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 1968年

[盗版情人]

时光注定将生活变成故事。
　　
我的故事曾经依附在一个叫勇的人身上。他出生在文革的某年，据说那年是全国的生育高峰，我十七时有了同感，因为我认识的男孩有半数以上出生于那年??１９６８年。
　　
那年没有我。我在几年后出现。
　　
二十二岁以前，我感觉生活是美好的，前途是光明的。二十二岁以后，我发现生活就是现实，无所谓前途。
　　
二十二岁那年，我和一个叫勇的男孩举行了婚礼。
　　
我爱他，据说他也爱我。他不善表达，不说爱我。我只是通过他的一些肢体语言主观地断定他爱着我，于是塞了张纸条给他，上面可笑地写着“火车进站了，是走是留？”他理所当然感动倍至地选择了留。于是我们在教学大楼后的足球场上保持一个姿势拥抱了足足三个小时确定了我们的恋爱关系。他搂得我几乎窒息，我的头一直仰着，无可选择地望着一片不知名的星星。
　　
许多年以后，我就想，我们当时的姿势预示着我们以后的生活状态。
　　
婚礼那天，他小舅在饭店门前的楼梯上放鞭炮，刚震天撼地地响了几声，炮声嘎然而止，就好象盘古开天劈地时轰鸣后的静穆。他小舅在一边等了几秒后重新走上前去啪地摁燃打火机重新点上，春雷重新响起，比春雷热闹得多。
　　
当时，乃至当天我都没有多想，可是当我开始发现他于我来说越来越陌生的时候，我就想，那鞭炮其实是一种暗示。我们的生活到处都是暗示，老天爷其实随时都把天机泄露了出来，只是看你是否有悟性。我觉得我就具备那种悟性，不过是相对的，我是指比起那些比我木讷的人来说。我指的木讷也是相对的，专指对天机的觉悟方面。
　　
我做梦了，我只要一睡着就会做梦。我梦见我家大姨二姨或者小姨家若干年前有个非常可爱的婴儿，可是我回家的时候，她告诉我，贝贝几年前就死了。我开始哭，真心诚意伤伤心心地哭。大姨二姨或者小姨请了个巫师来看房，说明眼眼地看见屋里有个跳着走路的小鬼仔。我由伤心变成恐惧，象没顶的海水一样的恐惧。我从梦里苏醒，大声喊叫：“勇！勇！你在干什么。”我右边的枕上发出一个温和的声音：“我在睡觉。”“抱着我。”于是一条精瘦的胳膊圈住了我的脖子。我放心地睡去。
　　
我晚上睡得不透，可是还是没有听见雨声。早晨我打开衣柜取出了那件刚买的紫色衬衣，加了件黑外套。勇让我替他拿件衬衫。我冷漠地说我来不及了，你自己取。
　　
晚秋的空气毫不暧昧，给人爱憎分明的感觉。
　　
１９６８年还有个和我有密切关系的人出生，那就是我姐姐。十七年后这个土巴巴的女孩出落得修长美丽脱俗。她一直高我四公分，一直比我瘦削匀称，我为她感到骄傲。距１９６８年二十四年后的一个傍晚，她腆着微凸的肚子，左脸红肿，右手腕乌淤青紫走到我面前，她哭了，我也哭了。那个被我叫做姐夫的家伙导致了这一切。
　　
１９６８年，一个期盼安宁和幸福的年份，一个为未来制造悲剧的年份。
　　
我认识的第一个１９６８年出生的男孩有个庸俗的名字，算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吧。他所具有的所有骄傲深深地伤害着十七岁的我，他酷似承诺的语言给了我希望和漫长的等待。那时，我生活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小镇，坐在一所破败房子中的柜台后面，热情地为一个个用户办理汇款业务。有人说我是那暗淡房屋里一抹亮丽的色彩，因为我可以把五块钱的Ｔ恤穿出远远超出它价格的味道。那人有一双女孩子般漂亮的大眼睛，那双眼睛面对我时浸满了忧伤，他后来成了我的第二任男友，任期两个月。他出生在１９６８年前四年的某一天，注定我俩无缘，注定他美丽的眼睛充满永远的期盼。
　　
我在距1968年三十三年后遭遇了一个古老的情节??背叛。在他微汗的额头，在他较平常忠贞的目光里，我知道已经无需语言。
　　
那些象星星一样散落于人群的1968年的婴儿们，此刻他们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