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千年帝国的丧钟――Mantzikert会战:1. 查士丁尼身后的拜占庭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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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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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查士丁尼身后的拜占庭帝国――希拉克略、利奥三世的统治直到马其顿王朝兴起
565年的冬天,对于每一个君士坦丁堡的市民来说,都非同寻常――曾经叱咤风云,铁马金戈,横扫西欧,复兴了往昔罗马帝国大业的铁腕强人查士丁尼一世皇帝去世了,曾最为他信任,被百姓视为国家栋梁的战功卓著的贝利萨留将军此前8个月已经被宫廷的阴谋和皇帝的猜疑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人们抢购面包,人们紧闭门户,人们在哀叹一个时代的逝去……就象樱花凋谢一般不可挽回。那雄才大略的谋划,高瞻远瞩的运筹,百战百胜的将星,卷佚浩繁的法典,一句话,代表着这位享年83岁的皇帝成就的一切,都已成为过眼烟云――留给继承者查士丁二世的,是一个由于过度扩张、穷兵黩武,国库空空如也,四境狼烟不绝,军队疲于奔命,与阿瓦尔人、斯拉夫人、伦巴底人、波斯人战事不断的满目创痍的国家。在这个王朝剩下来不到40年的统治中,查士丁二世、提比略二世、莫里斯三位皇帝注定要为查士丁尼的世界帝国之梦付出惨重的代价,最后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
568年,伦巴底人入侵北意大利,从此帝国在意大利的属地不过拉凡纳周围的可怜的几块领地和要塞,意大利由于皇帝的忽视、蛮族的再次入侵逐渐从帝国分离出去。被阿瓦尔人和斯拉夫人在色雷斯的劫掠搞得焦头烂额的查士丁二世哪有时间去管这些肘腋之痈呢!他为了克服巨大的财政困难,平衡帝国的收支,不得不偿还借款,克扣军饷与救济金,拒绝支付给周边国家以巨额贡金,从而陷入了苦战之中。到577年,斯拉夫人大批涌入巴尔干南部,进而在此居留,拜占庭政府无力将他们驱逐,只好默认这个事实。到582年莫里斯皇帝即位时,他发现自己自己正陷入与萨珊波斯、阿瓦尔人、斯拉夫人的战争之中,而最要命的是,军队这时也越来越不能忍受微薄的军饷和这位皇帝多次试图加强的纪律。莫里斯尝试着组建一支基于地区的民军,主要由当地居民补充人力,这样既减少了开支又加强了国防,可是他的改革注定不会成功。尽管莫里斯皇帝执政期间,帝国获得了不少军事胜利,591年莫里斯胜利地结束了同波斯所进行的20年苦战。他把逃来避难的库斯老二世重新安置在伊朗的皇位上,还乘机吞并了大片的亚美尼亚和两河流域领土。601年,拜占庭统帅普里斯克先在威米那齐后在的萨河岸上大败阿瓦尔人。602年拜占庭军队渡过多瑙河,在斯拉夫人的本土上,进行了多次的讨伐,在西方,莫里斯皇帝联合法兰克人制止了伦巴底人对意大利的劫掠。可是离开国内的稳定,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白搭。下层民众的反抗起义连绵不断,军队也在588年、594年、600年和602年不断骚动。最后,602年,民众和军队的不满使事态终于发展到最后悲惨的结局。当军队奉命在多瑙河彼岸敌人境内过冬时,他们在百夫长福卡斯的率领下,公然地暴动起来,向君士坦丁堡挺进去收拾莫里斯皇帝。军队这次暴动得到君士坦丁堡群众的充分支持。莫里斯皇帝和他的子女以及政府中最仇恨军队的代表人物都被斩首。于是,百夫长福卡斯登极结束了查士丁尼王朝的统治,带来的,是8年的血腥内战和世界帝国梦想的最终崩溃。
由军队和市民拥立的福卡斯,从一开始就受到国内帝国元老院、大贵族和行政官僚的激烈反对――他们的反对以内战的形式在东方各省:叙利亚、巴勒斯坦、西里西亚、小亚细亚、埃及烈火般爆发出来。这个倒霉的篡位者还被迫陷入与萨珊波斯的生死决战中去:603年,拜占庭帝国谴使萨珊伊朗,通告新皇帝福卡斯的登极,库思老二世认为这是干涉拜占庭的良机,遂以为莫里斯报仇为借口,对拜占庭宣战。604年,库思老亲自率兵出征,随军带有一名自称莫里斯皇帝之子狄奥多西的傀儡,利用拜占庭国内混乱之机,相继攻下十几年前被迫割让的亚美尼亚、两河流域和叙利亚大片地区。面对各地的反抗,福卡斯皇帝的政府只能采用残酷的杀戮来对付帝国的名门贵族,结果使得东方的大贵族对波斯军队不加抵抗,更多的是夹道欢迎。国内的血腥的内战使得帝国的军队和行政系统几乎瓦解。609年,帝国的粮仓埃及行省也爆发了民乱,君士坦丁堡的居民被迫忍饥挨饿。610年,阿非利加省督之子希拉克略将军进军帝都,夺取王冠,福卡斯倒台并被斩首。同年秋,希拉克略登极称帝,建立了希拉克略王朝(610-717)。
希拉克略推翻福卡斯,夺取帝位后面临着严重的内外危机,内部行政机构无法马上从所遭受的严重打击中恢复过来,国库更是空虚无钱。一代枭雄希拉克略能屈能伸,遣使向库思老求和。但波斯王决意乘机扩张,继续进行战争。613年,萨珊波斯军队在安条克大败拜占庭军,攻占大马士革。614年,萨珊波斯大将沙赫贝拉兹攻占耶路撒冷,夺得基督教最重要的圣物"真十字架",传说耶酥基督就是钉死在这个十字架上的。不久,萨珊波斯军队进入非洲,征服了埃及。而另一支军队则在沙辛的指挥下,在攻占亚美尼亚、伊比里亚、两河流域之后,由小亚细亚攻入拜占庭帝国腹地。615年,沙辛攻陷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卡尔西顿,直接威胁海峡对面的拜占庭首都君士坦丁堡。但波斯人没有渡海工具,不得不放弃围攻君士坦丁堡的想法。后来,波斯人又再度进攻了博斯普鲁斯。
就在这时,族开始由西北进攻拜占庭。拜占庭国内一片混乱,希拉克略处境艰难,遣使向库思老求和又被拒绝。库思老决心要彻底战胜拜占庭,重振阿赫美尼德帝国的雄风。希拉克略和拜占庭上层决定尽一切努力来挽救危局,他对拜占庭军队实行重大改革,全国被划分为若干军区,每个军区都加强了机动作战和防御力量。教会也捐输金银资助希拉克略。622年,拜占庭海军击攻萨珊波斯军队,解除君士坦丁之围。623年,拜占庭在小亚细亚和亚美尼亚取得一系列胜利。收复阿米达和马尔蒂罗等城。库思老也进行了有力的反击。625年,萨珊波斯军队重新攻入小亚细亚,出现在地中海沿岸。库思老又鼓动阿瓦尔人结盟,共同进攻拜占庭。萨珊波斯军队兵分两路,第一支在小亚细亚与希拉克略作战,第二支与阿瓦尔人共同进攻君士坦丁堡。第一支军队由沙辛统帅,为希拉克略的兄弟西奥多所败。第二支军队由于拜占庭控制了海上,进攻君士坦丁堡也遭到失败。萨珊波斯军队退回叙利亚。626年,希拉克略开始第二次远征。这一次他得到可萨突厥人的援助,由伊比里亚攻入伊朗。627年,希拉克略再次向库思老求和遭到拒绝。他击败萨珊波斯军队,占领阿特罗帕特斯米底亚的首府甘扎克。破坏了祆教最主要的拜火祠之一――阿图尔・居什那什普火祠[这是波斯国内王室和武士专门敬拜祆神的神祠]。库思老急忙带着圣火撤退了。拜占庭军队随后在亚述古城尼尼微再败萨珊波斯,洗劫了达斯特卡尔特王宫。库思老又慌忙逃到泰西封,拜占庭军队也尾随而至。
这时萨珊波斯发生了宫廷政变――库思老为了替他的失败寻找替罪羊,企图杀死大批萨珊波斯将领,他又大肆迫害以前支持他的基督教徒。沉重的赋税和连年不断的战争也引起了人民群众的极大不满。就在拜占庭军队兵临城下之际,库思老染病在床,决定立其子马尔丹沙赫为王位继承人,但贵族反对国王的决定并将其投入监狱。卡瓦德二世(库思老与拜占庭公主马利亚所生)被拥立为王。628年2月底,根据卡瓦德的命令,库思老被杀于狱中。为了巩固自己的王位,他又杀死了所有的兄弟,据说共17人。希拉克略听说库思老已死,不想再进攻泰西封,便率领军队回国了。不久,两国签订和约,630年以前,萨珊波斯撤出了从埃德萨到亚历山大里亚的领土,两国交换俘虏,归还“真十字架”。至此,拜占庭帝国所面临的危机可以说暂时告一段落。
让我们利用这个间歇,回头看看希拉克略皇帝所建立的军区(Theme)制吧!
希拉克略的统治并未能完全恢复查士丁尼再征服运动所攻克的所有领土――616年,西班牙永远地从帝国割裂出去,落入西哥特蛮人之手;伦巴底人也在意大利节节胜利,侵夺了帝国的利古里亚地区,阿瓦尔人和斯拉夫人已经在巴尔干半岛定居,赶也赶不走他们。面对这种危急形势,希拉克略皇帝被迫步查士丁尼王朝诸帝的后尘,开始逐步建立军区,以图建立一支更加符合当前帝国财政、人口状况的军队。他最先在亚洲领土上建立亚美尼亚和奥普西金军区,其后,在靠近首都的色雷斯建立基维莱奥冬、阿纳多利亚和色雷斯军区。这几个军区在反击波斯人人侵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使希拉克略深感军区制的好处。他以此为基地屯兵东征,最终击败波斯人。
此后,军区制在帝国境内逐步推行,至8世纪中期,大部分拜占庭国土均被置于军区制管理之下,全国共建立6大军区,除上述5个军区外,新建巴尔干半岛的希腊军区。此后不久,又逐步组建起海上军区,辖治爱琴海上大小岛屿。
亚美尼亚军区包括从幼发拉底河上游和黑海西南岸至小亚细亚中部卡帕多利亚的广大地区,辖治17个防区,统兵不足万人。亚美尼亚军区以西,自阿里斯河中下游至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地区为奥普西金军区,统兵约6000人。亚美尼亚军区西南至爱琴海沿岸地区为阿纳多利亚军区,有34个要塞,统兵15000人。色雷斯军区的辖区位于首都君士坦丁堡西侧。基维莱奥冬军区为拜占庭帝国小亚细亚沿海军区,负责沿海要塞和海军基地,兵力仅3000人。拜占庭帝国大部分被纳人军区制。
拜占庭军区制是按军区、师、团、营等军队序列管理帝国各级行政区域。这种军政兼容,兵农合一的制度,对加强拜占庭帝国国防力量,稳定社会经济均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军区制的推行意味着拜占庭社会经济结构的重新调整。
各军区建立后,首先着手重新确定军事等级编制,调整军队内各级官兵的关系。由于各军区建立的时间有先后,其人数也有不同,因此在编制上也不一样。但是,一般看来,军区是由2-4个师组成。师由5-7个团组成,还设有营、队等下级单位。团级单位依据不同兵种人数又有区别,若为骑兵,则人数在50-11人,若为步兵,人数在200-400人之间。人数最多的师级单位大约有3000人左右。
在军区建立过程中,军队组织自上而下地取代了地方行政管理系统,使过去行省、地区和村社的行政管理机构或是向军事序列靠拢,或是被军事机构所取代。在此基础上,军队各级官兵的经济关系得以确定,军区将军的年收人为36-40金镑,师长的年收入为24金镑,团长、营长和队长分别为12、6、1金镑,一般士兵年收人为12-18金币[拜占庭发行的金币,名索里德],相当于1/6-1/4金镑。[当时货币稀少,试比较,严厉的《查理大帝的撒克森敕令》和《军事敕令》里,对自由人的罚款,一般最高不过60索里德]
军区编制重新确定后,希拉克略仍然面临另一个难题,他并没有足够的金钱发放军风由于当时拜占庭领土丧失严重,使国库年收入减少了1/2以上,于是拜占庭中央政府只好以田代饷,将大量闲散弃耕土地充作军饷,按照军种和级别颁发给各级官兵,从而将弃耕土地变为军役土地,即负有军役义务的田产。这一无奈之举竟然歪打正着,不仅解了希拉克略的难题,还成为此后帝国稳定的基础。
按照新制度,士兵都把经营军役田产的收人作为经济来源。他们定居在其部队驻守的地区,平时经营田产,军区将军以下各级官兵自给自足、自备兵器装备。在服役期(一般为15年)内,其土地不可剥夺,享有免税权。
这种“士兵田产”,土兵可永久占有,可以买卖,也可以赠送他人,还可以将田产连同军役义务一同转给继承人。履行兵役土地义务可以采取两种形式,一是由经营田产的士兵亲自服役,二是由一户或几户提供足够维持一个士兵的给养。经营军役田产的农兵仍然保持军队编制,随时听从军区将军的命令,随时集中,从事军事工程劳役或随军作战。这样,除了要支付一些高级军官的年薪以外,其他各级官兵均自备武器、装备和粮秣,大大缓解了帝国政府的财政困难,同时,军队作战,是保卫自己的家园与土地,士气也大为提高。
军区制度将全国成年公民按照军队的编制重新组织起来,加强了国家对人口的控制管理,军队屯田于边疆地区,平时垦荒种地,战时应招出征,平时以生产为主,战时以打仗为主,使军队具有了广泛而稳定的兵源。与此同时,拜占庭政府还大量组织移民,将归顺的斯拉夫人大量迁徙到小亚,以弥补西部人口中心大量丧失给帝国兵源造成的影响。军区制度后来成为拜占庭帝国稳定的核心,在10世纪的马其顿王朝时期又得到了进一步发展。
虽然进行了这么多强有力的改革,希拉克略皇帝还是要面对宗教问题:东部重新占领的叙利亚、巴勒斯坦地区的异端教派问题如何处理?还有,以前波斯人兵临城下时为了度过危机向教会借的钱财,总是要还的,可是到哪里开辟新的财源呢?
作为一代枭雄,他的确有自己的办法:希拉克略皇帝提出了他自己的“二性一意”教义,企图通过承认基督具有二性但只有一个意志,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东部叙利亚-埃及的“基督一性论”派的异端教徒,同时,皇帝慷慨地拿出了在对萨珊波斯作战中的战利品,力图满足来自贪得无厌的教会的索债呼声。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这位精力过人的皇帝无疑将获得内政方面的成功,从他推行军区制的决心上应该让我们可以做这样的预期。可是,希拉克略的噩梦就是,他生活在穆罕默德先知的时代,而且,此时拜占庭帝国的教会势力过于庞大,占有的财富达到整个国家的1/2!他的上述努力完全没有收到效果――以罗马教皇为首的正统派教会人士大骂皇帝的“二性一意”教义是异端邪说;东部重征服地区的民众更是因陷于贪官污吏的残酷压榨和帝国政府为了偿还剩余的教会借款而摊派的大量捐税的重压下痛苦挣扎――哪里会有一个人注意到希拉克略皇帝重整河山,绥靖四方的良苦用心呢?
同样也没有一个人,包括希拉克略陛下在内,注意到帝国东南部莽莽阿拉伯沙漠中的威胁:阿拉伯-伊斯兰教帝国的兴起。最后的打击就要落在世界帝国的头上,可是帝国的一众僧俗领主贵族正忙于压榨百姓,而皇帝本人也正为抚平20年内外战争的伤痕忙的焦头烂额,偶尔有空休息的时候,相信他绝对没时间关注在远离帝国巴勒斯坦行省的汉志地区两座小城里面,两个阿拉伯部族的小规模冲突。
穆罕默德和他的宗教,由骑着骏马和骆驼的半野蛮的阿拉伯部族携带着,冲出贫瘠的阿拉伯半岛,征服了半个世界,改变了旧大陆1/3居民的信仰,也永远改变了古典时代诸文明的地理分布,并直接导致了拜占庭文明的灭亡,这无疑是中古时代最伟大的历史事件。可是在后人看来充满着伟大和荣耀的事件,在当时人看来,有时却是灾难和悲痛的化身。
在拜占庭人看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公元632年3月,阿拉伯先知穆罕默德薨。其岳父艾布・伯克尔立,僭号哈里发[蛮语“继承人”]。
632年-633年夏 ,哈里发艾布・伯克尔平定半岛部落之乱。
633年夏,萨珊波斯合兵以逐境上改信伊斯兰教之舍伊班人,其酋长木桑纳走保阿拉伯半岛,求兵于艾布・伯克尔,遂使哈立德・本・瓦立德将兵8000,会同木桑纳攻拔安巴尔,降希拉王,是为阿拉伯大扩张之先声。
633年秋,艾布・伯克尔谴军寇叙利亚,贼将阿慕尔・本・阿绥、舒尔哈比勒、叶齐德、艾布・欧拜德・本・查拉哈各将一军,四路并进,犯我耶路撒冷、布斯拉、大马士革、霍姆斯。贼势甚大,又各地“基督一性派”乱民阴蓄异志,所在多有响应者。
634年,贼寇略外约旦,围总督于波斯拉,克,总督谢吉尔以身殉。上遣御弟提奥多拉败贼军,贼势小挫。
3月,艾布・伯克尔别遣其猛将哈立德[别号“安拉之剑”]以9000精锐,越千里戈壁,大会贼众于布斯拉,遂克之,王师北走。艾布・伯克尔授哈立德以主帅,节制四军。
7月,贼众大战王师于巴勒斯坦之艾支那丹,王师败绩,御弟提奥多拉独骑来投上。自是巴勒斯坦之地,贼抚有其大半,大马士革危矣。会艾布・伯克尔崩,欧麦尔继立,易主帅为艾布・欧拜德・本・查拉哈,贼师遂留于巴勒斯坦越冬。
635年2月贼围大马士革,至11月,大马士革降贼。贼师进克霍姆斯城。上尽遣六军,并以金帛子女贿西北戎狄,乞师伐贼。仍拜御弟提奥多拉为帅,克复霍姆斯、大马士革等城,6月,进与贼师峙于约旦河之雅尔穆克河口。贼师深沟高垒,四出游骑劫掠王师粮秣,王师渐老。8月2日,会天大风雨,走石飞沙,贼师大呼,乘风以击,王师逆战败北,伏尸约旦河槽,河为之断,御弟提奥多拉没于是役。贼师遂横扫东土,于是霍姆斯、大马士革、埃德萨、阿勒颇、安条克、亚历山大里亚尽陷贼手,至641年,托罗斯山脉以外不复为国家所有矣!

相传希拉克略皇帝逃离叙利亚时,泪流满面,唏嘘不已地回首这大好河山,说:“啊!叙利亚!永别了,永别了!这样美丽的锦绣河山,如今尽归他人之手了!”颇有点宋文帝“北顾涕泗流”的感慨啊!经历了这次灾难性的打击,希拉克略皇帝心力憔悴,于641年去世,给继承者留下的,是一个疆土大为收缩,在阿拉伯人入侵的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国家。
好在这个王朝的继承人不都是窝囊废,他们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以斯拉夫人和外高加索的亚美尼亚人等民族移民大量补充兵员,提拔军官,造成了一批对皇帝效忠的军事贵族。利用这宝贵的军队,并且借助于新发明的“希腊火”,希拉克略的重孙君士坦丁四世在位期间成功的挫败了阿拉伯倭马亚王朝对君士坦丁堡的两次围困,大大提高了帝国的威望。但是当他在685年去世之后不久,军区制的缺点就第一次显示出来了,各地军阀并起,争权夺利,帝国又陷入32年的长期内战的大旋涡之中。

下一个强有力的皇帝是以创建了“圣像破坏者王朝”闻名于青史的伊索里亚人利奥三世[714-740]。他出身于伊索里亚地区的新兴军事贵族,本是小亚城市阿马里耶的守城司令,利用倭马亚人第三次进攻君士坦丁堡帝国面临严重内忧外患的机会登上了皇位。可惜宝座还没坐热,哈里发的儿子麦斯莱麦率领的8万步军就跨过赫底斯滂海峡,在君士坦丁堡对面扎下大营,不久又有欧麦尔・本・胡白赖率领的叙利亚、埃及联合舰队从海上封锁了君士坦丁堡,包围攻城战从717年8月持续到718年8月,这虽然不是君士坦丁堡历史上时间最长的一次围困,但绝对是最有名的一次。阿拉伯人面对高耸的提奥多西城墙无计可施,时值冬季,后勤不足,经过一年的围困,帝国奇迹般的击退了穆斯林的凶悍进攻――正好倭马亚王朝苏莱曼哈里发去世,国内形势不稳,这也直接导致了阿拉伯人的撤退――利奥三世凭借坚城挫败阿拉伯人的进攻,使他们损失了15军士,1800艘战舰组成的叙埃联合舰队也只有10艘得以生还――这直接导致了倭马亚王朝的崩溃。[字母曰:真会吹啊!不过也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活教材啊!]利奥从前朝皇帝们的成败中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凭借他获得的“帝国救星”的巨大名声,利奥经过详细准备,于726年发布了《禁止偶像崇拜法令》,由此揭开了长达117年的“圣像破坏运动”的序幕。[这次影响深远的运动的详细讨论可见本论坛字母所整理的《查理曼大帝――历史与传说4 加洛林朝的教会》的第一节“破坏圣像运动与教会和法兰克人的勾结”,在此不重复。]我们只需在此指出,圣像破坏者王朝[史称伊索里亚王朝]暴风骤雨般的政治史,就是一部拜占庭国家机器与教会势力的斗争史,封建国家力图加强对整个社会生产和商业财富的控制,以充实自身军事实力,加强对所面临的严重危机的抵御能力;而教会,由于修道院和名下财产的畸形发展,在疆土已经大大缩小的帝国中就越发的显得刺眼,利奥三世和他的继承者们联合小亚细亚的众多新兴军事贵族,瓜分了大宗的教会地产[这和同时代的查理・马特的政策很是相象,不知他们两个谁学谁?],而广大下层农民的基本权利,也在这种不同统治集团的激烈斗争中得到了法令的明确保护。基本上,当人们漫步在9世纪的拜占庭市场上,欣赏着光彩夺目的精致丝绸,迷人的宝石和象牙工艺品,充满热带情调的香料以及帝国官员一丝不苟地征抽着所有货物10%的关税时,我们摸到了这个帝国生机勃勃的心跳,我们也知道这个帝国国库充盈的原因,不仅来自皇帝和税吏们的巧取豪夺,更来自那南来北往,四通八达的商业路线:当米哈伊尔三世的母亲,就是那位宣布废除《禁止偶像崇拜法令》的提奥多拉皇后退隐修行之前,她向公众公开她所积累的财富:10.9万磅黄金和30万磅白银!
我们的英雄,来自色雷斯山区的半野蛮人巴西尔一世皇帝,就是在这样的时代登上历史舞台的。
 
二、从兴盛到衰落――巴西尔一世到罗马努斯四世
当我们今天谈论9世纪后期到10世纪的拜占庭帝国时,我们必须感谢皇帝利奥六世[别号“智者”]和君士坦丁七世[波菲洛吉尼图斯]浩繁的编撰工作留给后人几部大部头著作,特别是《巴西尔一世传》、《论帝国的管理》和《论军区》,以及智者利奥的《战术学》,使我们对这个与查士丁尼、希拉克略、伊索里亚人利奥时代大不一样的拜占庭帝国能够有一个详细的了解。
9世纪中叶的帝国,西部毗邻正处在解体阵痛之中的法兰克-查理曼帝国,罗马教皇和他所册立的西部皇帝与拜占庭帝国的关系颇为复杂:虽然还没有最后撕破脸皮,但彼此都用不信任的眼光打量着对方,紧握住手中的剑,心中暗自诅咒邪恶的异端信仰者滚下地狱。东方的叙利亚-两河流域,曾是以巴格达为首都的强盛的阿拔斯哈里发帝国,有着自己独特的伊斯兰教信仰,从艾布・阿拔斯到瓦西格,阿拉伯帝国实力强大,经济繁荣,文化兴盛,但是自847年第九任哈里发瓦西格过世以后,由于内部阿拉伯人和波斯人明争暗斗,互相削弱,结果突厥雇佣军干政,恣意废立,造成各地埃米尔林立,阿拔斯帝国陷于四分五裂,政令不出王畿的衰微境地,早已失去了8世纪威风八面的景象。在拜占庭帝国西北部的巴尔干半岛,这时居住着大批的保加尔人,塞尔维亚人,南斯拉夫人,再往西北去,是马扎尔人、可萨尔人,他们都处在半开化的状态。另外,根据传说,也正是在9世纪,来自北方的维京人冒险家在广袤的俄罗斯大地定居,逐步建立了以第聂伯河畔的基辅为首都的基辅罗斯国家。帝国在这个世纪里的运气时好时坏,边疆上战事不断,领土变化无常。
半野蛮人巴西尔自己一个大字不识,来自希腊北部的马其顿山区。他祖上原是亚美尼亚的农人,在巴西尔小时侯全家就被一伙入侵的保加尔人俘虏了,随后被发配到马其顿山区去修地球。长大成人后,巴西尔抛下了手头的镢头,操着一口带有浓重亚美尼亚口音的希腊语,离开马其顿的山间薄地,到外面去碰运气。经过一些短暂的打工经历,他流浪到了君士坦丁堡。又累又饿的巴西尔枕着自己瘪瘪的行囊,睡在城里的圣迪奥米德斯修道院门口[字母曰:整个就是一个民工潮中的盲流嘛!]。此后,根据传说,修道院长受到神圣使徒本人的召唤,亲自将未来的皇帝,当时的盲流,请进修道院,善加款待,并在几天后将这个强悍孔武的民工推荐给皇帝米哈伊尔三世的一位亲戚提奥菲卢斯大臣,在他的府中养马。这个来自山区的农民很快就因为出色的工作博得了大臣的好感,并因为出身得了个“马其顿人”的诨号。在他随后的升迁中,我们会看到,养马对于巴西尔接近皇帝获得权利有着多么巨大的意义。根据他的孙子君士坦丁七世[波菲洛吉尼图斯]的半神话作品《巴西尔一世传》,这位庭臣的马倌在一次宴席上制服了一名狂妄的保加尔人摔跤手,首次赢得了喜欢玩乐赛马的米哈伊尔三世皇帝的信任;接下来,在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面前,这个强壮的马其顿人再次证实了自己的实力――这次他被任命为“御马总监”的职位。[虽然听着象“弼马温”,可是这个官职确保巴西尔能够经常接近喜欢赛马的皇帝,接近帝国的权利中心,实权大着呢。]862年,宫廷侍卫长因为与皇帝的舅父摄政王巴达斯闹翻而被免职,巴西尔出任此缺,总管皇帝的起居宿卫。昔日的农人成了今日穿紫袍的贵族,皇帝决定好好庆祝一下:他要把自己的情妇奥多西娅嫁给巴西尔。巴西尔不得不休弃前妻,娶了这个烫手山芋,却又不甘心自己吃的闷亏,就找上了皇帝的妹妹黛克拉公主私通――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另一个尼禄和另一个马尔库斯・奥托,一对以荒淫生活秽乱宫廷的家伙。可是这个马其顿人的行动总是有出人意料之处,863年,他伙同皇帝以及巴达斯的女婿在立下最庄严的誓言保证巴达斯的安全之后,将皇帝的舅父摄政王剁成碎块,终于独揽大权。然后,866年5月,没有子嗣的米哈伊尔皇帝下达了诏书:
“宫廷侍卫长巴西尔,对朕素来忠心不二,且护驾有功,热爱皇帝,上谕:其立为帝国监护人、管理者,尔等黎庶其拥戴巴西尔为[朕之共治]皇帝! 钦此!”
依照诏书,巴西尔由君士坦丁堡大主教祝福,经皇帝加冕,正式成为米哈伊尔的继承人。但是米哈伊尔皇帝绝没有想到,这份诏书成了自己的催命符:现在横在马其顿人与至高皇权之间的,就剩米哈伊尔三世自己了。867年9月23日,行为素来果断的马其顿人感到自己的权利受到了皇帝的猜忌,毫不犹豫的动手了:是夜,他伙同8名心腹刺客,冲进皇帝在郊区的行宫,将自己的恩主乱刃分尸,劫走了皇冠和权利标志――随后他成为帝国的唯一统治者,开创了一个强盛繁荣的朝代,并在胜利与荣耀中继续统治了19年。[字母语,这个马其顿马夫好象很喜欢把仇人砍成碎块嘛!]也许在中国人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怎么,公然的阴谋暗杀和改朝换代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哪怕是谴责一下么?这正是某些研究拜占庭的学者所强调的拜占庭特色:愚昧而狂信的民众认为,不管巴西尔如何获得皇位,他是经过教会,也就是经过上帝,加冕的人,上帝是支持他的!换句话说,拜占庭帝国的民众效忠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皇帝的宝座――这也就难怪88位拜占庭皇帝中有28位死于弑君暴行。
弑君登位的巴西尔一心要得到国内贵族和教会上层的支持,立即向人们保证,他将会严厉的消灭国内的异端教派:保罗;同时他又对能干的君士坦丁堡大主教佛提乌斯感到不太放心:他太能干,太圆滑。巴西尔先是在869年借着尊重教皇尼古拉一世的意见,流放了佛提乌斯,而后在872攻克了保罗派的最后堡垒,德夫里卡城,杀掉了他们的首领赫里索非尔,沉重的打击了这一教派,获得了国内僧俗贵族的一致叫好。在以后的岁月里,马其顿人巴西尔继续以他的过人精力和赫赫战功让大家刮目相看:他在小亚细亚击败阿拉伯人,节节向美索不达米亚推进,他在幼发拉底河谷建立要塞,收复了达尔马提亚的濒海城市和下意大利的几个公国,他重建了拜占庭的海军,扫荡海盗,确保了海上经商线路的安全。
当886年,这位马其顿的前农夫由于狩猎中发生的离奇的事故受伤去世时,接替他的是智者利奥六世,他虽是皇后奥多西娅所生,可一般普遍认为他是米哈伊尔三世的骨血。
9世纪的拜占庭帝国,正在经历她漫长千年历史上的重要时期,这时的帝国已经不再象查士丁尼时代那样盲目追求统治世界的帝国,在马其顿王朝历代精明强悍而又务实的皇帝的领导下,这个希腊帝国正在为7世纪开始的“拜占庭化”过程最后完成添砖加瓦。这已经不再是君士坦丁或查士丁尼所创造或统治过的那个国家,无论是居民的种族构成还是国家的组织形式、大众的文化认同直到民众的普遍信仰。当然最令我们关心的还是前两项:吉本不无痛心疾首的哀叹9世纪帝国高雅格调的衰落和拉丁语的被人们遗忘。当然他是在写作《罗马帝国衰亡史》,对于一切非罗马式的东西自然心怀排斥。可是替皇帝们想想,在这样一个种族多样,语言复杂的帝国进行统治,离开了神圣教会的神圣语言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如果一个亚美尼亚军官要向他的塞尔维亚下属发布军事命令,他该使用什么语言呢?东部帝国的统治者们从查士丁尼时代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在颁布帝国敕令和法典时,开始仅用拉丁语,这是自盖乌斯・卡利古拉时代传下来的规矩,但是自帝国分裂以后,就不得不同时附上一份希腊语的翻译,以迁就东部希腊化世界的臣民们。经过希拉克略和伊索里亚王朝的统治,9世纪的希腊语已经成了帝国官方语言。再看看帝国的组织形式,在7世纪查士丁尼二世写给教廷的信函中,我们知道,戴克里先改革的产物:地方行政地区制仍与军区制并存不孛,但是此后随着帝国面临的危机越来越深重,战争日益频繁和军队组织在拜占庭国家生活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显著,到8世纪的时候,终于省并了地方行政机构,将其并入各地军区的职权范围。[字母曰:这,这,这不就是唐朝的节度使-藩镇制度吗?是挺方便的,可是,后患无穷啊!]到了9世纪后期的马其顿王朝时期,军区制成为拜占庭帝国军队的支柱,迎来了自己的黄金时期。
巴西尔一世留下了一支大约12万人的强大军队,组成这支军队的兵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中央军,一部分为地方军。中央军位于君士坦丁堡及首都近郊,地方军位于各省军区,由各省补充。中央军由4个近卫骑兵部队组成,人数约1万6千人。这4个部队是斯霍拉里、埃克斯霍维特、依堪那特和阿里弗姆。宫廷军队,除了骑兵以外,还有步兵部队(nimeri)。这些中央军队大部分是由外国的雇佣兵组成的,如可萨尔人、帕契涅格人、依威尔人和瓦里亚哥罗斯人。军区军队或各省地方军队的人数是每个军区由4,000到10,000,主要是骑兵部队。骑兵分为重骑兵和轻骑兵。骑兵在拜占廷是最受重视的一个兵种,和中世纪其他各国的军队里一样。关于军队里中高级指挥人员的薪俸数目,下面这个数子可以说明:在第9世机末期,亚美尼亚、安那托里亚和色雷斯军区司令官年薪是40金镑,奥普西吉、布凯拉里和马其顿军区司令官年薪是30金镑[应该记住的世第9世纪货币的价值比起20世纪来要高得多!]。
中级指挥人员的年薪也不低。据估计,为维持这支帝国军队,拜占廷国库每年至少要支付相当于210万英镑[吉本时代的币值]的金币[约合1.8万磅黄金]。
根据君士坦丁七世于934年前后所写的“论军区”一书今所载,帝国在这个时期共有29个军区,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17个东部军区,一部分是12个西部军区。而在第10世纪最重要的是东部各军区――帝国从小亚细亚得到优秀的兵员和技术高超的水手,而国库的大部收入也是来自小亚细亚。这些军区司令官直接由帝国中央政府支领薪俸。从官阶上看,地位也比西欧军区的司令官高,西欧军区司令官是由地方捐税项下支领薪俸的。东部军区有:1.奥普西吉军区,在小亚细亚西部,首府是尼西亚;2.奥普吉马特军区,首府是尼科米底亚;3.弗拉吉西亚军区,在小亚细亚西南部,包括下列各城市,阿德提米其伊、斯米尔那、以弗所、米利都;4.萨摩斯军区;5.爱琴海群岛军区;6.吉威列奥特军区,在小亚细亚南岸地区,在弗拉吉西亚军区以西;7.塞琉西亚军区,这是陶鲁斯山区,扼守阿拉伯人自塔尔苏斯进犯的道路;8.广大的安那托里卡军区;9.布凯拉里军区,相当于古时的加拉西亚;10.帕弗拉戈尼亚军区,首府为西诺帕;11.亚美尼亚军区,由卡巴多西亚沿海的一部分地区组成;12.哈尔吉亚军区,在马其顿王朝时期帝国东部边界渐渐由哈利斯河扩张到幼发拉底河,因而又形成下列几个军区:13.阿尔西安那军区;14.里堪德尔军区;15.美索不达米亚军区;16.塞瓦斯吉亚军区;17.科洛涅亚军区。这些军区都构筑有很多工事并且由边防部队驻扎。边疆军区中居民的生活情况是处于与阿拉伯人经常不断的战争环境之中的。[字母曰:很象南北朝时候的侨郡侨县嘛!]
西部军区是巴尔干半岛上的军区,但除希腊外,只占半岛的沿海地区。1.色雷斯军区,包括君士坦丁堡在内;2.马其顿军区,包括亚德里亚堡在内,这些军区对帝国所起的作用不亚于小亚细亚的军区,因而这些军区的司令官无论在级别和待遇方面都列为第一类,即与东部军区相等。其次在爱琴海沿岸有一些军区:3.斯特利蒙军区;4帖撒罗尼迦军区,这个城市是拜占庭在欧洲第二重要的城市;5.伊拉斯军区;6.伯罗奔尼撒军区,在爱奥尼亚海及亚得里亚海沿岸;7.尼克波尔军区;8.开法洛尼亚军区;9.第拉希军区;10.西西里军区,在西西里被阿拉伯人夺去后此系指南意大利卡拉布利亚而言;11.伦巴吉亚-冈普里亚军区;最后在克里米亚向有一个12.赫尔松军区,这是一个起监视作用的军区,而且也是一个商业据点,目的是从极济上和政治上来影响可萨尔人,帕契涅格人,俄罗斯人和其他定居于东欧平原的部族。
马其顿王朝皇帝的好战秉性,从巴西尔一世去世以后就进入蛰伏状态,智者利奥、君士坦丁・波菲洛吉尼图斯、罗马努斯,三代的皇帝都是好文厌武,好在帝国由一些精明强干的共治者治理,对外战争胜多负少,除了与保加利亚的西蒙战成平手和收复东西贸易的中转站―克里特岛,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的。而且帝国的经济仍然维持上个世纪以来的贸易兴隆,百业兴旺的活泼景象。
君士坦丁堡不仅是世界贸易中心同时也是重要的手工业中心。在这里集中了众多政府开办的制造厂和作坊:造币厂、兵工厂、造船所、制造特别名贵的绛红呢料和丝绸的作坊。主要的企业依然是小手工业作坊,而主要的行业,则是奢侈品制造业。君士坦丁堡内称为美塞的中央大街,由奥古斯塔广场起至陶鲁斯止,完全是手工业作坊。在这些作坊中制造和出售各种各样的商品:金线织成的五色丝绒,金银首饰、镶宝石的妇女服装,青铜制品,象牙雕像、拜占廷的珐琅,镶嵌舶工的圣象等,凡是中世纪出名的珍贵的奢侈品,应有尽有。
此外,欧洲的帖撒罗尼迦的金属制造业、玻璃业;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丝绸业;亚洲的安条克、特雷比宗、以弗所的商业都是当时蜚声国际的。
根据后世发现的成书于10世纪的《京兆尹手册》可以看出,帝国对于经济生活的严密控制。君士坦丁堡的手工业行会要受到京兆尹的严格监管,由他来调整和监理生产和交换。购办原料的方法、时期和地点都规定得很明确。京兆尹和他的手下官吏规定商品的价格和商人的利润,派定每个行会的会长,规定劳动时间和报酬。
严禁超出规定额数去购买原料和成品,严禁囤积居奇。禁止行会会员购买他们在生产上不需要的东西。例如金银首饰行业的人准予购买黄金、白银、珍珠、宝石,但是没有权利购买铜、麻布,也就是没有权利购买其他行业生产所需的东西。丝绸商人仅仅有权买生丝,牛肉商不得购买生猪,因为卖猪肉属于另一行业。没有京兆尹允许不得加入任何行会,例如要加入绸衣商行会必须有5个会员向京兆尹表明这个人可以从事这一行业才成。加入行会必须缴纳一定的费用,这笔费用一部分归国家一部分归行会(例如:肥皂业行会缴纳12个索里德,绸衣商行会缴纳6索里德)。
对于每一个手工业者都专门指定生产地点。一般禁止手工业者在自己家里制造。这显然是为了便于检查生产数量和产品质量。对于商人也有琐碎的规定。出售香料的必须把摊子摆得靠近宫廷,以便宫中能嗅到香味。章程严格限定商人的利润(一般不得超过8.33%)。同业公会会员必须互相监视,有违法情况就要报官。知情不举,与犯者同罪。
这时惟有拜占庭帝国通晓贸易的秘密,垄断着世界东西方之间的中转贸易,并为君士坦丁堡政府带来每年约700万英镑[吉本时代的币值]的收入,约合6万磅黄金。
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传说,969年,当时在西方势力如日中天的日耳曼皇帝奥托大帝因为领土问题与拜占庭皇帝尼斯福鲁斯二世福卡斯关系紧张,派遣克雷莫纳大主教柳德普兰德前往东部皇帝那里表示抗议,两家言语不合,当日耳曼使节企图表示威胁时,皇帝的官员回答道:“我们可以用我们所拥有的黄金把世界各国率领起来去对付日耳曼皇帝,我们会把你的国家象瓦罐一样打碎,而且,只要一下于打碎就再也修理不起来了。”这位大主教原以为这趟出使拜占庭是在国际奢侈品中心疯狂购物的大好机会,结果,由于他自己的无能和外交交涉的失败,在他离开拜占庭首都时,拜占庭官员以违反货物出口条例为由,没收了主教大人购买的五件高级丝袍――这位克雷莫纳大主教只好在他的出使笔记中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了。
当罗马努斯的儿子,巴西尔二世在976年正式统治帝国的时候,人们发现,这个家族精明强干,尚武狡诈的光荣传统又在他身上恢复了。这位皇帝亲政之初,帝国内部就出现了大规模的内战,976-979年,987-989年,小亚细亚的军事贵族连续地起来暴乱,战火席卷了大半个帝国。巴西尔沉着冷静运用阴谋和金钱,佣兵和刺客,终于敉平了这两次危险的暴乱。必须记住这些动乱的大背景不光是皇帝和大臣之间的恩怨,也是因为在第9世纪及第10世纪时期,军人被认为是高尚的、最光荣的“罗马人的国家的柱石”。因此,军官的薪俸大大地优于一般行政官员,军区制的推行,使得各军区司令拥有地方上的各种民政、财政大权。中央行政官僚形成团结紧密的集团,显然是不满军人的占优势,不满军人意图左右政府的政策,千方百计地想要挑拨皇帝与军人之间的关系,削弱军人的权势。军人集团则经常通过政变、暴乱[企图]拥立自己的领袖出任皇帝,执行有利于己的政策。由此在军官与文官之间发生了尖锐的对立,在首都中央机关的官僚与各省军人贵族之间发生尖锐的对立。这种现象在巴西尔二世时代已经很明显,到了第11世纪就达到了特别尖锐的程度。经过这两次大变故,巴西尔二世皇帝越来越不相信地方上的名门贵族,因为他们总是结伙闹事的骨干。而且,这个时期,由于国家对经济活动强大的干预,使得大贵族都愿意将资金投入到更有利可图的土地经营事业上来,马其顿王朝的对外胜利掩饰不住各地越演越烈的土地兼并活动。在自由农民破产,大庄园大豪强纷纷涌现的同时,作为国家军队基石的自耕农军士的经济情况日益恶劣,服徭役和交税赋的自由农民数量大为减少,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暗暗地侵蚀着马其顿王朝的国家机器――虽然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强壮有力。
巴西尔二世在军事贵族、文官集团、教会上层之间艰难的维持平衡,并且对外猛烈地发动战争:996年,帝国对保加利亚国王撒母尔发动了战争,至1014年,皇帝在斯特利蒙河战役大败保加利亚人,生俘15000多名俘虏。巴西尔二世忽发奇想,将这15000人每百人一组,眼睛全部挑瞎,只留一人独目以领路,然后全部释放回保加利亚国王处:正在垂头丧气的撒母尔国王被气的当即倒地中风,2天后不治身亡。1018年,巴西尔二世终于完成了大业,彻底消灭了在拜占庭卧榻旁酣睡的[第一]保加利亚王国。同时这位伟大的战士皇帝还在外高加索多次出击,制服了格鲁吉亚,兼并了一部分亚美尼亚。到他1025年患病去世时,他遗留给弟弟君士坦丁九世的帝国东起多瑙河,西至幼发拉底河。他在位期间多次颁布诏书打击豪强,扶助贫弱,但是他无法改变历史的潮流:马其顿王朝正不可避免的走向没落。
软弱的君士坦丁九世的统治不能压制各地豪强对中央政府的分权对抗。他的两个女儿,佐埃和提奥多拉分别以淫荡和虔诚闻名,在她们和她们的丈夫、奸夫一起统治的年代里,这些软弱的统治者早就忘记了巴西尔二世的格言:“绝不容许自己的臣民势力过大;不使任何一个显要的军事长官拥有巨大的财富;要随意用各种捐税来压制他们;使他们把自己全部时间都用来料理私事,无暇他顾;不相信任何人,只能使少数人知道自己的计划”。宫廷宦官和政府文官把持朝政,军事贵族遭到排挤,而全国的土地兼并更是恶性发展。在拜占庭赖以存在的军队建设方面,退役捐被发明出来,以雇佣据认为是更容易控制的佣兵;军事预算开支缩减,军械补充,兵员补充都被迫限于停顿。当这些个人类中最为软弱邪恶的渣滓于1057年因为军事政变被清除出去时,我们看到,巴西尔二世留下的20万磅黄金与帝国大好的军事形势一起不知踪影了――只是,他们消灭了拜占庭和阿拉伯之间的缓冲国亚美尼亚,还为此得意扬扬。而住在阿姆河与锡尔河外的古兹人这时候已经开始他们的大迁徙了,这次迁徙的结果,将彻底改变帝国的命运,也将彻底改变十字架与新月的边界。
1057年,伊萨克・科南尼建立了新的科南尼王朝,又一次开始了军事贵族的专政。科南尼立则着手实施军事派的纲领:削减大官僚的名额和待遇;取消了浪费国库大量资金的宫廷人士、学者及为数众多的僧侣的空位。撤换了总主教米哈伊尔・凯鲁拉里。但是军事派只掌握了两年的政权。伊萨克在工作中遇到许多不易解决的因难以致在1059年不得不主动地把皇位让给君士坦丁・福卡斯。君士坦丁・福卡斯所实行的政策显然是反对军事贵族而使万能的官僚集团占了上风。
君士坦丁政府为了摧毁军事贵族,又裁减了军队,减少了军队的开支,但是帝国的国际地位表明这种政策是不适宜的。东方的塞尔柱突厥人和西方的诺曼人同时在冲击着帝国的大门。特别是塞尔柱人的苏丹阿尔普・阿尔斯兰先攻克了亚美尼亚的首都,之后又不断的骚扰叙利亚、西里西亚、卡帕多西亚等地,给拜占庭东方带来了严重困扰。1067年,福卡斯在内忧外患中死去,一位来自小亚细亚名叫罗马努斯・迪奥根尼斯[Romanus Diogenes]的将军与福卡斯的未亡人皇后奥多西娅结婚,担任福卡斯之子,米哈伊尔七世的监护人,并继承了皇位,是为罗马努斯四世。
 
3.为信仰而战斗,为战斗而信仰?――塞尔柱王朝早期历史简介 

塞尔柱[Seljuks]王朝的建立者属于一支被称为古兹人[Ghuze,Guzze]的突厥部族。
古兹人,应即中国古代汉文史书《隋书》中提到的乌护,或有写作乌鹘、屋骨思的。在和硕・柴达木的《阙特勤碑》上,他们被称为九姓乌古思[Toquz Oghuz, =Nine Oghuz],经常被以下面的口气提到:“…你们,突厥与乌古思的伯克们和普通民众,听着…”或“…九姓乌古思是敌人…”,他们被突厥贵族视作同一民族,但和突厥王室的战事不断,合计整个碑文,乌古思被提到10次,7次都是在讲如何征伐他们的。阿拉伯史料称之为乌古思[Oghuz]。第一个元音乌,省读,即成古兹[其异写有:Ghuze,Oghuz,Uzes,Ouzoi, Torks,等]。古兹人在公元六世纪以前居于天山东部,如《隋书・铁勒传》所称:“伊吾以西,焉吾之北,傍白山,则有乌护。”后迁到伊塞克湖(热海)一带,唐永淳年间(682-683年)王方冀战于伊丽水(伊犁河)至热海之间,“乌鹘引兵遁去。”
至七世纪末,古兹人迁于锡尔河下游以北的草原地带。在《世界境域志》这部著作中,则说古兹之东为古兹沙漠及河中诸城,南为可萨海(即里海),西面和北面是也的里河(Atil,即伏尔加河)。密诺尔斯基认为,葛逻禄人之占据西突厥(突骑施)故地,是古兹人进一步西迁的重要原因。他说早在公元六世纪时,突厥人即占有了里海东南的草原,而乌古思人之侵入河中及呼罗珊早在伊斯兰教传入以前就开始了。公元十世纪时,古兹人与伊斯兰地区(Dar a1 Islam)直接为邻,从里海的古尔甘,经法腊布(讹答刺,Otrar,又作讹打剌、兀提剌耳,今不存,遗迹在哈萨克斯坦境内之土耳其斯坦城东南50km外之锡尔河东岸帖木耳城附近。)到锡尔河的白水胡城[今哈萨克斯坦锡尔河畔重镇,奇姆肯特,或做希姆肯特]。其西则邻可萨部与保加尔人,东接葛逻禄,北界基马克。当时,还有一部分古兹人迁到了当时尚无人居住的曼格什拉克半岛。他们之信奉伊斯兰教大约即在此时。学者们认为,他们从那时开始就被称为土库曼人。史料中还有关于巴里黑地方古兹人的记载,如伊本・阿勒・阿西尔曾说,某些呼罗珊的历史家谈及,在哈里发麦赫迪(775-85年)的时期,古兹人从遥远的突厥地区来到河中,他们接受伊斯兰教并帮助木坎纳起义,直到其覆亡。这一迁徒也是由西突厥的分裂而引起的,因葛逻禄惩罚了他们,将其逐出故地。
总之,古兹人的分布地区,大致是东至额尔齐斯河,西至伏尔加河,南至里海与河中。这个地区在8-9世纪的况,至今还是研究得很少,不大为人所了解的。

公元十世纪末和十一世纪初,古兹人占据锡尔河下游流域,毡的[毡的,Jend,Kjend,中亚古城,今不存,遗迹在哈萨克斯坦克孜勒-奥尔达东南锡尔河东岸]至养吉干[突厥语Jangykent,新殖民地的意思,9-10世纪萨曼朝在锡尔河注入咸海处南岸建立的城市,今哈萨克城市克卡拉尔附近]都是古兹人的城镇。据曾经经过古兹人地区的伊本・法德兰说,他们的首领也叫叶护[Jabghu, Yabghu]。十世纪末,养吉干为叶护驻冬之地。古恩人中奇尼克部的首领杜卡克・帖木耳雅里赫[Duqaq Timuryaligh,铁弓]及其子塞尔柱[他被阿拉伯史家称做Seljuk bn Duqaq],都曾在叶护之下任职。塞尔柱担任过军队的首领。因叶护妒其权力增长,故塞尔柱率部逃往毡的,就在那里信奉了伊斯兰教。他就是塞尔柱王朝得名的由来。[按,或有学者以为,Seljuk是突厥语 Su basy,军队指挥官之音转,备考]
以后,塞尔柱常对尚未信奉伊斯兰教的古兹人进行“圣战”,赶走叶护派来的税吏,使穆斯林免除了向叶护纳税的负担。后塞尔柱死于毡的,其诸子率部继续南迁。到萨曼王朝亡时,塞尔柱人已经迁移到了布哈拉[Bukhara]附近的牧场。
萨曼王朝[Samanids]于公元999年被喀喇汗王攻灭后,其余裔蒙塔西尔继续反抗,企图复国。蒙塔西尔起初曾求助于古兹叶护,叶护也信了伊斯兰教。以后,在1003年,他又向河中的古兹人求援。在他们的帮助下,蒙塔西尔得以在泽拉夫善河畔[今撒马尔罕与布哈拉之间的河流]与撒马尔罕附近打败喀喇汗军。古兹人在战斗中抢到大量的战利品和俘虏,据为已有。
在伽色尼王朝[Ghaznavids]苏丹马赫穆德勾结喀什与和田的统治者玉素甫以反对河中的统治者阿里特勤时,当时已迁到布哈拉附近的塞尔柱人是支持阿里特勤的。因此,塞尔柱人的首领之一,塞尔柱的儿子阿尔斯兰・伊斯拉亦耳叶护被马赫穆德追击逮捕,送往印度的一个堡垒[伽兹尼,Ghazni]拘禁,不久死于其地。他的部落约四千户被允许迁到呼罗珊北边的谢腊赫斯[今土库曼斯坦-伊朗边境,伊朗一侧捷詹河畔的城市,有译作萨拉赫斯]、阿比瓦尔德与法拉瓦等地。而塞尔柱人的另外两个首领吐格利尔[Togrul Beg]与查基尔[Chagri Beg](此二人是塞尔柱之孙、米凯尔(Mikail)之子、伊斯拉亦耳之侄)的部落,则仍然留在布哈拉附近。以后,在伽色尼苏丹马苏德命花剌子模沙阿尔通塔什进攻布哈拉时,塞尔柱人仍支持阿里特勤。
公元1034年,阿尔通塔什之子哈伦在花剌子模反抗伽色尼朝,使邀请布哈拉的塞尔柱人入境。这时,Kjend的统治者沙・马里克想要吞并花剌子模,就进攻塞尔柱人,将他们打败。吐格利尔、查基尔、穆沙等所属的部落七千(或说一万)人只得南迁,请求伽色尼朝苏丹马苏德让他们进入纳沙与法拉瓦之地[今土库曼斯坦-伊朗边境一带,阿什哈巴德附近]。伽色尼朝想用他们守边,乃于1035年赐给其首领以德赫干的称号,甚至招之为附马。然而,带来的后果却是适得其反。
此后的历史就是大量突厥人进一步南迁。正如吉本在《罗马帝国衰亡史》第十卷(第341页)中所说的,其势头有如海潮江浪,淹没了河中、花剌子模、呼罗珊和整个东伊朗。游牧的塞尔柱人在这些地方很容易地得到适合于他们生活的牧场。他们不但赶着众多的畜群自由来去,而且蹂躏农村,劫掠居民。“牧羊的人们变成了强盗;匪帮们集合为一支征服者的军队;波斯,以至于伊斯法罕与底格里斯都遭到他们掠夺性的攻击;土库曼人(塞尔柱人)公然大胆地要与亚洲骄傲的君主比试一下,谁更勇武与人多。”在这种情况下,伽色尼朝不得不派军队多次与塞尔柱人作战,但都没有结果。伽色尼朝不但不能战胜游牧者,反而有些城市向塞尔柱人投降。如谋夫[今土库曼斯坦之马雷,(马累)]在1037年,赫拉特[今阿富汗之赫拉特]与你沙不儿[或作尼沙普尔,在伊朗西北,马什哈德以西]在1038年都归降了塞尔柱人。最后,伽色尼朝苏丹马苏德在1040年亲自率军前去镇压。结果,在丹丹坎(Dandanqan,在谢腊赫斯与谋夫之间,距谋夫六十公里,约当现在的塔什拉巴特)的一次战役中,马苏德被彻底击溃。这次战役的意义是伽色尼王朝的统治者被迫永远退回阿富汗地区,将整个呼罗珊让给了塞尔柱克的子孙们。塞尔柱首领吐格利尔宣布自己为该地区的最高统治者。他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塞尔柱王朝的奠基人。
塞尔柱人――是一支缺乏传统和在新近接受伊斯兰教的诸氏族中最不开化的部落――只是由于一次意外的成功,他们成了东伊朗的主人。如果这支部落不是由一些明智的首领们统率的话,那么,他们获得的意想不到的好运对文明世界来说可能是一场灾难,这些首领们本能地意识到阿拉伯-伊朗文化的优越,他们不是破坏它,而是把自己看成它的捍卫者。一进入尼沙普尔,吐格利尔拜格就要求以他的名字诵读胡特巴,并宣布要遵守穆斯林制度。塞尔柱人的征服仍以草原游牧民的方式进行。每个家族成员都为自己去掠取战利品。吐格利尔拜格的兄弟查基尔拜格、堂兄弟库吐尔米希和表兄弟易不拉欣・伊本・伊纳尔都是如此,但同时他们仍然承认吐格利尔拜格的最高权威。易不拉欣・伊本・伊纳尔定居在剌夷[Rai,今德黑兰附近],但由于游牧民的作风再次占上风,他的军队在剌夷犯下了一些暴行,以致吐格利尔拜格对他加以干涉,恢复了那里的秩序。当吐格利尔拜格更深入阿拉伯-波斯世界时,他从这些古文明地区的行政管理的意识中获得越来越多的利益,它们使他从一个部落联盟的首领逐渐变成为一个国家的领导人,使他变成为一位正规的和绝对的统治者,保证了他对他的亲属们,即其他部落酋长们的支配地位。
以后,塞尔柱人又征服了巴里黑、古尔甘和花剌子模。花剌子模[Khwarizm]地区,原属于伽色尼王朝。到伽色尼苏丹马苏德时期,花剌子模统治者哈伦及其兄弟伊斯迈耳・汗丹都不服从伽色尼朝,而支持塞尔柱苏丹。与此相反,Kjend的地方统治者、突厥族的沙・马里克则与伽色尼苏丹马苏德联盟。1038年,马苏德封沙・马里克为花拉子模沙(Shah)。1040-1041年冬,沙・马里克攻入花剌子模首府。塞尔柱首领吐格利尔与查基尔二人联兵,于1042年将沙・马里克赶出花剌子模。于是该地区遂被置于塞尔柱朝委派的官员管洽之下。
塞尔柱朝统治了花剌子模以后,又进一步灭掉西伊朗的布威王朝[Buyids],征服了整个波斯。吐格利尔拜格在征服伊刺克・阿只迷[Iraq ‘Ajami,今伊拉克东部地区,古代的米底]时,尽管该地区一片混乱,然而他的乌古思游牧民们不知道如何占领域市,伊斯法罕坚持抵抗了一年,后因饥荒而降(1051年)。吐格利尔拜格被定居生活所吸引,以伊斯法罕为都城。在政治瓦解、封建分裂、知识混乱之中,这位突厥人,尽管粗野,但他代表了某种秩序,人们无疑地很少后悔接受了这种秩序。1054年,阿塞拜疆地区(大不里士等地)的君主们向吐格利尔拜格表示效忠。阿拔斯哈里发艾尔・戛伊姆和哈里发的卫队司令白萨西里亲自召吐格利尔拜格到巴格达,他们都希望摆脱布威王朝的束缚。1055年,吐格利尔进入巴格达,宣布自己为苏丹,推翻了布威王朝末代君主库思老・卑路支。此后经过一些阴谋诡计和背叛与战斗,到1060年,乌古思部落联盟中的这位小酋长不仅使他的部落、氏族和家族纳入了一定的纪律和取得了一个正规政府的领导地位,而且还被承认是阿拉伯哈里发国的正式代表。更了不起的是,他作为哈里发的救星和光复者而赢得了正统派[逊尼派]的喝彩。吉本写道,“由于征服阿塞拜疆(米底),吐格利尔遂接近罗马边境;这个牧羊人竟敢于迫使去要求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向他称臣纳贡。”塞尔柱王朝成为一个从中亚到地中海的大国。由于西亚社会历经突厥人和布威朝波斯人的乱政浩劫,财力耗尽,塞尔柱人几乎没有进行战争,甚至没有使用过多的暴力,就把他们的帝国强加于阿拉伯人的帝国之上。他们没有摧毁阿拉伯帝国,而是对它加以补充,注以新的活力,于是,他们自己帝国的存在就是正当和合法的了。同时,当塞尔柱苏丹企图征服西方时,他们发现“维护圣教的圣战”这种意识形态可以利用,有效地使以往的突厥式扩张在伊斯兰教圣战的幌子下竟成为正当的行为。
在塞尔柱朝西进取得胜利的同时,吐格利尔之侄阿尔普・阿尔斯兰还曾率兵进攻河中,目的是想提高其父查基尔在阿姆河流域的威望。以后,他又侵袭伊卜拉欣(阿里特勤)的领地。因此,伊卜拉欣于1061年派一个使团去向哈里发控诉塞尔柱苏丹的行为。
公元1063年,吐格利尔死去,其侄阿尔普・阿尔斯兰(1063-1072)继任为苏丹。他继位以后,调整内外政策,在处理内部事务上,这位“没有受过教育的、很可能是无知的”乌古思首领十分明智地把行政管理交给他的波斯首相尼查姆・乌尔・莫尔克[Nizam al-Mulk]。在东方阿尔普・阿尔斯兰对喀喇汗王朝采取修好联姻的政策。阿尔普・阿尔斯兰迎娶了玉素甫・喀的儿・汗的女儿(是一个寡妇)为妻,其女儿艾沙嫁给了伊卜拉欣的儿子和继承人舍木斯・阿勒・穆耳克・纳赛尔,儿子马里克・沙娶了另一个喀喇汗公主。通过这一系列的和亲,喀喇汗王朝同塞尔柱朝的关系表面上变得友好和密切了。公元1065年,阿尔普・阿尔斯兰前往镇压花剌子模的一次叛乱,经过乌斯提尤尔特高原,到了曼格什拉克半岛和钦察草原,并亲临毡的。他派自己的儿子(或是兄弟)阿尔斯兰・阿尔功去统治花剌子模之地。毡的与赛兰等城镇的统治者因降附了苏丹,也被任命为本地的长官。
在西方,阿尔普・阿尔斯兰不但要为帝国领土内正教信仰之胜利而努力,而且也要为伊斯兰教在国外敌人世界之胜利和扩大伊斯兰世界的界限而奋斗。很自然,他的这个义务,主要是在西亚实现的,那里他们所取得的胜利和征服是和极大的经济利益相联系的。从而在小亚细亚和高加索同基督教徒相斗争,在叙利亚和埃及同什叶派相斗争。他不得不面临着废除氏族内部不守法习惯的任务,他打败并杀死他的堂兄库吐尔米希(1063-1064年);还打败了想在起儿漫起兵叛乱的叔叔喀乌德。并赦免了他(1064年)。1070年,塞尔柱的势力经过与法蒂玛埃及的势力激烈较量,使阿勒颇的米尔达西王朝宣誓臣服。
1071年8月19日在亚美尼亚的曼齐克尔特战役中,他打败和俘虏了拜占庭皇帝罗曼努斯・罗马努斯・迪奥根尼斯。这是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它确保了突厥人对安纳托利亚的征服。拜占庭不仅丧失了美索不达米亚占领区,而且伊斯兰教第一次进入到小亚细亚内部,在这里建立了一个伊期兰-突厥帝国。塞尔柱人的后裔对这个地区的边界争夺战的重要意义,人们可以从下面的一件事看出,即他们正是派遣他们同族的古兹人来到这里的。伊朗东部居民在地理上是和古兹人所由来的地方相接近的,一般保存从前的民族成份;而在波斯的西北地区阿塞拜疆和安纳托里亚,在语言方面逐渐形成为纯突厥的语言。同时在安纳托里亚,伊斯兰教是多数居民的宗教。然而,这一战役在当时只不过是打上了塞尔柱人征服亚美尼亚的印记而已。阿尔普・阿尔斯兰对他的俘虏拜占庭皇帝表示出骑士风度,很快给予他自由。
作为伊斯兰的苏丹,塞尔柱的后裔努力于尽量把整个伊斯兰教世界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因此他们必须将其注意力转到中央亚细亚地区,那里是他们所迁出的,当时由喀喇汗朝统治的地方。在突厥开始征服安纳托里亚的时候,阿尔普・阿尔斯兰已经同时向锡尔河的喀喇汗朝开始了胜利的进军。公元1072年,阿尔普・阿尔斯兰亲率二十万大军进攻河中。可是,刚一出师,这位苏丹就被曾经被其判处死刑的堡坞酋帅用匕首刺死,出征因而停止。其子、继承者苏丹马立克沙赫(Malikshah,1072-1092年在位)在其父去世后立即即位,年仅17岁。
 
4.曼齐刻尔特之战的国际背景

曼齐刻尔特之战在军事史上写下了不朽的一页。此战最终导致了西方世界政治轴心的变化。尽管拜占庭帝国后来又收复了安纳托利亚的部分领土,但曼齐刻尔特之战却敲响了拜占庭帝国的丧钟,虽然此后发生的其他灾难(主要是1176年的密列奥塞法隆之战和1204年的第四次十字军远征)也是拜占庭帝国崩溃的原因。
曼齐刻尔特会战爆发前的半个世纪是拜占庭帝国极其衰败的一段时期。巴西尔二世不仅是个强有力的统治者,而且是个富有才干的统帅。他曾重创保加利亚王国,因此得到一个贴切而不文雅的绰号:“保加利亚人的屠夫”。当巴西尔二世于1025年去世的时候,拜占庭帝国已元气大伤。不久,意大利南部的诺曼人便趁拜占庭军队士气低落和战斗力下降的机会对其进行侵扰。但是,对拜占庭帝国来说,更为严重和直接的威胁还是来自东面的塞尔柱突厥人。这个民族勇猛剽悍,不仅傲慢而且还富有侵略性。
早在11世纪初叶塞尔柱突厥人就曾多次袭击拜占庭的领土,不过那时,他们的目标仅仅是抢劫而已。然而到了11世纪中叶,由于发现对手的抵抗很弱,而且每次袭击都能掠获很多东西,塞尔柱人的入侵变得愈加频繁和深入了。形势最为严重的地区是亚美尼亚,这个国家原是个重要的缓冲国,经过长期不断的军事征讨和艰难的谈判,拜占庭帝国于1045年将它吞并。但是在1064年,塞尔柱人攻陷了亚美尼亚的首府和最后的要塞阿尼,终于完全占领了这个国家。亚美尼亚的陷落无疑是拜占庭帝国在曼齐刻尔特会战中失败的原因之一。
曼齐刻尔特会战的胜利者阿尔普・阿尔斯兰・伊本・查基尔别克(Alp Arslan ibn Chargri- Beg,意思是“查基尔之子,勇猛的狮子”)是塞尔柱王朝的缔造者塞尔柱的重孙;他生于1029年,1063年成为苏丹,他曾三次败在拜占庭人手下,其中两次是败在罗马努斯手下,对拜占庭的军事威力出名地尊重,同时也表现出他狐狸一样的狡猾。在贤臣尼札姆・穆勒克(Nizam al-Mulk,后死于阿萨辛派刺客之手)的得力辅佐下,他统治着一个从河间地带直到美索不达米亚的庞大帝国。人们对他的性格所知甚少,但有关他的记载清楚地表明,他是一位伟大的勇士和卓越的统帅。显然,他很强硬,很有手腕,因此很可能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是,与他同时代的人也都一样凶狠残忍。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虽然他给了拜占庭帝国致命一击,但是他的抱负(和他的祖先一样)却是要直取法蒂玛王朝的所在地开罗,因为塞尔柱突厥人是[虔诚的?]逊尼派教徒,立志要扩张[正统派]阿拔斯王朝的势力。令人费解且十分重要的是,衰败中的拜占庭帝国似乎从未想到过要利用伊斯兰教内部的严重不和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发生曼齐刻尔特会战的那个时代里,塞尔柱人在开阔地进行的直接对阵中并不是拜占庭军队的对手。塞尔柱人都是优秀的骑手,个个擅长弓箭,他们远比拜占庭军队机动灵活,而且还精通埋伏和诱骗之道。他们竭力避免在开阔地作战,力求在崎岖不平的山地进行机动战。他们的骑兵没有护身盔甲,仅携带一把短剑,有时是携带标枪。他们主要依靠弓箭。每人携带一个装有30-50枝箭的箭袋,乘马机动。在战役中,每名骑兵至少配备一匹备用马。据一位欧洲观察家描述,他们战斗中运用的战术是,骑兵弓箭手“从不与敌人胶着在一起,但始终在其四周盘旋,一会儿从这里一会儿从那里施放弓箭;有时假装逃跑,在逃跑过程中向后发射弓箭射击迫击者,杀死其人员和马匹,就像他们进行面对面战斗似的”。11世纪上半叶,塞尔柱军队主要由土库曼人组成。随着帝国的不断扩张,这支军队也日趋职业化,成了多民族的军队。由于突厥人不断从被征服的领土上招兵买马,他们的军队中奴隶成分的士兵(即古拉姆兵和后来的马穆鲁克兵)渐渐超过了土库曼人。“奴隶”一词在这里容易使人产生误解,因为虽然那些奴隶兵可以被买卖,但他们能够得到报酬,分享战利品,而且还可以靠卓著的战功晋升为埃米尔[Emir,行省总督]。尽管拜占庭马其顿王朝晚期的几位皇帝昏庸无能,但拜占庭人曾经长期对付熟练的草原轻型骑兵。为了对付突厥人这种与帕提亚人极其相象的战术,拜占庭作战条令中规定,“在骑兵附近始终要配有徒步弓箭手,绝不在翼侧或后方没有掩护的情况作战,绝不允许分散部队。”――只要管理得当,拜占庭军队仍能有所建树。
巴西尔二世死后,拜占庭帝国便进入了历史上最为灾难深重而又变幻莫测的年代。但是到了1068年,拜占庭出现了一位皇帝,他试图弥补由前几代贪图享乐的皇帝给拜占庭造成的极大损失。此人就是罗马努斯・迪奥根尼斯。
1067年,君士坦丁十世杜卡斯执政7年后死去,他在位的7年是拜占庭帝国多灾多难的7年。由于他的儿子迈克尔七世年幼,君士坦丁十世的妻子奥多西娅・玛克勒姆玻利提萨皇后和他的弟弟约翰・杜卡斯暂时摄政。但到1068中1月,奥多西娅背弃了她在前夫弥留之际许下的不再改嫁的诺言,嫁给了罗马努斯。罗马努斯后来成为迈克尔七世的共治者,因而被后人称为罗马努斯四世。
罗马努斯出生于卡帕多西亚的一个显贵的军事世家。虽然他秉性鲁莽,但他仍不失为一位卓越的统帅。他深知恢复军队士气和信心的必要性,然而,此举对于他来说并非易事,因为有些部队并不信服他,特别是雇佣军和瓦朗吉近卫军对他偏爱地方部队的行为极为不满,同时,统治阶层的某些成员特别是杜卡斯家族也对他深恶痛绝。罗马努斯所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没有除掉约翰・杜卡斯。他曾想这样做,可后来又愚蠢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罗马努斯很快就意识到了重占亚美尼亚地区的军事意义。早在1068年他就准备率军出征亚美尼亚。但是,从叙利亚边界传来的坏消息使他转而开向了东南。不可否认,罗马努斯在这一年里取得了一些战果,但是这些战果并不辉煌。在与突厥人的一些交战中,他的将领和士兵都暴露了许多需要克服的弱点。在1071年那次决定命运的会战之前,罗马努斯还征伐了其他一些地方。两年里他接连征讨了安纳托利亚,卡帕多西亚、美索不达米亚和亚美尼亚等地区。无论何时何地与突厥人交战,他一般都能取得比较满意的战果。因此,他收复了拜占庭帝国的部分领地。
曼齐刻尔特会战爆发的原因是复杂的。这里只简单地加以说明。1070年深秋,拜占庭皇帝和阿尔普・阿尔斯兰签订了停战协议,这使得阿尔普・阿尔斯兰确信他的东北翼是安全的,从而可以准备向哈里发法蒂玛王朝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但是,当苏丹的姐夫(当时他正密谋反叛苏丹)大纵深侵入安纳托利亚境内之后,罗马努斯便认为协议已被撕毁。在此后爆发的另一场战斗中,由曼纽尔・科南尼指挥的拜占庭军队败北,更多的领土被苏丹的另一位埃米尔所侵占。对此,阿尔普・阿尔斯兰很可能了解得不多,他仍然认为或者至少希望双方都在信守协议。此时,他正在围攻南进途中遇到的敌军要塞埃泽萨城。出于保护后方的谨慎考虑,他攻占了亚美尼亚地区,其中包括曼齐刻尔特在内的某些要塞。这迫使罗马努斯进行了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远征。
1071年3月,罗马努斯离开了君士坦丁堡。他边行军边征集兵员,等到了塞巴斯提,他手下已有了一支相当可观的部队,其中包括步兵、弓弩手和主要作战力量重骑兵。牛拖着火炮形成威武壮观的炮队,大队的后面是蜿蜒不断的辎重队。关于这支军队的人数人们众说纷纭,20万至30万人的说法(某些穆斯林作家作此估计)显然夸张,8万至10万人可能比较符合实际。这支军队是由操着数种语言的雇佣兵和从各军区(每个军区都由一位司令管辖,该司令还负责指挥当地部队,通常为一个军团)征调来的地方部队组成的,其中包括法兰克人、德意志人、亚美尼亚人、保加利亚人、西徐亚人和佩契涅格人(不信伊斯兰教的突厥人)。罗马努斯的主要目的是收复亚美尼亚的各个要塞。收复失地和重建缓冲国是罗马努斯的根本目标。当时拜占庭的政策是防御性的,而不是进攻性的。
通往这一目标的道路并非坦途。曾担任过皇家禁卫军的德意志雇佣兵举行了一起小规模的兵变。尽管这次兵变很快便被平息下去了,但是从迈克尔・阿塔雷埃特斯(他是那个时代唯一记录此事的作家)的记载中我们可以知道,由于自己的妄自尊大和专横跋扈,罗马努斯失去了士兵的拥护。罗马努斯的专横跋扈在他的另一次过激行动中进一步反映出来。渡过桑加瑞斯河(位于君士坦丁堡以东大约200英里处)之后不久,罗马努斯解雇了许多他不满意的或是怀疑对他不忠的雇佣兵。在返回首都的那些人当中有位叫尼斯福鲁斯・博塔厄埃特斯的人,他曾是罗马努斯的情敌。
他被轰走很可能是因为遭到了罗马努斯的嫉恨。而安德罗尼卡・杜卡斯的忠诚本来比任何人都值得怀疑。然而他却被留下担任了高级将领。事实证明,这是个致命的错误。1071年7月拜占庭军队抵达埃尔祖鲁姆后,罗马努斯召集了一次军事会议,讨论究竟是驻守在这个边陲小镇,向该城以东扫荡,切断塞尔柱人的粮草供应,还是继续向前开进,深入敌境。
罗马努斯的一位高级将领的孙子尼斯福鲁斯・布里恩尼乌斯(他与罗马努斯的一位高级将领同名)在他的著作中(准确无误地)谈到了这次会议的讨论情况。这次会议之所以重要乃是因为,当时罗马努斯似乎丝毫不知阿尔普・阿尔斯兰的位置及其实力。由此可以断定,这点恰是罗马努斯在曼齐刻尔特会战中失败的众多决定性因素之一。
其实,当罗马努斯离开君士坦丁堡时,阿尔普・阿尔斯兰还在埃泽萨至阿勒颇间的某地,幻想着实现推翻哈里发法蒂玛王朝的伟大计划。直到5月间,他才得知罗马努斯正向亚美尼亚地区开进。他立刻回师防守已被他征服的领土。他的行军路线和集结军队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但情况似乎是,他在阿勒颇舍弃了从当地征召的士兵,带着大约4000名禁卫军迅速渡过幼发拉底河(据说在渡河时他的一些人马被淹死),然后经摩苏尔直插霍伊(位于凡湖以东大约120英里处)。在霍伊,他如愿以偿地征集了数千人马,这些人马主要来自库尔德人。很可能在抵达霍伊之前的某个时候,他就派遣了大臣去大不里士,调集已由帝国快骑特使们召集起来的增援部队。在以后大约6周时间里,阿尔普・阿尔斯兰肯定走过了约700英里贫瘠而干旱的地区。到7月底,他已在霍伊征集了一支拥有4万兵力的军队。这真是个奇迹!
与此同时,在埃尔祖鲁姆,罗马努斯明智地否决了那些劝他采取守势的人的意见。因为他认为破坏这片他希望很快占为已有的地区没有多大意义。尽管他并不知道阿尔普・阿尔斯兰军队的位置,他还是决定开进亚美尼亚地区。由于缺少情报,他指派法兰克雇佣军将领鲁塞尔带领一支侦察部队到凡湖西岸侦察基拉特一带的情况,罗马努斯本人则率部准备进攻曼齐刻尔特。在此之前,他已使部队做好了穿越荒凉地区,向东南进军的准备。
 
五、职业军队之花的末日――曼齐刻尔特之战(1071年8月19日 )
罗马努斯的两个主要目标是曼齐刻尔特和基拉特。或许是凭直觉,或许是因为他对当地情报的搜集方法有所改进,他相信尽管基拉特可能会有重兵把守,但曼齐刻尔特很可能是薄弱环节。
虽然罗马努斯不知道敌军的确切位置,但是他估计敌人正在乌尔米耶湖东面某地集结军队。因此,他采取了一个历来都被认为是冒险的分兵行动:派格鲁吉亚将领约瑟夫・塔查尼奥茨率领一支庞大的、几乎包括所有步兵在内的军队和鲁塞尔部一起去攻占基拉特。约瑟夫・塔查尼奥茨曾竭力主张在埃尔祖鲁姆驻守,同时他也反对分兵的做法。
罗马努斯当时对曼齐刻尔特的估计是正确的。尽管该地战略意义重大,但它的防守力量却很薄弱。结果罗马努斯未经战斗就轻取了该城。罗马努斯皇帝在城中留下部分守军后,便返回他的大本营去庆贺他在此次会战中的首次(也是最后一次)胜利。他确信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两支部队相距80英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当时已是8月中旬,阿尔普・阿尔斯兰的军队正从霍伊沿凡湖南岸匆忙赶来。行进在主力前面的是由富有作战经验的将领松达克指挥的一支1万人左右的部队。8月16日或者8月16目前后(这应该是罗马努斯进入曼齐刻尔特的日子),这支塞尔柱先头部队在基拉特一带与塔查尼奥茨和鲁塞尔的联军遭遇。
我们并不了解交战双方的确切兵力,但是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阿尔普・阿尔斯兰一方的人数相对少些――不过4至5万人。松达克先头部队的兵力肯定要比塔查尼奥茨和鲁塞尔联军少得多,然而后者却被打得溃不成军、落荒而逃,而且他们并没有向罗马努斯的方向靠拢,而是朝着西面的梅利泰内方向退去。更有甚者,这些战败的将领们竟无一人把这次战斗的情况报告给罗马努斯皇帝。的确,现在也很难说他们当时是否被击败了,有关的记载不尽相同,但是即便当时拜占庭人进行了抵抗,这种抵抗也不过是最低限度的。
据我们所知,曼齐刻尔特会战是在某个星期五进行的。人们普遍的看法是8月19日的那个星期五,而不是8月26日的那个星期五。由此推断,皇帝是在17日(占据曼齐刻尔特后的第二天)获悉他的前哨部队遭到了敌人的攻击的。罗马努斯当时估计,这股敌人不过是敌方的小部队,因此他派布里恩尼乌斯带领一支人数很少的部队前去驱赶那些“骚扰者”。然而,布里恩尼乌斯的人马却遭到从远处射来的密集而准确的弓箭的攻击。接着,双方展开了肉搏战。布里思尼乌斯很快意识到,他所遇到的情况远比受到几个战斗巡逻兵的袭击严峻得多。实际上,这些突厥人(此时可能又得到了加强)正是追击塔查尼奥茨和鲁塞尔联军的敌军。然而,罗马努斯却不相信这一事实。最初,他对于布里恩尼乌斯要求支援的报告置之不理。后来,可能是因为接到了战斗更为激烈的报告,他才派亚美尼亚将领巴西利阿库斯,一个冲动而又愚蠢的家伙,率领一个骑兵团前去支援布里恩尼乌斯这个“无能而懦弱的蠢才”,以挽回损失。
曼齐刻尔特会战的确切地点观已无人知晓,但是通过对现存资料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曼齐刻尔特会战显然是在平原地带进行的。这块平原一直延伸到山区。阿尔普・阿尔斯兰从基拉特到曼齐刻尔特须翻过一座山,下了山才是位于曼齐刻尔特东南大约8英里的广阔平原。这块辽阔平原的背后和两侧都是起伏不定的山地。这里很可能就是曼齐刻尔特会战的主战常在该平原的边缘地带,巴西利阿库斯落入了突厥人设置的圈套。由于违背了拜占庭最严格的军事原则,他被敌人的诈败诱入了伏击圈。他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他本人也被生俘。
罗马努斯从逃回的伤兵那里得知了这一坏消息。在并不清楚战败的程度并仍未掌握准确情报的情况下,他就命令布里恩尼乌斯率一支加强的部队去接应和掩护巴西利阿库斯撤退。当布里恩尼乌斯驱马来到山脚下时,他才了解到战场上的严峻形势。很显然,布里恩尼乌斯遇到的是苏丹的部分主力部队。布里恩尼乌斯且战且退,撤出了他的大部分部队,但他自己却在掩护部队撤退时三处负伤。
那天晚上,拜占庭军队的大营遭到大批突厥人的袭击。他们企图一举全歼帝国军队。阿塔雷埃特斯对当时的情景作了生动的描述:“人叫马嘶、汗如雨下、惊恐不堪、烟尘遮天,就像是一场地震。不少突厥人成群地在我们四周驰骋。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速度、决心和力量,在逃跑中寻找安全。敌人追逐他们,一些人被杀死,一些人被俘虏,而其他人则被践踏在马蹄之下。其景象悲惨可怕,超过了任何哀痛和悲伤。”
帝国军队终于守住了大营。第二天,罗马努斯派出残存的步兵将敌人赶离军营和附近的穆拉特河两岸。
罗马努斯仍在犹豫不决。此时,他对敌情和战况仍一无所知。
大战之前,他曾派人试图召回塔查尼奥茨和鲁塞尔。信使的遭遇我们不得而知,估计他们很可能是被敌人杀死了,因为战斗发生时,塔查尼奥茨和鲁塞尔正由梅利泰内附近向西行进。相反,在己方领土行军作战的阿尔普・阿尔斯兰自始至终对其对手的每步行动都了如指掌。看来,很可能是他让巴格达哈里发的代表于8月18日(星期四)突然来到帝国军队大营,试图与罗马努斯议和。但是,罗马努斯断然回绝。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罗马努斯也许是对的,因为他必须以征服者的身份回到君士坦丁堡,否则他将失去一切。
次日,拜占庭皇帝纠集残存的部队准备战斗。帝国军队右翼由卡帕多西亚行省总督阿利亚特指挥,罗马努斯率卫队居中,布里恩尼乌斯统领左翼。雇佣骑兵组成的强大预备队(其中包括已不再担任禁卫军的德意志人)统归安德罗尼卡・杜卡斯指挥。杜卡斯无疑是位将才,但他阴险狡诈,不可信任。
奥曼在他的书中推测,开战那天塞尔柱军队的兵力远远超过帝国军队的兵力,可是,人们却普遍认为,罗马努斯开战时的兵力要比阿尔普・阿尔斯兰所能征集到的兵力多得多。其实,由于拜占庭的大部分部队已经背叛,许多人被杀,双方在曼齐刻尔特战场上的兵力相差并不悬殊。据说在当时,阿尔普・阿尔斯兰将调度军队的权力交给了他的宦官将军塔劳格,而他自己则亲临最前线指挥。塔劳格采用了惯用的突厥阵法,这种阵法使塞尔柱军队在必要时可掩护中军撤退到崎岖的山地,而山地作战正是突厥人的拿手好戏。为防意外,苏丹采取了预防措施:首先,他让埃米尔们起誓,如果他战死,他们将效忠他的儿子马里克沙;其次,他穿上白色的战袍,并以剑和权杖代替弓箭,并向官兵们发表了简短的演说:“不愿作战者可以回家,不加强迫;我坚决与敌人作战。如果我胜利了,那是安拉的恩惠;如果失败了,我是为了安拉而殉难的,我的儿子马力克沙将继我而战!”他的这些做法均表示他将血战到底。虽然这些做法有时也会被人认为是缺乏信心的表现,但更多的人认为军队的士气因此而大大提高了。也许确实如此!
在这天的战斗中,罗马努斯违背了“智者”利奥六世在《战术学》中规定的与突厥人作战的原则,因而注定要失败。诚然,罗马努斯尽力按第一个原则,即要尽快从正面与敌交战的原则去做了,他把全副盔甲的骑兵军队排列成一条宽大的战线,并以强大的后卫作支持。然而,未等罗马努斯赶到,塞尔柱人早已乘快骑撤退到几英里以外,其负载较轻的马匹可以轻易地保持与敌人的距离。但是,他们攻击拜占庭人的翼侧,以如雨之箭射击拜占庭骑兵。弓箭对身着盔甲的骑兵的杀伤无疑较小,但战马却损失较大,许多骑兵失去了他们的坐骑。与此同时,他们以骚扰战术猛击罗马努斯的两翼。由于罗马努斯的大部分步兵已被塔查尼奥茨带走,因此他的两翼失去了保护。苦苦拚杀的骑兵被冰雹似的箭矢激怒了,他们纷纷追赶敌军,结果大部分陷入了敌军的伏击圈。位于翼侧的士兵们“被突厥人反复袭击,被迫追击敌人的弓箭手,因为若不如此,敌人的弓箭手就会从远处射箭,射杀他们的马匹。但是轻率的追击使他们陷人敌人的埋伏”。
帝国军队的大部分人马逐步越过苏丹遗弃的军营,朝着崎岖的山地逼近。毫无疑问,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和两翼部队同样的命运。罗马努斯一心想抓住这股敌军,直到天黑他才意识到,如果不赶快撤回,他那堆满粮草但却无重兵把守的军营将被洗劫一空。
他别无选择,只好下令撤退。就整体而言,帝国军队的进攻组织得井然有序,然而撤退却是另一回事了!撤退从来就是很难组织的行动,如果指挥控制不当,撤退的目的很容易被曲解。由于与侧翼部队缺乏配合,帝国军队阵营开始出现裂痕。这正是突厥人所期待的时机!他们的轻骑兵飞快地冲入帝国军队,使其乱成一团。罗马努斯急令部队转身迎敌。这一招本来可能挽回局势,但是,后卫部队指挥官安德罗尼卡・杜卡斯却拒不服从命令,反而带着部队向营地退去,从而使帝国军队的殿后部队遭到敌骑兵的疯狂砍杀。
当夜幕降临时,失去希望和凝聚力的帝国军队两翼部队开始崩溃瓦解。中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但是,罗马努斯仍在竭尽全力勇敢地拚杀,直到胯下的战马倒下,他本人受伤被俘。这是突厥人在历史上第一次俘获拜占庭皇帝!这场屠杀一直持续到深夜,皇帝的军营被洗劫一空。次日,整个拜占庭大军已溃不成军了。除了后卫,拜占庭大军实际上全部被突厥人杀死或俘虏。拜占庭职业军队之花被摧残了。
罗马努斯被带到苏丹面前,苏丹对他非常宽宏大度。让这位威信丧失殆尽的皇帝保住皇冠,完全符合苏丹的利益。于是,拜突双方签订了和约,内容有:拜占庭交付巨额赎金,双方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将拜占庭占领的某些重要地区归还突厥人。此后,苏丹释放了罗马努斯。为了表示尊重,苏丹还派一支小部队护送他回去。
但是,拜占庭帝国决不会允许一位蒙受了象曼齐刻尔特惨败这样耻辱的皇帝继续留在帝位上。趁罗马努斯外出之际,杜卡斯一伙儿把奥多西娅皇后贬到修道院,并宣布懦弱无能的迈克尔七世为唯一的合法皇帝。罗马努斯设法重新纠集了一支军队。1071年秋,他踏上前往君士坦丁堡的道路,试图夺回王位,结果却在多西亚被君士坦钉杜卡斯击败。罗马努斯从战场上消俏溜出,向东面的西利西亚逃去。随后,他再次纠集起一支军队出征,结果又遭失败。这次他是被叛将安德罗尼卡・杜卡斯打败的,并不幸被俘。不久,他遭到当时常见的一种酷刑,被人用拇指挖去双眼,悲惨地死去。

塞尔柱人逐渐主宰了安纳托利亚高原的大部分地区,他们的帐篷和羊群取代了拜占庭帝国的农舍。虽然那里的许多城镇以后仍存在了一段时间,但是那些曾向拜占庭提供过最佳兵源的省份已不复存在,拜占庭军队从此再也不能畅通无阻地穿过安纳托利亚了。虽然后来拜占庭皇帝阿历克塞斯一世收复了部分失地,但是曼齐刻尔特会战的结局却预示了基督教在小亚细亚统治的终结。
随着十字军的长年征战,拜占庭帝国终于迅速地没落了。尽管曼齐刻尔特会战进行了不过几个小时,但它对欧洲的影响却持续了许多年。
在曼齐刻尔特会战中,曾经不可一世的拜占庭军队遭到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惨败。有四个重大因素对这场灾难产生了直接影响:罗马努斯即位时拜占庭军队的状况,11世纪后半叶亚美尼亚地区的丧失,会战中对敌情的一无所知以及将军们的叛变。
有人认为,其实在离开君士坦丁堡之前,拜占庭军队就已输掉了这场战争。然而,这种说法未免有点言过其实。与此相反,奥曼说:“尽管自从巴西尔二世死后(1024年之后),拜占庭帝国的内政管理就已逐渐地腐败了,但是还不能说拜占庭军队在曼齐刻尔特会战前就已衰败了。”毫无疑问,这种说法也不妥当,它太偏向另一边了。也许富勒的评论最为中肯:“可以肯定,1071年时,这个军事组织(战斗序列和进攻方法)几乎和巴西尔二世统治时期一样完善。但是由于朝廷40年来管理失当,加之克扣军饷,军队的士气已受到了严重的削弱。虽然拜占庭军队仍很强大,但是已经衰落了。它并非缺乏勇敢的精神、完整的组织和战术技能,而是缺乏纪律性、士气和信心。”除了富勒列举的上述三点外,高级将领缺乏忠诚也是一个问题。
拜占庭军队的基础是6世纪末期至7世纪中期各省总督建立的军队。当时,帝国的各个行省都驻有一定数量的职业兵,他们都能得到足够的土地,以此来维持富裕的生活。一旦接到总督的命令,他们便可自备干粮和武器参加战斗。这些自由的小土地所有者构成了拜占庭帝国军队的主体(虽然拜占庭帝国的军队中总还有些雇佣兵和皇帝卫队),他们可以免交所有税款及土地税。这支军队的军官大多出身于名门望族。
尽管士兵们从土地方面获得利益是与他们的军事义务相联系的,但是严格地讲,这支军队并不完全是支封建军队,因为无论在战时还是平时,军事战略的制定都要考虑如何保持经济的繁荣、内部的稳定以及农民士兵阶层与贵族阶层之间的关系。因此,拜占庭的兵役制度是募兵制,而不是征兵制。军队的编制和军事训练是根据两部著名的军事条令制订的。第一部条令称作《战略学》,它是由莫里斯皇帝于579年编辑而成的,当时莫里斯还只是个将军。300年以后,“智者”利奥六世编写了另一部条令《战术学》。这两部条令全面地论述了各项军事原则,并都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它们和严格挑选士兵、高标准训练以及严明纪律等措施共同保证了军队的专业化和科学化。
不幸的是,在曼齐刻尔特会战前的50年里,先后执政的几个皇帝都忽视了军队建设对帝国利益所具有的重大意义。同时,由于大地主的贪婪,“自由士兵-农民”阶层这一军队的骨干力量被逐渐削弱,并被最终取缔了。尽管有些明智的皇帝试图阻止这种趋势,但是从9世纪起,这种情形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它不仅对军队组织是个致命打击,而且还危及到土地和财政政策。
随着1057年君士坦丁五世杜卡斯的即位,军队的衰落达到了极点。这个一味寻欢作乐、放荡不羁的昏君以前曾是前任皇帝的财政大臣,他与教会和官僚狼狈为奸,疏远军界,因此,国家很快便陷入了严重的财政危机之中。为了充斥国库,他卖官鬻爵,横征暴敛,结果导致那些拥有少量土地的农民士兵纷纷破产,国家的主要兵源日益枯竭。这意味着来自本土的军队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削弱,国家不得不依赖于辅助士兵[指在各自首领指挥的蛮族雇佣兵]和来自不同国家的形形色色的雇佣兵,而这些士兵中的许多人素质很差。到1067年君士坦丁皇帝驾崩时,这支军队已日暮途穷。对于那些名门贵族来说,从军已不再是什么富有吸引力的职业了。由于国内文官当政,将军们备受冷遇,加之军费减少,国家安全赖以依靠的整个军事机器正在逐步地崩溃。
1068中1月罗马努斯登基时,他所继承的就是这样一支军队。
他竭尽全力想使这支备受冷落的军队重新振作起来,但是,阻力太大,而且时间也太短了。因此,可以肯定地说,军队多年形成的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是导致曼齐刻尔特会战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与军队衰败密切相关,并导致曼齐刻尔特会战失败的另一重要原因是11世纪后半时亚美尼亚落入突厥人之手。大约从希拉克略(他本人也是亚美尼亚人)时代(610-641)起,亚美尼亚人就在拜占庭帝国军队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帝国最精锐的骑兵是亚美尼亚人,许多将领和皇帝都是亚美尼亚血统,帝国东部边境的安危也掌握在亚美尼亚人手中,后来大量吞并小农土地的军事贵族大多数也是亚美尼亚人。
谁都不会对亚美尼亚置若罔闻,拜占庭人当然也不例外。亚美尼亚问题历来困扰着人们。这个基督教国家海拔5000英尺,四周几乎都是高山,其战略位置相当重要。它是往来东西南北的商业要道的交汇点,又是御敌的理想屏障和进攻的有力跳板:拜占庭人要想进入亚美尼亚,必须经过一条海拔约3000英尺的峡谷;而对于塞尔柱人来说,通往安纳托利亚的路却一直是下坡路。亚美尼亚的部分地区土地非常肥沃,早在曼齐刻尔特会战前的两个世纪,拜占庭对亚美尼亚就已垂涎三尺。它不满足于自己只享有宗主权,而要一点一点地将亚美尼亚完全吞并。
该政策出笼的时候,甚至到11世纪中叶该政策终结时,拜占庭还没有受到来自东面的直接威胁。内部动荡使亚美尼亚作为一个缓冲国的作用减小了,但是如果不是拜占庭几代皇帝在亚美尼亚问题上犯下种种愚蠢而荒谬的错误,拜占庭所宣称的亚美尼亚在军事上的重要作用(尽管拜占庭吞并亚美尼亚更可能是出于扩张领土的野心)还是可以发挥出来的。
很久以前,能吃苦耐劳的亚美尼亚居民就已开始大量移民,他们有的是出于自愿,有的是被动员去的。名门贵族们在拜占庭的其他地方定居还可得到大块土地。这种做法有助于削弱亚美尼亚的世俗和教会(那里的教会存在着明显的教派之争)势力。为了进一步向该目标努力,拜占庭还废除了当地长期存在的政府机关和政治制度。这一过程在君士坦丁十世时又进一步扩大到军事领域。这位皇帝取缔了对该地的防卫发挥着关键作用的5万当地军队,并代之以不堪一击的驻防军,这使得亚美尼亚根本无法抵御日益猛烈的塞尔柱人的袭击。
毫无疑问,亚美尼亚人憎很这样对待他们。拜占庭的上述做法使他们陷入了衰落的深渊,因此他们越来越忿恨不平,根本没有抗击侵略者的愿望。如果亚美尼亚能恰如其分地发挥其缓冲国的作用,曼齐刻尔特会战完全有可能避免,罗马努斯四世也会有充裕的时间重整军备。把屈辱强加于亚美尼亚人头上以及完全剥夺该国的防御能力,导致了1064年亚美尼亚的沦陷,而这对1071年曼齐刻尔特会战的失败产生了直接的影响。曼齐刻尔特会战的失败导致了亚美尼亚的永久丧失;并最终对拜占庭帝国的未来命运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多少年来,历史学家们对罗马努斯在1071年的失败作出了种种解释,但是很少有人――如果说有的话――着重分析他根本不掌握情报这个因素,而这一点(除去将领背叛的因素外)恰恰是最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因素。
与阿尔普・阿尔斯兰不同,罗马努斯的绝大多数作战行动是在敌方领土上进行的,因此人们通常认为,他不了解情况是很自然的。但是,这种认识是完全错误的。其实,事实很简单,即使罗马努斯果真有情报部门的话,那么该部门的工作也是极其糟糕的。不错,出征地区广阔无垠,但罗马努斯有的是骑兵,在多民族地区,经过认真挑选的侦察人员可以渗入任何地方,建立起有效的间谍网和情报系统。但是,罗马努斯却丝毫没有想到要这样做,这使他在战前和会战中犹豫不决,并且连连作出错误的决定。
在埃尔祖鲁姆,罗马努斯优柔寡断就是因为缺少情报。因此,罗马努斯派鲁塞尔前去侦察。然而,由于某种原因,鲁塞尔从来没有送回过情报。也许罗马努斯命令鲁塞尔回来时再汇报情况,但是这无疑太晚了。这使得罗马努斯没有听从一位高级将领的劝告,作出了分兵的决定。罗马努斯之所以作此决定乃是因为,他认为阿尔普・阿尔斯兰当时正在乌尔米耶湖一带活动。如果情况果真如此,那么他的这种冒险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事实证明,该决断是错误的。即使塔查尼奥茨不临阵脱逃,这也仍旧是个错误的决定。会战之初,罗马努斯除从逃回的伤兵那里得到过点滴消息外,似乎从未从前线得到过情报。一位统帅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很难制定出制胜的决策的。毫无疑问,在会战的整个过程中,由于完全不掌握准确的情报,罗马努斯始终未能使其军队发挥应有的作用。
在会战的过程中,最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无疑是约瑟夫・塔查尼奥茨和安德罗尼卡・杜卡斯这两位高级将领以及雇佣兵首领鲁塞尔的行动。塔查尼奥茨指挥着相当一部分军队(具体兵力尚不清楚),但他似乎一箭未发就率部逃离了战常如果他进行过战斗而被打败(如某些穆斯林作家所述)的话,他定会向主力部队求援,或者至少会派信使捎个口信。虽然鲁塞尔是个雇佣兵,把流血拚杀视为职业,但是一旦塔查尼奥茨逃离战场,鲁塞尔很可能想到他也不妨溜之大吉,另投新主。然而,塔查尼奥茨的行动就令人费解了。一般的看法是,塔查尼奥茨叛逃了,而且事实也的确证实了这一点。
有三种推测可以解释他叛逃的原因,其中一种推测排除了他的行为是故意叛变,但此三种推测均无充分的证据。塔查尼奥茨曾两次与罗马努斯当面发生冲突,一次是在是否应该离开埃尔祖鲁姆的问题上,另一次是在是否分兵的问题上。决定这两个问题时,罗马努斯均未采纳他的意见。他会不会因为憎恨上级这种傲慢态度而叛逃呢?因情感受到伤害就将军队置于危险的境地,这种想法似乎过于离奇了。莫非他是反罗马努斯的杜卡斯集团中的一名成员,早就与杜卡斯策划好,在时机成熟时一同造反?目前我们对塔查尼奥茨的政治倾向毫无所知,但是据布里恩尼乌斯说:他是“一个非凡的人物”,从其竭力反对分兵的情况来看,他不象是要阴谋反叛。然而,有这样一个事实值得注意,即帝国军队士气非常低落,时常有违抗命令的现象发生,鉴于当时形势严峻,而且又有逃跑的机会,有没有可能帝国军队发生兵变并胁迫塔查尼奥茨逃走呢?这种可能性完全存在,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即使部下允许,他也不太想回到皇帝的身边。由于现存的资料太少,这个谜还无法解开。但是,他的行为对罗马努斯的失败的确产生了重大影响。
就我们目前所知,罗马努斯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塔查尼奥茨不忠――即使他真的不忠。但是,安德罗尼卡却是另外一回事。虽然约翰・杜卡斯已被流放到安纳托利亚,但他是罗马努斯的死敌,是留下来的危险人物。杜卡斯家族的效忠宣誓是毫无意义的。如前所述,罗马努斯早应除掉此人。让杜卡斯的儿子安德罗尼卡参战更是个致命的错误,事实已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也许罗马努斯是想将安德罗尼卡作为人质来约束他父亲的行为,使其循规蹈矩。安德罗尼卡被认为是帝国最优秀的将军之一,但罗马努斯却委任他指挥后卫部队,这或许说明罗马努斯希望他自始至终地远离战常用阿塔雷埃特斯的话说,“安德罗尼卡早已图谋不轨,阴谋推翻皇帝”。当帝国军队开始撤退,罗马努斯下令后卫部队迎战并击退突厥人的进攻时,安德罗尼卡认为实现其阴谋的时机已到。当时帝国军队阵中已经出现了空隙,突厥人已开始渗透进来。军旗反向通常是撤退的信号,但是在混乱中可能会被误解,而当时的情况正是这样。安德罗尼卡不但没去攻击渗入的敌人,反而火上浇油,到处散布罗马努斯已被打败的消息,并带领后卫部队撤向军营,使帝国军队失去了后卫保护。这是精心策划的早有预谋的叛逆行为,它必然导致帝国军队的迅速溃败。
以上就是直接导致曼齐刻尔特会战失败,并间接导致拜占庭帝国最终解体的关键因素。
罗马努斯因部下叛变而在会战中遭到失败。变节行为往往是指挥官无法控制的因素。假如指挥官因此而失败,那么他是极其不幸的。然而有趣的是,罗马努斯明明知道安德罗尼卡・杜卡斯有可能带领他的部队叛变(塔查尼奥茨可能也是个叛将,但这点至今查无实据),却仍然把相当一部分兵力交给他。罗马努斯这样做定有原因,而且一定是出于孤注一掷的冒险心理。罗马努斯并不是因为他无法控制的原因而遭到失败的,他只不过是个不走运的指挥官。他这类将军常常要吃败仗。
 
六、大结局?大劫局!
相比较起前面的长篇大论,这段短了一点,但是这不过是一首葬礼进行曲的煞尾,只不过是字母觉得应该把前面花那么多时间收集整理的资料作个总结,算是大结局吧!可是每个参与其中的人,不管是拜占庭的皇帝还是塞尔柱的苏丹,米哈伊尔七世的老师还是马里克沙赫的阿塔别克[草原帝国译作“阿塔卑”],甚至包括他们的帝国,没有一个得到好下场。1071以后的近东、中东乃至河中地区,狂野的古兹牧民驰骋东西,没有一支力量能遏止这股汹涌的野蛮人的怒潮。到处都是代表黑暗与无知的黑暗阿赫里曼(Ahri-man)战胜了代表光明与文明的霍尔莫兹德(Hurmuzd)。假如我们是祆教徒,难免要怀疑教义,怀疑光明与黑暗的决战中到底是谁获得了胜利?――也算是大劫局吧!

两位主角,罗马努斯和阿尔普・阿尔斯兰的下场,在前面的预告片里就谈过了:一个遭到剜目之刑,死在悲惨无比的环境中;翌年,另一位在出征前夕被反复无常的部下刺杀。拜占庭帝国在多灾多难的1071年还丢失了在意大利的最后一个立足点――多利城。策划颠覆罗马努斯阴谋的文官集团的领袖是君士坦丁堡大学哲学院院长,当世著名学者君士坦丁・塞罗斯[Constantine Psellus]。这位历仕九朝,身为帝师,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的老臣满以为凭此不世之功自当加官晋爵,谁想年幼的米哈伊尔翻脸不认人,将昔日的恩师褫夺一切官俸爵禄,遣送修道院。塞罗斯只好已教名“米哈伊尔”缩在粗糙的羊毛修道服里,在冰冷的祈祷室中度过余生。拜占庭帝国的内乱持续了十年,两任皇帝米哈伊尔七世和尼斯福普斯二世的统治都是在动乱和暴力中度过的。直到1081年,铁腕人物阿列克塞・科南努斯登上了皇位,军事贵族集团最终确立了对于宫廷文官集团的优势,可是此时的帝国已经残破不堪。帝国东部因为连年内乱,早已陷入塞尔柱人之手,他们的劣马现在不仅游牧在卡帕多西亚、佛里亚、俾泰尼亚的高原上,甚至在赫底斯滂海峡对岸的古代吕底亚境内也能找到他们的帐篷。小亚细亚的农民们因为前朝的残酷压迫而热烈欢迎这些陌生的游牧人的到来――只为获得一会喘息的机会。西部的欧洲行省,正是动乱不已的战场,已经是民穷财尽。此时西部要塞都拉索还遭到受教皇祝福的诺曼人西西里大公罗伯特・吉斯卡的入侵[1081年]。最为严重的是,帝国已经找不到人口中心为她提供优良的兵源,只能在无奈中请求西部欧洲国家的帮助――帝国陆军之花全数丧于曼齐克尔特之役;海军也因为40年来的忽视被荒废一旁,甚至连封锁亚的里亚海,阻止诺曼人的跨海攻击的任务都无法完成。阿列克塞一世科南努斯、他的儿子约翰二世卡洛约阿尼斯、其孙曼纽尔一世都是才华出众,精力旺盛的统治者,他们巧妙利用君士坦丁的贸易中心和希腊半岛上的纺织业中心带来的财政收入,分化瓦解,纵横捭阖,为帝国的生存获得了苟延残喘的机会。但是这种外部重重危机下的大军事贵族联盟的内外政策注定了只能在出卖国家权益和加强对内压榨的基础上获得生存的机会――这实际上是饮鸩止渴。阿列克塞一世科南努斯与塞尔柱人签定和约,使自己在皇宫的窗子里就能看到塞尔柱苏丹的宫殿[以尼西亚为首都的鲁姆苏丹国],腾出手来对付诺曼人的进攻――他收买了意大利的城邦和日耳曼皇帝,拖住罗伯特・吉斯卡的后腿,让出贸易特权给威尼斯商人,借助他们的舰队封锁了海上交通,随后,阿列克塞亲率大军[由土著部队和雇佣兵组成的杂牌军]在地拉那与诺曼人展开决战――结果却是大败而逃。阿列克塞从此吸收教训,采取了游击战略,到1085年,已经基本上肃清了诺曼人的势力。可是接下来的保加利亚人和包格米勒暴乱、佩切涅格人、波罗人、塞尔柱人的入侵,搞的拜占庭手忙脚乱,到1091年秋天,君士坦丁堡已经陷入欧洲方面的佩切涅格人和亚洲方面的塞尔柱人的重重包围之中。但是拜占庭气数未尽,到1093年已经完全消弭了这次危机。接下来就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诸位绿林好汉们登场了――阿列克塞皇帝不禁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招惹了这么多不好惹的主?至于下面的拜占庭历史,在字母的《作为民间传说的十字军东征》中有所描述,也没有必要把这段帝国衰落的历史了解的那么详细。我们只要知道:阿列克塞趁第一次东征和塞尔柱人势衰的机会,没有费很大劲就占领了以弗所、沙第斯、雷俄提西亚、等即小亚细亚西部地区。阿列克塞的儿子和继承者约翰(1118-1143年)登上皇位后,利用西部边境相当安定,约翰趁机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征服小亚细亚各省上面,力图把拜占庭的疆界扩充到安条克及幼发拉底河并迫使东方的拉丁国家承认拜占庭的主权。在这方面他有了一些成就。归属于帝国版图内的有佛里西亚的雷俄提西亚城,帕弗拉戈尼亚南部,俾泰尼亚的一部份,滂菲里亚的一部份,及西里西亚。

赢得这些胜利以后拜占廷在小亚细亚的领土在沿岸形成了一个条状地带,从三面包围了塞尔柱苏丹的领土。可是他和他的儿子曼纽尔一世(1143-1180年)都有点喜欢沉迷于恢复帝国的幻想中。但是诺曼人1147年以后对科孚岛、底比斯和科林斯的劫掠对帝国经济赖以生存的丝绸、呢绒织造业造成了致命的打击。最后1176年的密列奥塞法隆之战,帝国军队全军覆没,皇帝仅以身免,一败涂地的帝国军队只好转入防御。这次失败使得任何将塞尔柱人赶出小亚细亚的计划都成为幻想。在曼纽尔一世漫长而表面非常鲜光的努力下,拜占庭最后的军事力量趋于衰败而经济力量也消耗殆尽了。然后就是不可避免的衰落,当这个王朝随着1185年随着安德洛奈卡一世的倒台而最终灭亡时,我们不无难过的发现,这个为拯救拜占庭帝国免于毁灭而不懈奋斗的王朝最终还是失败了。当无能而又懦弱的贵族伊萨克・安吉利被首都的暴民推为皇帝,穿上将被1204年的第四次东征的鲜血和君士坦丁堡第一次陷落的大火映红的皇室皮鞋时,并且开创了以他自己名字命名的安吉利王朝[1185-1204]时,我们毫无感觉的发现,历史又跟我们开了个玩笑。

  苏丹马立克沙赫(1072-1092年在位)在其父去世时年仅17岁,他统治的年代是塞尔柱王朝的鼎盛时代,他将国内问题交给了尊敬的“阿塔・别克”[太傅] 尼查姆・乌尔・莫尔克,自己专心处理对埃及的战争和家族内部不断的叛乱。他的第一次战争是对付河中喀喇汗朝的统治者沙姆斯・乌尔・莫尔克,沙姆斯趁塞尔柱帝国统治者易人之机入侵呼罗珊东部,占领巴尔赫。当马立克沙赫逼近撒马尔罕时,哈拉汗朝统治者要求和谈,并成为马立克沙赫的属臣。马立克沙赫犯了一个古兹人常犯的错误,他把巴尔赫交给他的弟弟塔卡什,塔卡什到适当的时候便起来反叛马立克沙赫。苏丹被迫发动了两次远征讨伐他,最后,他派人把弟弟的眼睛挖掉(1084年)。马立克沙赫的叔叔喀乌德也在起儿漫起兵反叛,马立克沙赫也对他发动了战争,打败并绞死了他(1078年)。

  这些事件表明,尽管有莫尔克的英明管理,然而,马立克沙赫在引导以他为军事首领的乌古思部落去接受一个以他为苏丹的阿拉伯―波斯国家的体制的过程中碰到了很多困难。总的来说,马立克沙赫像其先辈们一样,一生致力于使突厥对西部领土的征服合法化。这种征服往往采取以下形式,即一小股乌古思人群进入叙利亚周围的鄂克里德朝(或称法蒂玛埃及)境内,或者是进入小亚细亚的拜占庭-希腊境内――就好像是在他们游牧的迁徙中碰巧使他们进入这些地区一样;或者是利用拜占庭帝国或阿拉伯帝国的内乱,采取入侵的形式。在波斯,统一局面得以维持完全是由于莫尔克宰相实行的阿拉伯―波斯的行政管理,在东方和叙利亚,仅仅是由于马立克沙赫的黩武政治。在小亚细亚,则二者都鞭长莫及,乌古思人的无政府状况盛行。

  当马立克沙赫于1092年去世时(他的大臣莫尔克在他之前就因为阿萨辛教派的暗杀去世了),各地处于无政府状态。马立克沙赫的长子巴尔基雅鲁克(1093―1104年)面临所有亲属的反叛。在此期间,他的叔叔突吐施已经把阿勒颇并入大马士革领地,并且企图从他的手中夺取波斯,但是,突吐施于1095年2月26日在剌夷附近兵败被杀。巴尔基雅鲁克统治的余下时期是在对付他自己的兄弟们的各次战争中度过的,最后他被迫与他们瓜分了波斯。从此,塞尔柱领地以分裂为四部分的状况长期存在:波斯的苏丹国归巴尔基雅鲁克及其兄弟们;阿勒颇和大马士革的王国归突吐施的儿子们;小亚细亚苏丹国归苏里曼・伊本・库吐米施的儿子凯佐尔・阿尔斯兰;以及波斯起尔曼地区的起尔曼塞尔柱苏丹国。塞尔柱王朝仍然没有逃过前代草原帝国的命运:迅速地陷入家族财产纠纷和领地纠纷之中,因为中央集权的垮台而沦落到极度衰微的境地。1194年3月19日的剌夷之战,花剌子模沙塔喀什击败并杀死了最后的塞尔柱苏丹吐格利尔三世。此前的1157年,曾是呼罗珊最强大君主的塞尔柱王室幼支桑伽苏丹已经被来自巴里黑的古兹酋长所击败,他的城市、宫殿都被游牧人劫掠一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在他的事业全面毁灭的前夕去世了。1194年3月19日的剌夷之战标志着塞尔柱突厥王朝的最终灭亡。

而西方这时正忙着欢庆撒拉丁的去世,为这基督教世界最凶恶敌人终于下了地狱而欢欣鼓舞――没有人注意到花剌子模沙的胜利,更没有人想到跟在花剌子模突厥人后面的是什么样可怕的灾难――24年之后,成吉思汗和他的蒙古大军将让整个欧亚大陆尝到铁蹄蹂躏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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