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丹.马钱子.中国女排[转贴] [推荐]

xiaom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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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啊! 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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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丹.马钱子.中国女排

易大旗

(加新序:中国女排的假球风波,只是泛社会“诚信”危机的一段插曲。女排的道歉信却是重建诚信的第一级台阶,至少我们从来没听过昔时的“禁药专业户”某家军和泳坛金花们向人民道过歉。为此,重贴一篇旧文。如细节上有出入,请体育行家指正)

年仅24岁的中国女排一线队员巫丹,从巴塞隆拿奥运会的黑色梦魇中悠悠醒转,身心已极感疲惫颓唐,终于宣布退役。随后跟进的是主力二传手苏惠娟、主攻手李国君、副攻手李月明,直至主教练胡进......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中国女排----一个早已枯萎的神话,总算告别那根萧瑟的高枝,结结实实地坠落泥尘了。

1、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追今抚昔,女排的风云史话,曾是牢牢焊接在我们这代人脑际的超神传说。她初试啼声就令国民欢声雷动,捷报传来,年轻球迷包围美国驻北京使馆,狂呼口号;继而是日本驻华商社的设施与人员被袭......后来,爱国学生把这股春洪导入了“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蓄能水库里,中国人果然步入了一个“国运”与“民气”都昂然向上的新时期。那阵老百姓的物质占有很是一般,文化生活也不及现在能有更多的选择,但他们都共有一把哔剥燃烧的火炬----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中国女排。每逢世界大赛,整个民族都绷满了激情而又屏紧了呼吸,亿万“球盲”一夜之间都成了业余的排球战略战术大师,连对主义和偶像之类颇为警觉得知识分子也不能免俗。普天之下,有几个超然散淡之人,能把一场球赛的胜负看作兵家常事,而不将自己的感情、血缘、文化诸元都一古脑儿倾倒进去大煲大炖呢?就这样,女排国手从封号到声威都持续膨胀,三八红旗手----新长征突击手----全国英模----民族英雄---盖世超人......

她们无疑是最优秀的运动员,这是可以验证的;她们同时又是圣女与完人,这却从何说起?总之,她们君临一个豪情滥觞的时代,为万民所景仰,就差点没给她们修生祠了。

1987年,我到海南岛一行,所到之处,岛民都争说不久前中国女排赴琼崖休整的“盛事”,恍如土著文化之上古神话“仙女诞”节日,万人空巷!女排环岛一趟,所领受的诸色“进贡”礼品已远超出一个集装箱,最具热带风情的是给每个国手送上一整套藤木家具,从体积到重量,如何运过海峡已是问题;到了国家体委大院,如何存放,是下一阶段的问题;如何防虫蛀?如何在北京干燥气候和巨大的季节温差中避免那些上等红藤白藤爆裂?等到解下征袍“对镜贴花黄”的佳期,这堆嫁妆的款式是否还赶得上潮流?这些都已近乎“终极问题”。但就我所知,这堆赘物不要白不要,到底还是装箱运走了(如何处置它们,对我始终是个悬疑猜想)。

2、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犹发旧时花

我们的主角--巫丹,就在这个英雄史诗最末尾而又最辉煌的乐章中,娉娉婷婷地走上了鲜花与谀词簇拥着的舞台。

巫丹1967年出生于四川内江的一个体育家庭,父为排球教练,母为田径教练。巫丹无疑是很有体育天份的,她15岁进入国家青年队,17岁就进入传奇般的“华丽家族”中国女排,刷新了排坛奇才郎平18岁披上国家队战袍的记录。作为排名于张蓉芳、朱玲、梁艳之后的第四位川妹子,巫丹的资历其实并不算浅,“五连冠”赶上了两届,只不过1985年世界杯赛还轮不上这棵嫩芽子出场;次年布拉格世界锦标赛,巫丹已胜任阵中的接应二传,但不幸肩伤发作,加之此位置的郑美珠正在巅峰状态,巫丹唯有作壁上观......

至1988年,巫丹终于担纲主力,并开赴汉城投入卫冕奥运“后冠”之战了----尽管新兴的古巴“黑色旋风”曾是那样令国人忐忑不安,但卡斯特罗这个孤愤的大胡子革命家为了主义和原则,断然勾销了古巴运动员的汉城之行,眼看“六连冠”这份大礼就随手送给了中国人。哪晓得,中苏之战直落0:3,崩塌的是不可一世的“中国长城”,至惨的一局比分竟是0:15!

悲哀的并不是中国女排“黑暗时期”的开始,而是没有人承认它的降临。中国运动员在汉城奥运会上几近全线失利,因而掩盖了女排的内在病灶----反正非战之罪也,一时失蹄,无损“英雄集体”的光辉。然而女排的荣枯,巫丹正是第一目击证人,她恰好是在女排由盛转衰的当口入局的。这时,主教练袁伟民“赛而优则仕”,已荣升国家体委副主任;接下来是一轴灿烂的“升官图”。主攻手张蓉芳任国家体委训练局副局长;副攻手周晓兰任国家体委排球处副处长;二传手任江苏体委副主任;主攻手杨希任解放军体工队训练处处长;副攻手陈亚琼任新华社香港分社体育部负责人;接应二传陈招娣任国家女排领队;副攻手曹慧英则从体育官员任上转任中国国际旅游服务公司副总经理;连出场机会远少于后来的巫丹的板凳队员朱玲也被许以四川体委副主任之职......所有第一代“开国元勋”中,只有铁榔头郎平随夫婿去国负笈留学,比起队友也许来得艰辛,却有志气得多。

在官本位的社会,自有与其共生的价值观。梁艳,这位文静而爱微笑的川妹子,还远谈不上是“英雌族系”中的叛逆,却已被周围所不容----梁艳几乎是一个孤零零的异数,她虽非打江山之龙虎风云会的主角,却是唯一“五连冠”都在队中的快攻手,并在事业的顶峰之际封刀挂剑。然而“我本淮王旧鸡犬,不随仙去落人间”,她婉辞了四川体委赐予的官爵,既不“攀龙”(如杨希嫁给高干子弟)也不“附凤”(如张蓉芳、胡进俩口子“夫凭妻贵”),她只愿过凡人的生活,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读书,和一寂寂无闻的文工团乐器演奏员恋爱结婚,怀孕生子......那些明星队友都作不屑状:“咱们姐妹中梁艳混得最惨!”“数梁艳没出息,非要嫁那么个人!”大家嫌弃她,躲着她,生怕辱没了自己。

有这么一群大师姐,巫丹这小媳妇要熬成婆,实不知陪尽几多小心。她目睹最为震骇的一幕却是----中国女排易帅......

3、几处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

几十年共产文化氛围,人们的骨髓里不知不觉分泌出某些元素,譬如非黑即白的善恶观;斗争意识;造反意识;“站队”意识......在非常的政治生态下生存的中国人,不会几手简易实用的权术谋略,就愧对“四项基本原则”,愧对圆滑世故的父兄师长和进攻性更强而又可能更不讲游戏规则的后辈。

主教练袁伟民做官去后,权力真空顺理成章地由副教练邓若曾递补。不知何解,中国上至中南海下至基层,权力的传承总是大费周折,故事多多。某团体单位的领导换了届,必定唤起上下左右“搞事”的原冲动,至于新头儿真正的道行斤两通常已不在造反者的考虑之中。其实,哪还能找得到比邓若曾更胜任的人选!然而那些大牌明星们却不这么看,过去她们与这副教头共患难,如今却不能共享福了。邓氏扶正后,帐前的骁将一夜之间竟审视出他罪无可赦的种种毛病,于是密谋和串联开始了,她们居功恃宠,自然也恃娇嗲,恃舌头的长度及伸缩之灵活,三天两头找“太上皇”袁公,以精妙的战术组合,围绕着“废”和“立”的根本问题,将各种蜚短流长猛扣或轻吊过去......一轮“站队”又告开始,巫丹等新人茫然不知所措,按理要听教练的,然在彼时如何能够!那些金牌师姐雌威炽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连邓若曾本人都栗栗自危,终是废然而退,将领军虎符璧还国家体委。中国体育史上空前的一幕----临阵易帅的女排仓促指派刚刚退役的张蓉芳为主教练、郎平为副教练出征布拉格。所幸者,中国女排余威未堕,夺冠而归。这似乎也是女权主义的伟大胜利。

但是权力法统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国家体委以竞选方式选出了河北队主教练出马担纲。结果无庸多说,汉城惨败有了现成的替罪羊。第二轮竞选召集了全国甲级队的教练及排球科研专家进行民意测验,投票结果----各省教头压倒性多数地支持蝉联多届全国冠军的辽宁队教练来擎帅旗。谁知结局令众人错愕之极,非但真实票数在黑箱作业里被封杀,“长官意志”不由分说地指定前国家男排二传手胡进接任中国女排主教练。实难怪,袁家班在排球界只手遮天,前来监督投票的是体委排球处的周晓兰;而主持甄选的竟就是体委训练局副局长、胡进的妻子张蓉芳!这或就是举贤不避亲吧。究深一层,这亦系中国政治把戏的缩影。

看来,与其赐予超级明星以官爵和权力,还不如大把塞钱----那本来就是他们应得得血汗钱。即使三几个明星被银弹摧垮,那只是他们自己的事,至少不会祸及“街坊邻里”。

4、夜来一笑寒灯下,始是金丹换骨时

这一年巫丹19岁,却已是“三朝元老”,领教过三届教练的训导,真是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见识过邓若曾是怎样被低级而有效的小动作给废了;她目睹来自河北、身无寸功德李教练是如何被师姐们百般奚落,队中仅存的几位元勋以伤病为由,训练已常缺勤,汉城归来,墙倒众人推,老李从此没脸在这道上混了;而第二代师姐的核心是二传手杨锡兰,每逢电视出镜,颇有“大家姐”风范,但汉城之役被一些记者如实报道,杨女士回国在机场就开骂:“XX报那个孙子......”她还扬言要和另一家报纸的记者打官司。

倘是辽宁队那位风风火火的红脸教练来掌军,战绩诚然无从预测,但至少对这骄惰的队风必施之以猛药,让它霍然痊愈。然而,性情温和而又有点惧内的胡进,采用的是“甘草疗法”。他费了很大力气,将队里上下左右的矛盾理顺了,总之一团和气,“今天天气哈哈哈”,只有训练还是从难从严和超强度的。一切似乎都是前女排的光荣传统,只是少了当初的一股底气,那种百折不挠的向心力。

巫丹近视达350度,赛场上不便戴眼镜,防守接球的质量欠佳,后配了隐形眼镜才成了队中防守的第一好手;左肩伤痛一直困扰着她,以至养成睡觉右侧卧以压住疼痛部位的习惯;但最大的问题似乎是她失之单薄的身骨子禁不起超负荷的折腾,巫丹10岁时得过支气管扩张,肺活量小,在“极限训练”的长跑途中,她总觉得自己窒息得快将死去......而在1987年之后的中国女排里,巫丹一直是主力队员。1992年备战巴塞隆拿奥运的冬训夏训,巫丹是仅存的四个上届奥运老队员中唯一保持全勤的。实难免,她须接受队医的“特护”,吃一些成分暧昧却立收奇效的药丸。诸如此类的“九还金丹”,国家体工队里人人都在吃,又何止是女排?

胡进领军四年最高拿过世界季军,最差者是把亚洲冠军丢掉了。本来风水轮流转,各领风骚三几年,颇为符合毛泽东豁达的辩证法,然而以“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的当今治世哲学去观照,女排显然不是一群好猫。至于亿万百姓,过去为这图腾偶像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激情,拿个第三已不成为其回报。不绝于耳的斥责和讥讽,其实比无言的冷落还多几分感情投入。有一点可以肯定,中国女排每次大张旗鼓的出征,已不再是国人关注的焦点了。

恐怕还得归咎到人性的深意识----前女排靓女如云,第一代金牌师姐中至今仍能不时出镜客串晚会司仪的就有杨希、曹慧英;至于男排里传奇般的“网上飞人”汪嘉伟,曾是中日少女共同的梦中情人,然则掠走他之初恋者正是女排的接应二传张洁云;第二代队员稍逊之,却也有郑美珠、梁艳、姜英等,依然能焕发无数球迷额外的感情投入。不幸的是,胡家班失落了这一传统。蒲柳之姿如巫丹者,已是招牌“队花”----勿以为我在插科打诨,接下来大家可以看到,巫丹的相貌对她个人命运以及中国女排的名誉确乎起到了至关重要得作用。

5、愁看京口三军溃,痛说扬州七日围

开赴巴城奥运的中国女排,士气似是不错的,她们经多轮热身赛,对苏联队虽互有胜负,心理上已不怵对方了;对古巴队,心理上仍怵对方,但战绩已互有输赢了。总之问鼎巴城,是大可以一搏的。

女排先期到瑞士作高原训练,再转赴西班牙,在日内瓦机场,巫丹走进洗手间时突告发病----1989年她分别于四川老家和匈牙利昏倒在洗手间里----幸而挺住了,她煞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地回到候机厅,途中有一西人觉察有异,问:要否帮助?巫丹的视觉听觉均已模糊,和队友会合时她浑身冷汗淋漓,队医当场手忙脚乱......

此症的诱因是----为适应奥运赛程,巫丹接受药物控制经期,但提前半个月的月经来潮出血量过大,她最近气色很差。不过,要追溯病根,几年来早已反复检查,总未发现异常,看来巫丹突然昏厥的因由在医学认知范围之外。

不管如何,巫丹和全队已箭在弦上,战幕拉开,头一仗硬撼古巴队,岂料“黑色旋风”比以前的友谊赛、小型杯赛时厉害得多,以3:1打败中国队。幸亏这是分组赛,以第二、第三名出线亦无大碍,最后跟古巴终须“不是冤家不聚头”。次晨,巫丹进洗手间洗漱,忽又有晕乎乎之感,出来赶紧吃了两粒“皇宫增力丸”,顷刻便觉爽然。好了,下一场是对荷兰队。在位列超一流的中国队看来,荷兰德排球只是玩票性质,从前有资格遇上中国队,那是荷兰姑娘的运气,尽管输个稀哩哗啦仍很是开心。这回中国人又屈尊来跟她们玩几招了。开赛后主力巫丹好整以暇,安坐替补席。前两局中国队2:0领先,巫丹神情更见悠闲。第三局11:4,胜券在握,胡进将二传手苏惠娟换下,马芳上场。战局就此急转直下,荷兰一分分追平,还意外扳回一局,全队士气疯长!第四局中国队落后10:13,胡进才想起这是生死战,急调巫丹、陈凤琴上阵......一切都迟了,兵败如山倒,第四局挡不住,决胜局场上已乱作一团。终场哨响,梦断巴城!中国女排只有摘不了金牌的忧虑,怎想得到有小组出不了线之耻?休息室里中国姑娘抱头痛哭,队医却又通知:巫丹被抽中去做“兴奋剂检查”。她去尿检室留下尿样便告退。回到奥运村,情势似有柳暗花明,原以为笃定出线的古巴队会让球给美洲近邻巴西,从而把劲敌中国队给卖掉。原来这是杞人忧天,有卡斯特罗在,共产主义的古巴怎会向资本主义的巴西示好?输了球的巴西却又赢过荷兰,本身亦已出线。中国队只要最后一仗拿下巴西,仍能将荷兰队挤掉,以小组第三名出线。这真是破釜沉舟的一战,巴西至少比荷兰难打多了。临战前夜,巫丹、苏惠娟、李月明、李国君四个老队员分头给队友做“思想工作”,末了四人又聚首设誓:“吃了这么多年苦,最后就看这一拼了!”

背水之战,中国队摆出四老二新(赖亚文、高林)的最强阵容,谁知才一两个回合,巫丹就被教练换下而且再没让她上去过。焦急的巫丹在胡进阴沉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示......最后中国队以2:3输给了十年来从未赢过自己的巴西队。对于中国女排来说,巴城奥运到此就结束了。然而,更大的悲剧还在后头----

6、浮生所欠只一死,尘世无由识九还

奥运村中国大本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袁伟民副团长神情极为严峻,他向巫丹及教练胡进、领队陈招娣传达奥委会医务委员会的命令:“巫丹尿液兴奋剂检查呈阳性,停止比赛。”巫丹如遭雷殛!

此命令刚好在中国巴西开赛前一刻送至中国队,而其时胡进已把上场队员的站位表递交裁判席,按规定已不能变更,只能让巫丹上了场旋即换下来。

巫丹和队医嗫嗫嚅嚅地向袁伟民报告近日用药情况----计有云南白药、皇宫增力丸以及打过“强的松”封闭针。胡进如释重负,认为多半是强的松激素导致的,这经得起检查。然而,袁副团长和队医脸色都很难看,显见得案情复杂......次晨巫丹由中国奥运团官员和翻译前去兴奋剂检查中心,那些医学“法官”听完陈述,又检查过巫丹的针眼,遗憾地说:“问题可能出在这没有商标、品名和出厂日期的药丸(皇宫增力丸)上。”为此奥委会医务委员会将举行听证会。巫丹闻知要直面审判,回营路上就伤心地哭了。

当日奥运村流言蜂起,各国记者四出捕风捉影,中国游泳队的“金花”们本来就是被西方体育传媒“监控”的嫌疑对象,如今当堂逮住了女排的巫丹,似乎一切都可以坐实了。女派驻地一片风声鹤唳,这个曾经威风八面的英雄集体,竟沦入如此可悲复可怜的境地!

听证会由医务委员会主任梅洛德亲王主持,这是本届奥运会首宗“禁药案”,堂上气氛分外素杀。神色惊惶而憔悴的巫丹,在廿余双眼睛的审视下如同一头待宰的羔羊。听证是严密而公正的,只有国际排联的官员稍稍袒护了几句:“过去巫丹记录清白,我们一直担心中日韩等国的民间药方太杂,现在这忧虑成了事实。”然而宣判却是无情的----巫丹被停止参加本届奥运资格;同时女排队医及其内部管理受到严厉警告。

巫丹骤听如五雷轰顶,刹那间想到的是----死!她凭直觉已知前程尽毁,除了一死了之,以死明志,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身败名裂之后的种种蹂躏,还有背后这匹从来捉摸不透的巨兽,到底是死捂盖子还是把她当祭牲?她想到了60年代的容国团和80年代的何智丽......这就是宿命。

看到巫丹哀痛欲绝的即时反应,随团翻译吓坏了,之后一直陪着她,开导她:“要想开点,你还年轻,生活刚刚开始......”

这或就是命。“巫丹”者,中药也。溯东方神秘主义之源,巫和医原是一家。而这回触霉头的“九还金丹”皇宫增力丸,被查出的“士的宁”成份(又称番木鳖),来自其中一味中药马钱子。此药苦寒有毒,通络散结,兴奋脊髓反射机能,其次对呼吸、血管中枢及大脑皮层均有兴奋作用。有名的中药八厘散、九转回生丹都以马钱子为主要成份。然而,亡国之君李后主就是被赐服“牵机药”----马钱子,浑身痉挛抽搐而死;《基度山恩仇记》里心若蛇蝎的检察官夫人亦是用番木鳖毒杀了四条人命。1971年国际奥委会明令禁止的103种药物,士的宁就在其中。巫丹是“误服”吗?天晓得!与同样作弊服用禁药的西方运动员相比,中国运动员从来没有“知”的权利。

7、来何汹涌须挥剑,去尚缠绵可付箫

显然是国际排联得倾力斡旋,奥委会并没有把巫丹逐出奥运村,但谨防事态继续恶性发展以及记者穷追猛打,中国奥运团的领导在听证会当晚就让巫丹回避,迁出奥运村。那是极具悲剧气氛的时刻,半夜三更,巫丹登上中国驻西班牙使馆的车子,楼上挤在窗前的11个队友嚎啕大哭,她们哭的也是自己,数年德青春和血汗尽付东流,她们其实也没资格和颜面在奥运村待到盛会闭幕了。

中国体育官员当然陷入了更深的困境----真是百密一疏,皇宫增力丸是“火车头体协”下属科研机构的新产品,中国的专业体育单位多年来都在不懈地开发研制这类神秘兮兮的“大力丸”,皇宫增力丸从未投放市场,自然无商标、品名、出厂日期,它原就不是给老百姓吃的。这款“九还金丹”能立竿见影地提高注意力、觉醒度、兴奋性、骨骼和肌肉的紧张度,随药交送国家体委的各项检测报告厚达一寸,均无问题。采用此药的女排又两次送药检中心重新检验(高价进口的精密分析仪器,用以模拟测验),亦安然逃过关卡,真令人惊叹炼丹术的推陈出新。怎料鬼使神差等巫丹服的这两粒就捅了漏子!

巫丹搬到外面的公寓,两个日夜都以泪洗面,不吃不喝。领队陈招娣恐有差池,便也搬过来守着她。然而最惦记着她的还是国际排联。第三天,排联主席阿科学斯塔要见巫丹,翻译陪她赶到男排决赛的体育馆,阿氏暂停观赛,从主席台来到休息室接见巫丹,宽慰一番之后表示:“你没错,如果有错的话,是吃药前没问医生。我希望你参加香港的‘超霸杯’赛。”这可不是中国式的客套,它意味着巫丹终身禁赛的威胁解除了。随后阿氏夫人进来了,她把巫丹搂进怀里,说:“你一定要养好身体,你将来要做母亲!”

巫丹当时无法完全听懂对方的劝慰,兴奋剂对女性生育机能损害至剧,年轻稚嫩的巫丹如何能知?至于阿氏夫妇和巫丹的缘分其来有自,当阿氏夫人安排这次会见时,就对中方人员说:“我一定要救巫丹,她是中国最好的球员,最美丽的球员。”原来,巫丹的长相在西人看来恰是东方美女的楷模,她个头仅一米几,在长人如林的球员里象小鸟依人似的,加上神态文静,真是我见犹怜。总之,阿氏夫妇这一席话如同“免死牌”,连对此案惊慌失措的中国奥运官员也抖擞起来,守住了国际排联划定的这道战壕。一场凶险的人祸竟然因为事主的仪容长相而得到缓解。

然而,新闻界的“无冕皇帝”却不肯得饶人处且饶人,竭尽“扒粪”之能事,如英国某报章将巫丹绘入漫画,对国际排联之“无边宽大”刻薄挖苦,进而影射中国运动员摘金狂潮的神秘背景......

及至巴城奥运硝烟散去,巫丹案的是是非非亦随之化为几缕轻烟。这个世界是善忘的,它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中国老百姓亦复如是,“女排?它还在吗?现在都是些什么人?”笔者也不知,只晓得“袁家班”迄今仍在护短,张蓉芳为夫婿的下野叫屈连天,其他“大姐大”也结成攻守同盟;只有孙晋芳对女排持直言不讳的批评态度,她认为今天的女排丢了老队员的精神,与前球队格格不入----这似乎是一种“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情怀。

我们的主角巫丹却已化绚烂为平淡,解下征袍,准备嫁衣去了。她的爱情故事也从浪漫(初恋对象是足坛名将贾秀全)转为平实,未婚夫为一位凡人,这似是梁艳版本的翻印。巫丹的名字亦将从人们的视听之中消失......女排群雌这个“华丽家族”,终于回复到荆钗布裙的昔时模样了。
(写于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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