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女士[转贴]

Wu Sans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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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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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春天的俳句

               春蚕作茧
               圆一个美丽的
               织女梦

               千丝万缕
               梦中织断一线
               姻缘

  林峰三年前就“海归”了,林小妹至今还在岸边观望,下不了同归的决心。当
年为了来美国而放弃了国内的一切,如今在美国已经混了十几年,早已习惯了这里
的一切,第二次“放弃”比第一次更难。何况留学生在国内办的高科技公司关闭了
不少,谁知道林峰的公司能支撑多久呢。

  按惯例,林峰每年春节、五一劳动节和十一国庆节都会飞来美国与林小妹团聚
一、两周。林峰是个工作狂,国内公司里年轻的女秘书再怎么挑逗,他都熟视无睹
,谁要是太过份了他就将人家解雇。每年的三次美国蜜月,林峰都十分投入,使林
小妹如痴如醉,但他一离开美国就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偶尔打个电话也不说一句
缠绵的话。

  “留守”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好多年。这“一晃”中,身边多少恋人结婚生子
、分道扬镳、再婚再离,林小妹默默地守着、等着,等着林峰归去再归来。这“一
晃”晃去了多少青春岁月、花样年华。孤独寂寞慢慢蚀去林小妹心中的月光。周围
的欢乐不再属于她,她命中注定要永久地守在电话线的一端……

  2003年4月中旬,北京因非典型性肺炎闹的人心惶惶,通常的五一长假也
被取消了,但林峰还是决定回美国探亲,并买好了4月30日的机票。拿到票之后
,他打电话问林小妹:

  “你怕不怕我回来呀?听说非典有潜伏期喔。”

  “不怕,你回来吧。路上小心一点,在飞机上别忘了戴口罩。”

  “嗯。我倒不怕得非典,就怕传染给你。最近还好吧?挺想家的。”

  林小妹眼眶一阵潮湿,林峰可是难得说出“想家”这两个字的,莫非他有什么
预感……

  再等两星期吧,4月30就能见到他了。
 
(一)流水日记

             2003年5月29日

  日子过的真慢,一切都有点莫明其妙。

  航空公司上次为什么打电话来?一定是打错了。

  这个蓝色的特快信件也很奇怪,也许寄错了地方,先放在窗台上吧。

  这日历恐怕也是错的,或许是去年的日历、也或许是明年的日历吧。生活在去
年或明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很多东西都显得有点陌生,一切恍如隔世。时光会突然跳跃到前生或来世吗?
也许我脑子真的有毛病了。

  窗外的栀子花香飘进来,好熟悉的香味……

  故乡的夏天,傍晚去看电影,路边一个小女孩在卖花,他买了一朵,插在我头
上,从此,我记住了这种香味。

  故乡是那么遥远,花香却是这么近。他呢,他在哪里?

            2003年5月30日

  今天傍晚在门口取信时,邻居老太太热情地问好,说很久没见到我,还走过来
拥抱了一下,那感觉好温馨啊。

  老板和同事近来对我也很热情,热情的有点做作。可是我最近状况不佳,常常
心不在焉。每天下班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上网什么也不想干。日子过的虽
然很无聊,但网上的世界五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

  我发现一个叫樱子的经常在网上贴小说,她的故事是那么凄美,读起来好感动
人。

             2003年5月31日

  刚才有人敲门,是园丁。我一早就把支票放在门边了,但他说我上个月底没付
他工钱。是吗?我又开了一张支票。

  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的,上个月底应该是4月30日,4月30日,4月30日
……

  我喜欢樱子的小说。一颗寂寞的心呼唤着另一颗寂寞的心。

  我给她写信了。

  她不是什么作家,只是一个网友,她需要理解。

              2003年7月4日

  我今天怎么会在家里呢?不是准备去看她的吗?

  我冒充比她大许多,以姐姐的口吻与她通了很多信,并想方设法安慰她。

  我想象着她一个人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我买好机票、租好汽车,准备去看她。临行前打电话去核对地址时,接电话的
竟是一个男的声音!

  她接过电话,说那是她先生,语气中流露出自豪、幸福、满足、快乐……一个
女人该有的她都拥有了,她怎么会需要我这么一个陌生女子的安慰呢?

  我看着地上撕碎的机票。机票……

  屋里好安静。电话不会再响了。

  窗台上那封蓝色的特快信件到底是什么?要不要打开看看?
 
(二)虚拟世界

  林小妹刻意疏远了所有的朋友,每天独来独往,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她得了一种
奇怪的病。上班时也尽量躲避同事,尤其是异性,据说办公室性骚扰控告往往来自
进攻型的男性,这年头什么都反了、错了。

  晚上回到家,她玩命似地翻译英美诗歌,一首首地敲进电脑,印出来自己看,
也不知道可以和谁分享一下。

  转眼到了冬天。无雪的冬天,阳光暖暖的,室内却是冰凉的,除了电脑以外。
发热的电脑加剧了林小妹的心跳,她被那些诗句感动得热泪盈眶。是谁说诗可以疗
伤来着?翻译诗歌也可以吧。

  寂寞的冬天有诗为伴,不知不觉中春天已来临,随之而来的还有林歌--一个
好亲切的名字,仿佛认识他已有好几个世纪了。

  林小妹在一个诗歌网站上看见林歌每天贴一首抒情短诗,但从不参加讨论,也
不回复任何人的跟条。这人有点特别,孤行者?苦行僧?

  有一天晚上,林歌贴了一首告别诗便从网站上消失了。诗的末尾有一个网址,
林小妹怀着好奇的心情跟过去看,原来是他的个人网页,设计得还挺雅致的,一首
首小诗,象星星一般在黑蓝的天空闪亮着。

  林小妹被那些诗深深地吸引了,情不自禁地每天晚上去看。林歌还是和以前一
样,每日一诗,每一首述说着不同的心情、不同的思念、不同的感悟,有如淙淙泉
水一般流过林小妹不设防的心扉,轻轻地、一点一滴地打动着她。她小心翼翼地时
而和一首诗、时而贴一个留言……渐渐地,两人“熟”了起来,先在网上交谈,然
后互相写伊妹儿。

  “林歌,你的名字真好听,你是唱歌的吗?”

  “不是的。我小时候刚出生时不哭、不叫,爸妈以为我是哑巴,所以给我取了
这么一个名字,盼望我能开口说话、唱歌。我两岁时,爸妈分手了……后来奇迹发
生了,我突然开口说话,而且一开口就可以说比较完整的句子。你呢?为什么叫小
妹?我是文革期间出生的,94年医科大学毕业,95年来美国,97年通过考试
,做了三年住院医生后考取华盛顿州的行医执照,现在西雅图市立医院工作,业余
写诗好玩来着。我挺喜欢你的诗,多写一点吧。”

  “可我不会写呀。我姐姐小时候叫小宝,上学后我妈给她改了个正式的名字。
等到我上小学时,我妈懒得再给我改名了,所以我从我姐的小妹变成所有人的小妹
了,你说气不气人?不过林歌老弟呀,我可是你大姐噢,我比你大1岁!”

  “别拿年龄来吓唬我,不管怎样我都是林哥,你永远是林小妹,嘿嘿。你是哪
年来美国的?”

  “忘了。”

  “什么?!你不会过两天忘了我是谁吧?快告诉我你是哪年来的,我不相信你
会是革命老前辈。”

  一连好多天,林小妹都没有回伊妹儿。林歌着急了:

  “小妹大姐,你怎么不回我的信呢?不回信就罚你写诗,不许偷懒噢。你如果
实在太懒,这是我的电话号码,123-456-7890。等你。”

  林歌的信透着很自然的亲切,好像他俩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三)留守日记

             2004年3月1日

  林歌,请原谅,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我头好痛,让我静一静,好吗?

  昨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在New Hampshire的一条小
溪边露营,晚上突然下大雨,我们在帐篷里做爱……他是谁我看不清楚,但那急促
的呼吸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然后就醒了。好热,原来
是被子盖多了。

  我记得好像是开车去的,扎好帐篷后还烤了肉,然后在小溪边散步,涓涓流水
,徐徐微风……怎么没有说话的声音呢?长裙在晚风中飘动……“以后出来野营时
最好穿牛仔裤。”这是谁的声音?你再多说几句话吧,我想知道你是谁。你一定在
我的生活中出现过,但我的记忆已成了碎片……

            2004年3月2日

  老板今天突然叫我“Vega(织女)”,听着好奇怪,这是我的外号吗?

  林歌写了一首长诗,没有贴在网页上,只寄给了我一个人。可是我能说什么呢
?我每天看着他的电话号码,想象着他的声音。我不能听到他的声音,这样我就更
难想起另一个声音是谁了。

  没有什么比文字更能感动我,但声音却能更加迷惑我。曾经做过一项心理测验
,一共30多道题目,不同的答案可以显示出一个人是视觉型的还是听觉型的。我
的答案说明我这个人更注重听觉感受。我以前还以为自己是视觉型的、容易被外表
所吸引呢。我想我的视觉感官也比较强吧,要不我为什么会被文字所感动呢?我应
该去看一些老电影来帮助自己恢复一下记忆。

  《齐瓦戈医生》、《战争风云》、《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轻》…… 这些电影都
是和谁一起看的呢?

2004年3月3日

  我沉浸在过去的电影里,林歌离我越来越远……樱子早已无踪无影……

  我要离开网上的虚拟世界,回到真实的世界中来,真实的现在和过去……

  我有过去吗?为什么我的过去支离破碎、不是一本完整的小说呢?中间那些页
被谁撕掉了?我要找回那些失落的片断,守住一个完整的过去。

            2004年3月4日

  我实在记不起“织女”的往事了。今天找出一首旧“草莓”诗:

   梦里寻草莓
   越过万座山岭
   回头,竟在那山角处

   鲜红的果汁
   滴在青青的叶上
   酸甜的滋味
   留在湿湿的唇边

   问你
   草莓为什么
   又酸又甜
   你在相框里默默不语

   甜甜的
   是梦里的红月
   照着起伏的青山

   酸酸的
   是清晨的红云
   映在空空的枕畔……

  我四处找相片、镜框,但什么也没找到。上次爸爸来搬走了几箱东西,他说都
是他的旧物。他在美国会有什么旧物……算了,过几天开车去看看他吧,但我现在
又不想见任何人。也许本来就没有什么照片,不是“空空的枕畔”吗?也许本来就
没有“他”。但那偶尔出现的声音到底是谁呢?
 
(四)网恋

  林歌每日一封电子情书,见林小妹不回信,便沉默了,网页上的每日一诗也不
再继续了。两周后他突然再次出现……那是一首多么忧伤的诗啊,催人泪下。

  林小妹终于拨起了那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年轻的声音:“是林小妹吗
?”

  “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当然,我有第六感呗。谢谢你打电话来。”

  “我在上班呢,不方便多说。刚才偷偷去看了你的网页……”

  “喜欢那首诗吗?”

  “喜欢。林歌,我想告诉你,我比你大10岁。”

  “你早说过。别扯远了。你今晚和一首诗好吗?我想知道你的心情、你的感受
。晚上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我在家里从来不接电话的,还是写伊妹儿吧。再说,我经常外出,去什么拘
留所呀、监狱呀、法庭之类的地方,有时很晚才回家。”

  “林姐是干什么的呢?”

  “刑事罪犯辩护律师。没吓着你吧?”

  “哪会呢,不过以后说不定会请你帮忙哦!开玩笑啦。别忘了写诗。”

  “那我试一试吧。我得去开会了,再见。”

  中午刚回到办公室,电话就响了,林小妹接起电话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知
道我的号码呢?”

  “我是神探呀。别紧张,早上你打电话来时,我的电话机上显示出你的号码了
。其实我也挺忙的,给你留个手机号码,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你突然想我了。”

  “谁会想你这个毛头小弟呀。”

  从那天开始,林小妹心情变得异常的好起来了,并且开始非常“勤快”地给林
歌写信,上班时写三封,晚上回家再写三封。写信的乐趣把她从对昨天的回忆中拉
到今天。还是活在今天比较轻松一点,记忆中的空白就让它空着吧。她和林歌每天
在信中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日子过得如水一般清淡、明快。

  “小妹,我的电子信箱里装满了你的信,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别做梦了,再警告你一次,我不是你的小妹。明天我就去改名字。不对,我
就是不改你也得尊敬地称我林小妹大姐,听清楚没有,林弟?”

  “林姐,我觉得咱俩真象哥们,终于找到自己的队伍了,握手加拥抱!”

  林小妹看到“拥抱”二字竟像触了电一般……虽然是开玩笑,她还是不敢回这
封信。她很害怕,但不知道害怕什么。害怕拥抱?那不过是他开玩笑罢了,不能当
真。可她还是怕。她和林歌每天在网上嘻嘻哈哈,但他在诗里却“情深意长”,有
点真假难辨。她怕这样玩下去会伤感情。伤谁的感情呢?网上会有真的感情吗?她
既害怕又渴望这种感情的流露……她把林歌的信从电脑上印出来,反复地看,但还
是不敢回信。

  第二天早上一进办公室就听见电话响个不停,她知道准是林歌打来的。说来奇
怪,在家里她特别害怕听到电话响,早已拔掉了电话线,在办公室里却不怕。白天
和晚上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早上好,林小弟。”

  “嘿,你怎么知道是我?你也有第六感了吗?昨晚为什么不回信?是不是出去
约会了?还是我在信上说错了什么?我想了一夜,不就是说了个“拥抱”吗,你怕
什么?我现在抱你一下好吗?我每天可是抱很多病人的噢。开玩笑啦,我只抱傻大
姐一个人。”

  “没见过你这样的傻弟弟,一个人说话说了好半天,不让别人插嘴。那好,我
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了。”

  “你不用回答,但要给我写信,听见没有?我得忙去了,再抱你一下。”

  林歌早已挂断了电话,林小妹还一直坐在那儿发呆。电脑屏幕上的“拥抱”曾
经吓过她一大跳,印在白纸上的黑字曾让她看得恍恍惚惚,刚才电话上的声音却是
那样真切,真切的令她眩晕……她放下电话,抱紧双臂,慢慢闭上眼睛,仿佛已感
觉到林歌的力度、林歌的气息……

  “被拥抱是一种多么遥远而陌生的感觉……”她写不下去了,缓缓地敲下“想
你”,便将这封无头无尾的信送了出去。

  每天有多少像这样“想你”的信在网上飞来飞去,慰籍着一颗颗孤独的心。

  如果仅仅是网上通信,“他”也许会永远象梦中情人一样,虚无飘渺;可是听
到声音之后,“他”就变得实实在在起来了。每次通电话都使得“他”越来越近、
越来越真。林歌的声音渐渐唤醒了林小妹内心的某种欲望,使她想更多地听到这个
声音。思念的感觉在虚拟的网络和真实的电话之间忽隐忽现。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后找出一首旧诗,看了一遍似懂非懂,便
给林歌寄去了。也许通过林歌可以找回自己的过去吧,林歌与“他”已渐渐融为一
体……

     《红裙》

   如风中飘舞的
   一片枫叶
   从江南到北方
   从东岸到西岸

   百褶 迷你 长纱裙
   细变粗 粗变细
   一条舞成一双

   辫子 留海 齐耳 披肩
   长剪短 短又变长
   岁月如“丝”

   如丝的岁月抽走了记忆
   记忆 吹走了风

   裙 依然在飘
   依然在 舞……

  林歌的回信很简短:“林姐,给我打电话吧。我真的好想你。”

  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在梦的山谷中回响了一整夜。
 
(五)电话情人

  第二天,林小妹一整天都在外面忙。晚上回家后,她终于插上电话线,拿起了
床边的电话。

  “林歌,是我。”

  “林姐,你终于打电话来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不敢听的话了。我来猜猜你的
过去吧。你从江南到了北方……”

  “这个我记得,在火车上我坐在上铺弹吉它,下铺的老头感动得直流泪。”

  “吉它呢?带到美国来了吗?”

  “没有。不记得放在哪里了。我好像在东岸上过学……”

  “然后你到了西岸,遇上了他;然后他走了,象风一样。他的名字是不是和‘
风’有关?”

  风?Feng……林小妹脑子里“嗡……”一阵乱响,像蜜蜂爬过、也像乱风
吹过一样,她感觉脑袋麻麻的、酥酥的、热热的、然后是凉凉的,最后什么感觉都
没有了……

  “林歌,你的声音真好听。”

  “你的声音也好听。我来看你好吗?”

  “No。你不能来。千万别来。”

  “为什么?你怕我会真的拥抱你吗?你准备一根绳子好啦。”

  “不行,你真的不能来,千万别坐飞机……”

  “那我开车去看你吧。”

  “也不行,太远了。给你打电话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不能错上加错了。”

  “为什么打电话是个错误?你来到我的网页才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呢。”

  “去你网页的人很多呀,你犯了几次错?”

  “在建网页之前,我犯了一次错,离过一次婚……那是我的不对,我把时间都
花在写诗上了,忘了给她打电话…… 她走了以后我写的更多了……到我网页来看
一看的人不算太少,但留下来的并不多,而你比较特别。”

  “怎么特别?”

  “你让我见你一面,我再告诉你。”

  “我又老又丑,会吓死你的。”

  “我不怕,我就想看看林小妹大姐到底有多老、多丑。”

  “你看了我会做恶梦的。”

  “越说越悬乎了。不过我昨晚还真的梦见你了--你不让我抱,我偏要抱。”


  “你用力了吗?”

  “用力了,你感觉到了吗?”

  “……”

  林歌的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像催眠一般使林小妹陶醉,然后又“催”醒了她
所有的知觉……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不是她打过去,就是他打过来,两个人有时情话绵绵,有
时乱开玩笑。林小妹不再上网,林歌也关闭了诗歌网页,改写小说了。

  “你千万别写我啊。即使写了,我也不会承认的。”

  “小说都是骗人的,你知道吗?尤其是在线写作,都是虚情假意。有些多愁善
感的很有可能是精神病患者、杀人嫌疑犯……看任何事情千万不能只看表面。”

  “我以前做诉讼律师时“心明眼亮”,可会看人呢。现在做辩护律师了,有时
反倒不想知道真相。至于在线写作嘛,故事可以虚构,但感情总应该是真实的吧?
诗歌才更骗人呢,呵呵。林老弟,接着写诗吧,我想再一次上当受骗。”

  “不行,我要搂着你才写得出来。”

  “又瞎说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离着这么远。”

  “距离产生美感,谁谁谁说的。不过我可以经常去看你。”

  “七七相会吗?”

  “不对,是每个月的阴历十五,我在家从小就用古典阴历,怎么样,傻大姐?


  “你来看我也没用,看不出什么结果的。”

  “没有结果才好,过程是最美的。没有结局的爱情是最美丽的爱情。”

  “这又是谁说的?”

  “林大哥,哈哈。”
 
尾声:

  2004年7月4日独立节这一天,做了半年电话情人的林姐林弟终于见面了


  林歌白白瘦瘦的,一副书生样子,人比电话上好听的声音还要好看。林小妹穿
了一件无领无袖的白短衫、一条短牛仔裙,刚洗过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

  “看,我比你大10岁,没骗你吧。”林小妹手里举着驾驶执照。

  “绳子呢?”

  “什么绳子?”林小妹拿着驾照的手不知放哪儿好。

  林歌将她轻轻搂进怀里……两人相拥相吻了几个小时,吻尽了半年的相思,拥
遍了每一寸异域,除了脚趾头以外,直到双方都感觉肚子饿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林小妹从冰箱里拿出几样洗好的蔬菜,有桐蒿、茄子、空心菜、西红柿。林歌
看了眼睛一亮,抢着要帮忙。

  “别动,你开了20多小时的车,先歇着吧,我一会儿就做好了。凉拌桐蒿、
油焖茄子、蒜茸空心菜、西红柿蛋花汤,都是你在电话上教我做的,我练习了两个
多月,今天给你露一手。你先喝点什么,自己倒。”

  林歌开冰箱时注意到冰箱上面有两个药瓶,作为心理医生,他一眼就认出一瓶
是专治忧郁症的,另一瓶是帮助恢复记忆的,但两个瓶子都几乎是满满的。这个傻
大姐真是傻,被网恋冲混了头脑,忘了吃药。嗨,我给自己开的药不也没吃嘛。如
果新的爱情能带来幸福与快乐,也许病人都不需要吃药了吧?自己当年为了写诗没
考上内科执照,第二年却考上心理病专科,每天一下了班就给留在国内的妻子写诗
,结果她还是守不住寂寞、跟别人跑了……

  林歌一边喝着橙汁,一边打量着林小妹的家--宽而不大,亮且不刺眼,乾净
但不整齐。厨房的法式窗台上放着好多信,都没拆开,还有一封蓝色的特快信件,
也是原封未动,信封上印着醒目的“中国东方航空公司”……

后记:

  林小妹原名李小媚,39岁,加州某县刑事案诉讼律师,后与人合伙成立律师
事物所,拥有西岸数州执照。2003年4月30日李突然接到东航的电话,受到
巨大刺激,得了选择性失忆症。

  林歌原名瞿为戈,32岁,华盛顿州某医院精神病科医生,2002年卷入一
场(网上)谋杀案……2003年保外就医。

  您没看错,以上是2004年将要发生的故事。

  2005年李将担任瞿的上诉辩护律师。

  开庭前,李突然问道:“你要我准备绳子是为了勒死我还是为了绑住你自己不
碰我?”

  “如果上诉失败的话,你在外面等我,我在里面写一部纪实小说《相知相守》
,让它来告诉你事情的全部真相。”

  “如果上诉成功呢?”

  “那我就回国创业,你愿意做我的留守女士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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