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给男人写了一封信。白白说,夏天已经过去了。我去北京,因为在上海,已经感觉有些窒息。在盒子里看到你的第三十个烟头,让我想起空气里面,你的咳嗽。我爱你,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爱你。
按下SEND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六个小时以后,她将去机场赶飞机。
白白光着脚从电脑面前站起来,趴在窗口上看渐渐明亮起来的清凉的天空。从电脑旁边已经空下来的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根香烟。白白深深地呼吸,然后对着寂静的空气用力地吐出烟雾。
胃里的疼痛已经不那么明显。
八月初秋的天空,好像一张摊开的洁白的手心,没有纠缠,只有平静。白白去北京看朋友,包括垦。垦在北京的网站工作。
垦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是在4 月。那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在声音嘈杂的小饭馆里。他说,他想从机关里出来,去北京工作。他有点犹豫,很干净的声音,在那里断断续续。那时候白白刚租到房子。房间除了电脑,床和一大堆的书,什么都没有。她说,你要想想好。没有回头路了。一走出来,就是双手空空。他说,好,我会想。
然后1 个月以后,他辞职去了北京。
在此之前,白白和垦在网上认识了两年。两年里面,写过21封EMAIL,打过6 个电话,包括垦打过来的那一个。垦为她做的网站,没有任何宣传和更新,然后有1 万个人去看了它。那里都是她的旧文章。还有他制作得精美无比的图片。他是一个天才。
白白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南方自己的城市里。他在电话里第一句话是,原来你是一个小妞。很不羁的样子。但听得出来,是个聪明孩子。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从来没有频繁地接触。淡淡的,做着很老的朋友。
白白背着她的大包在空荡荡的机场晃荡。
八月炎热的中午,透过大幅的玻璃窗,能够看到刺眼的阳光在浑浊的空气里蒸腾。白白穿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和黑色T 恤,光着脚穿一双很旧很旧的凉鞋。白白想起17岁的时候,她一个人背着大包辗转在去安徽黄山的路途上,也是刺眼的阳光,照着心里的空洞。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和以前一样呢。白白微笑。那时候她是个什么也没有的人。现在依然是。
2000年的3 月19日晚上10点55分,是和林的最后一次告别。白白狼狈不堪地从一大堆被甩乱的衣服里站起来,脸上被一只硬壳的闹钟砸得红肿。白白手里拿着那只闹钟,拉开门,朝黑暗的楼道飞奔而去。
林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扯出来扔在了她的身上。白白奇怪自己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愤怒,除了微微的诧异,诧异这个失去理性的男人,她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那个闹钟定格在10点55分。白白扬手把它扔进了垃圾筒。
是在那一刻,心里寂静的冷漠,告诉白白,是告别的时候了。不再见到他。
那一个晚上,白白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度过,劣质烟帮助她又熬过了胃痛和沮丧。白白在污浊的空气和散发着臭味的人群里,一夜无眠。她冷静地想着自己搬出去租房子和老板谈工资等种种现实的问题,感觉自己坚强无比。除了那份轻微的恐惧。
突然她觉得自己不再会爱上男人。这是令人恐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