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9月15日,天气阴冷 <20>(推荐)

Attitu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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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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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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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声望点数
178
58 - 63

(五十八)
回到学校后我开始发高烧。连续一个星期的39度让我瘦得不成人形。同屋女孩拿了一把各种颜色的药片喂在我嘴里,强迫我喝下水,那种苦迅速随着血液蔓延到全身各个细胞,我皱眉,嘶哑着说:“你们能不能不管我。”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同屋都在午睡,我挣扎着爬起来,想找点水喝。桌子上摆着男生送过来的一瓶白葡萄酒,我拔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在同屋发现时满满一瓶酒只剩下个底了。我开始在宿舍里胡言乱语:

“明月几时有,曲颈向天歌,后宫佳丽三千人,春江水暖鸭先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我有人身保险。。。”整个宿舍被我弄得一片狼籍,同屋在手足无措后打电话给任寒。任寒让同屋扶着我下楼,拽着我往外走。我死命挣扎却甩不掉他紧紧箍在我胳膊上的手。

雪后的操场依然白茫茫一片空无一人。我开始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任寒你干吗带我来这?我生病了,你应该带我去医院,可是不要,我不要去医院,我最讨厌医院了,我讨厌那些白大褂,任寒你最好了,你不要带我去。我给你唱歌吧,你想听什么?”我扁着嘴:“任寒你们干吗都要管我啊,你们让我自己静一静不行吗?我要走了,我不想看到你,你别跟着我。”说完,我开始后退,一步一步,任寒静静地看着我。我转过头在操场上奔跑。学校操场是400米一圈的,我无意识地迈着自己的脚步,大约跑了两圈之后再也不能动了,弯着腰开始大口大口喘气。任寒慢慢走到我面前,把手机递过来。
“给他打电话?”
“给谁打电话?”
“邱成浩。”
“邱成浩是谁啊?这个名字真熟悉,他是不是什么电视剧的男主角?是不是很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啊,我要是打电话他不理我怎么办。。。”
“告诉我他的号码?”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啊。”
“那你说吧,把你记得的号码都说出来。”
我说出一个号码,任寒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去,电话通了后递给我,退到很远的地方。对面有人说“yao bo sai yao。”
我愣了一下。
“嘻嘻,你是谁?”
“暖暖?”
“嘻嘻,暖暖是谁?你认识我吗?”
“暖暖?你在哪儿?”
“好热啊,我怎么这么热?”
“暖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嘻嘻,夏天到了,我怎么还穿着大衣呢,夏天到了。”
“你还好吗?暖暖?”
“嘻嘻,这里白茫茫的一片,真好看,是不是下雪了?我最喜欢下雪了,小时候一下雪我就打雪仗。”
“你究竟怎么了?”
“打雪仗的时候我总是摔倒,然后就哭啊哭的,嘻嘻,全院子的人都能听见。”
“暖暖你别这样,你到底在说什么?”
“其实酒一点也不好喝!”
“你喝酒了?暖暖?”
“恩!今天的酒好好喝。”
“你醉了。”
“没醉,没醉。。。。”我生气地嚷着,声音渐渐含糊起来。
“暖暖!”那边的声音很着急:“你到底怎么了?”
“成浩!”我忽然大声叫出来。
“暖暖,你怎么了,快告诉我。”

过了很久,我沙哑着嗓子说:“成浩,我们做爱吧。”


(五十九)
我睁开眼睛,发现四周是刺眼的白。任寒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我伸出右手,发现手腕处正打着点滴。我用左手理了理任寒的头发。他一惊,醒了。
我很苍白地对他微笑。“我还是住医院了。”
任寒看着我:“你已经昏睡一天了,饿不饿?”
我摇摇头:“任寒,我。。。”
“我什么我!你赶快专心把病养好,什么也不要想。”
我的病其实不严重,在医院呆了两天后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出院的时候任寒告诉我:“暖暖,我给邱成浩打了电话,告诉他你生病了,他很着急,要过来看你,我没有让他来。我说我会照顾你,会一直照顾你。他让我转话给你,要你兑现自己的诺言。暖暖,”任寒停一下继续说:“你们之间有再多的结现在也该解开了。请你为我幸福起来,好吗?”
我含着眼泪拼命点头:“我会的,任寒。”


(六十)
爱情就象生病。在痊愈后,我发现身心前所未有的轻松。渐渐地,我的笑容多起来。任寒曾经说过如果成浩爱我,会把我的幸福当作他的幸福。我认同了这种观点,和任寒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寒假到来的时候,我们都留在北京做毕业实习。任寒进了电视台,我则在一家网站做编辑。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滑过,平稳,安详。情人节那天任寒正好休息,打电话到公司: “暖暖,今天我去接你,5点到。”
下班后,我匆匆下楼,任寒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见我时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暖暖,情人节快乐。”我也笑:“情人节快乐,任寒。”我们默默地往学校走,快到学校时任寒忽然转过身:“暖暖,其实我买了花给你。”
“啊,是吗?在哪?”
任寒挠挠头:“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垃圾箱里。我怕你不接受,在你快下来的时候就扔到那了。”我开始大笑,拉着他往回跑。到公司时天色已经黑下来。我拉开垃圾箱的盖,里面一束红艳艳的玫瑰盛开着,大部分已经被压坏了,有几朵还骄傲地挺立着。我一把拿出花,放在鼻子下闻一闻:“恩,还好还好,不算很臭。”
任寒呆呆地看着我:“暖暖。”
“恩?”我一边把花打理整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他。
“恩。。。没什么。”
“任寒”我抬头看他:“你爱我吗?”
“爱!”
“爱谁?”
“爱你!”
“谁爱我?”
“我。”
“你就不会完整地说一遍吗?”我扁扁嘴巴。
“我爱你,程暖暖。任寒爱程暖暖,很爱很爱,比任何人都爱,比任何人能想到的都爱。”说完,任寒抱起我,开始一圈圈地旋转。我兴奋地叫起来:“任寒,我摸到幸福了。”

我们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火锅店进去,碰上同屋的亮和男朋友。于是四个人凑成一桌。任寒小心翼翼地把菜和肉夹在我碗里,生怕我被烫到。亮捅一捅身边的男朋友仿:“看见没,你看人家任寒多细心,我怎么就没见你吃火锅时给我夹过东西,学着点!”仿低着头一阵猛吃:“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不兴这样了。你又不是没手没脚,还得我伺候着。”亮在一边听得嘟起了嘴,我和任寒笑起来。任寒又夹起一筷子肉放进我碗里。

吃完东西已经是晚上10点了,任寒送我到女生宿舍楼下。
“暖暖,回去就早点睡了,明天还要起早上班。”
“恩!”
“记得烫烫脚,你不是说你们宿舍很冷吗?”
“恩!”
“你那还有热水吗?要不我提一壶过去给你?”
“不用不用,我这里有呢。我上去啦,你回去也早点休息吧。”
“好。”
“那我走了?”我笑着看他。
“恩,byebye。”
“byebye?ar 我转过身。“暖暖,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恩,没了!”我又转过身:“不对不对,还有一句话。”
任寒看着我,满眼期待。
“你今天给我夹了好多菠菜啊,我感觉自己的脸都吃绿了!就这句话,我走了。”
“好吧,晚安。”任寒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见任寒快转弯了,大声叫出他的名字。
任寒转过头,我开始笑、笑、笑,然后飞奔过去撞进他怀里。
“我爱你,任寒。”
我叹一口气,再低低地说一次:“我爱你,任寒。”


(六十一)
虽然是寒假,女生楼的二层依然很热闹。大部分人都留在北京实习。我们宿舍的人也各自找到了实习单位。白天,宿舍空无一人,到了傍晚就热闹起来。那个时候学校食堂已经不开了,我们自己买了酒精炉,时不时开一次火。8个人中莹做饭的手艺最好,而且对这些锅碗瓢盆最感兴趣。说实话,在我们看来,全宿舍最勤快最适合娶回家做老婆的就是莹了。可偏偏她倒追都追不上。宿舍夜谈的时候,莹总是很幽怨地和我们说:“我又会做饭又能洗衣服,吃的又少,为啥就没人愿意要我呢?”

我们打趣:“你以为人家是找保姆吗?还又能做饭又能洗衣服!要不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真是个石头啊~~~?莹很不满意地瞪我们一眼:“那就不要拿石头开玩笑了!”

因为是假期,学校宿舍管理得比平时要松。这样每到晚上就会有一些推销东西的人进门骚扰。其实我们本来不讨厌这些人的,毕竟谁赚点钱都不容易,但渐渐地,我们发现这些推销的人很没有礼貌,总是门也不敲就把头探进来,然后凶巴巴地问一句:“耳机卡片的要吗?”若是我们答了“不要”就狠狠地把门撞上扬长而去。对这样的人我们屋的女孩都深恶痛绝,但凡有人来就恶狠狠地说“不要不要,懂不懂礼貌!门也不敲!”

宿舍里最喜欢开玩笑的就是莹。有天晚上,我们都盘踞在各自的床上看书的看书,听音乐的听音乐,莹洗漱回来推开一个门缝,脆生生地叫起来:“卡机耳片的要吗?”我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莹,你也太搞怪了吧?卡机耳片?我都笑得满肚子牙疼了。”
“你不错了,我笑得眼泪一红眼眶都掉下来了!”
莹也跟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第一次,太紧张了!”
假期实习过后,宿舍里的女生都多多少少拿了些实习费,因为下个学期要找工作了,于是陆续买了手机,我和昕都看中了松下的GD92,亮买了摩托罗拉的P7689,君买了西门子的3018i,于是宿舍就热闹起来,各种铃声搀杂在一起,象大合奏。

莹所在的实习单位给的钱很少,买个国产的刚好够。有天下午她兴冲冲地闯进宿舍:“姐姐们,我买手机了,波岛的,就是李纹做广告的那个,据说话质特别清,信号特别好!”我们异口同声地接:“对!还有辐射特别强,噪音特别大,长相特别凹,死得特别早!”


(六十一)
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很快开始了。宿舍女孩都开始专心找工作,任寒也常常在电话里对我说,要抓紧时间把该得的都得到。于是我把英语四级证、六级证、计算机等级证、奖学金证明、发表文章的影印件一字排开,问任寒:“你看够了吗?”任寒说:“差不多了,开始找吧。”

可是我依然没有心思花在这些上面,日复一日地打着生化。有一天,任寒问我: “暖暖,你想好要找什么工作了吗?继续做新闻还是转行?”我低头想了想:“任寒我哪象做新闻的料啊?新闻要求的是实事求是,朴实合理,我一写东西就万马行空,我看我还是转行吧。”
“那好,暖暖,寒假你在网站做的还不错吧?就去网站好不好?”
“好!”
“恩,拿,这个网站现在正在招编辑,你去投个简历试试吧。”

我接过一个网站的地址。回到宿舍后打开电脑找到网站的招聘信息,把任寒给我做的电子简历发过去。两个星期后,网站通知我去笔试。任寒陪着我一直到了公司门口:“暖暖,我再厉害也不能替你去考试,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不要着急不要紧张,反正这个不行还有别的机会。”

我点点头,进去了。
我怎么可能会紧张?

笔试后的一个星期,网站又打来电话,通知我去面试。一切居然很顺利,三月末,我和这个网站正式签了一年约,成了全宿舍第一个找到工作的人,并开始一边写论文做毕业设计一边上班。

我其实是那种既不特别聪慧也不愿努力的人,所以当一大堆事情砸过来时,只落得手忙脚乱蓬头垢面。所以毕业论文被我改了好几个题目都不能让导师满意,最后还是任寒帮我想了个才勉强过关。


(六十二)
可以说大四下半年是我上大学以来最忙的一个学期。学习和工作都聚在了一起。由于公司和学校离得很远,我每天5点半就要从床上爬起来,6点准时出宿舍门迷迷糊糊地赶去公司。学校的路灯早上6点10分准时关,若我出来得晚点了,就会碰上走着走着路灯忽然全关的情况。已经习惯了宿舍走廊里那种智能灯,每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习惯地跺一跺脚,跺完才笑自己的心不在焉。

上班确实是一件很耗神的事。每天来回四个小时的路程已经让我叫苦不迭,更何况还要加上八小时的脑力劳动。所以每次下班回宿舍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书包一扔,倒在离门最近的一张床上睁着眼发呆。同屋的女孩问我事情,要重复好多遍才能让我完成从听见到理解到回答的过程。

五月初,宿舍女孩考研的都出了成绩,全部考上,找工作的也都有了结果,大部分人都象我一样签了卖身契。整个大四的人也从一种找工作恐慌过度到毕业恐慌的阶段。校园里弥漫着伤感的气氛。

晚上一熄灯,女生楼下的望春亭就会有一批一批的男生在唱歌。我们躺在自己的床上,谁都不说话,静静地听着楼下有些悲伤的声音。夜深一些的时候,一些艺术系的女生开始趴在窗口对着底下的男生“点歌”。
“换个高兴点的~~~~唱《翠花,上酸菜》~~?ar 男生听见了就嚷回去:“等着,马上就上。”说完就怪声怪调地唱起《翠花,上酸菜来》。过了一会,又一个宿舍的女生喊着:“《翠花,上酸菜》~?ar 男生就很不满意地喊:“刚上过了,换道菜~?ar

当然,这种搞笑的歌只是一小部分,男生唱的大多是类似《同桌的你》、《流浪歌手的情人》这样的校园民谣和《恋曲1990》、《送别》一类的老歌。歌声一般会持续到凌晨三四点,有时清楚有时模糊,我常常在这样的歌声里慢慢睡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留恋和悲伤。

其实在我们之前广院毕业生一直有一种习俗,就是每年6月临走前都要把立在女生楼门口的围墙推倒,毕业生一年一年地推,学校就一年一年地重建,日子久了,学校也懒得再建了,我们也就失去了毕业的一大乐趣。

快离校的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我疯狂迷恋起唐朝乐队唱的《国际歌》,但凡我在宿舍就重复播放这一首,同屋很郁闷地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首歌,莹第一次无意识哼出这首歌时愤愤地看了我一眼:“他奶奶个熊~~~~我怎么唱出这首歌了”。


(六十三)
刚上大学时我就总是听高年级的人说毕业是一道槛一个考验,大部分情侣会在这场考验里败下阵来。当时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很多人选择分手,但在我真正经历了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有多沉重。

同屋的亮和男朋友仿从大一就在一起,两个人在我们眼里恩恩爱爱了四年,感情一直四平八稳。这是我们公认看好的一对。

有天仿和亮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亮拿出一件高中买的黑色紧身裙子,美美地打扮一番下去了。可是,很快,又撅着嘴回来,拉上帘子开始换衣服。我们问过之后才知道,是仿对她那条裙子很不满意,看见第一眼的反应就是操着陕西口音说:“咦~~~~恁咋穿了个这!”这句话由于太经典了,被我们宿舍纳为舍语。女孩们在一段时间里天天“咦”来“咦”去地不亦乐乎。亮对此却是很不高兴。她一脸不满意地问坊:“你怎么老打击我?”
“这也算打击?”仿一脸不在乎地说。
确实,与后来的事情相比,这真的不算什么打击。

临近毕业的一个晚上,宿舍的人都围在电视旁边消磨时间,亮哭着推门进来,把挂在床头的和仿的合影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然后拉上帘子开始哭。大家都有些蒙,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昕拣起地上的碎片,我们一起用透明胶一片一片把照片粘好,隔着帘子递给亮。亮带着很重的鼻音说:“粘上又有什么用,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们急急地问她为什么,亮却是只掉眼泪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们分手是因为仿认识了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可以帮他出国,在前途和爱情面前,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在亮之后,宿舍女孩的感情开始混乱一片。昕喜欢上了一个网友,和相处了四年的高中男友分手;瑾和电视系的男朋友分手,选择了经别人介绍在宝洁工作的老乡;莹大学最后一次倒追依然没有成功,追的是同班的江,人极好,可是他对莹说“我只把你当妹妹。”彭的男朋友毕业后要回老家,彭却选择留在北京,在一次聊天时,彭面无表情地对我们说:“即使我回去又怎么样?他父母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工作,连女朋友的候选人都已经找好,那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我回去也只是自讨苦吃。”

宿舍里的女孩因为毕业的事情多少变得成熟了一些,所有一切都让我感觉到现实果然是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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