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隔壁住过来一位姑娘! 天良一般不会去注意户外有什么变化的,因为天良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晚上再写稿子到深夜。虽然现在天良仍一个人独居,但,为了梦想与追求,天良一直在努力着。窗外刮什么风下什么雨,对天良,意义不是太大,天良关心的是天良的稿子,天良的作品,人们看了之后的态度,也就直说了吧,天良嘛,还是一个写作者,正在理想的边缘上下求索。 天良的隔壁以前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天良常见面的,后来,老者无疾而终,他孝顺的儿女们隆重地让他升了天后,这两室一厅就一直闲着。房东隔三差五地来打扫一次,还长吁短叹地说着房子没人租的怨言——天良只是随便听到的。 天良想着,在这个城市的角落的这个地方,虽然有些偏远,但交通与外出都极便利,而且周围也有各种商业街铺,如果租下这里,不单房租比闹市区低将近两倍不说,就衣食住行方面,根本不是问题。可为什么没有人租这个打扫得干干净净老宅院呢。天良很替人操心似的想,但他就根本不知道这个老宅院的历史。单从天良从外面回来,看到屋角荒草掩映的苔藓时,就知道这个宅院很有些历史了。因为,从天良好几次的伸懒腰解乏的当间,都能从昏暗的窗子外,看到那些点点滴滴流火,嘿,深秋这里还有萤火虫儿啊。天良很不在意地想着。 天良当时租下这里时,倒也没在意什么,以他现在的状况,他只能租这样的房子了。也不是他的要求如何地高,而且,这里很安静,虽然离市中心稍远些,但是这恰好给他提供了远离城嚣的便利,因为他是搞创作的嘛,环境以安静为主,这样,他才能专心致志地去考虑他的文章,去组织他的语言啊。往往,天良自己都感觉到,他的很多优美感人的语句都是在这里诞生的。虽然到现在,他发表的都是些豆腐块一样的短文。 天良的房间里有一豆萤火一样的电灯,打开来,也只能模模糊糊地映亮那么大一片空间,甚至连他的那间斗室都没法全部映亮,但天良很知足。他一个人做着他喜欢做的事,自力更生,多好啊。他常常在伏案写作累了的时候,这样很宽慰自己地想。再说了,房东很客气,也对他很好,即便他用度吃紧,不能按时交纳房租,房东也会宽限他的。他在这里感觉不错,就连他笔下的文字也开始生动地活了起来。这不,昨天下午,信箱里还多了一封汇款单,好几百块呢。 可是就在天良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时,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每当夜深人静他伏案劳作的时候,从案子上抬起头望窗外的时候,头有些晕晕的,仿佛总能看到,面前站了一个人似地,向他招人。可是,当他揉揉眼睛,洗了洗脑壳,便又伏案去工作了。天气热,又累了嘛,人都这样。 后来,天很凉了,天良还是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伏案劳作。现在他想写一篇叫做鬼剧的文章。可是,当他把他的初步想法在脑子里勾勒时,他明明发现他常常会陷入一个很诱人但很迷迷糊糊的漩涡,他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天良每当深夜里写完稿子的时候,就觉得晕,觉得晕的时候,他就拉熄灯,躺在床上,昏深沉地睡去。可是睡去的时候,总能隐隐约约地听到有声音从窗外传来。 很偶然地,那天天良写了一半的稿子,就感觉头晕得不行。天良就转到窗前,倚着窗格定了定神。天良夜半隔窗子眺望时,就在天良痛快至极伸懒腰的当间,天良隐约听到隔壁有哭声,而且很明显是女子的声音。天良吓了一跳,偷偷地打开窗棱——隔壁窗子里沁出了灯光,柔柔和和地,窗帘上端庄着一个身影,肩头一耸一耸地——在夜半的一片苍茫黑暗里,天良看了这样的灯光,听了那样隐约的哭声,心里跟有了什么一样,直翻来覆去泛扑楞。天良忙揉揉眼睛,轻轻地掩了门,点了烟,端坐在灯光下,晕晕乎乎地,继续耕耘。 天良正在酝酿一篇爱情的鬼剧。大致构思是这样的,说是一个小伙儿,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姑娘,而且爱得如痴如醉,每次这个小伙儿都半夜去会这个姑娘,都等到子时夜半,正当他等得焦急难耐的时候,那个姑娘往往幽灵般飘然而至,在夜色里,这个姑娘总是轻轻地偎着这个小伙儿——后来小伙儿白天便不敢出门,说是怕见太阳,他脸上也没了血色。再后来,这个小伙儿不经意间路过他晚上与姑娘约会的那个地方,突然瞥见几个坟冢,大馒头一样在他视野野慢慢地肿胀,小伙儿回家就疯了,人们都说他疯得莫名其妙。 天良想得乱七八糟,始终不敢下笔,仿佛天良一动笔,天良美妙的构思就付水东流,天良的心境就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了…… 好多天了,天良的生活涛声依旧。 子夜过后,常有的女子的哭声,又隐隐地从窗帘里动动地传过来。天良不敢冒失地去问——半夜三更的,天良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 这天,天下了暴雨。天地间一片昏暗,天良早早地从外面回来,临进屋时,天良清晰地看见隔壁的门里探出个头来,秀长的发,娟秀的脸,朝天良嫣然一笑,门就轻轻合上了。可天良也清晰无比地看到,那是一张笼着忧郁的哀伤的脸。可这张脸却让怦然心动。天良扶着门,愣愣地,直到一个炸雷震得门忽拉一下,天良才缓过神来。 天很暗,天良进门去,也没打灯,就俯在窗边,发愣。在天良静静地呆着时,天良恍惚地看到无边无沿的雨水里,隐隐地现出那姑娘的脸来,微微的轻轻地朝天良嫣然一笑,又慢慢地散开去了。天良狠扒拉天良的眼睛,天良总怀疑天良是不是走进了幻觉里了……雨住了,夜也深了。天良整顿好思绪,坐下来准备开工。隐隐地,有了门声,天良蹑手蹑脚地蹭到门边,隔着门洞,天良只看见了一只眼珠,正朝里面窥着。天良吓了一跳,通地一声跌在地上。门外幽幽地传来了空灵的笑声,乍听起来越发地象那若有若无的隔壁的哭声…… 门刚刚开条缝,天良就感觉到天良背后有了人在站着。门外有凉凉的风,流来流去的在门里门外荡着。是的,是那个姑娘,长长的白色的裙子,轻轻地曳在天良的地板上,在天良的身后,她笑眯眯地看着天良,定定的眼神让天良不知所措,天良那会儿肯定如了九月成熟了的红高粱了。久了,那姑娘就轻轻地叹了口气,自己拣了个凳子坐下了。她细细地轻轻地说,天良不会打扰你的,你干你的事,天良呆会儿就走。天良也不好意思,便一句没一句地问了她一些情况。她说她刚搬过来不久,一个人,挺闲的。天良不经意间看见,她的脸色,在灯下好看得跟画里的女子一样,可又一思忖,真的,总跟缺点什么一样。天良也实在说不出来。 天良想继续自己的耕耘,可心里却乱乱地不能自持。她在天良身边挨天良很近坐着,用手支了腮,看天良案堆的文稿。她身上的幽香恰如了星火,迅速地在天良的神经里扩散漫延……她一直在很投入地看,天良也一直在偷偷地打量她。 以后,她常在夜半过来,眼天良细细地说话,看天良的文稿。她笑起来桃花儿一样地好看,话语也温润地蛋糕一样。天良心里常怦怦地直撞鹿。这以后天良出门,走路,跟人说话,跟换了个人一样地有精神。 那天,早上,天良起来,碰见房东,房东上下打量了天良笑着对天良说,晚上早点睡啊,看你小子这两天又瘦了。天良笑着,天良还以为房东知道了天良的事。脸一阵一阵地泛红。房东又说,你隔壁最近夜里老是有动静,天良也常过去看,没有什么的啊。天良说你不是早租出去了吗。房东斜着眼一脸无奈地看着天良,谁来租啊……房东话还没说完,天良的魂儿就快飞了!你,你说什么,隔壁没租出去…… 天良踉踉跄跄着回去,房东还在后面问天良怎么了怎么了。天良傻傻地坐在案前,桌上的纸笔,文稿仿佛都幻化成了姑娘的脸与笑靥,在忽拉拉地响。一天天良都没出门。直到夜深,天良黑着脸,精神恍惚地从床上爬起,刚一撩开帐子,她竟站在天良的帐子外!天良吓得要死,捂着脸,不敢看她。她以为天良在跟她开什么玩笑,过来就扳天良的手指头,还轻轻地趴在天良的身上……天良一下子仰在了床上,她也就躺在了上来,笑得跟铜铃子一样。 她也觉出了天良的异常,就默默地坐起来,捧了天良的脸,轻轻地吻了天良一下,手还没碰着帐子,帐子就轻轻地开了,她回头望了望还仰在床上的天良……那个眼神哎,凄楚得真让人心碎啊,就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她甚至是隔着门冲进了一片黑暗……天良呆在床上。隐隐约约地又听到了窗帘里动动地传来女子的哭声,幽幽地跟没了魂一样,天良吓得缩成一团,抖抖地在床上胡言乱语…… 后来,天天就会下雨,而且总是在夜半时分。而一到这个时候,本来好端端的天良,正写着稿子,慢慢地,就不能自持,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看到那女子。而想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好还会真的隔了墙壁,穿过门窗,来去自如地出入他的房间。可是天良却怕得要命,有好几次,天良真的想从楼上跳下去逃命。可是,一到了白天,天良就奇迹般地好了过来,再也不会语无伦次,再也不会恍惚地在楼上游走,哭喊。 有一天,他的一个同学特意从外地来看他,中午两个人,坐在他写稿子的桌边,正吃着饭,他同学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哪儿不对劲呢,他同学也说不清,天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会儿,他同学就不吃饭了,有些想呕的感觉,可是没呕出来,而门外面,又哗哗地下起了暴雨——屋里屋外,一片潮湿。他的同学是搞化工的,细细摸索仔细研究天良在学校早就领悟了。他同学在屋里左转右转,又是钻床底,又是趴桌下,又是敲墙壁,又是开门窗。 终于,在天良的万般惊奇中,他同学用手轻击的桌下的墙壁,发出了一串空灵的笃笃声。好了,他同学大叫。拉过桌子,便叫天良取出一段铁条,沿着松动的墙缝,一拨拉,便波地一声,那块砖头应声而落。里面现出了一抹幽幽的黑暗。 一股浓烈怪异的气味,扑面而来…… 原来这个老宅院,房子是以前遗留下来的,这个房子的二楼,也就是现在天良租来的这一间里,挨着写字桌子的墙壁里,有一个夹层,而夹层里放置着大大小小的很多如同装化学试剂一样的瓶子,而其中一个的盖子不知道怎么已经松动了,顺着瓶口,正悠悠地向往冒着若隐若现的白雾。而在这个时候,天良分明地仿佛又到了深夜,他颓然地蜷在床上,目光呆滞,嘴里乌里哇啦不知道在叫着什么,他的表情极恐怖极怕人,他的朋友回头看看他,便把他拉到了门外的走廊里了,而他朋友的另一个手则拿了一个瓶子。 天良,醒醒看看吧,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他朋友指着瓶子上模糊不清的标签对他说。上面写的全是日文,可是有几个字天良还是认得的。731,瓶底上还有天皇41年等。他朋友就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是当年日军侵占我中华时遗留下的,现在还在遗害人呢。天良若有所思,不想一动脑筋,便颓然晕倒在地。 天良的鬼剧始终没有下笔,直到他同学随着房东到医院来看他。这个时候天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他同学又告诉他,那个夹层里的毒品已经上交到市博物馆了。可是博物馆的馆长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跑到了这个地方来。 天良大难不死,真是天大的好事。他同学和房东都说。 可是天良现在每到晚上伏案劳作的时候,还是看到有个人影在眼前脑畔晃晃悠悠。后来天良就起身去关被风吹开的窗子,他不经意地朝楼下一看,那个好看极了的姑娘的影子,在楼下徘徊,并回头来,不断地向他招手,天良啊地一声叫出声来。 天良,你醒了。床边坐着他同学和房东。 揉揉眼,天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