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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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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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十日谈之一:夜幕下的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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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路过温哥华,总是没有机会走进这座有口皆碑的传奇城市。
  今年,加拿大华裔作家协会庆祝第二十个生日,同时举行的加华文学研讨会也进行到了第八届。作为会员,作为驻渥太华的联络员,参加这次盛会便显得义不容辞。为此特地请了六天年假,加上前后周末,共计十天。《大华商报》前资深专栏作家逸立先生建议,不如写个十日谈。好吧,那就十日谈,这是第一日。
  2007年8月9日傍晚,我乘坐的AC139次航班准时降落在温哥华机场。从传送带上取到行李,给负责接我的申慧辉女士打电话告诉她我到了。走出机场大厅,时间显示是晚上八点半,天还亮着,而此时的渥太华已然熟睡,两地存在三小时时差。
  不一会,申慧辉夫妇赶到,车子一路穿过列治文,驶向温哥华市中心。在我们的寒喧及渐渐深入渐渐投机的谈话中,夜幕悄然落下。车窗外,渐渐现出一个万家灯火、错落有致、湖光山色的不夜城。
  到达酒店套房,见到同住的陈建功和肖克凡两位著名作家,他们分别从北京和天津赶来参会,自然又是一番寒喧。送走辛苦了一晚并给我们留下两大桶矿泉水的申慧辉,发觉肚子有点饿,加航上五元钱买的巴掌大的比萨饼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我下楼走在灯红酒绿的阿尔伯尼街和罗伯森街上,夜风凉爽,心为之悦。东看西看,最后还是走进了熟悉的麦当劳。
  买完套餐转身要走,一个脸色灰白骨瘦如柴的中年白人妇女拦住了我。她用加了颤音的声调苦兮兮地对我说:“晚上好!我很饿,太饿了,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一个汉堡包只要两加元。先生能不能帮帮我?”
  我没有说话,掏给她一些硬币。我无法判断她是否会用这些钱买汉堡。我的一位同事曾经说,遇到这种情形最好的办法是直接买一个汉堡包给她,而不是给她钱。我不忍心这么做,觉得那会伤害她的尊严。也许我是错的,但我宁愿相信她的话。
  来前就听说温哥华华埠附近的缅街与哈斯汀街的交汇处是瘾君子的天堂。后来又读到,温哥华市政府准备租用附近的罗斯福酒店地下室作为吸毒者活动中心。华裔社团与华埠组织纷纷表示强烈反对,认为这会吸引更多瘾君子聚集华埠,损害华埠治安,他们拟发起签名运动和游行,阻止计划落实。
  华人的反对与愤怒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年市政府在华埠附近建立“奶奶之家”(Grandma’s House),初衷是为妓女提供庇护所,但最近证实那里已变成事实上的妓院。有理由相信,这个耗资150万的吸毒者活动中心会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我曾经想把这篇的题目定为“吸毒者跟我要了两元钱”,但想想又觉得太消极了。毕竟,温哥华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美丽而热情的。
  文友苏珊说,记得痖弦写过一首《如歌的行板》,有两句“观音在远远的山上/罂粟在罂粟的田里”。那个时候小,看不懂,仔细读了注解。说是描述神圣和罪恶共存的必要性。还是不懂,所以满心的崇拜。我想,读到这两句诗以及这番解读,是我的造化。
  这一夜,时差没有造成失眠,包括我,也包括中国来的两位作家。
 
加西十日谈之二:漫步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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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多云的早晨,我抵达温哥华的第一个早晨。推开阳台门,八月的中旬居然凉意袭人。或许是我起早了,还不到七点,从渥太华到温哥华五个小时的飞行,带来三个小时的时差。正写着,七点到了,建筑工人准时在市政规定的最早时限开工,城市噪杂起来。我脚下的阳台是三十五层酒店的十二层,对面正在兴建的又是一座大厦,数了数,大约四十层。写到这里,我注意到上面这短短的几句话,竟包含了十几个数字,难道我们的生活已经进入这样一个数字化时代?
  陈建功、肖克凡两位著名作家与我同住一个单元,时差倒得比我好,他们从北京赶来参加加拿大华裔作家协会的年会,这也是加华作协与中国作协一年一度的交流。此刻,他们还在早晨的嘈杂与渐渐的明亮中睡着,就像他们的笔记本电脑一样充着电。
  每次回国,往返两次都要经过温哥华,但从来没有停下匆匆的脚步,每次都与这座美丽的城市擦肩而过。这次,终于走了进来。我不知道会有多少时间走过多少大街小巷。这倒不是因为会议日程安排太紧,而是因为我不知道从何看起。而我并不担心,四通八达的街道,在我眼前延伸,它们把我带入旅程。城市像画卷一样向我展开,而我身在其中。这便是一种福分。
  陈、肖两位作家另有活动,其他的作家还没有报到,剩下江岚和我自由活动。斯坦利公园幽深的林间小径把我们引到了天鹅和野鸭的面前,而我们在岸边的走动,又把它们引到我们面前,可惜我们没有准备喂食的东西,好在它们表现出从容的大度,并不计较。有准备的是一位住杖的老人,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倚着,脚下是一盘黄灿灿的食物,仿佛是玉米,却不能确定。三只浣熊不紧不慢地吃着盘中的食物,游人自觉地避开小径,蹑手蹑脚地绕开来。一位端着相机的女士,悄悄指给我们看,于是我们发现在路的另一侧,还有三、四只小浣熊躲在灌木丛中。
  这时江岚开始给我上课,说这个叫车前子,那个叫苋菜,那个倒下的大树肯定是红松……我听着,心里直乐,我在这方面的知识差不多是一片空白。就在三个月前,在黄山的小路上,钟雨也同样给我上课,教我分清哪是青松,哪是翠柏。
  走累了,肚子也饿了,我们走进一家餐馆,在露台边上的座位面对面坐着。江岚惊叫起来,说火鸡上树了。果然,就在栏杆外面的树枝上,栖着一只肥硕的大鸟,尾巴冲着她,头被挡着,看上去可不就像一只火鸡?不过我却故作严肃地告诉她,那不是火鸡,那鸟叫孔雀。
  下午与两位作家汇合来到海边,巨大的游轮停靠在加拿大广场的码头,正要起航。四、五架小飞机在水面上随意地起起落落,就像孩子们在家门前的小街上任性地骑着自行车冲刺刹车。水面开阔而热闹,阳光像风一样偶尔光临。
  走进煤气镇的老街,汇入街头老爷钟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完全没有陌生感,仿佛这就是生活了很久的地方,或许是因为这里处处可闻的乡音吧。满街的精品店,满店的卑诗玉饰。那种温润的碧绿,和风般抚摸着旅人的心。
  如此美丽而亲切的温哥华。
 
加西十日谈之三:距离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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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进入了此行的主题--开会。因此,今天的文字会不会也将是枯燥的?我开始怀疑自己。
  陈公仲先生与陈瑞琳女士的发言都在给海外华人华文写作者打气。面对限时,陈公仲教授选择了节略,而大华笔会会长林楠先生却在讲评中展开,并将加拿大的华人作家一一点评,如数家珍。陈瑞琳女士的“距离说”让我很感兴趣。她具体怎么说的我记不清了,大意是说海外华人与母国产生了距离,与居住国也有着距离,处在两个边缘之间。但正是这样的距离,给了他们离开一步的优势,不会只缘身在此山中。
  忽然想起了极限的概念。我们与中国文化产生的距离越来越远,无限远。到底有多远?你随便说一个长度值,它就比那个值还远。而不管多远,它都是一种切割不断的联系。我们逼近加拿大文化的距离越来越近,无限近。到底有多近?你随便说一个长度值,它就比那个值还近。但不管多近,它都存在着偏差。大约这就是我们这些移民的生存状态。
  距离,一个多么美妙的定义。我曾经写过一篇小文,讨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时下的流行歌曲,也有不少在歌唱距离,物理的距离,心灵的距离。感谢我们的象形文字,让距离这个词看上去似乎就带着忧伤带着遗憾甚至带着苦难。然而,距离同时又带来神秘与期待、紧张与喜悦。而距离产生美,则是一句众所周知的名言。
  那么写一篇小说,可以设置一个读者距离。把人物和情节置于作者希望的距离之内,而不论什么样的题材,人物的心灵世界,都会求取与读者内心无穷小的极限。这个值越小,读者的共鸣便越强烈。在这一点上,用英语写作的陈泽桓(Marty Chan)做得相当完美,这从他风趣的演讲便可窥一斑。
  这一天,我的任务是一个五分钟的发言,讲评多伦多约克大学徐学清教授的论文。徐教授论文的标题很长很学术:《冲突中的调和:现实和想象中的家园》。现实与想象的距离之大恐怕超出了我的想象,但我还必须老老实实地讨论。事实上,与其说讨论不如说学习。徐教授提到“文化手提箱”,这让我想起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土耳其作家帕穆克在瑞典文学院发表的获奖感言,在那个著名的演说中,他讲了《父亲的手提箱》。而他的获奖作品《白色城堡》我是在今年五月由北京飞往温哥华的航班上读完最后一页的。我们还提到了持美国护照的另一位来自伊斯兰国家的学者,原籍巴勒斯坦后在美国任教的萨义德教授。关于家与国在东西方文化中不同定位的阐述,我想大家都是认同的。
  这一天好像和温哥华关系不大,学术无距离。不过至少会议是在温哥华西门菲沙大学林思齐国际交流中心召开的。
  诗人痖弦在会上没有即席赋诗,而是引用了台湾原住民口头流传的几句歌谣:希望你离开是在雨天,这样就可以留下脚印,指引你回家的路。
  这是一个关于距离的歌谣,不是吗?
 
加西十日谈之四:天体浴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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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orn to be free, 译成中文就是“生而自由”。这是温哥华“沉船滩(Wreck Beach)”天体爱好者的集体宣言。
  先说点题外话。我发现很多地方把游泳称为洗澡。比如你问一个人:你们经常游泳吗?他会回答:洗!我们常洗。我无意取笑任何一种说法,哪怕只是善意的取笑,因为怎么说只是一种习惯而已。而且,每一种说法可能都有其深层的理由。我想在这里说的,是“天体浴场”的译法。事实上,所有的天体浴场,都不是为了洗浴开设的,至少主要不是为了洗浴。曾经想,为什么不译为“天体海滩”呢?岂不更贴切?脑子再转一下,发现不贴切有不贴切的好处。难道天体只能在海滩吗?河滩呢?湖滩呢?江滩呢?远不如统一译成挂羊头卖狗肉的浴场来得圆滑。相比之下,哈尔滨那个“光腚岛”倒是名副其实。
  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天体浴场这么回事还是N年前在牛津。据说查威尔河上游有一个“裸泳河滩”,但从未去过,而且觉得以后也根本不会去那样的地方。牛津的大学公园草坪上倒是常有漂亮女生无上装晒太阳,好在英伦三岛出太阳的日子有限,倒也不至于常闹着去公园。后来去德国误入一个无上装海滩,发现美女在眼前晃来晃去,与趴在草地上效果完全不同,小开了一下眼界。慢慢地,觉得这种地方无所谓。去也行,不去也不想。
  来到温哥华之后,总有人笑着问:都去哪玩了?去过UBC(卑诗省大学)了吗?慢慢明白过来,原来UBC另有含义呢。
  听说天体浴场位于UBC校区西南不远处,但地形隐秘,初去的人不容易找到。于是我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一听我们的目的地,就高兴起来,说好啊好啊,值得一看。你们打算……游泳吗?
  出租司机居然也是经过第二次尝试才找到入口。同伴之中有一位是旧地重游,来前就提醒路险坡陡要大家换鞋。但我们是在唐人街中餐馆告别了领导和中国作家们,直接冲过来的,哪儿找鞋去?
  走下一条漫长的、隐藏在林木中的、曲里拐弯的、极不平整的石阶,几双高跟鞋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这海滩选址真好,就像到了桃花源,与世隔绝。到了坡底眼前一亮,面对大海,天体坦然。不由感叹一声,原来浴场的确比海滩译得更到位。眼前看上去就像大学时代的公共澡堂,不同的是,男女浴室之间的墙被打通了。
  同去的女伴立即提议分头行动,男生玩男生的,女生玩女生的。
  我看了一下,这个浴场真不错,不强行要求一律脱光。有全脱的,也有半脱的,大概还有只脱到3.25%的,跟加拿大脱脂牛奶的标准差不多。卖毛巾和毯子的女士100%纯天然,卖食品的也是。连椅子也是天然的--海滩上横着一根根未去皮的原木(是否也该去了皮啊?)供游人休息。沙滩很烫脚,于是赶紧朝海边走。
  这时一对纯天然男女过来跟我打招呼,男的是白人,女的是日本留学生。他们美丽的胴体在阳光下闪耀着。男的开始动员我脱衣服,原来是位自愿者。女的也在一旁帮腔,原来她本人就是被自愿者拉下水的,现在已乐此不疲。
  小伙子开口就问我,人最向往的是什么?我迟疑。他立刻给出答案:是自由。可是一生下来,我们就被纺织品包裹起来。我们的口号是“生而自由”,这个世界太不自由了,有着太多的束缚,唯有这个地方可以自己给自己自由。奇妙的是,有了这种简单的自由,你会发现你的思想也自由了,你会脱离很多世俗的轾栲……
  学哲学的吧?我这么问,上个月刚造访过一哲学博士。
  他摇摇头,说天体对他一开始也很难,他第一次光顾的天体浴场是澳洲的淑女湾海滩(Lady Bay Beach)。当时他没脱,后来住到温哥华,发现了这块宝地,他不再犹豫,成了天体主义的实践者与鼓吹者。
  我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回到家中的浴室再实践吧。
  女孩说,你可以试试他教我的方法。你看到水边那个拐角吗?那里很远,很安静,没一个人。你过去把衣服脱下来,进水里游个来回,再穿好衣服回来,就算没白来。
  男子立刻说,我可以借给你浴巾。
  原来还有这么变通的办法。我笑了,说:可惜我还是做不到。我羡慕你们的自由就是了。我还是保留我不脱的自由吧。
  他们笑笑,摇着头离开了。
  夜了,大家回到旅馆,没人提起白天去过的天体浴场。有人走露了陈建功老师带酒的消息。大家蜂拥而至,七个人就着花生豆、榨菜丝还有中外文学,分享了一瓶淳香的茅台。陈老师举杯邀酒,完全不知道这帮人下午去过什么地方。
  这真是自由的一天。虽然并不彻底。
 
加西十日谈之五:黄昏中的渔人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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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月前,确定参加加华作协“华人文学研讨会”之后,想了解温哥华的情况,一位由渥太华迁往温哥华的文友说,你上北美中文网吧。到网站读了一些文章,也贴了一些文章,很快认识了一些朋友。最令我感动的是我临行前发了一个询问观光景点的贴子,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多素不相识的朋友热心相助。尤其是Myversa自始至终详细解答我的问题,甚至提出赠我一些买门票和车票的优惠券。
  与文友的聚会在凡凡家。凡凡是一位干练的女士,邀请来宾、安排饮食、展开文学讨论样样得体周到。当我听说她曾经分别在北京大学和巴黎大学读法国文学时,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了一连串伟大的名字:蒙田、左拉、莫泊桑、福楼拜、雨果、巴尔扎克、司汤达、萨特、普鲁斯特、加缪……我见识有限,这一串名字肯定是挂一漏万,其中出现个把非法国公民也说不定。
  当晚陈建功、陈瑞琳和林婷婷接受当地中文电视台采访,聚会的文学色彩也因此而更加浓厚。大家围坐在电视机前,七嘴八舌。主持人丁果正在担心是否有人愿意打电话热线,我们这边已经有人忍不住打去质问节目主题为什么定为“加拿大华文文学的前途何在?”这未免太消极了吧?
  晚十时左右,刚下了节目的陈建功、陈瑞琳及肖克凡一行匆匆赶来和大家见面。陈建功礼数周全,拿出一本小说集,在扉页上题字送给凡凡和大树。而陈瑞琳大概刚才在电视上意犹未竟,又开始侃侃而谈,她说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了很多年轻的面孔,看到了加拿大华文文学的前途。然后便有人打断她:你们看过我们写的东西吗?如何评价?这下连热线都不要,直接对话了。
  我想,创作是需要活力的,在这间屋子里,我的确看到了这种活力。来宾中有北美中文网的“老大”,原创版的两位版主、《大华商报》的编辑、《女友》的编辑、作家、诗人、翻译家、评论家、资深前辈、心理医生、歌唱家……
  这一切发生在前一天,也就是我们去天体浴场那天晚上,之后才是深夜的“茅台话奔驰”。奔驰另有典故,此处不赘。
  这一日是轻松的,自由活动。陈肖两位作家会晤诗人洛夫及当地名流。我在格兰威尔岛盘桓太久,差点误了申慧辉全家的盛情款待。申女士和我有一位共同的朋友--在加拿大国际广播电台中文部供职的林倍加女士,是林女士多年前介绍我们相识,说起来算是老朋友,却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而申慧辉还是我的同乡,席间便有了许多有趣的话题。我最羡慕的是他们融洽的家庭关系,感谢他们的帅哥儿子负责了所有的点菜,省了我的手忙脚乱。
  酒足饭饱之后,绿袖子来接我去渔人码头拍落日。黄昏很有意思,有时候你觉得它非常之美,美到你形容不出来,文字不行、绘画不行、摄影不行、音乐也不行。而有时,你又觉得画面上的黄昏比实际的更美、更有意境、更有韵律。这天的黄昏有点不宜久留,海风带起的凉意让人静不下心,一如追赶着落日的镜头始终匆忙而无法对准焦点。当早无暖意的太阳落下海平面的那一瞬间,天被彻底染红了,对面东方的天幕,则呈现出浅浅的紫罗兰色。袖子在码头上跑来跑去,捕捉着天地之间的颜色,她的长发和白衣在风中鼓荡,为渐黑的码头添上一抹亮色。
  第二天是落基山之行的开始,要格外早起,于是没有咖啡,也没有酒,袖子直接把我送回了地处温哥华与本拿比交界的旅馆。到达旅馆九点多钟,房间门上插着一张纸条,是肖克凡老师留的。原来他的磁卡不知怎么被消了磁,开不了门,在陈建功老师房间里猫着。我找到他,说你可以去总台让他们给你重设一下呀。肖老师摇头说,我没有英语。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失职。没有英语,这话说得多妙,看来英语真是一件有比没有好而又不是必需的东西。
 
加西十日谈之六: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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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导游是五十多岁胖胖的叶先生。他戴着一副特别的眼镜,两片太阳镜可以随时翻起来呈90度朝前立着,配合他紫红的脸膛、瞳距较近的双眼和花白的小胡子,看上去风风火火,始终很努力的样子。叶导除了将我们的吃喝拉撒睡管理得井井有条,还颇有加拿大政治家的风范,双语说得出神入化,不过这双语是广东话和广东普通话。常常是讲着普通话,自然而然就转入广东话,然后再转回普通话,双方听众均有部分损失,倒也公平。好在陈建功老师听得懂广东话,所以好多事情倒是由他来转达给我和萧克凡老师。
  去往冰川的旅程始终沿着铁路线,常常看到长长的列车缓慢地在铁道上移动,我不能不想起台湾诗人余光中的名篇《记忆像铁轨一样长》。实事上,记忆比铁轨还要长,还要沉重。
  简单地说,是这条铁路使卑诗成为加拿大的第六个省。这条全长3800公里的铁路东起哈利法克斯,西至温哥华,横贯加拿大。铁路最险要的西段工程由华工修建,雷夫斯托克至温哥华400公里的这一路段工程特别艰巨,不少华工死于爆破、塌方、暴风雪、瘟疫、疾病甚至猛兽之口,在筑路的5年间,有4000多华工丧失了生命,另有成百上千的筑路工人在铁路修通后漂泊异乡无钱回国。有人说,弗雷塞河谷每一英里的路基下都埋有一名华工的尸骨。
  我几乎从来不在旅游景点买纪念品,可是在克雷吉拉西(Craigellachie)这座小镇,我买了一枚沉甸甸的纪念道钉。1885年11月7日,就是在这里,一枚普通的道钉被砸进了枕木,成为整条铁路的“最后一颗钉”。
  商店外面,有一小截纪念性的铁轨。翻砂工出身的作家萧克凡高高抡圆了那把砸钉子的大铁锤,矿工出身的作家陈建功不失时机地用镜头准确地捕捉了这个瞬间。
  事实上,这枚道钉不仅仅标志着太平洋铁路的完工,而且是加拿大立国的重要一步。1871年,卑诗省正式加入加拿大联邦的条件就是,联邦政府必须尽快修建一条像美国一样贯通东西海岸的太平洋大铁路,否则,卑诗省就退出加拿大联邦而加入美利坚合众国。
  这又是一枚黄安年先生镜头下“沉默的道钉”,它饱含着一代华工的血泪史,饱含着他们对加拿大这个国家惊人的贡献。在耶鲁、温哥华、多伦多、温尼伯4城市分别于1982年、1988年、1989年和1997年修建了四座铁路华工纪念碑。而在温哥华中国城,有一座“加华丰功碑”。碑文写着:“此纪念碑铭志华裔先侨对加拿大卑诗省温哥华市成长及繁荣之显著贡献。”
  正是这些华工先驱,以及后来从军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先侨,为华人在加拿大赢得了与其他族裔平等的政治地位。1947年,加拿大联邦自由党政府宣布废除1923年排华的移民法案,华人从此获得了公民权。
  导游一边讲着风雪交加的夜晚华工如何无衣御寒,一边插播着路边的景点。随着双语的切换,断断续续,就像这段斑驳的历史。一车的人都在听着,静静地。
  余光中《记忆像铁轨一样长》讲的另一样的故事,但我还是愿意引用他在文中引用的土耳其诗人塔朗吉(Cahit Sitki Taranci)的这首诗:
  去什么地方呢?这么晚了,
  美丽的火车,孤独的火车?
  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
  令人记起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我不该挥舞手巾呢?
  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
  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
  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加西十日谈之七:冰川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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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加西之行,一路嚷嚷着是奔冰河去的,而冰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却全然无知。直到开完学术会随旅游团出发的前一天,在去格兰威尔岛的途中,发生了那个令人愉快的偶然事件,才有幸多少了解到一点冰河的情况。
  那天是会议结束的次日,大家早已作鸟兽散,江岚前一天便搬到刘慧琴老师家中去住,而同住的陈建功和肖克凡两位作家已应邀会晤各界名流,我只好单独行动。在旅馆前台问明路线,拿了一张免费地图,步行五分钟,来到“空中列车”站。抬头一看,原来竟是乔伊斯站,前一天就是从这里下车,被接到凡凡家的。虽说也算故地重游,但我完全不知道下面该去哪里。我随便找了一位等车的乘客,问我该上哪个方向的车。她正要答话,车进站了。她一把将我扯进车厢,说方向是这个方向,我得想想你怎么走合适。我这才有机会抬头端详这位劫持者,原来是一位年轻姑娘,金发碧眼,一张阳光的笑脸上,隐约有浅浅的雀斑,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拿着地图讲了两三种抵达目的地的方案,见我迟钝,说干脆你跟我走吧,我可以把你送上去格兰威尔岛的50路公共汽车,反正怎么走时间都差不多。
  这一路上就开聊了。当我说到明天出发去冰河,她立刻两眼放光,说她老家就是嘉士伯的,那里风光秀丽,不,是壮丽!总之是美极了,该去该去。换上99路车时,她讲到了我们要去参观的阿萨巴斯卡冰河。她说这条冰河是哥伦比亚冰原六个主要的“脚趾”之一,这是一条流动的冰河,长达5.3公里,落差600米。说到这里,她开朗的语调忽然降了下去,她说由于全球变暖,这条冰河正以每年两到三米的速度退缩着,而且越退越快。在过去的一百年间,冰河退了差不多一英里。真不知道它还能存在多久。到了好像是柳树街车站,姑娘一定要下车送我去换乘车站。当我站在50路站牌下,看着她的背影在明亮的阳光下渐渐消失,去赶自己的下一趟车时,我的心不禁热了,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热心帮助过一位陌生人。未见冰河,先见识了冰河人的淳朴,尤其难得的是这淳朴经历了多年的都市生活而不被改变。
  两日之后,我终于来到哥伦比亚冰原脚下。普通车辆不准上山,我们先换乘冰河管理处提供的大巴到达冰河边界。在进入冰河之前,道路两侧不时见到沉默的标杆,上面标示着冰川在某一年的边界。然后我们登上了一种特制的冰原雪车,这车特别高,所以说“登上”很准确。巨大的车轮直径比人还高,分散着重力对冰面的压强。我注意地看了看冰河与土地的交接之处,水从冰面下流出,道路一片泥泞。雪车走了大约五公里,著名的阿萨巴斯卡冰河便呈现眼前。
  除了北冰洋,哥伦比亚冰原是世界上最大的冰原。面积325平方公里,海拔平均高度3000米,它是人类可以不借助复杂装备到达的最大冰原。而且,它还是最适合观赏的冰原。站在开阔的冰面上,阳光灿烂,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毫无寒意。我们蹲下身去,在冰沟形成的溪流中掬起摄氏零度的冰水,开怀饮下。这水没准是几万年前的寒冰所化,带着远古的纯粹。
  河上有风,抬头是山,山是冰河的源头,披挂着雪甲冰盔,嵯峨威严。我感受到一种巍巍荡荡的浩然气势。
  哥伦比亚冰原位于班芙与嘉士伯之间,蜿蜒在落基山脉的山脊之中。它正好处于大陆分水岭上,冰原的融水顺着不同的河流汇入大西洋、太平洋及北冰洋,何等神奇!哥伦比亚冰原作为一个历史的窗口,以她不变的风姿向我们展示了地球冰川时代的地貌,年代久远至七万五千年前到一万一千年前。冰原实际上是由不同方向流淌的冰河汇成的巨大冰体,而冰川的形成本身就是漫长的历史。高海拔、低温度的特殊地理条件,再加上冬季降雪量大于夏季融雪量,这样年复一年的积雪便产生了蔚为大观的冰川奇景。据悉,哥伦比亚冰原每年降雪量高达十米以上。
  自然,生命,造化,在这一刹那如此和谐。嘉士伯姑娘说得一点没错,壮丽!
 
加西十日谈之八:路易斯湖中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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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日只顾感慨冰河,没来得及谈班芙。当日我们由冰河直奔班芙硫磺山。缆车很快,上山不到十分钟。山顶游人如织,而六只小鹿在山坡上吃草,悠哉游哉,三两只金花鼠在岩石上山窜下跳讨食,全然不把游人当回事。站在海拔2285米的峰顶,环顾四野,翠绿的弓谷,秀丽的明尼万卡湖,亲切的班芙镇,古老的温泉酒店,尽收眼底。
  开研讨会时,大家都喜欢找陈建功老师合影。他和蔼可亲,来者不拒,但从不取出相机拍照,不像我们拿个卡式数码不停地闪光。我以为他没带相机,结果落基山行程伊始,他脖子上就挂上了一架佳能数码单反相机,风度翩翩,看上去十分专业。从他这台照像机的变焦镜头中,我看到山下沿着湖水蜿蜒的一片绿地原是一个高尔夫球场。想必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班芙温泉高尔夫球场,那可是世界十大美景球场之一。可惜这次没法上场挥杆。
  有了建功老师的专业摄影技术和专业相机,拍照变得简单了,通常是他选好地点,我、肖克凡老师和他自己轮番摆个姿势,咔嚓三声。晚上回到旅馆,将照片一股脑复制一份到我的笔记本电脑中。笑言天涯网选用的他那张颇具气势的照片,就是这次我用他的相机拍摄的。
  下山后来到班芙一家旅馆。同车下去一半人住进里面,另一半人则被拉到128公里之外的卡里加里。我们属于被拉走的一半。在卡里加里我们见识了市中心高楼之间的连接通道,一座座封闭天桥把整个市区连成一片。于是,冬天的卡里加里人远离了严寒。
  这天晚上,在建功老师房间里,我们消灭了一瓶日本清酒,这酒还是申慧辉行前请我吃饭时买的,背了一路。
  第二天,我们从弓河开始了一天的行程。来到落差十米的弓河瀑布,我仍然睡眼惺忪。这几天养成了那个著名的坏习惯:上车睡觉,下车撒尿,撒完拍照。河水奔腾的轰鸣让我彻底醒过来。弓河是流经班芙国家公园内最长的河流,源头是弓湖,水中含有丰富的矿物质。这一路上,所有的河水湖水都不清澈,而呈现出浅色碧玉的颜色。弓河的名称取自原住民克里语,意思是“制取弓的地方”,他们的猎弓最早取材于弓河沿岸的道格拉斯松木。
  上午十时许,我们到达路易斯湖。游览落基山脉,路易斯湖是必不可少的一站。除了穷山恶水,一般来说一个地方有山有水都会比较漂亮,而路易斯湖则集大自然美景于一身,堪称鬼斧神工。它竟然将雪山、森林、蓝天、白云以及它们的倒影与青幽幽的湖水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路易斯湖长2.4公里,宽500米,深90米,海拔1731米,是由冰河侵蚀的洼地储蓄了冰河融水而形成的冰河湖。站在湖边眺望海拔3464米终年积雪的维多利亚山,看似寸步之遥,实则尚有9公里之远。我们在湖边漫步,不时有人背着背包,手持滑雪杖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直奔主峰而去。原来这里也是登山者的乐园。
  与远山遥遥相对的,是面湖而建的路易斯湖城堡酒店。其外形不敢恭维,实在难与这美丽的路易斯湖相配。内部倒是装潢得富丽堂皇,大厅里,一位身穿金色维多利亚时代长裙的女艺术家,不停地抚着同样金碧辉煌的高大竖琴。二楼餐厅中午的自助餐,丰盛得令人吃惊,这是全旅程吃得最好的一餐。
  告别路易斯湖,我们开始了返回温哥华的行程。不知为什么,或许因为与建功老师和克凡老师的告别即将到来,我想起了诗人洛夫的三千行长诗《漂木》。
  有人回应洛夫先生:

  听到你飘洋过海的消息
  你居于他乡的雪楼
  在洁白的内部
  你像无根的漂木
  一根始终不能安心的漂木
  青苔已经丛生的漂木
  漂木的内部是你思乡的痛楚
  漂木的四周是咸涩的海水
  一只茫然的水鸟,站在漂木上
  而时间,默默流过你的白发
  你静于雪楼,而雪落无语
  唐诗宋词在你的庭院开花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漂木在你的梦中荡向故土
  泪水,不要提泪水
  当你止于雪楼,泪水中浮起漂木
  万里关山,冷雾包裹你的飘飘落叶
  落马洲,望远镜中看见你的乡愁
  
  我知道,雪楼是洛夫先生温哥华居所中书房的别称,也是他海外身份的一个象征。我们的落基山旅程结束之时,也将是陈建功、肖克凡两位先生返回中国之日。而我,还将继续留在这片土地。
 
加西十日谈之九:冰酒传说

笑言

  这天的旅程乏善可陈,一大早被拉到一个农场,上了一列两节车厢的拖拉机观光车。农场主人熟练地一边开车一边介绍果园的情况,拉着我们在颠簸的田埂间兜了一大圈。
  停车后我们与其他旅客一道散落在蔬菜与水果摊子之间,品尝了苹果酿制的冰酒。然后坐在大帐篷下的长凳上休息,等候同车人慢慢选购。这家的羊圈很有意思,建成炮楼一样的二层小楼,两头白色长胡子山羊在顶楼掺望着我们。导游看到本团的购买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招呼大家上车继续向下一个采购点赶去。
  这是一个制造冰酒的工场。陈建功老师一眼认出这是他十年前来过的地方,其标志是一座现代雕塑,一只巨大的酒瓶呈四十五度角正往一只同样巨大的银色酒杯中斟酒。
  一位台湾口音的帅哥为我们介绍他们出产的冰酒。说来很巧,在温哥华市中心的免税店,我们也曾遇到一位台湾帅哥向江岚推荐纪念品和精美首饰。当时帅哥对温哥华的评价出人意表:“好山好水好无聊!”后来他解释说,温哥华太休闲了,不适合喜欢闯荡世界的年轻人。眼下这位推销冰酒的台湾帅哥也一样好口才,讲葡萄如何种植采摘,冰葡萄酒如何来之不易,然后给你倒一杯底冰酒,却不让你喝,要先摇晃杯子,看酒液挂杯。挂完杯,仍然不让你喝,要闻香。闻香方式与在学校化学实验室得来的经验相反,要“把整个鼻子伸进酒杯”,帅哥这话让我想起《西游记》,可看到身边人人如此,也欣然效仿,做了一回“呆子”。闻完了,才可以入口--还不能喝,要左边侧一下,右边侧一下,回到中间慢慢品尝。我不免疑心这位帅哥精读过《红楼梦》中妙玉备茶那一节。冰酒分两种,一种是白色的,一种是红色的。白色的常喝,红色的不上市,只能在酒庄喝到。这酒透着浅浅的红,甜甜的,喝过后齿舌留香,回味无穷。
  午饭是在酒庄吃的,席间无酒。
  吃过午饭,继续坐车,导游叶先生开始收小费,彼此感谢一番。车子除了中途在一个小码头停了一下,便没再耽搁,直奔温哥华。
  傍晚在列治文下车,又劳申慧辉女士来接。这晚林婷婷会长与刘慧琴前会长私人设宴为陈建功和肖克凡两位作家及陈公仲教授夫妇饯行。在座的嘉宾有久慕大名的痖弦先生,一起合了影。
  厨师提过来一截像萝卜似的东西,问坐在门边的刘慧琴老师:“三磅多,可以吗?”
  我身边的肖克凡老师忽然说:“这事闹大了,象拔蚌。”我不解地问:“什么棒?”他压低声音说:“鹬蚌相争的‘蚌’。”哈,我心想一会该人蚌相争了。谁知有几位嘉宾不是忌生冷便是忌海鲜,倒让我偏了口福。肖老师见多识广,又讲了当年将鱼翅羹错认作粉丝汤的逸事。这让我想起他中午刚给我讲过的困难时期吃会议餐的一段经历,民以食为天,那个年代,连笑话也是辛酸的。
  林会长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发个言。我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但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加华作协举办这样的研讨会,实在不容易,但协会从没有放弃。正是协会成员上上下下多年的坚持,才逐渐形成了今天这样欣欣向荣的局面,也才会吸引企业家慷慨解囊。协会成立二十年,历任会长和理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他们所付出的心血、时间、精力、捐助甚至家人的协助,都是无法估量的。此刻,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就坐在我身边,谦和礼让,学富五车。而九天的同吃同住同行,让我有幸从陈建功、肖克凡两位作家身上学到了太多的东西。他们的人品闪烁着智慧与善良的光芒。尤其是肖老师诲人不倦,教完江岚又教我,大到理论,小到技巧,实例讲评,生动具体,真是受益良多。
  记得陈老师给江岚签名赠书时问:“写江岚女士还是江岚小友?”江岚马上乖巧地回答:“小友!”我想,两位作家于我,恐怕也在师友之间。
 
加西十日谈之十:哈里森温泉

笑言

  吃完螃蟹,从餐馆出来,手中多了一份8月17日的《环球华报》,上面刊有江岚的散文“离而不散”。文章是这样开头的:“晚上九点多的光景,温哥华晴朗的天空还没有黑透。天色如一块巨大的、宝蓝色的琉璃,尽头染着散放的柔弱光亮。院子里最高的那一棵日本枫,在这一块琉璃的背景上划出绰约姿势。头顶拂过的风带着很薄很薄的凉意,四周非常安静。这是我此次温哥华之行的最后一个夜晚,我坐在刘慧琴老师家后院阳台的木头长凳上。”
  可以说,这同样是我离开温哥华之前的真实写照,只是时间上晚了一日。也是在刘慧琴老师家中,也是差不多这个钟点,再过一会,慧琴老师就要亲自驾车送我去机场了。我走到后院的阳台上,年过七旬的慧琴老师正在后院扯着水管浇沿墙盛开的玫瑰。望着她依然矫健的身影,我心头涌上说不出的滋味,就是这位不服老的大姐--其实我不该叫她大姐,因为她的小女儿曾是我的同事,现在依然是我的朋友--将许多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
  我指指那条漆成南瓜色的长凳,问慧琴老师,这就是江岚在报上说的木头长凳吧?她笑笑说,正是,江岚昨晚就是坐在这里构思了那篇文章。
  昨夜,我睡的那只折叠床,是陈建功先生十年前睡过的。这座二层独立小楼,曾经接待过陈若曦、陈建功、铁凝、严歌苓这样的创作界风云人物,也接待过我和江岚这样的远道小友。加华作协二十年的风雨历程,这座小楼可算是一位合格的见证人。而见证历史的同时,小楼也见证了其主人慧琴老师对文学,尤其是对加华文学倾注的心血与纯粹的奉献。
  加华作协年满双十,文学研讨会也开到第八届,难以想象在一无资金二无人手的情形下,这些开拓者是如何走过来的。我所看到的,是直到今天,历任会长理事还在亲力亲为,包括林婷婷、卢因、陈浩泉、粱丽芳、申慧辉、亚坚以及更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文友,他们还在迎来送往,还在彻夜编辑会议资料,还在动用自己的亲朋好友,还在掏自己的腰包招待我们这些并不重要的写作者,完全不计个人得失。这份情怀,数十年如一日,岂是常人所能为,所能理解?今天,慧琴老师和她的大女儿又陪着我游玩了整整一天。席间,女儿抱怨母亲,你总是说这是最后一次,而永远都会有下一次。抱怨归抱怨,高速公路上,当我们在车里打盹儿的时候,正是慧琴老师的女儿手握着方向盘。今早参观了一座寺院,在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里,我合掌对佛,心中默默祝愿,好人一生平安。
  恰逢慧琴老师故友自美国来访,本计划今天一起去维多利亚观光。可惜天公不作美,预报有雨,临时改为去哈里森泡温泉。十天的劳顿疲乏,在微微带有硫磺味的泉水中消解了。真是一次完美的加西之行,结束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时刻。感谢加西,感谢生活。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沙发?

沙发!: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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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十日谈之四:天体浴场的对话

笑言

    男子立刻说,我可以借给你浴巾。
  原来还有这么变通的办法。我笑了,说:可惜我还是做不到。我羡慕你们的自由就是了。我还是保留我不脱的自由吧。
  他们笑笑,摇着头离开了。
  
说了半天,笑老大还是没脱啊。这哪象个老大。:D
 
笑老大提到台湾诗人YA弦。我听说台湾诗人洛夫早已定居温哥华。不知他是否也出席大会,或者会上有他最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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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老大提到台湾诗人YA弦。我听说台湾诗人洛夫早已定居温哥华。不知他是否也出席大会,或者会上有他最近的消息?
两位同时出席了。陈建功介绍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幻灯片就是以洛夫长诗《漂木》为题目的,其中也特别介绍了洛夫去北京把漂木手稿赠给文学馆的历史场景。
 
沙发没抢到,不过坐高脚凳也同样开心,感谢笑言,感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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