在是无上的美味。可是又不能让别人看到,否则的话是要给别人留下话柄,虽然算不上偷,但冷嘲热讽两句是难免的。冬天的水冰冷冰冷,但是为了解嘴馋,却也顾不得这些。然而并不是我辛苦换得的这些东西都能归我自己。往往的情况是,我几个清晨累积下来,看看够得上吃一顿的,又要被母亲拿去卖掉。为的是能换点钱买油盐酱醋。一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不理解,还和她吵架。後来觉得自己可以为家里出点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俨然是个大人了。



  我看到电视剧中那个奶奶的形象,总是想起我的妈妈。她们都是一样地起早摸黑去做小生意,维持一家的生计。小时候我看妈妈在油灯下点数一天下来所得,那一分一毫细细核对的样子,我总认为那是小家子气。後来才觉得自己真幼稚。随著年龄的增长,每次看到母亲灯下的身影,心里既难受,又温馨。一家人共同走过十年,二十年的艰难岁月,大家都平平安安地长大,是一种最难得的幸福。



  我说了很多往事,有点酸楚,有点自叹自怜,也有更多的宽慰。
  说完後,心里一片宁静。陈思琪说:“你真可怜。”我笑了笑说:“我倒没觉得,我觉得我很幸福。”转头看时,李玲玉怔怔地看著我,和我眼神一接触,连忙扭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我矜持了一天,不和她说话还真是不好受。我说:“李玲玉,明天我想去闵行拿信。你送我去好不好?你看我这脚。”
  陈思琪说:“好,我早就想去了,玲儿姐我们一起去吧。”
  李玲玉说:“我不带你去,我带陈思琪去。”
  陈思琪不解地看看我们两个,她哪里知道昨天的事情啊。送我回去的时候,她对我说:“我会叫上玲儿姐明天一起过去找你的,你记得等我们啊。”我点头答应。
  第二天,两个人果然都来了,香车美人,相互映衬,这次的轰动程度更胜过上一次。几乎要引发楼道下面的交通堵塞。
  李玲玉不准我坐在前排,把我赶到後面去。在车上,陈思琪对我说:“你们学校的男生都一个样,色迷迷的。”
  我说:“是啊,就我和阿全还好一点。”
  “呸,你是最色的!”李玲玉说。我向陈思琪吐吐色头。陈思琪低声对我说:“谁叫你偷偷亲她的,以前可从来没人做过。你真是色胆包天!”
  我笑说:“要不你也让我亲一个?”
  “你敢!”陈思琪怒目圆睁,满脸戒备的样子。
  驱车到了闵行,已是黄昏。我打开信箱,果然母亲寄来的信在那里。
  於是领著她们逛校园,夕阳下的思源湖,波光粼粼。草坪一碧如洗,鸽子在天空咕咕地叫著飞来飞去。两个人都很开心。等往里面更深处走了两圈时,她们都说学校太大,找不到方向了。



  陈思琪开玩笑说:“你带我们转来转去,是不是想拐卖我们两个。”
  李玲玉噗哧一笑。我说:“怎麽舍得,最多是拐走给我自己,舍不得卖给别人的。”
  话音刚落,马上迎来一阵暴打。所幸的是李玲玉经过这样一闹,总算是和我和好了。
  晚上在灯光下展开信,母亲说家里一切都好,要我不用挂心。今年雨水足,收成也不错。只是村中几位老人熬不住夏天,去世了。看看其中的名单,去年我离家的时候,还和他们问过好。人世的沧桑变化真是太难以预测了。



  对於我心中隐约提到的关於女孩子的问题,母亲说只要你好好去做人,这些事情我是不会管你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不要怕。读了这麽几年大学,怎麽越发没出息了。
  放下信,心里恍然大悟一样,原来做人,做事情就这麽简单,好好去做,对自己有信心,这正是从前的那个我啊!
  生活一天天的重复下去,我生活的态度却慢慢地在改变,变得很自信,很上进。阿全感叹我最近是著魔了,我却知道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我现在所做的完全只是我高中时代的翻版,那时我很潇洒。虽然学习忙,但我学习效率很高,通常只花一点时间就能把知识掌握好。回想起来,也没什麽秘诀,只是用心罢了。《菜根谈》中说道:“人心一真,便金可断,石可贯。”诚哉斯言。



  紫萱和我在网上聊得越来越多,话题也渐渐很私人化,我们偶尔通电话,常谈谈彼此日常的琐事,还有新闻,足球。通常两人都能取得高度的一致,除了她是皇马的球迷,我是曼联的球迷之外。



  我问她为什麽喜欢皇马,她说她喜欢劳尔。她告诉我劳尔每次进球都会亲吻他手上的戒指,那是献给他的妻子的。“一个人心理总是接挂著自己的妻子,这份忠诚是最好的品质。”



  於是我告诉她男人难免会花心一点的,就像我,也有点花心,但我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丈夫的。她对我嗤之以鼻。
  偶尔我打趣说:“紫萱,怎麽还不找个男朋友?”
  她说:“我在等你毕业後来追我呢。”
  这时我总被她哄得很开心。类似的情况还很多,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又很会揣摩人意。很多时候我心情不好,她也会安慰我,有时我难免脾气不好,她却也不生气。想想真是难得,漂亮的女孩子往往因为从小追碰的人很多,因此不大容易会迁就人。所以我往往会怀疑,也许紫萱很难看吧。但是作为一个单纯的网友,能这麽理解你,这麽和你推心置腹。外貌又何必强求呢。



  李玲玉打电话过来,说晚上叫我和阿全过去她家吃饭。我很是疑惑,原来她会做饭?
  阿全一听有便宜饭吃,精神抖擞。好好打扮一番,做出个小鸟依人状跟著我走。
  我问:“阿全,你干什麽?”
  “今天这顿沾你光,自然以你马首是瞻。”阿全抛了个媚眼说道。
  我大骂道:“小子,你少来恶心我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很快就到了李玲玉家。李玲玉和陈思琪微笑著一起来看门,我看她围裙都还没摘下,低声对她说:“李玲玉,你现在这样子真像个小妻子等丈夫回家。”
  “你!”她气得眼睛圆睁,却也不好发作,我大摇大摆地从她身边走了进去。
  “李玲玉,说真的,我对你的厨艺不是太有信心,今天这顿我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我开玩笑说。
  阿全拍一下我的脑袋:“住口,竟然敢这麽说我们的李姑娘,没看到我护花使者在此吗。”
  她们两个被我们耍宝逗得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气氛非常活跃。
  等到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犯了个极大的错误。李玲玉不是会做饭,而是根本就是超一流水准。我和阿全吃得连舌头都差点吞了下去。
  李玲玉说今天是我给陈思琪辅导一个月的时间,所以才请我们来吃饭。并说当初是委托阿全在学校找个信得过的人。後来阿全推荐了我,陈思琪也说觉得我这个人还蛮有意思,於是她出面向陈思琪父母保证我的信誉不错。我想起当初陈思琪父母说李玲玉为我担保,至此总算恍然大悟。



  阿全再次拍了我脑袋,说这会你该住嘴了吧。并提议因为我的出言不逊,对主人无礼,罚我今天负责洗碗。他们三个一致同意。
  好在洗碗的时候,李玲玉也在我旁边收拾别的东西,不至於让我太无聊。
  我後来干脆说:“李玲玉,帮我一起洗碗好不好?”
  她清澈的眼神看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洗碗的时候,我们的手偶尔碰在一起,於是相视一笑。
  我说:“谢谢你帮忙。”
  她抿嘴摇了摇头。我看她手在水中越发显得嫩白,当真是“指如削葱根”。乘她不备,抓住了她的小手。她挣了一下没有挣脱。朝我不解看来,我满怀柔情地注视著她的眼神,尽量暗示她我多麽迷恋著她。她的眼神中有疑惧,有彷徨,有柔情万种。她的眼波在灯光下不住闪动。两个人就那样僵持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陈思琪叫我们,问收拾好了没有,叫我们快点出去打牌。她低声说:“还不放开我。”我才赶紧放开,脸上一热,真不知道刚才怎麽这麽大胆。
  晚上四个人打流行的八十分,尽欢而散。路上我心情好得很,边吹口哨边走路。
  阿全看著我说:“风哥,如果说你最近没吃错药,就是我吃错药了。”
  阿全叹了口气接著说他刚和吴敏吵了一架。我最近忙著看书,争取做个好学生。倒真的很长时间没注意他和吴敏之间的事情了。我问怎麽回事。
  他说:“其实也没什麽,也许是我这个人不是太好吧。最近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不太开心,她好像对我身上每一个小毛病都看不顺眼。总之说来说去就是觉得我不够爱她。”
  “天啦!我还不够爱她,我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她身上。”阿全抱著脑袋说。
  我很想告诉阿全女人这麽做也许就是在暗示你分手,但这话怎麽都不忍说出口。只能拍拍他肩膀说:“顺其自然吧。”
  阿全吐了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
  看道路两旁树影黑沈沈的,秋风吹来,已经稍微有点凉意。
  经过上次那件事情後,我越发肯定在李玲玉心里应该是不排斥我的,於是我在平时无事时,也常去她那边玩。有时候钻在她的书房看一晚上书,有时候看她提毛笔写几个娟秀的字,偶尔陪她们两个逛街,打打牌。透过纱窗看日影在地板上斜斜抹下一缕淡黄色,才知道一天的时间是那麽的短暂。



  江锦枫也时常跑来,其实他人也很不错的,就是大概一帆风顺惯了,往往受不了一点委屈。而且我去李玲玉家有著大好的借口,说是帮陈思琪辅导。如此一来,显得我和她们两个的关系亲密多了。他很是不忿,常常暗暗挑起和我的争端,比如打牌,运动的时候总要显得比我厉害一样,似乎处处都要强过我去。要是在一个月前,我肯定早就和他正面冲突了,但是只从母亲那封信寄来之後,我逐渐找到以往那种悠然的生活步调。碰到这种情况,往往都是淡然一笑。陈思琪很是不解,责怪我怎麽这麽没用。我想我总不能告诉她我这样做才是真正的取胜之道吧,要是这点小算盘被李玲玉知道,那可真是其心可诛。



  这天我正在看书,听得外面有客来访。我去开了门,是一对大约五十多岁的夫妻。我第一次见到他们,便问:“你们找谁?”
  两个人诧异地反问我:“你是谁?”
  我被问得好似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随後出来的李玲玉笑著把我拖到一边,叫了声:“爸,妈。”又凑过去低声说了什麽。
  原来这二位慈眉善目的长者是李玲玉的父母。看来他们也早就从李玲玉口中知道我,所以对我倒是很和气。而且还执意要留我一起吃晚饭,我看看李玲玉,她朝我点点头,我赶紧答应。



  吃饭时,两位老人对我的家庭,学习刨根问底。我小心谨慎地应付,好在他们态度和善,这顿饭吃得倒也还算开心。我在心里纳闷:“莫非是来特意考察未来女婿的?”
  吃过饭,时候尚早,两个女人对著电视拉家常,琐碎得让我不敢相信那是我心里的天使。
  李父显然和我有同感,不住皱眉,後来干脆拉我到一边下象棋去了。
  我打定主意要好好谦让一番,以给他留下好的印象。下棋时好好掌握分寸,对於小得小失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两个人互有胜负,李父对我大加赞赏:“年轻人能像你这麽沈得住气的真的很少了。”



  我回答说:“其实是伯父你棋风好,淡泊宁静,有一股冲和的气象,和你下棋想急也急不来啊。”
  他笑呵呵地说:“拍马屁,不过说得还算有点对。明天早点过来,我们再来大战三百个会合,怎麽样?”
  我连忙应承下来。
  第二天两人杀得兴起,几乎连中饭都不愿意吃了。吃过中饭,李父又要拉我下棋。李玲玉不依,说今天已经坐了这麽长时间,对身体不好。说要我们出去走走。他说也好,那我们去湖里钓鱼。临出门时,李玲玉对我说:“我爸爸身体不太好,你帮我照顾一下他。”



  我说:“我知道了,有报酬吗?”
  “没有!”她嗔道。
  “以前钓过鱼吗?”李父问我。
  我说:“有过,我家旁边就是一条小河,夏天的时候我常去。”
  “哦,那你说说钓鱼的最大乐趣在哪里?”
  “当然应该是看到鱼儿上钩时最高兴。”我不假思索说道。
  “不对,那样的乐趣算不了什麽。钓鱼的最大乐趣不在钓鱼上,而在於你把鱼钩一放,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可以什麽都不想,不问,这种心境才是最大的乐趣所在。看著水面发呆,不也是很好的吗。古诗说:”又得浮生半日闲‘,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想想,很有道理。想起我以前钓鱼的时候,经常坐在树荫下,用草帽把脸一盖,躺在那里是何等的惬意。根本不需要去想能不能钓到鱼。我点头说:“伯父你这麽一说,我也觉得很是,以前我就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笑著说:“看来我们两个很投缘。”
  我们把鱼钩扔了下去,绕湖走了走,随便说写闲话。开始时我还拘谨,後来慢慢地随便起来。
  他突然说:“真想再下两盘棋,就是有点怕玲儿发现饶不过我。”
  我说:“伯父,要不我去买一副小一点的,就不怕玲儿发现了。”
  他马上赞成。於是我去外面商店迅速把事情办妥。虽然棋子小了点,也没有那种把棋子砸在棋盘上叫声“将军”的味道。但有总好过没有。
  我正被他一步棋逼得愁眉苦脸,苦苦思索之际。耳听得有人说:“车三平六就好了。”我一看,果然好棋。他不高兴,抬头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我看到原来说话的是李玲玉,旁边还站著个陈思琪。



  李玲玉杏眼圆争:“好啊,谷风,叫你陪我把出来走走,你们,你们怎麽又下棋!爸爸你也真是,一天到晚坐著对身体不好的……”
  我们两个一声不啃挨她训,训完後,我刚买的象棋也被陈思琪没收。两个人乖乖地收了鱼竿跟她回家,途中相对苦笑不已。
  晚上陈思琪得意地对我说,是她今天看到我们在下棋,回去偶尔和李玲玉说了,我们才会东窗事发。我详怒道:“下回再做小特务,以後就不和你去图书馆看书。”
  她委屈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下次看到了不说就是。”
  我赶紧安慰她说我开玩笑,随便说说,其实没什麽事,她才转而高兴起来。
  时间过得好快,张信哲和李纹刚为《宝莲灯》做完宣传,张惠妹个人演唱会的广告攻势又铺天盖地而来。转眼间,我大学时代最後的一个暑假就要结束。和以往任何一个暑假不同的是,我既没有玩物丧志,也没有整日钻在书堆之中,也许正如雪碧那句广告词说得那样:晶晶亮,透心凉。



  不知从哪天开始,我开始像陈思琪那样把李玲玉称作玲儿,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得太多,所以对女孩子叫什麽雪儿,冰儿之类的称呼总有种亲切感。我开玩笑说:“玲儿,你以後就叫我公子吧,小说中都这麽称呼的。”李玲玉和陈思琪同时怒斥我:“做梦!”於是这个美妙的计划破产了。



  这天是暑假里最後一个周末,兼职,陈思琪的家教这两份工作都已经结束,拿著自己辛苦一个暑假挣来的钱,心里总想著要出去散心。
  母亲写信来,说弟弟升初中了,学费高得吓人,但好在家里已经东拼西凑准备好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我将自己挣来的钱堪堪留下学费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其余的都寄回家。出去散心的计划泡汤了,不过我并不觉得遗憾,毕竟暑假过得很充实。



  去向李玲玉和陈思琪辞行,这边的工作都已做完,马上要搬回闵行去住。我特别感谢她们这两个月来的尽心照顾,以後相隔的远了,大家都要各忙各的事情,见面的机会难免要少很多。言罢自己心里也有些黯然,回想两个月的相处,是那样的开心,更难得的是这两个月的时间重新让我的生活走上了正轨,这种转变是我自己始料不及的。



  她们两个有些意外,沈默了一阵子,吃饭时陈思琪问我:“你以後还会来看我们吗?”
  我看了一眼李玲玉,她眼中也满是期待的样子。我笑著说:“当然会来,两个这麽漂亮的女孩子在这里等我,就算打断了腿爬也要爬回来。”
  “呸,好端端的又来胡说!”陈思琪说。
  李玲玉更是脸一沈:“这个油嘴滑舌的毛病,应该改掉才好,要不然肯定是个花心的人,不知道以後要有多少麻烦。那样的话干脆不来算了。”
  我吐了吐舌头,陈思琪偷偷对我说:“假的,玲儿姐不喜欢成天一本正经,一副君子模样的人。”
  於是话题一转,问我接下来是不是马上就走?我说处理一下其他事情可能还要几天,倒也不是太急著走。
  李玲玉说:“那很好啊,我和陈思琪正准备出去玩,你也去好不好?”
  我想起自己囊中羞涩,犹豫再三,摇了摇头。李玲玉说:“有什麽问题?难道和我们两个都不能说吗。”
  我於是如实说了我的情况。李玲玉笑了笑:“我们两个女孩子出去也有些怕,你给我们做保镖,还要帮我们搬东西,做苦力,算我们雇你,那不就好了。”
  陈思琪加了一句:“如果你做事不够勤劳的话,扣你工资,玲儿姐记账,等你工作有钱了再还。”
  我看她们两个半晌,她们脸上都很真诚,都是真心希望我去的,我虽然放不下面子,但也不忍拂逆了她们的好意。再说,整个暑假,我在李玲玉家白吃白喝得太多,想想大家相处的这段时间,实在无须去计较那些东西。於是点头答应,一番紧张的筹划後,决定前去莫干山。



  莫干山位於浙江省德清县境内,相传干将莫邪在此铸剑而得名,
山上有剑池遗迹,更有蒋介石,杜月笙等人曾住过的别墅。其他景点倒罢了,但山上的别墅实在令我向往。盛夏时分,山上凉风阵阵,偶尔有云雾从山谷中蒸腾而上。若是能和红颜知己在这里一同避暑,那该有多消遥自在。



  这里遍山都是竹林,一眼望去,郁郁苍苍。踩在柔软的竹叶上行走,耳听山风吹过时竹林发出龙吟一般的声音,让人心里更是宁静。
  我们都不大说话,陈思琪是爬山爬得没力气说,而我是不愿意破坏竹林中的这种意境。李玲玉也不大说话,莫非她和我心里想得差不多。我看她的时候,她总假装没注意,四处东张西望看风景。



  陈思琪兴致很高,想要多看几个景点,可惜体力却太一般,三人一路走走停停,待得下山来,已是黄昏时分。
  因为山上过於潮湿,不便住宿。晚上住在山下莫干湖畔的一个宾馆里。
  我一个人住个单人间,她们两人住在隔壁。晚上的时候,看窗户外面的庭院被月光照得如白昼一般,我心念一动,去敲她们的门。
  李玲玉从门後探出头了,看是我,说:“进来吧。”我正想进去,陈思琪从後面挤过来,笑著用手一挡说:“不行,谷风他坏得很,不能让他进来,有事门外说。”
  我差点气得昏倒在地。赶紧澄清自己的来意,只不过看月色正好,想叫她们一起去湖上荡舟玩耍而已。
  李玲玉惊喜地说:“好主意,我还正担心晚上睡不著呢。”陈思琪也高兴得跳了起来。我对她说:“你看,我没有打坏主意吧。”
  陈思琪说:“哼,那也是暂时的而已,我怎麽知道你以後会不会。”我真是拿她没办法,不知道什麽时候她就开始认定我满肚子坏水,恐怕跳黄河也洗不清我的冤屈。
  和管理员好说歹说,在送礼若干,保证我们都会带好救生圈,并保证我们只在岸边晃悠两下就上岸的情况下,管理员终於答应给了我们一条小船。他自己则上了另一条船,离我们不远,随时准备救护。



  在岸边的垂柳下,我用力一撑,小船便顺著水滑了出去,身後拖出一道长长的波纹。波纹散开处,映著我们三个人的身影。
  这一晚月亮还算圆,前两天刚过了中元节。整个天空除了几丝淡淡的云外,都是一片深蓝色。水中倒影著月亮和天宇,我们和小船夹在中间,仿佛置身於一个水晶世界中一样。
  抬头看去,月亮就像挂在莫干山顶一样。陈思琪说:“以前看文章中说:”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原来高山下看月亮确实会很小的。“
  她说的是苏东坡《後赤壁赋》中的一句话。我听了,想起《前赤壁赋》中东坡船上一个客人唱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於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如今我佳人相伴,而且还是两个之多。当真是志得以满,洋洋得意。



  她们两个莫名所以,齐声问我:“你傻笑什麽啊?”我赶紧说也没什麽,只是现在处在这麽优雅的环境中,自然心情很好。她们将信将疑说那也是。
  李玲玉和陈思琪并肩坐在船头,我坐在船尾,偶尔划一下桨,三个人漫无边际闲聊著,任由小船自己飘荡,不觉中竟然已到湖心。放眼望去,一片空灵,水光月光,交相辉映,心怀大畅。忍不住就想纵声高呼,可是那样也太粗鲁了点,恐怕要唐突佳人。她们两人是背著月光,秀美的脸看不清楚,但是绰约的身姿却更显动人。陈思琪低声嘟囔道:“大色狼,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麽。”李玲玉忍不住就笑了。



  我意识到由於我向光,心里想什麽,脸上表现出来的怪样子被她们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大是尴尬。
  为了缓解气氛,我背了一首词:“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她们两个一起鼓掌,陈思琪问:“是你自己写的吗?”我说:“不是,是宋代词人张孝祥的作品。我是大色狼,哪有这麽好的才学。”
  陈思琪指著我的鼻子说:“你这个人别的不说,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三人同时一笑。李玲玉问我马上要毕业了,有什麽打算。
  我说:“我想做公务员,从政一直是我的最大梦想。也是我父亲的对我的期望。‘尽挹西江,细勘北斗,万象为宾客。’也只有从政才能有可能做这样大气魄的事情。”
  陈思琪说:“是留在上海吧?”
  我说是的,我觉得上海的制度算是比较健全的,这样应该更适合我这样没後台的人发展。
  陈思琪说:“那太好了,以後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就像今晚一样,要是我们三个人总是这样该多好啊!”
  我看看李玲玉,她正在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说:“那当然是很好,是吧,玲儿。”
  李玲玉微微一笑,却不回答。
  终於管理员划船过来,硬把我们赶上了岸。
  “你们真是我见过最风雅的客人了,本来是不想打扰的,可是时间真的已经很晚。要不,明天再来?”他很友善地笑说道。
  我们连声称谢不已。
  三人荡舟,人生几何。这一次,是我平生度过最美妙的一个夜晚!
  虽然很是恋恋不舍,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美好的东西谁不留恋,但是我们还是在第二天回家了。
  回到学校,阿全正找我:“这两天都没见你,上哪里去了?”我原本的告诉了他。他笑了笑:“你小子。晚上请你出去吃饭,算为你暂时离开饯行吧。”
  我笑著说:“好,难得你这麽轻易答应请我吃一顿。”
  晚上阿全和我去了附近最有名的湘菜馆,点了几个菜,叫了啤酒。两个人喝著喝著,话也越来越多。回想两个月来的相处,难得大家一见如故,可能真的是臭味相投吧。
  说到和李玲玉,陈思琪两个相识的过程,也不由莞尔。阿全说:“风哥,将来成功後,可别忘了我这个红娘。真正的是劳苦功高。”
  我说:“哪里的话阿,现在说这个真的是太早。你和吴敏怎麽样?”
  阿全苦著脸说:“还能怎样?我总觉得没戏,但又不舍得放弃,毕竟我这两个月的心思全花在上面。只能是就让它这样下去吧。”
  我说:“如果实在觉得不行,干脆你先提出分手吧。免得将来自己难过,据说那种被甩的滋味不好受。”
  阿全说:“那也不好,我先提出,对她来说她也会不好受,我既然喜欢她,何苦让她不开心,是吧。”
  我无言以对,阿全这个人就是这样,并不伟大,但实在。我想夸他,但也找不出什麽好说的来。
  话题一转,他问我学费准备得怎麽样了,我说已经勉强够了。
  “嗯,那就好,有问题的话尽管和我说,我们兄弟两个不需要计较那麽多的。”他拍拍我的肩膀。
  我说:“我知道,放心,有什麽事肯定第一个找你来帮忙。”
  阿全呵呵傻笑,说我可真不客气。
  晚上收拾好行装,准备第二天回闵行。第二天是星期天,也是交大向来选择做学生注册的日子。
  
 
17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准备背著简单的行李去搭校车,李玲玉打电话过来,说要送我回去。我很是高兴,说好在楼下等她。
  不一会,她开著车和陈思琪一起来了。今天李玲玉竟然化了淡妆,特别是那若有若无的水晶唇膏,看起来别有风味。
  我笑了笑:“玲儿,你今天可真迷人。明天交大校园网上最热门的一个消息肯定是‘谁说交大无美女?’”
  陈思琪问我:“为什麽交大无美女?”
  我说:“这几乎已经是我们学校的传统了,男生说的女生不美,女生说男生不帅,都夸张了点。但是就算有美女,相比你们两个,也都成庸脂俗粉了。”
  陈思琪不屑地说:“你们这些臭男生,只注重外表,肤浅得要命,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内在美。”
  我说:“可是当一个女孩子的外表让你看了就不想接近她,以至於害怕接近她,这个女孩子又哪里有机会让对方看得到她的内在美呢?”
  陈思琪说:“你这是强词夺理,等我毕业我就报考你们学校,到时候封上你们男生的嘴。”
  我呵呵一笑,说那你可真是闯入狼窝了,到时候一群一群的男生来追你,烦也烦死你。
  李玲玉插话说道:“你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大概也是喜欢外表多过喜欢内在的吧。”
  我略觉得尴尬,她怎麽会这麽说我,难道她怀疑我喜欢她就是因为她漂亮?
  其实在我心里,对自己也很怀疑。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我内心还试著去躲避。对自己没信心,但是一旦明白只要自己去做一件事,就不应该去计较得失这个道理。很多以前的困扰也就迎刃而解了。



  班上的同学在最近的一个星期已经陆续地回到学校。车子穿行在校园中宽敞的马路上,陈思琪打开车窗,不住向外张望。我看见车窗外很多人,特别是男生禁不住都驻足观望,不由好笑。“将对方看得低下头为止。”这是男生看美女时的口号。可惜今天是不可能的,陈思琪就算全世界的男生在看她,她的眼睛还是在那里左顾右盼。



  我先和她们先回我寝室,把东西安顿好,顺便介绍室友给她们认识。
  介绍完毕之後,我叫她们两个先在宿舍等我,我径直去报到注册。在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我一身臭汗,人多有时候看来也不是件好事情。
  回到寝室,我才发现就算是一瞬间,这个世界都在运动这个道理绝对是真的。寝室里全体动员,正在大扫除。她们两个看起来似乎都和我的室友是老朋友,彼此分工合作,井井有条。



  我的床铺也收拾得很干净,太久没洗而发黑的蚊帐挂在阳台上,正往下滴水,雪白雪白的。
  大凯偷偷对我说:“谷风,到底哪个是你女朋友阿?一个暑假不见,你已经脱贫致富了。”
  大凯来自山东沂蒙山,常常向我们吹嘘他家的煎饼卷大葱如何正点。他比我们大两岁,大家平时都取笑说他家里养了个童养媳,所以在学校里从来不担心没女朋友。
  我笑了笑,故做神秘地说:“我家里来的,两个童养媳,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我可惨了。”
  “嘿!你这小子当我白痴啊!我们刚才已经和她们联谊过了,还想骗我。”大凯把手上的垃圾递给我,“快点去倒垃圾,今天你可什麽都没做。”
  等寝室收拾干净後,我送她们两个回去。几个室友笑眯眯地说:“欢迎下次再来。”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下了楼,陈思琪说:“你几个室友倒是都不错的,比你好。”
  我说:“事实上我也很好的,就是你老说我不好。是不是?玲儿。”
  李玲玉抿嘴笑著说:“不知道,思琪说你不好,大概总有她的道理。”
  我真是冤枉,虽然我曾经说过要诱拐她,但我并没有实际行动。俗话说:祸从口出,以後我要谨慎说话,小心做人。
  看她们离开校园,心想以後隔得远了,也许有的事情就更不好掌握,想想未来,并没有太多的光明。顺其自然也许才是唯一的选择。我收拾好心情,回去买书,抄课表。百忙之余给家里回了一封信。说诸事已经办妥,如今就是要安心读书。并请母亲一切放心,希望找好工作後,明年赚点钱,可以回家给她做五十大寿。



  大四的学业其实很轻松,上半学期安排两门课,下班学期根本就没课。为的是方便学生写论文,找工作。
  全班男生到我寝室轮番逼供,要我好好交待如何一下子就追到两个女孩子,是不是我使出了什麽卑鄙手段。大家开玩笑说论水平,论相貌,怎麽也不可能是我先走桃花运。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们相信八字都没一撇,根本就不是那麽会事。



  晚上上网的时候,等了好久,紫萱那个红头发的小姑娘头像终於闪亮起来。
  “开学了吧,可惜没有去送你。”她说。
  我说:“是的,今天报道,明天就要开始正式上课。暑假晃眼就过了,没有见到过你真是遗憾。”心里嘀咕,要是她也来可就热闹了,吃饭都能凑一桌子。
  “有缘总会见面的,不是吗?”她说。
  “嗯,是的,也许等我毕业再去见你更好,对不对?”我说。
  “这麽长时间,也许你早就有了女朋友,把我这个可怜人扔到一边去了。”她回答。
  我说:“不会的,真正的朋友我一辈子都会放在心上。”
  我向她详细说了最近的情况,当然略去李玲玉她们的事情。紫萱曾经说过,她对我每天的小事情都很感兴趣,我们彼此说说各自一段时间来的大致情况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以至於现在对对方一天的行踪就算不说,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常常笑著说我真是她的知音,我说当初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的故事,两个人也是能够见面的。可惜我却见不到你,要不然我也去你家楼下弹奏《高山流水》?



  “为什麽一定见我呢?也许等哪天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就会去找你,你到时候想躲都躲不掉的。”她回答说。
  在学校,日子总是很悠闲,当然前提是你像我一样,并不看重虚名。虚名是什麽?大凯说的虚名是考试排第一,改行去读计算机,还有就是出国坐飞机。看同寝室的另两个兄弟就可以知道这麽说的原委:一个忙著考计算机系的研究生,一个忙著想出国。成天都很难见到几次。



  大凯大概不知道我也报名去参加十月份的高级程序员考试,不然我肯定也难逃他口诛笔伐。
  好在课少,一大早去图书馆占个位置,看看诗词,看看小说,最後看看计算机。一天的时间过得可也真够慢,即便如此,整个下午我还是不得不去玩游戏,上网,踢球。
  晚上陈思琪偶尔也来上网找我,说她们也已经开学了。她特别得意说现在她学起数学来轻松得很,看来我暑假里教的东西还是有效的。我往往叮嘱她少上网,多学习。高中最後一年,尤为关键。



  双休日到来的时候,我常常会去李玲玉家玩,或者她们两个过来我这边。陈思琪告诉我说李玲玉常和她说起的就是我,而江锦枫已经很少来找李玲玉,大概是没什麽希望了吧。我想这可真是一场胡涂战争,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就能占得上风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当初大二的时候,我对一个女生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发誓此生不将她追到手决不罢休。但最终那个女孩子还是拒绝了我,理由就是没感觉,或者叫没缘分。从那时候开始,我很烦这两个字。想不到这次我也要为自己找这两个字来为自己壮胆。



  其实李玲玉也从未向我暗示过什麽,我甚至不敢去说出“你能做我女朋友吗?”这句话。也许在一段时间我和她走得比较近,但我很珍惜这种感觉,怕一旦说出,被拒绝後连朋友都做不成。这种自然而然的感觉也许也是李玲玉她所喜欢的吧,每个人都不喜欢被勉强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包括我自己。



  让我高兴的是,现在当我陪李玲玉散步的时候,偶尔拉住她的小手,她也不会拒绝我。看她在我身旁浅言细语,我心里总是很平和宁静。当然如果陈思琪在旁边捣蛋那就不可能了,这种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作出色狼状,把她吓得离我一段距离。



  陈思琪总笑著说她是在保护李玲玉,免得她轻易被我这种坏人占便宜。看她们两个手挽手站在一起,我偶尔会想,要是三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该多好!我毫无疑问是个贪心的人,得陇望蜀在我身上根本就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可是我知道那是很不真实的。



  在一段时间内,我想尽各种办法,终於让陈思琪开口叫我一声大哥,并且慢慢习惯於这种称呼。陈思琪父母知道後,说这样真不错,陈思琪太任性了点,以後有你这个做大哥的多管著她点,让她多懂懂道理。



  我看看她们两个,李玲玉对我会心一笑,陈思琪也是很快乐的样子。
  “以後要是有人欺负我,可一定要给我出头。”陈思琪说。
  我拍拍胸膛说那是理所当然的。
  “还要帮我辅导功课,给我买零食,带我出去玩。”陈思琪说,“还有最重要的是帮我看好玲儿姐。”
  李玲玉嗔道:“又来瞎说了,我这麽大,不像你是个小孩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
  











18







周六,由於学校组织的足球联赛“希望杯”开踢,我代表院队参加比赛,累得够呛。因此没有像以前那样一早就出发,傍晚我才坐车去李玲玉家。
  进大门的时候,笑著给林伯打了个招呼。林伯说:“李玲玉出去了,还没回来。”
  我想时间不早,应该等一等就会回来了。於是在小区里逛两圈後,到她门口一看,门竟然还是上锁的。一天都没好好休息,我双腿发软,也不管别人会怎麽看我,就在她门口坐了下来。不觉中竟然沈沈睡去。



  迷糊中感觉有人拍我肩膀,睁眼看时,李玲玉蹲在我身边,满脸怜惜地看著我。我尴尬地笑了笑:“今天踢球,累得很,本想只稍微坐一下的,谁知道竟然睡著了。”
  “快起来吧,地上冷,当心著凉。”她说,“都怪我不好,我以为你有事不来了,所以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回来得也太晚。”
  我察觉天已漆黑。看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我暗自一惊:“天!我睡了足有三个小时。”
  她问我:“你在这里等我很久了吧?”
  我回答:“没多久,就一个小时左右吧。”
  她抿嘴笑道:“胡说,林伯说你下午五点就来了。”
  我抗议说:“你都知道还问我!”
  她用中指在我额头轻轻弹了一下,说:“因为我知道你就会骗我啊。快起来吧,还没吃完饭吧?”
  我点点头说:“嗯。”
  她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些吃的,当我吃饭时,她坐在旁边给我夹菜,静静地看著我,像所有温柔的中国女性一样。我心里一阵暖意,禁不住就说:“玲儿,要是这辈子都能吃你给我做的饭,就算是让我做神仙我也不会去的。”



  她嫣然一笑:“吃多了就会厌的,再说神仙是不吃饭的,等你做了神仙,就不再会觉得我做的饭好吃。”
  我怔怔地看这她的脸,坚决地说:“不,我不去做神仙,只要能常常像现在这样见见你,就很满足。”
  她沈默了一下说:“谷风,你们下次什麽时候踢比赛?我去给你加油,和思琪一起去。”
  我说:“太好了!下次有比赛我打电话先告诉你。”
  她说:“如果有什麽事不来也得先告诉我,免得像今天这样又把你关在门外。要是你妈妈知道我这样对她的宝贝儿子,可要心疼的。”
  我笑了笑说:“你这一说,倒让我想起小时候我等我妈妈回家,也就是今天一样的情景。我常常坐在门上等我妈妈回家,看天色变黑,不知不觉就会睡著的。不过我家的门是木头的,而且那时候我人矮小,在门槛上就能躺下。不像你家这水泥地这麽硬,要不你在门口放个木板什麽的,下次好让我有地方睡觉?”



  李玲玉笑道:“你倒越说越起劲,明天我再想办法。”说完起身去打了个电话。
  我吃完饭,看看时间,已经会是十点时分,便说我该回去了。她问我:“现在还能赶得上校车吗?”
  我说:“早没了,只能去乘外面的公交车,就是麻烦了点,多走几十分锺路。”
  她稍一沈吟说:“那就别回去了吧,今晚睡客房,好在天气不太冷,也不用怎麽收拾。”
  我大喜,张开双臂:“玲儿你看这是什麽?”
  “是什麽?”她诧异地问。
  我说:“色狼啊!你今晚可是引狼入室,到时候可别怪我。”
  她笑说:“你敢,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报警。不过我已经做好准备,我刚给陈思琪打了电话,叫她晚上来陪我。”
  过一会儿,陈思琪果然来了:“大哥,是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玲儿姐叫我说帮忙防贼,原来是说你啊。”
  我委屈地说:“玲儿,我怎麽是贼啊?”
  “淫贼!”陈思琪很肯定地说。
  晚上闲聊之际,李玲玉把今天的事说给陈思琪听,乐得她笑开了花,末了她问我:“就老听你提起你妈,是不是男孩子都喜欢妈妈多些啊?”
  我说:“不是,其实我也很喜欢我爸爸的。”
  “那他呢?”李玲玉追问。
  我轻轻地说:“过世了。”
  “对不起。”李玲玉看著我说。
  我笑笑说没事。
  於是大家接著东南西北闲扯,她们两个相继哈欠连连。李玲玉建议我也早点睡。我说刚吃了饭,睡不著,我先上会网再说。於是她们两个先去睡觉。我对女孩子的卧室总感觉很好奇,跟著她们後面探头张望,想看看里面的究竟。



  “干什麽!臭小子,鬼鬼祟祟的。”陈思琪把门关得只剩一条缝,露出个脑袋来问我。
  我拧了一下她的鼻子,作不屑状转身离开。打开电脑,紫萱就在线上。
  紫萱问我最近怎麽老没见到我。最近一段时间周末总是在学校和李玲玉家之间来回,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紫萱聊过。
  我撒个小慌说刚开学,事情多点,还要应付几门大作业,所以上得少了。我告诉紫萱这断时间在学校忙著看书,踢球,偶尔写写文章,生活过得也很充实得。
  “你呢?怎麽样了。那个整天等你下班的男同事还在继续吗?”我问她。
  “我给他看我男朋友的照片,然後大家很坦诚地说了彼此的想法,现在我们已经是好朋友。”她说。
  我惊讶地问道:“男朋友的照片?”
  她发来个笑脸,说:“就是你上次发的那张很帅的照片啦,我随便哄哄他的。不然让他浪费时间,总是不好。”
  我这才恍然,心里不知怎麽有一丝开心的感觉。
  由於第二天是星期天,这天我们聊得很晚。互道晚安後,已是午夜,推窗望去,白蒙蒙一片迷雾中,什麽都已看不分明。只隐约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中看著些树的影子。
  “这麽晚,怎麽还不睡觉?”李玲玉在背後问我,把我吓了一条。
  “玲儿,你怎麽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笑著抗议说,“睡不著,我每次新到一个地方住,总要好长时间才能睡著。”
  “快去睡吧,看你今天都累成这样。”她轻轻推我一把说。
  我说好,转过来问我可不可以去她卧室看看。她问我为什麽,我说好奇,想看看陈思琪睡觉是什麽样子。
  李玲玉说叫我等等,她先进房收拾一下,一会打开门说:“小心,别吵醒思琪。”
  我进去看看,里面却很简单。一张大床,一个梳妆桌,床头一个小几,用来随便放点东西的。陈思琪像只小猫一样蜷在一团,怀里搂著个小熊,睡梦中脸上还带著笑意。我一看就嘿嘿地忍不住要笑,连忙转身出来。



  李玲玉追到门口,对我说:“早点睡吧,晚安。”
  第二日吃早饭,我看到陈思琪,总忍不住要笑,陈思琪莫名其妙,问问李玲玉是不是自己头发没梳好?得到否定的回答,又问我今早是不是捡到大元宝了。到後来干脆狠狠拧了我一把,说我今天不可理喻。这天,李玲玉给我配了把门钥匙,说免得我下次再被关在门外。



  “就是别随便把外人带进来,好不好?”她说。
  “嗯。”我用力点点头。
  临走前,李玲玉问我阿全最近怎麽样,我说可能不太妙,大概是失恋了。
  阿全果然是失恋了。
  我下午在他办公室找到了他,一脸沮丧的阿全不让我去搭下午的校车,一定要我陪他去喝酒。
  “晚上再走,风哥。”阿全说。
  我说:“那好,你可要请我吃晚饭。”
  “你知道,暑假我和吴敏之间已经不太对劲。开学时我还想陪她一起去报道,可是被拒绝。後来打她手机约她,她总说没空。於是我跑到她学校去找她,好多次,每次她都不在。搞到後来,她室友都认识我了。於是劝我不要再来。



  可我不甘心啊!我还是去找,总算吴敏下楼来见我。打扮得楚楚动人的,我也很高兴,我说吴敏我们好久没一起逛街,今天去吧。她说她约了人。我陪她站在那里等了一刻锺,东拉西扯,她不言不语不理睬我。一会儿开来辆小车,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下来和她打招呼。他们两个勾肩搭背上了车,我一句话都没说就回了学校。



  风哥,我回来後总在想。我这个人做人难道就真的这麽失败啊!我全心全意去喜欢一个人,去讨好她,到後来反而越弄越糟。到底是我自己太差,还是什麽地方出问题了?“
  我说:“阿全,已经过去还想这麽多做什麽?她放弃你是她运气不好。我早和你说过,与其让她甩了你,不如你先提出分手。你看现在弄成这样,你自己多难受。我看你大可不必要难过,将来你肯定会找到更好的女孩子的。”



  阿全喝了杯酒说:“希望是吧。不过最近倒是想通了件事,学院一直要我留校做老师,我现在倒觉得做老师也不错。赚钱吗,够花就可以了。”
  前段时间,阿全一直是说将来要赚大钱,买小车,筑个暖巢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游山玩水,逍遥一生的。如今这麽大的变化,我很明白吴敏给他的打击,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恢复的。



  我笑笑说:“也好,有个稳定的基地在学校,将来我出去工作,可以常常回来你这边找你踢球,帮忙什麽的。学校里这些资源是最好的了。”
  阿全指著我笑说:“你小子打秋风的远景计划都已经制定好,真是其心可诛。”
  校车外面,灯火灿烂,车水马龙,徐家汇的风景丝毫未变,可是人却不会一成不变!
  
 
19







转眼中秋快到了。这段时间,拜艺术团的一位同学为师学会了拉二胡。“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以後你要多练,慢慢进步吧。”他奸笑道,“不过如果可以多请我吃几顿饭的话,我不介意多指点你几次。”



  小时候看电视剧《霍元甲》,就特别欣赏里面二胡拉出来的那种清冷的声音。婉转处,如泣如诉,低回缠绵。激越处,扣人心扉,促人警醒。我一直认为二胡很能倾注一个人的心声,如今有机会入门,自然更是努力。不久一曲《二泉映月》也能拉得像模像样。而众多京剧样板戏中的段子,更是不在话下。这倒让我得意起来,原来我也这麽有音乐天分的。



  中秋节这天,李玲玉开车来学校,说要接我一起去她那边赏月。她说她父亲一直惦记著我,惦记著和我什麽时候再下几盘象棋。我莞尔一笑说道:“玲儿,看来伯父喜欢我快胜过喜欢你了,你不吃醋吗?”



  李玲玉敏嘴笑道:“你少来得意,快上楼去收拾一下吧。”
  到了那边,今天人可真齐整。李玲玉和陈思琪两家人都聚在了一起。大家一起吃过晚饭,在湖边漫步。
  陈思琪父母对我说:“思琪现在老提起你,你这个大哥倒像他真的哥哥一样。”
  我说:“那她表哥们呢?”
  原来陈思琪父母都是单传,两人都是当初从外地到上海来发展的。在上海这里,可真说得上是举目无亲。
  “多个人能照顾她,我们也很放心。但愿你们大家总是这麽互相关心才好。”她母亲和言说道。
  我回答说我会的。
  李玲玉父亲拉著我就著月光下起象棋,不觉中,旁边众人哈欠连连。我们两个很是过意不去,於是撤局返回。
  这晚上和李父同睡在客房。两人谈了很多,我原原本本说了从当初怎麽认识李玲玉,以及熟悉的过程。连自己的家庭情况,这几年在学校的虚度时光,当初自己认识李玲玉後心境的变化过程都一一说出。



  “难得你这个年轻人这麽坦诚愿意和我老头子说这些,我想年轻人的事我一般都是不太过问的。但刚才听你这麽一说,我觉得你以後应该在自己的事业上多奋斗,有所成就才好。并不是我有什麽门当户对的观点。只是以後假如你和玲儿要相处下去,你知道,她现在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将来你自己心里要是不能很好处理这种反差。难免会不好受的。”他说。



  我说:“伯父你说得很对,我自己也有这种想法,但我想我不会因为我将来赚的钱少就觉得自己会低人一等。我想人到世上最重要的是能实现自己的价值,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我将来想从政,有一番作为,这才是大丈夫的气概。虽然可能没什麽钱。”



  他说:“你能这麽想就好,不怕别人笑话?”
  我回答说:“人各有志,就像《庄子》中说,大鹏鸟向南迁徙的时候,水击三千里,飞腾到九万里的高空,可是蜩与学鸠却说,我奋力起飞,在树木间穿行,不过就那麽点高,他飞到九万里的高空想做什麽啊?‘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燕雀是不会知道鸿鹄的志向的。”



  他呵呵笑道:“有志气!不过庄子也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明白这个道理才能真正的逍遥啊!”
  我说:“这个恐怕我暂时还是不能做到的。”
  “那也是。”他说,“睡吧。”
  国庆节七天长假,但不久後高级程序员考试就要开始,我决定好好冲刺一段时间,因此不准备出去玩。恰巧李玲玉因为公司里面事务繁忙,她国庆期间也要照常上班。陈思琪看我们两个都没出去玩的意思,自己也是意兴阑珊。我劝她和父母一起出去玩,她扁著嘴说:“不去了,和我爸爸妈妈一起去旅游一点自由都没有。”



  我安慰她说:“那就常常到我们学校来和我一起看书吧,你高三多看看书总没坏处。”
  “好,就这麽办。”她马上转忧为喜说道。
  接下来我才知道自己这句话太意气用事了。小姑娘来我们学校名为看书,实则成天拽著我东跑跑,西看看。连闵行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她都硬逼我和她去逛了几圈。在花店里转来转去就是不愿意走,我看看没办法,给她买了枝红玫瑰,才好歹把她骗回学校。



  下午我去踢球,她说她要去看。我上去踢了没两脚,回头看时她却不见了。我只好丢下一群球友,辛苦把她给找到。
  “还是打羽毛球吧,那样比较不容易把你丢掉。”我无奈地说。
  她很不高兴:“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自己小题大做!”
  之後我打死都不愿意她单独过来。实在不行,我宁可自己过去,至少那边她熟悉一点,不用我这麽费心。
  虽然书没看多少,这几天假期被她搅得嘻嘻哈哈,也很快乐。然而假期已经过了,陈思琪父母却还没见回来的消息。陈思琪笑著说:“爸爸妈妈玩疯了,女儿都不要了,真狠心。”我心里隐约有点担心。



  这天我刚去上完课,李玲玉打电话给我,叫我过去一趟,我听她声音很急,问出什麽事了吗。
  她说:“陈思琪父母出事了。”
  我突然意识到这时候不能再问,丢下手上的书,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下午时分,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林伯破天荒叫住了我,“小夥子,你来了啊。”
  我问林伯:“陈思琪父母出什麽事了?”
  “老可怜的,两个人出交通事故,送回来已经是骨灰。你快去吧。”林伯说。
  我敲门进去,陈思琪正爬在李玲玉怀里哭。头发蓬乱,眼睛红肿,哭声也是斯嘎的。见我进去,陈思琪一把扑到我怀里,哽咽著想说什麽,却什麽也说不出来。
  我轻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李玲玉默默地去做饭,从昨晚到现在,除了哭,陈思琪什麽都没做过。我看看怀里的这个小女孩,她与我一样有著同样的不幸。我至少还有母亲依靠,有亲人扶持。如今她举目无亲,什麽都没有,她还是个女孩子。



  我一边安慰她,自己的情绪也随之无比低落起来。
  饭做好了,陈思琪不愿意吃,我哄她一下午才勉强喝了两口粥。这天,陆续有小区的邻居,居委会的人来慰问。都被我和李玲玉一一回绝掉。
  “玲儿姐,大哥,我以後怎麽办?”她躺在床上问我。
  李玲玉拍拍她的脸说:“别怕,不是有我们在吗。好好睡觉,我们就在外面。”
  出得门来,我和李玲玉静静坐在厅中。我吁了口气,眼泪不觉中就流下来。想起前不久,陈思琪父母说希望我们永远这麽相互关心的话,言犹在耳,而人却不在了。
  正沈吟间,陈思琪说睡不著,不睡了。李玲玉於是陪她一起去睡。
  “今晚就别回去了。”李玲玉说。
  我点头说知道,给同学拨个电话,叫他明日帮我请假。晚上躺在沙发上,耳听得陈思琪低低的啜泣声和李玲玉安慰她的声音,想起陈思琪以後的路,心里一片茫然。
  第二天,李玲玉父母也过来,安慰了一番。
  好在事在人为,处理了很多琐碎的事情後,李玲玉成了陈思琪的监护人。陈思琪也搬去和李玲玉住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後,陈思琪也终於振作起来,重新去上课。她家的房子我原来建议把它卖掉,但陈思琪怎麽都不愿意。於是就让它空置在那里。



  陈思琪从此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活泼爱笑,只是成天努力地学习。我知道她需要一件事情让她忙碌起来,好淡忘伤痛。但是我实在不忍心见她成天沈默寡言的样子。我想尽一切逗她开心,逗她笑。可是每当看她笑容後面那忧郁的眼神,我心里说不出的心痛。



  前阵子她缺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课,我不得不花很多时间帮她慢慢补上。知道她成绩一日好过一日,我心里也很觉安慰。
  而李玲玉工作繁忙,还有一些必要的应酬,每逢这些时候,我就叫她坐校车到闵行来,我陪著她,尽我可能陪著她。我想我这样做是有效果的,她正在慢慢转变。
  











20







  一段时间来,我没有能够充分准备好应付高级程序员考试,自己迷迷糊糊进了考场,又迷迷糊糊出来。心里很没底,但也算放下心头一块大石,考完试後的轻松感觉让我的脚步也有些飘。



  从考场出来,是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午後。天气有点凉了,街上的人们裹在外套里,匆匆为各自的事情本奔忙。
  我放眼搜索,很快就发现了目标。陈思琪穿了一件红色的外套就在门外等我,衣领子上一缕白色的绒毛在阳光下直耀人眼。
  看到了我,她蹦蹦跳跳地过来:“大哥,陪我去逛外滩。”我看她脑後的马尾辫子高高翘起,满脸笑容,看来经过这几个月,她终於已经慢慢地忘记了那让她心碎的往事。我心里很替她高兴,拨了拨她的辫子说:“逛逛是可以,但是等会可要早点放我回学校,马上有一门课要结业,我前段时间忙著准备这次程序员考试,都没怎麽看书呢。”



  “哼!还没去就已经打退堂鼓,可见心意不诚。今天你别想回去。”她说。
  “啊,天啦!”我痛苦地抱著脑袋说。
  在外滩,陪她东逛逛,西逛逛。要不是我极力阻止,她还想去对面浦东去玩。难得她好心情,我一路和她开著玩笑。哄得她笑得东倒西歪。
  我说:“从前,我是个养猪专业户。家里养了很多小猪,都很漂亮。
  名气大了,就不断有人来参观。
  有一天,世界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来考察。他们问我:“请问你平时都给猪安排在哪里住阿?你养的猪日常都喂些什麽给她们吃啊?‘我回答说:”也就让她们睡睡猪圈,吃吃剩菜剩饭什麽的。’他们说:“好啊,你这样是虐待动物。罚款一万块!‘我老老实实交了罚款。



  又有一天,世界粮食组织的人来考察,问我同样的问题。我说我给她们喂的是白米饭,住的是别墅。
  他们说:“现在非洲的人民正饿肚子,你这麽浪费,罚款一万块。‘我再次老老实实的交了罚款。
  不久,又有一个组织来考察。我想再这样下去,我可要破产了。就说:“我不是养猪的。‘对方大怒:”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你旁边那个穿著红衣服,嘴里吃冰淇淋的不就是头小猪吗。’“



  故事讲完,陈思琪说:“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我呵呵笑笑。
  等会在外滩拍照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这个故事。怒气勃勃地拧住我耳朵说:“好啊,我说你怎麽讲个这麽无聊的故事,原来是编排我是小猪!”
  这时候闪光灯一闪,後来拿到照片一看。我耳朵被她拧在手里,脸上表情凄楚动人。
  “这是你最帅的照片了。”陈思琪得意地说。
  晚上她把这件事说给李玲玉听,李玲玉也笑了起来。我说现在别人要说我身边两头小猪了。不出意料,立即招来一顿痛扁。好在两人下手不是太重,留了个全尸让我返回学校。
  这天却没看到紫萱上线,诧异之余,打个电话过去一问。她说一个朋友刚刚升职做了部门经理,大家相约出去唱卡拉OK庆祝。问问她在哪里,说在黄埔。真是可惜,我刚从那边回来,我说。



  她笑说难怪今天她一直心慌意乱,原来是和我靠得太近的缘故。
  母亲从家里寄信回来,说妹妹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前不久还带回家来看了。母亲说她嫌那个男的太矮了。言下还暗示我转眼大学快毕业了,为什麽从来就没看我带半个女孩子回家过。



  想想真是窝囊,她竟然担心她儿子没人要。看来我的大学四年真的是有够失败的。
  晚上给母亲回信写了陈思琪家的事情,并将今天拍的照片一并寄了回去。
  我说:“这个穷凶极恶的红衣服女孩子就是陈思琪,费了好大劲终於让她开心起来,我也很有成就感。”
  “谷风,那两个女孩子到底哪个是你的女朋友阿?把不是你女朋友的介绍给兄弟们啊。”大凯说。
  我回答说:“两个都不是。我自己都追不到,还谈什麽介绍给你们。你看我这样子哪一点比你帅?连你都没有女朋友,兄弟我是准备出家,献身给我佛了。”
  大凯回答:“空即使色,色即使空。我看你也不用太计较,随便找一两个恐龙对付对付就算了吧。”
  我嘿嘿笑了笑说:“恐龙嫌我太色,美女嫌我不够帅。算了算了,回家种田去。”
  正说间,两个“爱慕虚名”的人进来了。喋喋不休说起今晚下院有人在楼下大吼:“某某,我爱你。”真是勇气可嘉!
  “看这年头,男人都急色成什麽样子了!”大凯评到。
  这晚上做梦,被两只恐龙追得我到处乱跑。眼看就要葬身龙腹,恐龙却撕下面罩,原来是美女。梦中醒来,一时得意,一时却又觉得并没有把握,辗转难以入睡。
  临近年末,各种招聘会几乎充斥了大家所谈的全部话题。同班同学都在哀叹自己专业不好,投简历都没人要,更不用说给面试机会。我自己亲自去了几个,果然很让人气氛。
  很多公司打出广告,说什麽不限专业。等一看我的简历,马上换了个嘴脸说:“你的成绩是很好的,就是可惜所学的和我们要招聘的岗位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数次碰壁之後,我本就没有什麽进外企,赚大钱的念头,於是安心去准备公务员考试。
  考试的题目非常简单,对我这种身经百战的人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麽。只是最後开出的面试时间让我很尴尬,竟然就在春节的前两天。我寻思著自己几年莫非要不能回家和母亲一起过年,这实在是件大事。



  在母亲的眼里,过年时全家人团员是第一等大事。每年春节,和母亲,妹妹围坐在火炉旁说说自己一年来的各种趣事以及生活情况,已经成了我家的传统。外面寒风呼啸,而家里温暖如春,母亲过年的第一句祝福都是:“希望一家人都平平安安!”



  在母亲眼里,不论我们长到多大,有多大的作为,始终是她的孩子。她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一家人能每年平安聚在一起,这也许是她最大的愿望。
  我看看时间冲突的厉害,心里很是著急。和李玲玉她们说了,李玲玉说:“你可以面试完之後隔两天回家,那样不至於在车上过年,完两天回家情非得以,但总算也可以和家里团聚。倒也不用现在就和你妈说不回家了。”



  我想想也好,陈思琪说她也想跟我回家去看看。母亲上次看我的信之後,回信说这个女孩子真可怜。她特意在家里向附近南华寺的高僧求了三道平安符,寄给我们三个人。陈思琪也给我母亲回了封信,大意说很感谢我母亲,说她是我的妹子,所以母亲也是她的亲人。



  一来一往,她和母亲感情倒似好过了我这个儿子和母亲的感情。眼见得天气变冷,李玲玉和她两个又上街买了两件冬衣要我寄回家。
  如今快过年,她便说也想和我回家。我看了看李玲玉说:“玲儿,你也去好不好?”
  李玲玉正犹豫,陈思琪拉著她手说:“去吧,玲儿姐,我们三个不是一家人吗。”
  李玲玉考虑再三说:“到时候再说好不好。”
  我点点头,晚上陈思琪送我回去告诉我江锦枫最近老来找李玲玉,很多次她帮我挡了回去,但是李玲玉毕竟和江锦枫是同事。相处的机会很多,防不胜防。
  我笑了笑说:“干嘛要防?我为什麽要怕他们两个一起出去玩?”
  陈思琪说:“你喜欢玲儿姐傻瓜也看得出来,你为什麽不和她说明白?”
  我说:“哪有这样的事。”
  她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我。
  回去後心里难以平静,当前段时间陈思琪遭遇变故的时候。我和李玲玉中间有这根纽带紧紧连在一起。江锦枫看起来和我们三个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可一旦事过境迁,情形就不一样了。我和他,还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心里惴惴不安,跑到图书馆看书也是心神不宁。徘徊思源湖畔,吟成二绝,其一:尘世多困厄情共真和假怜取眼前人泛舟青山下其二:月残带玉勾湖畔踟蹰行清波映红颜何日成双影晚上给紫萱打电话诉说烦恼,紫萱默然。後来说:“既然现在的感觉很好,又何必说出来呢。也许捅破了这层纸,反而让大家会生疏也说不定。”我想想也很有道理。




第二十一章



  春节马上就要到了,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大红灯笼随处可见,连街边的树上都挂满红色的装饰物。
  天气已经很冷,我身上的西装裹得紧紧的,看看天,是一片厚重的灰色。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种日子,待在家里是每个人的愿望。要在往年,我早就和家人一起坐在家中,就著灯光,赶紧做年货。炒花生,瓜子,做兰花根。一家人嘻嘻哈哈,偶尔偷吃还没熟的东西。可今年不行,我现在还在上海,并且正前往面试的路上。



  身上的西服是向同学借的,稍有点小,不过正好让我看起来精神很饱满。我打量自己全身上下,确信没有什麽疏漏的,才信步进入考场。
  入考场後,先抽了道试题。考官是个中年人,挺著大肚子,叫我先自述五分锺。
  我说了自己这几年的经过後,总觉得乏善可呈,平淡得没什麽能出彩的地方。我於是补充说我父亲生前是村会计,一干就是十几年直至去世。由於他为人耿直,所以虽然他的学历,水平都是得到大家公认的,却一直不能获得提升。但是父亲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大家有什麽事都愿意找他调解,帮忙。我从小耳濡目染,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好官,才是真正对大家有用的人。随著我长大,我一直希望能做个像父亲那样的公务员,所以我很珍惜这次机会。



  在座的几个评委低声交换意见,我也认为自己说得还不错,信心十足。接下来回答那道我抽中的考题时,也相当顺利。到最後亮出得分,优异,我心里一喜。知道长久以来的梦想就在眼前了。



  出了考场,径直去李玲玉家,心想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们两个。
  用钥匙轻轻打开门,李玲玉却不在家。在书房中,看到陈思琪一边看书,一边在听音乐。她很入神,竟然没发现我进来。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摘下一只耳塞,一听,放得是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她惊地啊了一声,看是我,微微一笑:“大哥,是你。怎麽一声不响的,吓了我一跳。”
  我看看她正在做数学题,就说:“你先好好看书吧,我就坐在这里,有什麽不懂的问我。”
  “不看了,你在旁边怎麽看的进去。”她放下笔说,“今天不是去面试吗,结果怎麽样?”
  我说:“很好,估计明年我就要是一个公务员了。”
  “恭喜你了,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陈思琪说,“不像我,不知道还要读多少年书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问:“你喜欢做的事情是什麽?”
  她回答:“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後再说。”
  我想起没看到李玲玉,就问:“玲儿呢,怎麽没见她。”
  她不高兴地说:“江锦枫打电话叫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什麽事情。”
  “哦。”我心里有点黯然,“明天我就去买车票了,不知道玲儿会不会和我们一起去我家。”
  “她说过去的,伯父伯母也同意了。”陈思琪笑著说。
  “真的!”我心里一阵狂喜,拉著陈思琪的手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陈思琪笑著说:“这可有我的功劳,你要怎麽酬谢我啊?”
  我不假思索地说:“什麽都可以。”
  她沈吟道:“就怕你给不起,也不愿意给。”
  我正在兴头上,听了也不以为意。心里想著该怎养安排回家後的行程
  过不久,李玲玉回来了。看到是我开门,对我一笑:“就知道你在,面试情况怎麽样?”
  我说一切都很好。她说:“嗯,我就知道你行的。猜猜我刚才去做什麽了?”
  我看她长长的睫毛随著眼睛扑闪而微微颤动,说不出的娇美。心想我总不能才你和江锦枫约会去了吧。於是说:“去买东西了。”
  “答对了。”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纸递给我,我一看,竟然是三张後天的飞机票。“机票太紧张了,江锦枫有熟人可以帮忙,所以只好托他帮忙买票。好在终於买到了。还来得及到你家过年。”



  我屈指一算,後天正是农历的大年三十。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刚才我还在胡思乱想。
  “玲儿,你不能和伯父伯母一起过年,真是难为你了。”我说。
  李玲玉说:“我们一家人平时都可以在一起,偶尔一次也没什麽要紧。再说在你家待两天回来,到上海也可以和我父母团聚啊。”
  陈思琪在旁边建议今天晚上想好买什麽东西,明天出去采购。我说平时你们已经寄过东西了,这次过年就算了吧,我也会学校去收拾一下,明天再回来。
  两人送我出来,在大街上,一个小女孩拿著玫瑰花扯著我的衣襟说叫我给两个漂亮的女朋友买朵花。我一人送了她们一朵,笑著说:“刚才这个小女孩子说的好。”
  “为什麽?”两人问我。
  “她说两个都是我女朋友,嘿嘿,真是说得好。”我奸笑道。
  “去你的!”李玲玉轻推了我一下,陈思琪缩在她身後看我笑。寒风吹来,我却丝毫不觉冷意。但愿此生能常常如此,我想。
  第二天,我把行装简单收拾一下,抽空打扫了宿舍。到了李玲玉家,两人都不在。不用说,肯定是去买东西了。
  一直到下午,两人才回来,两手都是袋子。除了衣服,就是吃的。看得我摇头不已。
  晚上收拾行李,我叮嘱她们带好平底鞋,家乡道路不平,高跟鞋走路可不怎麽舒服。
  搭出租车到虹桥机场坐飞机。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坐飞机,不由东张西望。特别是坐在飞机上,看那些空姐一个个都还算明刈动人,两只眼睛更是频频行注目礼。李玲玉狠狠掐了我一把:“你看什麽!再看我可不理你了。”



  我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专心看旁边的李玲玉和陈思琪。陈思琪头枕在我肩上昏昏欲睡。对面的李玲玉却被我看得好不自在,终於忍无可忍,说:“好啦,你看她们吧。老是盯著我看成什麽样子。”



  我笑笑,朝飞机外看去。云层一重接一重,可惜不是晴天,要不然俯视大地,该是多漂亮的画面啊!
  飞机在省城降落,我们立即转乘火车,到了我所在的市。叫了辆出租车,大概半小时候,车子转过一道小丘陵,一个河湾静静的躺在那里,河湾旁边就是我的小村子。年复一年,并没有什麽变化,每次看到我都感叹外界的变化在这里似乎都是无效的。



  远远看到村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母亲,她站在那里向路这头不断张望。
  我的眼泪不由就留了下来。下了车,径直走道她面前,跪在她身前说:“妈,儿子回来看你了。”
母亲擦了擦眼睛,拉我起身说:“就想著你应该回来了,到路边来看看,没想到真看到你回来了。她们是?”她指了指我旁边的两个女孩子。
我忙说:“妈,这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李玲玉和陈思琪。”我分别指著她们两个介绍给母亲,由於事先我并没有告诉母亲她们两个春节有可能会去我家,母亲很是意外。
  “伯母你好。”她们两个人笑著向母亲打招呼。
  “哎,好,好。欢迎你们到我家里来,就当是到自己家吧。谷风他也真是没礼貌,也不先打个招呼,我也好有个准备。”母亲嗔怪我说。
  “伯母,不怪他的,我们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说起来倒是我们的不是。”李玲玉说。
  “还是你们懂事,走,先回家再说吧。外面太冷了。”母亲一手拉一个,我在後面提著包走。
  整个河边的大川上,住著我们谷姓的几千人。大家都是一个祖先,当年从中原迁到这里。而整个大村又分成几个自然的小村落。内部各成一体,对外则统称谷家村。
  路上碰到乡亲,不免都要打招呼。同年人都用家乡话说:“一年不见,一次就带来两个老婆,厉害!”
  我笑著逐一和他们打招呼问好,心想她们两个听不懂我们的方言,也就懒得分辨。
  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天空彤云密布,寒风呼啸,刮得路旁的老树枝桠乱飞,景物一片萧瑟。
  各家各户都已经忙著张贴对联和年画,道路旁边的树上也拉起一条条彩灯,四处都是洋溢著希奇,音乐阵阵,把这天地的冷色冲淡了不少
 
一排三间房,门前一个小池塘,塘边一棵老树,就是我的家。匆匆进得家门,家里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迎接新年。妹妹正坐在炉子旁边烤火,看见我,高兴地叫了声:“哥哥。”又说:“妈妈总说你就要回家,我却说已经这麽晚,可能今年不回来了,看来还是妈妈有眼光。”



  我笑说那是当然。
  一年不见,妹妹比以前成熟很多。介绍她们几个女孩子彼此认识後,她们几个有说有笑,倒把我晾在一边。
  母亲忙著准备做团圆饭,叮嘱我快写对联,贴年画,说就等著我回来做这些事情。
  我说:“妈,今年可轮不到我来做了,我们家来了个女秀才,字写得比我好看一百倍,还是让李玲玉来写吧。”
  陈思琪也在旁边说好,於是李玲玉写好对联,我们一起动手裁剪,张贴。天色慢慢地变黑了。环村拉起一道长长的彩灯,这是每年过年时才有的装扮,彩灯和费用都由全村人一起出资。我们也在门口挂了两只大红灯笼。我拉著她们两个冻得通红的小手,呵了几口热气。看著门前的池水,陈思琪说:“真像做梦一样,早上还在上海,现在我们三个就静静地站在这里。这里又安静又新鲜,我都不知道说什麽才好。”



  我笑著说:“我一年不回来,每次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逐渐适应家里的生活。何况是你们两个。”
  “可惜不是三月,要不可以看看你说的雨中美景,看看你是不是吹牛。”李玲玉从我手里拿开她的手,说道,“不过看看现在这种过年的气氛,也很不错。在上海,哪能有这麽传统的春节。”



  母亲已经把饭做好,大家围坐在圆桌旁,换上了新碗,红筷子。每人面前倒了一小杯米酒。我低声告诉她们,待会先要传杯,这是我们的习俗,每人端杯酒向大家祝词。祈愿来年五谷丰登,人丁兴旺。陈思琪很感新奇,跃跃欲试,轮到她说的时候,愣了半天,却说不出什麽来,半天才说:“大家新年快乐,平平安安!”大家都笑起来,举杯共祝新春万事如意。



  陈思琪坐下来,推我一下说:“笑什麽笑,好话都被你们说光了,我最後一个说当然难一点了。”
  母亲笑著说:“是,是,思琪说得有道理,谷风你不准笑。”
  正吃饭间,耳听得屋上瓦片像被小石子敲打一样丁丁之声不绝於耳。李玲玉和陈思琪问怎麽回事,我告诉她们:“肯定是在下沙子雪,这是下大雪的前兆。”
  果然,这声音响了一阵後,就停了下来。我们吃完饭,出去看时,大地已经略有白色。远近的小山,屋顶,树在雪光下面看得明明白白。鹅毛般的雪花正盘旋著向下坠落。
  雪花落在池塘上,马上就消融进去。落在屋顶,地上的雪,慢慢地越积越多,整个天地雪花飘舞,像一个童话世界一般。
  各家各户开始燃放鞭炮,此起彼伏,回荡在原野上。
  李玲玉和陈思琪高兴得在雪地上蹦蹦跳跳,妹妹也出来和她们一起玩,还有附近邻家的小孩子,大家用雪揉成团互相追打。母亲和我并肩站在门前,看她们嬉戏。母亲不时问我这一年来的各种情况,我仔细地回答她。虽然有的我在心里说过,但母亲年纪大了,偶尔会忘记,我都一一重复告诉她。



  看看天色已经很晚,母亲把她们三个女孩子叫进屋。陈思琪得意地说:“今天我和玲儿姐都没被打中,燕子姐姐被打中几次。”她指著我妹妹说。
  我说:“是啊,你平时顽皮好动得像男孩子,想打中你还真不容易。”
  陈思琪说:“那玲儿姐也没被打中,为什麽你不说玲儿姐像男孩子?”
  我回答:“玲儿能躲过是因为聪明,反应快。再说,玲儿那麽漂亮,怎麽可能像男孩子。”
  陈思琪拉著我不依,说我偏心。我看看李玲玉,她正对我瞪眼睛。
  晚上大家都洗过澡,换上新衣服。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春节晚会,一边打牌玩耍。
  我和李玲玉一组,陈思琪和妹妹一组。输了的罚钻桌子,大家都没怎麽集中注意力打,互有胜负。
  当我们输的时候,我帮李玲玉钻。而她们两个输的时候,陈思琪很有义气地说:“燕子姐,我身体灵活,我来帮你钻。”说完还朝我哼了一声。我搞不明白我什麽时候惹了她。
  晚上我们都先去睡觉,母亲留在最後打扫收拾,李玲玉要留下来帮忙。我笑著拦住她说:“玲儿,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你先去睡吧。”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有人推我,我睁开眼睛,是李玲玉。
  “玲儿,有事吗?”我问。
  “我们出去看雪吧,我听雪花落地噗噗的声音,怎麽都睡不著了。”
  我笑笑说:“好,等我穿好衣服。”
  李玲玉对我说:“我衣服里面兜了一袋子糖果,还有压岁钱。你有吗?”
  我说当然有,这就是为什麽昨天叫你早点去睡觉的原因啊。
  透过窗户,看见外面隐约是一片白色。我看李玲玉穿得很是单薄,就兴致匆匆地想去户外,连忙叫住她。将一件大红的外套不由分说给她裹上,又逼她戴上我的破手套才放她出门。



  门外的雪积得很厚,约有半尺深。借著曦微的晨光,看见门前池塘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雪还在不停的下著,雪花落在地上,发出噗噗的轻响。门前的大树,偶尔有树枝不堪重负而折断,发出?嚓的响声。这是种非常美妙的感觉。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但却并不觉得孤单,相反的,很宁静,很平和。有一种出世的感觉。



  户外的空气很冷,但我们已经忘记冷了。朝远处看去,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见。但可以想象那儿已经是银装素裹的世界了。而就在我们面前,雪花正轻盈地飘落。
  我朝李玲玉看去,她也正著看我,两人会心一笑。我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玲儿,给你。”我说。
  她脱下手套,小心伸出手接了过去,哈口气,雪花在掌心融成水珠,消失得了无踪影。
  我说,有首小诗,写的是:
           已讶床头冷,
           窗前复更明。
           夜深知雪重,
           时闻折竹声。
那种意境一直让我很心动,想不到今天让我置身其中。我才知道这天地的奥妙,也只有在安静的环境中,才能深切感受得到。
  李玲玉微笑著不说话,我小心地拉过她的手,一起看雪花满天飞舞。她这次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挣脱开,这让我很高兴。她的脸被寒风吹得稍有点红色,一身红色外套,更显得人如粉状玉裹一般,我呆了呆说道:“玲儿,天冷,我们回去吧,再睡会儿,等天亮了再出来玩,好不好?”



  “嗯。”她点点头。
  躺在床上反复不能安睡,但按习俗却不能起床。耳听得鞭炮声从远到近,一家一户顺序放过来,终於轮到我家。我起床拿出准备好的万响鞭炮,长长得挂在门外,点燃起来。鞭炮声声,新的一年的第一个早晨来到了!



  大家陆续起床,洗漱完毕,互相拜年,一起吃了早点,才出门去。门外一片银色,雪却已经停了,初升的太阳照耀著雪地,明晃晃的。门前的树上,更是垂下来一条条的冰柱,映著阳光,闪发出各种颜色。



  这天陪她们看了封冰的西河,看了我小时候读书的学校,看了村前村後梨树上挂满的冰条。
  到下午的时候,我看外面的雪厚得很,突然有了好主意。於是叫了一群一般大小的,还有些孩子,一起上山赶野兔。李玲玉和陈思琪也要一起上去
  灌木丛中,野兔缩在里面避风。大家拿棍子朝里面一阵鼓捣,兔子就窜了出来。要在平日,谁能奈何得了它们?可是今天就不一样了,兔子脚一踩在雪地上,就陷了下去。想蹦也蹦不起来,跑起来的速度还没人快。大家喊叫著:“兔子从这边(那边)跑了。”围成大圈子,争相扑上去抓兔子。李玲玉和陈思琪在旁边瞪大著眼睛,看我们在地上扑来扑去。偶尔有只兔子朝她们站的方向窜过去,跑的虽然慢,吓得她们两个避让不迭。还好我们眼疾手快,才把它给逮住。



  我们不时跌跤,听得下面哄笑连连。原来一村子人,不管大小,全都站在村边看我们表演,大家在下面起哄,指指点点。
  一个下午,总共捉了几十只兔子。晚上燃起篝火,烧烤了来吃。大家各自从家里拿来吃的,还有酒,在空地上摆上桌子。一村人都聚在一起。这晚上,照例还不能舞龙灯,要等明天去娘家拜完年回来才能进行。村里人调侃我说家里来了贵客,这回一定要封个大红包才是。我笑著满口应承。



  第二天去外婆家拜年,却很犯难,她们两个也不大好意思过去。好在外婆家里我不远,匆匆吃过饭我就要回家。舅舅听说我家里来了这个两个女孩子,叫我有空把她们带过去。我想想第二天,也就是初三,就要启程回上海--李玲玉还要上班。就婉言回绝了。



  到家里时,她们两个都很吃惊,说我怎麽前後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我说:“你们两个在这里,我怎麽舍得撇开你们。”
  李玲玉脸微微一红,说:“难得一年回来一次,该和亲人多聚聚才好。”
我摇了摇头。
傍晚时,母亲和妹妹也回家了。说我们明天下午就要回去,回来和我们多说说话。
  晚上龙灯舞上了门,司礼高声唱词,祝愿我一家五谷丰登,男子中状元,女子封诰命。财源通四海,富贵万年长。火龙在门外场地上来回耍了一圈套路。要封红包时,李玲玉问我母亲:“伯母,这次匆忙来,没带多少钱。封多少才好?五百行吗。”她善解人意,这几天下来,和母亲感情好得出奇。



  母亲笑著说:“平时大家最多封个一两百,你封五百已经足够多。”
  司礼唱出所封的数目,大家一片喧哗,都说女财神到了。我微微一笑,心想这对李玲玉来说,可真算不了什麽。
  母亲和我们几个聊得很晚,到後来,李玲玉,陈思琪两个都靠在我身上睡著了。
  母亲叫妹妹睡到另外的床上去,“今晚她们就和我睡一起吧,免得还要上楼。”
  我点点头,逐一把她们抱上床。两人都轻得很,我小心抱著,如同抱著我全部的世界一样。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床,她们还没醒来,母亲叫我过去看。两人一边一个,抱住母亲睡的正熟,表情可爱之极。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大家都有些沈默,不大说话。吃过早饭,母亲开始帮我们收拾行李,还特意穿了她们两个给买的冬衣。相熟的人知道我们要走,纷纷拿了礼物来送行。我说多谢他们的好意,可是我们还要坐飞机,不能都带去,大家的好意只能心领,却不能要。



  母亲和妹妹一直把我们送上车,李玲玉两个和母亲依依道别,我却什麽话都说不出。有什麽东西梗住我的喉咙一样,眼睛也很酸,我知道自己不能哭,那样不知道要让母亲担心多少个日夜。



  一直等上了车,我远远看见母亲、妹妹单薄的身影还站在村头,不断地向我们挥手。眼泪再也忍不住就流了下来。陈思琪好言安慰我,说等放假有空再来看母亲。李玲玉拉著我的手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看著我。我看著她那温柔的眼神,里面有对我的无限慰籍。可是想著母亲,心里怎麽都不能释怀。



  坐上飞机後,我的情绪还是不高。李玲玉抿嘴笑道:“今天思琪和我说,昨晚上是你把她抱上床的。其实她当时醒来了,可是舍不得挣开眼睛。是不是啊?思琪。”
  陈思琪笑著不依,说玲儿姐你明明答应我不告诉他的。我想起昨晚抱起她们两个的情景,不由微笑。低声问李玲玉:“玲儿,昨晚我抱你的时候,你醒了吗?”
  她说:“能不醒才怪。”
  我说:“那你为什麽也假装不醒啊,是不是太喜欢我,存心要让我占便宜。”
  她风情万种地白了我一眼:“就算是吧。”
  这句话让我开心得一路都在遐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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