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爱她

sky_flyf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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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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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暗恋她很久了,并且,我确定她不知道。
  她提到我,总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一副大姐的口吻,其实她比我还小两星期。
  忍不住向她抗议,她只是满不在乎的眨巴着眼睛,一句“哦,是吗,可是你比我低一年级,所以你仍是小弟弟。”
  于是我一下子泻了气。
  真的有点怪爸妈怎么不早些送我上学,我又不笨,也年年得奖学金。
  不过一级而已,却好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把我挡在这边,眼看伊人衣袂飘飘绝尘而去,却叫不出声,心痛无比。
  哎,她不知道,我是这样爱她。
                 
                 
  一。
                 
  我是被她挑选进学生会的。
  那日我们一群侯选新生,逐个王婆般上台自卖自夸,回答个把问题,然后下面坐着的各部负责人将自己看中的人名列在纸上报校团委,我们中的幸运者就被买家瓜分完毕。
  我就是这样进了校学生会的女生部。说起当时的决策,她难掩得意的笑我,“一看你那样子,憨憨的,就知道我们部的体力劳动有人解决了。”弄得我哭笑不得。
  不过那时的确尴尬。
  不如别人能说会道,为人处世又不懂诀窍,干活不见得比人利索,公开发言还会脸红心跳,时时觉得自己手长脚长却无处摆放。
  她总是骂我不开窍,然后告诉我遇见老师要主动问好,同事相处可多开玩笑,突发情况要冷静处理,出现争执须寸步不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其实她是很可爱的。
  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穿着件灰蓝色的松身毛衣,牛仔裤,轻便鞋,永远睡眼惺忪的双眼,看着你时似嗔非嗔,虽是教训语气却像在撒娇。
  即使受她批评,也不是不享受的。
  不知多少男生羡慕我的位子,可以名正言顺被她呼来喝去,常有学长过来拍我肩膀,“好小子”,又没有话说。我理解,一切尽在不言中,大家都是男同胞。
  刚进去时也听人说过不少。
  她是九六级的头号美女,学生会之花,艺术团台柱,运动会时被叫去走在校旗后面,茶话会时和领导一桌磕瓜子聊天。工作能力强,对人又总是和和气气,你可以想象,她是很美的。
  而且,她没有男朋友。于是,好比国画的留白,就给人无限憧憬的空间。
                 
  我以为她会很骄傲,结果发现她不过是迷糊。
  她近视却不配隐型眼睛,以至常招来不满说她不爱理人,其实不过是没看见。她又十分健忘,和人说完话回过头来悄悄问我们那人名字。她甚至有点迟钝,全人类都知道英俊潇洒的体育部长暗恋她,她却好心跑去说要把姐妹介绍给人家作女友。
  那时还没有流行看《午夜凶铃》,所以听到别人叫她榛子,不会产生恐怖的联想。
                 
                 
  二。
                 
  她在大二下期末突然退出了学生会。
  说是要准备托福考试,我才知道她有出国的打算。
  临走时,她找我单独谈话。努力作出一副严肃的神情,讲了一大通人生奋斗的道理,末了鼓励我继续踏实干下去。
  原来她一直了解我不是一个花哨的人,原来她也明白我在工作上有颇多苦恼甚至动摇。
  但她一如既往的为我打气,与老师商议接班人选时她推荐了我,而不是那个广受好评的小可。这些内幕都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说我做事勤力真正可靠可造,而小可呢,小聪明而已。
  对于这一切,我很感激。
  我让自己耐下性子,学习做事,学习做人,老师也比以前多注意我,我的学生会生涯,慢慢有了起色。大二上期,我调到团委组织部接受考察,下期回到学生会任办公室主任,半学期后,被正式任命学生会主席。
  自己会有今天,总觉得应该归功于她。
  十分希望她能够知道我现在的表现,可是事实上,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过她。
  校园这么小,真奇怪她一旦退出学生会,竟然没有机会再碰面。
                 
                 
  三。
                 
  再次看到她,已经是大三的冬天。
  在二食堂的门口,她和一个女生一起,剪短了头发,穿件浅咖啡色的小小皮夹克,显得很有精神,简直可以说是神采奕奕。
  我连忙喊住她,她走过来很近才跟我打招呼,看来还是没配隐型眼镜。
  我问,“你的长发哪里去了?”
  她用手做了个剪刀的手势,“卡嚓卡嚓。”
  我实在感到惋惜。
  她装作生气,“难道这样不好看,我可是很满意呢!”
  我说,“当然也好看,美女怎么样也是美女。”这两年我的嘴油滑了不少,但对她,我说的全都发自真心。
  “你现在怎么样?”她不忘关心。
  “我说了你可别笑我。”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啊,难道还是副部长?”语气调侃。
  “不是的。我现在是学生会主席。”心中略有失望,看来她真的一点不知道。
  “那太好了!真为你高兴!”她的表情是真心愉快的,我相信。
                 
  她的女友示意她过去,她点点头,向我告别。
  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大声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
  她回头来倒着走,回我说,“我打给你!”
  对,我曾经是她的下级,她至少有我在学校的联系方式,如果要找我,会很轻易。
                 
                 
  四。
                 
  那天以后,以为又要很久不见,没想到不过一个月,我接到她的电话。
  她叫我帮她找本这学期的统计学习题册,说要重修统计。
  很好笑不是?在我眼里,有很长时间,她无疑是极为完美的,甚至有点遥不可及,这件事提醒了我,她也是个普通学生,当然有可能逃课,有可能考试挂掉,也有可能犯些平凡的错误,有些小小的毛病。
  也许我是长大了,我重新认识她,不再只注意那些耀眼的光芒,可这丝毫无损她的魅力。她只是个讨厌一切与数学有关的女生,我觉得比从前离她近。
                 
  然后她来上自习,每次都坐我旁边,方便就近有人现场答疑。
  问题实在不少。她看书潦草,又不喜欢动笔,每隔十分钟就会:“喂,告诉我这题的解答方法。”
  开始我还会给她讲解,后来发现她并不十分耐烦听,而且好多问题几乎都是课本上例题的变形,于是少不得说,“你多看看书啊!跟多少页那题一模一样!”
  她只是“啊,是吗?我要是真像你那么仔细看书,还用得着重修吗?”好像很有道理。
  我无奈又把她的习题册拿来,仔细的写出每题的每个详细步骤,再交给她,让她好好弄明白,实在不行,至少也得把公式记清。
  其实我满乐在其中,虽然嘴上老是抱怨,似乎不那么乐意。
                 
  她又喜欢走神。一会问我现在有没有女友,一会跟我讲一定要学好英语。那种样子,又回复了以前做我上级时的神情。
  我忍不住提醒她,“别老以为我多小,我比你还大两个星期呢!”
  “我知道啊,可是谁让你比我低一级,所以你还是个小弟弟。”她笑得开心,很得意。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比她低一级,不仅是年级。
  但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她的问题。
  我有没有女友,那是我的隐私,不告诉你。
  我英语一般,还没过六级。
  可能,是有点赌气的。
                 
  中间还有小插曲。
  有天晚上,她正在看书,一个女孩走来问她西方财务的期末考试应该怎么复习。她抬起头,很耐心的讲了许多,女孩很满意。待女孩离开,她用胳膊肘碰碰我,问道,“那女孩是谁,你认不认识?”
  我只得回答,“宋扬。以前也是学生会的,和我一级。”
  “哦,那不就是你的绯闻女友吗?”她忽然大笑,很了解的对我挤挤眼睛。
  本来见她不认识,松了口气。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十分狼狈。
  “咦,看来是真的哦!她是不是不放心你,特意过来提醒啊?”她使劲盯着我看。然后还跑去跟别人说了半天,回来的时候拍拍我的肩,“一切搞定,你可以放心。”
  我不想理她,干脆继续复习。
                 
  后来考统计那天,我担心得不得了。
  拿到卷子,每做一题,首先想到的就是,啊,这题我有讲过,应该没问题,糟糕,后边一题计算,方法和习题有些不同,不知她会不会?
  晚上特意打电话问她感觉怎样,她哈哈的笑,回答我说,“没感觉,完全不知道。反正每题都做了,但对错则全看运气。”
  我们对了答案,看样子她考得比预料要好。
  后来拿到成绩,我却很糟,从来都是九十分的水平,这次只得七十五分而已。
                 
                 
  五。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她就要毕业了。
  五月有艺术节。我可以在演出中看见她。
  不过她只是在月末的最后一场汇报演出中匆匆一现而已,她已经是前辈,不必场场登台。
  我去后台逛,在那个小更衣室外等她。
  记得刚进学生会之时,我还只是小小干事,没有资格出入演出后台。虽然演出都由学生会负责运做,但后台人员,亦历来是按职衔定岗。我只听说,她在后台有间单人更衣室,里面整个墙壁都是镜子,我常想象,她对镜顾盼的情形。现在不同了,我已是学生会主席,我分配后台人员的位子,我终于可以自由出入、甚至发号施令。
                 
  我在更衣室外等她,等她换好演出服出来。
  这次她穿一件白色雪纺纱长裙。希腊式,无袖,同色的长长丝巾上缀着星星点点的水钻,她的头发也分向一侧,别着水钻的发夹,轻微的动作,引发无限的光芒闪耀。我发觉根本无法形容她的风采,我只能说,她的确是特别的。
  她看着我,微笑着说,“告别演出了。”
  我点头,说不出话。
  她倚在门边,自言自语:“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进这间更衣室,演出服是件红底绣金龙的改良旗袍,长到十八岁第一次穿那么漂亮的服装,自己在镜子里照了又照,演出结束都舍不得脱掉。”
  这点我同意。她的服装,从来不重样,每次都是量身定做,美伦美焕,使人过目不忘。我去过艺术团的储物间,她的纱裙,单独挂满一排,因为身材太瘦,除出她自己,没有人能再穿。但学校对她始终是优待的,她仍然次次穿新衣,可惜这样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
                 
  她仍在回忆。
  “都看见台上的风光,只有自己知道付出多少辛苦努力。冬天里演出,照样穿单裙露双臂,一场下来,整个人都冻得没感觉。那年元旦夜里在世界乐园的高校万人大联欢,气温只有一摄氏度,演出结束,脚也僵了,声音也哑掉,回去的路上都是同学扶着走的。”
  “难忘的回忆,不是吗?”我说。
  “是啊,我得到许多。”她感慨,然后上台。
                 
  我在侧面看着,比台下清楚得多。
  她姿态优美的舞着,独舞,舞了四年。
  我从台下走到了台后,可是,我依然只是一个看客。
                 
                 
  六。
                 
  后来,她毕业了。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在世界一流的外企,体面、高薪,就是所谓的高级白领。
  再后来,我也毕业了。我被顺利保送读研,继续留在学校,老老实实的做学问。我想,我是会这样走下去的。
  我们是很少联系了。过年时发条短信,内容都千篇一律。
  她好像还是没有男朋友,认识的人,说到这都有点惋惜。
                 
  人是越大越现实的。
  到了这个年纪,很多男人是都不打算再花时间等她的了。他们在乎女友温柔懂事,长相可以降低标准但身材一定要过得去,他们开始找煮饭婆钟点工而不是白雪公主或者美人鱼。
                 
  她还在等谁呢?
  她曾经说过,她在等爱情。
  可是,爱情不是等来的。
  显然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等啊等啊,等了这些年,不是也没有等到?
  我是太普通了,而她,是一颗星,我欣赏,却注定只是欣赏而已。
  她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这样爱她。
  这是我心底珍藏的秘密。
 
我喜欢看这类文章,贯穿一种谈谈的愁丝,读着都那么舒服。
这个结局我太喜欢了,这样才是写作吗,最讨厌那种强把作者的写作意图强加上的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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