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转载)

电话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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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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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3日 星期六 冰粒+大雪
  
  15:30,地铁,乘滚梯,前面站着一位银白头发的老人,习惯性的在心里叫了声妈。在北京的时候,走在街上,遇到银白头发个头不高的老人的背影,也会在心里这样叫。这个背影,唤起了对妈的想念,酸酸的,隐隐作痛的。
  
  妈是一化学老师,40年的教师生涯,令人由衷敬佩。她生于丹阳,长于苏州,却全无江南女子的温婉娟秀,乃豪放派。不会缝衣做饭。我想,我是遗传了她的开朗古道热肠和爸的内秀风花雪月。当然,这是好的一面。糟糕的是,他俩越老越显山露水的爆脾气,也一点没落的全部遗传给了我。
  
  妈的姓很少见,姓冷,在未给我报户口之前,我一直随妈的姓,叫冷昱,我喜欢这名字。妈30岁生的大哥,我是在她第二个孩子10年后的偶得产品。为此爸当然是非常高兴,因为他一直想要个闺女(不幸的是在我大学毕业之前他俩都一直感叹原来生了仨小子)。这样的年龄差距使得这个家庭多少有点不寻常。我甚至没有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经历和感受。他们在我出生之前或者之际都相继离去了。可以说,我是个孤独的孩子,从童年开始,已经把心灵交流的渴望全部寄托在伙伴们的身上。对妈的记忆,好像很遥远。
  
  在我出生后第7个月到4岁半,我不是妈带的也不在妈身边,哥哥们也不是。爸和妈太忙。从我记事起就记得妈一直教高三毕业班,而且是班主任。记得每天她5点钟就起床,不到6点就走了。学校离家很远。家在和平里,学校在米市大街。
  
  我小学一年级时,大哥考上大学去了上海,二哥上高中。三个孩子使得家里经济十分拮据。记得妈就去教夜校,爸也是在工作之余拼命写点科技文章赚点补贴,尽管当时稿费少的可怜。
  
  我不到5岁就上了小学,因为他们实在没时间管我。学校离家6站公共汽车,9月1日开学那天,妈送我到学校,从当天的放学开始,我就一个人上下学了。不过有路队,而且好在那个时候治安也还好。很多人说妈真放宽心。其实家旁边的小学录取我,妈执意要我考了这个重点小学。后来很感激妈,启蒙教育是很重要的。也许是因为操劳的原因,加上年龄的悬殊,妈的头发过早的花白了。开家长会的时候学校的同学都以为妈是我的奶奶。
  
  那时爸经常出差,如果遇到出国,离开家的时间会更长。到了三年级,二哥没有按照爸妈的意愿考大学,而是热血的去参了军,去了舟山群岛,当了一名海军航空兵。记忆中经常是在下课后独自去妈教夜校的学校,在她旁边的空荡荡的教室边写作业边等她。有时会偷偷跑到门缝去看她讲课。很孤单的样子。唯一开心的就是可以拿彩色的粉笔在黑板上画画。这在学校上学的时候是万万不敢的。等妈下课的时候,已经8,9点了。然后两个人在寒冷漆黑的夜晚回到冷清的家里。不知道为什么,记忆里总是冬天的时候,也许那个时候太冷了,留给我的印象就比较深。妈不会做饭,爸不在家的时候,我们经常凑吃。
记忆的闸门一打开,或是汹涌或是绵长的回忆就无法止住。零零碎碎,像儿时看的万花筒,拼凑出来的总是些不成形也不统一的各色图案。却是很美。真不知道从哪里或者哪部分来写妈。不想把他们归整,就零碎的记录吧。
  
  ---妈从不批评教育我,也不娇惯我。在我的记忆里,爸更有点像妈的角色。可以说,在心底,对爸的感情更为深。但是妈很严于律己。潜移默化的,我从她身上学会了很多优秀的品质。妈很乐于助人,也爱广结朋友,为人颇为真诚坦荡。在公共汽车上,永远会给老人和抱孩子的让座。妈也爱打抱不平。
  
  ---妈不会针线,记得她浅色的衣服袖子开线了,自己却用黑线缝了粗大的针脚。惹的教研组的老师笑了她好久。
  
  ---妈不会做饭,但是她人缘很好,组里的老师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分享给妈一些妈就带回来。尤其是饺子这种我家很少吃的东西。那个时候还没有速冻饺子。
  
  ---妈很坚强,记忆种最深的有两次,一次是实验课的时候,学生不听话,导致试管炸开,硫酸泼到妈的手臂上,那还是夏季。可是妈一天也没休息,裹着纱布继续每天的奔碌,到现在妈的胳膊上还有一片伤疤。另一次是晕到在教室,我还在上课,得知这个消息哇的一声就哭了。可是晚上回去,妈像没事人一样。其实,妈的血压很高,可是她那么多年,除了例行体检几乎没有用过公费医疗。在印象中几乎没有她吃药,或者去医院的情景。我小学的时候,一次发高烧,吐的昏天黑地,妈很难得的说那不要去上课了,我坚持说要去。妈很感动,表扬了我。现在想来,我的要强是受妈的影响。
  
  ---妈的桃李满天下,有的学生甚至跟她保持几十年的联络。妈是高级教师,教研组长,可是在大家的眼里,她是个嗓门洪亮,大大咧咧,说话有江苏口音的开朗老太太。
  
  ---寒暑假的时候,妈和我一起放假,有的时候是件郁闷的事情。但是,因为高三经常有暑期补课。有的时候我可以帮妈判卷子,妈把选择和判断题的那部分答案给我,我来负责用神圣的红笔在她学生的测验卷子上画对勾儿或者叉子。还是孩子的我十分兴奋。
  
  ---妈虽然血压高,但是身体素质极好。高二的时候和她一起追公共汽车,我跑不过她。几年前,妈能一口气踢2000多个毽子,近期的最高记录是1286个。妈几十年如一日的清早5点起床,退休后,每天早上出去踢毽子,平均每天要踢600个,不间断。即使外出旅游,妈也会随身带着毽子。
  
  ---妈像个孩子,喜欢收集邮票,徽章,各种门票或电话卡。还有就是喜欢收藏包装盒或者瓶瓶罐罐之类的。我常笑她收破烂,因为有的包装盒实在不好看,而且到处都有,她也不舍得扔。妈也十分节约,剩饭从来舍不得倒,那个时候的苦日子过多了,习惯了节俭。但是为了他们的身体健康,我常常会生气和她争。可是也没什么用,还会气着她。
  
  ---记忆中从来没有和妈撒娇或亲近,比如搀胳膊,依偎,说心里话什么的。更不象别家孩子那样叫妈妈,只是叫妈。即便很小的时候,顶多也只有过躺在她肚子上听她肚子里奇怪的叫声。也是很少,这好像是最温馨的一点记忆。不过后来才知道,仔细听,谁肚子里都有那种叽里咕噜的叫声。有时候真想叫声妈妈,可是从来未叫出口过。估计叫了,妈也会觉得别扭。


作者:北京晚九朝五 回复日期:2004-11-14 8:14:00

  ---妈严重禁止我养小动物也不喜欢小动物,高一时曾很反感的勒令我把想先斩后奏带回来的小猫送回去。为此我恨了她好久。所以大学毕业后,和哥哥住到单独的一套房子,就立刻养了猫。
  
  ---初二和高二的时候,是我两度十分叛逆的时候,初二的时候,还曾揣着30块钱离家出走,那又是一个故事。现在想来,中国的学校教育真是令人感慨。暑期在电影院门口和不认识的社会青年说了话,被老师看见,认为我是不良少年(后来导致我十分反叛)要请家长。家里虽然从不批评教育,但是家教是通过家庭影响的。我觉得无法和家里说这件事,为此,那么小,就“不得不”斗胆离开北京,流浪到北戴河,因为小学5年级曾和妈去过。期间还哭着给家里写了封信,从来没吃过苦的我,被跳蚤咬了一身包。大概4,5天,才找到我,其实也是我因为没有了钱主动投案自首。爸把我从北戴河带了回来。当时记得妈准备了一大盆热热的洗澡水,见到我眼泪就出来了,说了句你去哪了,就给我洗澡。那也是记忆中唯一的一次妈给我洗澡。高二的时候又叛逆了一段时期。回想起来心痛的不行。只能说,我那个时候一点都不知道父母是怎样为孩子操碎了心的。
  
  ---妈现在常夸我,说还是女儿好。因为每年我会记得爸和她的生日,他们都过阴历。给他们买礼物,在这边给他们打电话。平时也给他们寄明信片。我也会记得在母亲节,父亲节,教师节的时候祝福他们。我会在回国的时候给他们储备很多东西,包括买好大桶的油和扛一大包大米,因为他们老了,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太沉。大哥二哥不是离得远,就是忙。原先都是男朋友卖力,现在他走了,我就顶替了。
  
  ---我和妈的脾气不对付,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吵起来。妈不是太理解我。有时候我想解释或沟通,但她听过之后依然我行我素。我被打败了,经常敬而远之。我很痛苦,我和她都努力想改变状态,但是几乎不可能。毕竟我们之间的交流和沟通太少了。妈现在老了,有的时候因为很多原因,我知道她很孤独,我心疼她,但是很难融洽。我们都只能默默的相互惦记,但是不能走的太近。没有办法。
  
  对妈的记忆还有很多,凌乱而不愿触及。只把记忆深刻的一部分写出来。心里好像也好受一些。我总觉得我对妈不够好。
  
  我是不孝的女儿,曾让我年迈的父母操碎了心,我不知道还能守他们多少年。我自责痛苦,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很多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我不敢再多想,想起来心如刀割。每当我独自在街头看到那些银发的老人,我就想起爸和妈,想起他们老了,我不能再在外漂泊了。我要回家,要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他们。我写不下去了,我泪流满面。我在想,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早早生个女儿,和她做好朋友,做姐妹。再也不要那么远的距离。。。
  
  我只能在这里对他们说,爸,妈,我真的很爱你们。无论怎样,血是浓于水的。
 
我妈也是老师,今天刚给她打过电话,她不知怎么哭了,我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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