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与疑虑:从清华国学院看人大国学院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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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与疑虑:从清华国学院看人大国学院

2005-08-19 09:32:45 来源: 南方日报 作者: 陈明


  
  南方论坛

  如果说计划经济是低效的话,计划学术就是弱智的 

  北京大学成立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的时候,就声称要“在条件成熟的时候,筹建北大国学研究院”,但是十几年过去了,不见有什么动静。高亢响亮的声音却来自中国人民大学,“国学研究院”成立、今年秋天就要正式招生的宣示在各路媒体连篇累牍,不仅商业广告的市场诉求昭昭然,文化情怀和理论追求的自期自许也十分显豁。这叫人自然而然地联想起八十年前的清华国学研究院,联想起清华国学研究院那风格独具影响深远的学生和导师、成果与思想。

  “国学”这个词在清季民初曾经是知识界的热门话题,反映着传统文化在与西方思想相遇时的尴尬境遇。大致说来,清季以褒为主,作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模式里“中学”的同义语,“国学”被视为“国魂”之所系。五四新文化运动后则是贬多于褒,被视为阻碍国家富强与民族振兴的“国渣”,激进人士(如钱玄同等)要将它们扔进茅厕;平和一点的(如胡适等)则将它视为“国故学”的省略语,属于知识研究的对象和材料。后来,随着新式学堂的建立,西方学科分类在中国现代教育体系中生根定型,经、史、子、集的中国文化有机体系结构,被分别划归哲学、历史学和文学诸知识结构。

  如此这般是否丝丝入扣若合符节?问题并不是习惯上所以为的那么简单与理所当然。作为工具性存在的文化,其整体上乃是一个集应物(所谓器)、治事(所谓制)、立命安身(所谓道)诸功能为一体的复合系统,如西方文化就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宗教神学三足鼎立支撑。经史子集之经,即儒学,是不是宗教另说,但千百年来主要是由它作为民族生命之意义提供者、作为文化认同之标志则毋庸置疑。将经学化约为哲学、文字学或者历史学、人类学,结果是造成方法的错乱、意义的遮蔽。

  清华国学院是另一种风气。

  四大导师除了语言学家赵元任,梁启超、王国维和陈寅恪都属于“中体西用”主义者,对于传统文化与民族生命的价值意义深有体认。他们并没有因为近代军事政治上的挫折而失去文化上的信念,反而将文化命脉的维系视为民族振兴的途径和希望。主张以历史激发爱国心的梁启超对国学教育的理解是,让学生懂得“中国历史的大概”和“中国的人生哲学”。王国维昆明湖自沉后,陈寅恪反对“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的汹汹之论,而高标其“承续先哲将坠之业,为其托命人”的人格,以及其“关系于民族盛衰、学术兴废”的志业。这其实也是陈寅恪本人的夫子自道。他是主张吸收输入外来学说的,但更强调“不忘本来民族之地位”。在清华国学院论述史学于民族之意义、大学于学术之责任时,他说:“国可亡而史不可灭。今日国虽幸存,而国史已失其正统……学术之现状若此,全国大学皆有责焉,而清华为全国所最瞩望,故其职责尤重。此实系吾民族精神上生死一大事者!”在这样的论述里,清季国学与民族的内在关系被自觉不自觉地得到重构。正是有这种“道之将废也,文不在兹乎”的理念和担待,短短数年,清华国学院“几个导师培养出了很多人,开出了一个辉煌的历史阶段”,“他们的治学精神影响了中国人近百年的学术走向。”

  很遗憾,人们似乎很难从人大国学院的开张锣鼓声里听出那样一种使人振作、令人期待的精神传承和生命脉动。现代性深入、全球化推进和意识形态调整等,使社会对文化产生了新的自觉和需要。人大国学院的成立不是偶然的,但大山分娩,诞下的却更像只耗子。那位校长对国学的理解畸轻畸重:国学可以理解为是参照西方学术,对以儒学为主体的中华传统文化与学术进行研究和阐释的一门学问;狭义的国学,则主要指意识形态层面的传统思想文化,它是国学的核心内涵,是国学本质属性的集中体现,也是我们今天所要认识并抽象继承、积极弘扬的重点之所在。在第一种理解里,国学是胡适所谓国故学的同义词,是英文sinology (所以他敦请一位八十多岁的红学家出任院长,这位院长也合乎逻辑的建议将敦煌学纳入教程);至于第二种理解,请原谅,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因为那完全是一种非学术性的话语方式,按照这样的思维进路办国学院培养学生,让人气闷!

  可贵的转机,稀缺的资源;宏伟的目标,尴尬的现实。这样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事件,一种兴废继绝踵事前贤的文化事业,以这样一种方式启程实在有点啼笑皆非。中国是一艘大船,只要方向找准了,达到目标是迟早的事。如果传统文化的复兴也是人大国学院倡导者的愿望,我想指出,如果说计划经济是低效的话,计划学术就是弱智的。大学是体制内的,其所承担的使命却属于整个社会和民族。

  礼失求诸野,圣人学于众人,学术乃天下之公器。人大国学院的存在时间超过清华国学院不成问题,但其所成就者究竟能有几许却迄今不见乐观的理由。遑论乐观?如果将国学院当成资源争夺意义上之校际竞争的筹码,山头门户意义上之学术建设的手段,则其影响恶劣,所伤害者也决非一时一校,而是整个社会和民族。因为,文化的振兴虽不是民族振兴的全部内容,却绝对是民族振兴的最高标志。酷评并非刻薄,而是清华国学院的风格和成就使人寄望太深太多。

  作者系中国社科院宗教所儒教室副研究员,《原道》辑刊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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