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人可以对狗那样的亲,人也可以对人这样的狠,人心是什么做的?

假道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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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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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世为人

楚狂人

母命难违

父亲与母亲都是教师,不知是母亲教的更好还是更可亲,总之在我的记忆里,春节来拜年的学生中,母亲的学生占了大多数。他们的年龄不等,有的还会携妻带子来拜年。母亲也视他们为上客。母亲退休后,更加一发不可收,常常是一个班的学生几家相约而来,使原本不大的房间变得拥挤不堪。这种时候,为了节约吃饭时的空间,我和哥哥往往会被打发到外面去。这种情况,直至我来到日本之后才有所改变,春节回国探亲的时候总算不会被打发出门了。

早知母亲有此“恶习”,不过却万万没有料到,母亲还“爱屋及乌”,这“恶习”竟会“流毒海外”。前些时候打电话回家,母亲说她一个学生的女儿以研修的身份去了福井市,要求我有时间一定去探望她。第一次母亲提起,我只是哼哼哈哈地敷衍着。快七十岁的老太太哪里知道国外活人的难处,也怪自己不好,每每电话我只是报喜不报忧,这下惨了,她当真以为我在日本生活得轻松自在,像个款爷似的呢!孰不知,一趟东京到福井,不单单是时间赔不起,就这车费也得小三万的。本想这也就是“指导性意见”,可做可不做,也没放在心上。没成想过了一礼拜再打电话,老太太又把这事提起来了,听我还没动作,老太太急了:“你妈老了是吧?!求你办点事这么费劲!怎么到了日本就学得没人情味了?……”哇,不得了!太后震怒!小的哪敢拖延?对着电话拍胸脯:“您这里电话一放下,我马上就打到福井,回头立马给您报告,您说成吗?”老太太这才有几分缓和,却依然余怒未消:“好,我就在电话边上等着,你一会儿再打过来吧!”喀塔,电话撂了。

母命难违,电话打到了福井,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报上要找的人名。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了小姑娘的声音,自报了门户后,和她聊了十几分钟,大概摸清了情况。也许从没人打电话给她,听得出她异常兴奋,要放电话时,小姑娘嗓音带着哭腔。这声音传来,让我想起了自己初来日本的日子。让我感到无地自容,觉得自己好可恶,一个电话可以给她这样的感动,我却根本没放在心上。这边电话一放,便立刻打给老太太作了汇报:电话打了,小姑娘说挺好的,虽然刚来不太惯,可一切都好。放心吧!母亲又叮嘱我:“别忘了以后常打电话问候问候她,要是过节什么的,能抽出时间你去看看她。她才二十岁,还是个小孩儿呢!在那边又谁也不认识。”我一一答应了,不过这次不再是敷衍,而是绝对地真诚。

此后我偶尔会给小女孩打电话,对她的情形也更加了解了,了解了便自然有了牵挂。正值中秋前夕,一向东奔西跑的丈夫接到公司命令要到福井县内出差。一听福井县我就想起了小女孩,于是丈夫临走的时候,我特地叮嘱他千万别忘了一定到福井市跑一趟,替我去看一眼小女孩。也免了母亲的心病。

是人,怎么可以这样?!

丈夫回来后给我带来的消息,让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那天他回来的时候已经相当晚,为了不吵醒孩子,我们一直坐在厨房里聊。他去看了她,还买了水果和点心什么的,这个表现我很满意,正想着这下母亲听了会开心了,却接着听丈夫叹着气说道:“小女孩真不容易,她爸爸怎么就忍心让她出来呢!”这句话让我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你快说!”

“我到她那里的时候是晚上,白天她上班,我也抽不出时间来。你不知道,我去了她那儿吓了一跳。虽然福井不比东京,可她们住的那地方也实在是太糟糕。这么说吧,在东京一万块一个月的房子也比那好。她工作的所谓的服装加工厂,不过是一个木制的三层楼,一楼是日本人工作的地方,二楼就是她们这些从中国弄来的研修生。大概有十七八个人吧!都是清一色的小姑娘。她们就住在车间的套间里,进屋一个厨房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可她们睡觉的地方,就是一个大房间,十几个人睡肯定挺挤的。屋子里一天见不到阳光,现在到处都泛着霉烂味,这要到了梅雨季节还了得。”丈夫喝了口水,接着又说道,“最可恨的是,我看到她们的缝纫机台特别高,就随口问了一句,你猜怎么着?”

“你快说吧!我上哪猜得着啊!”我急着问他。

“别说你了,相信谁也猜不着。她们告诉我那是因为老板怕她们中国人偷懒,让她们站着干活!你说她这老板有多孙子。”

“站着做缝纫?”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过的事情。

丈夫点了点头,示意着,“没错,是站着。”

“怎么可以这样呢!”我生气地说。

“你先别气,气得还在后头呢。我还以为她们工厂都这么个干法呢!结果是,一楼的日本人是坐着的,而她们则是站着的。你说这样的日本人是不是该挨枪子儿了?”

“那她们就同意,为什么不告她们老板呢。他凭什么啊!”

“我也跟你说的一样,这么跟十几个小姑娘说了。我开始以为她们是因为日语不行,不会去告。就对她们说,我明天请假也帮你们去找那个混蛋老板。可她们说了这不是主要原因,还跟我说千万别去找他。问了半天她们才说,国内给办出来的地方押了她们每人四万人民币,怕把老板逗火了,跟她们解约。要是那样的话,她们不但挣不到钱还得赔上国内的押金。对了,小女孩还让我叮嘱你千万别跟国内说,怕家里人担心。”

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充满我的胸臆:“真他妈的不是东西!”丈夫愣愣地看着我,没想到我也会骂人。

人可以对狗那样的亲,人也可以对人这样的狠,人心是什么做的?是人,可以这样吗?!
 
谁把他们推到了街头?



红 雨

在这幢楼里住的时间不算短了,左邻右舍的人虽没有太深的接触,但脸孔却已相当地熟。左边一家曾经住了一位老单身汉富山,由于没有太深的接触,他的名字是什么一直没有问过。只在他和我先生偶尔的交谈中知道他是一位营业担当,推销家电产品的。大概在一年前的时候,他被公司辞退了。而后便没再看到过他清晨拿着手提包,穿着整齐的西装出门。初时他白天经常会穿着休闲装,走进走出的。渐渐的白天看不到他的影子,只有在下半夜的时候,偶尔会听到他家的关门声。在那段日子里,白天时常会有人敲他的房门。再后来那些人便由敲改成了砸,声音响得整个楼道都听得见。听楼下的一位邻居说,那些人像是来要钱的。开始我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不过后来几次下来我知道这是事实。因为我不止一次清楚地看到敲门的人走后,富山从家里走出去。他在家里,但却不肯开门,甚至晚上也很少开灯。富山的变化越来越大,头发蓬乱,无精打采。他堆放在门前的垃圾袋也说明他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刚休息那会儿,他扔出的都是盒饭的包装盒,后来慢慢变成了方便面盒子,再后来变成了200多日元五个的方便面塑料袋。

终于有一天在富山屋子里亮着灯的时候,来了五、六个日本男人。他们猛烈地敲着他的房门,并大骂着:“混蛋,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呢!你还想藏到哪里去!”那架式是我来日本八年来从未见到过的。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最后富山打开了门。由于天色已晚楼里静悄悄的,来人粗着嗓子大声的说话声,句句都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你欠的钱什么时候还?混蛋,你能避到哪去?”这样的话重复着,接着便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以及富山的哀求声:“别打我,别打我!我一定会还上的。年龄大了一直找不到工作,请你们再给我点时间吧!”听到富山发抖的声音,我问丈夫:“我们要不要报警啊?”丈夫说:“别管这种事,报了也是白报的。这种事日本不少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以前知道一个中国人就报过警,结果警察来了,被打的却说没那回事。那些人不会真打出事儿的,他们只是来要钱的。” 正像丈夫说的那一样,十几分钟后五、六个日本男人便扬场而去了。

从那天起,我再没见到过富山。楼里的邻居说,他肯定是跑了。后来房东来收拾了房间,不久又新搬进来一家三口人。就在我渐渐地淡忘了富山的时候,楼里又发生了一件令我无法理解的事情。

那天正在等着从名古屋出差回来的丈夫,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他回来,没犹豫便把门打开了。结果门开后我看到了一个乡下人打扮的老人怔怔地站在那里。他脚边的地上凌乱地放着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包裹。大都是塑料袋装着的,只有一个黑色的手提大包挺像样的,不过看那提包的样式却是很古董。他看着我似乎也愣住了,意识到自己敲错了门。忙不迭地一边道歉一边深鞠躬。然后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这里不是住着叫池田的吗?我是他父亲。”池田跟我算是挺熟识的,他们家的儿子比我们的孩子大二岁,因为孩子我们时时有些往来。在得知要找的人住在下面一层以后,老人又不停地道歉然后千恩万谢地走了。

关上门重新回到房间里哄着儿子,等着丈夫。我却总是在想着老人那疲倦黝黑、的脸,真不敢相信他是池田的父亲。池田据说是在一家制药厂的化验室里做部长的,他的夫人刚是在一家短大里教营养学的讲师。他们的家境是殷实的,而老人看起来是那么地贫穷潦倒。丈夫回来了,我把刚刚的事情讲给他听。没想到他却带给我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你猜我在名古屋看到谁了?”

“不知道,你那里又没熟人。”
“我看到了富山。”这的确是我没想到的事情:“他在那里工作吗?干什么?”
“什么工作!他成了ホ┼ムレス(流浪汉)。”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呢!”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回来等坐新干线的时候,因为时间还早就在车站附近的公园里转了转。正打算坐下来抽支烟时,我看到不远的长椅上坐着一个ホ┼ムレス,很像富山,我当时正在想这世上还有这么像的人!可他过来跟我打招呼了,他现在真惨,我还请他吃了一碗面呢!”听了这话,我心里竟然难受起来,虽然与富山没有太多的交往,但他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他没说怎么搞成这样子啊?”

“他没说,我也没好意思去问。”
“他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呢!不行,给人收拾卫生也可以挣点钱啊!”

丈夫没理我,自顾自地吃上饭了。我便也没再提这个话题,虽然可怜他,但又能如何呢! 本以为这些插曲都过去了,却没料到一个月后,我骑车去离家有三站地的川崎市办事。远远地看见一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人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迎面走过来。由于车骑得很快,擦身过去后我才觉得他非常像池田的父亲。于是回头望去,当我看到老人手中拎着的黑色大提包时,我记得那是池田的父亲的。此时的心情真难描述,有一种被灼痛的感觉。虽说在日本儿女不赡养老人的事情时有耳闻,但发生在像池田这样殷实的知识分子家里却是我始料未及的。此后,我又在家不远处看到过老人,后来便不知道他去往何方了。从此我便尽量避免与池田一家人发生往来。在我的心里,他们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每每我都会想起老人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蹒跚行走的身影。

在日本的公园、小巷里常常可以看到日本的ホ┼ムレス,虽然对他们何以会流浪街头,有太多的不解,但总觉得那于我是很遥远的事情。直到这些事情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边时,我才多少明白了他们是怎样成为ホ┼ムレ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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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爷的话,人心是肉做的。
肉,知道吗?硬的时候赛钢铁,软的时候象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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