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有顺:文学叛徒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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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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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叛徒今何在?

谢有顺

似乎是一夜之间,小说家普遍成了精神顺民,不再抗争,也不再扮演叛逆者的角色,写作日益臣服于现有的语言秩序,臣服于消费主义的诱导,也臣服于身体、欲望和各种思想的压迫。当妥协变成一种美德,探索成了一种笑谈,如何才能更多地分享到由名声、版税和奖项共同构成的文学利益,便成了小说界公开的秘密。或许,小说自诞生之日起,就是俗物,世俗的利益链条进入小说家的视野,是一种常态,正如世故是小说家的基本品质一样。多年来,大家早已习惯了一个没有争论、彼此呵护的小说界,一团和气,没有什么能令他们愤怒,也没有什么能令他们向往,多数的时候,写作不过是一种经验的讲述,作家也不过是故事的奴隶而已。精神的重担就这样轻易就被卸下来了,语言探索的热情也慢慢寂灭,小说界正在进入一个纷纷言说陈词滥调的时代——凌厉的生存追问,孤寂的叙事实验,如同一个古董,正在小说家的视野里消失。
故事无非是写欲望和欲望的各种变体,叙事也只剩下传统现实主义这一套路,都在依靠情节和悬念吸引读者,小说的阅读,业已沦为一种几无挑战和难度的阅读——面对小说界的这一严峻面貌,有多少个人会觉得这是一种危机?
与诗歌界比起来,小说对这个时代的介入和发言,越来越缺乏精神的说服力。由于诗人一直很难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他们反而甘于退守,至少在很多诗人那里,还不乏对诗歌的生命投入及对语言纯粹性的坚定捍卫。在我看来,这个小说为王、诗歌边缘化的时代,最热闹的是小说,成就最大的则是诗歌。诗歌因为被普遍忽视,反而有了走在时代前列的自由和契机,而谁能够在这个时候,从精神顺民的阵营中站出来,担当一个文学叛徒的角色,谁就可能在文学界发出不同的、有价值的尖锐声音。
小说界尤其需要这种发声方式。一个没有文学叛徒的时代,就是一个没有创造力的时代。困守于一种写作潮流,躺在现有的语言遗产上享清福,通过一些小的写作变化来取悦于时代,这正是写作创造力衰颓的重要象征。而文学史上最可贵的精神之一,就是反叛意识。不愿流俗,不愿和众人合唱,不愿重复旧有文学经验,这就注定很多巨人只能是叛徒的形象:苏格拉底被指认为“反对民主的叛徒”,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等人曾被当时的苏联政府定罪为背叛国家,鲁迅则是真正的“逆子贰臣”(瞿秋白语),他说他不想做人,想做鬼,做“女吊”,因为“女吊”决绝于恶的人世……还有那些艺术的叛徒,总是想探索一种全新的话语方式,扩展艺术的边界和语言的空间,普鲁斯特、博尔赫斯、罗伯—格里耶,以及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的先锋小说家,都曾充当文学的叛徒,为文学创造了新的话语景象。
不过是十几年时间,八十年代中国文学的叛徒们,多数也成了精神顺民。今日的作家,更愿意做秩序的囚徒,而不是从秩序里出走的叛徒或持精神异见的人。文学的气氛日益轻松而甜蜜,锐利的声音贫弱,新的叙事精神匮乏,甚至可以值得一说的人物形象也寥寥无几,大多数作家只是凭一种惯性在写作,不再有文学抱负,也不再为自己的写作建立新的难度,写作不过是他们混世界的一种手段而已。
我开始怀念一种文学的先锋精神、叛徒意识。文学的创造,说到底是提供一种新见、异见,是孤独的前行、寂寞的探索,是建立难度和超越难度。正因为此,吴玄、陈希我、李师江等人,便成了我近年特别看重的作家,他们的叙事粗鲁而有力,经验独异而极端,语言锋利、毒辣又充满叙事的速度感。他们的写作恢复了小说写作的原始作风:从日常生活中发现疑难,把小事写得壮观、辉煌。
我读完长篇小说《陌生人》(重庆出版社2008年10版)之后,称吴玄“是少数几个对当下生活怀着热情和警觉,同时又能通过游戏和反讽使这种生活获得庄重的形式感的作家之一”,再加上他通晓叙事艺术,有一种为语言加速的禀赋,而且重新使小说的叙事成了一个写作议题,他堪称是我们时代的先锋作家。他的小说,有存在的疼痛感,有语言的探索热情——也许,这些不过是他承传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先锋小说的写作品质,但在一个精神和叙事上都无所作为的年代,真正的先锋,也可以是一种后退,正如创新有时也可以表现为是一种创旧一样。
后退到先锋精神之中,这正是吴玄最为值得重视的写作品质,他的这一姿态,是和当下许多作家作着相反的文学见证的。
 
感謝分享.

個人覺得在全球化的時代, 文學的方向也可以從"順民"與"叛徒"的對比轉變為多元的融合.
作者的來源不再是專業的作家, 而是各行各業有時間與志向的作者的共襄盛舉.

老實說, 自己有時覺得純文學的文學作品往往天馬行空到令人啼笑皆非,
好似那種 "為賦新詞強說愁" 的風花雪月, "讀出師表不哭者不忠" 的矯揉造作, 對一隻腳踏在圈外的讀者產生不了共鳴.
禮貌一些說是圈外人缺少了專業的訓練, 因此感性神經不發達, 但也或許是圈外訓練"過多", 變得太過實際所致.

沒受過專業寫作訓練的作者或許註定缺少修辭的精美, 劇情鋪排的架構,
但可由思考的普世性與實用性補強作品的精彩度, 帶進許多純文學沒有的角度與人生體悟.
或許這就是未來文學的出路與動力呢.
 
感謝分享.

個人覺得在全球化的時代, 文學的方向也可以從"順民"與"叛徒"的對比轉變為多元的融合.
作者的來源不再是專業的作家, 而是各行各業有時間與志向的作者的共襄盛舉.

老實說, 自己有時覺得純文學的文學作品往往天馬行空到令人啼笑皆非,
好似那種 "為賦新詞強說愁" 的風花雪月, "讀出師表不哭者不忠" 的矯揉造作, 對一隻腳踏在圈外的讀者產生不了共鳴.
禮貌一些說是圈外人缺少了專業的訓練, 因此感性神經不發達, 但也或許是圈外訓練"過多", 變得太過實際所致.

沒受過專業寫作訓練的作者或許註定缺少修辭的精美, 劇情鋪排的架構,
但可由思考的普世性與實用性補強作品的精彩度, 帶進許多純文學沒有的角度與人生體悟.
或許這就是未來文學的出路與動力呢.

所以,文学的重点到底是修辞造句,还是观念感悟?这个一直是值得思考的

我个人是偏向后者,但也无法否认,优美措辞的感染力,精准用字的表达力。但没有灵魂的文章,再精美也是空洞的
 
所以,文学的重点到底是修辞造句,还是观念感悟?这个一直是值得思考的
我个人是偏向后者,但也无法否认,优美措辞的感染力,精准用字的表达力。但没有灵魂的文章,再精美也是空洞的

現代藝術常被批評成鬼畫符,但也有人"看懂" -- 儘管只看懂了炒作的潛力。
如果把文學當成一種連絡心靈的藝術,那麼只要找得到知音就是成功的藝術。
小學生程度寫出的作品適合小學生看。文學本行的作者的作品適合文學專業者。
那我們要擔心的自然是,今天與未來的讀者都是什麼樣的人?我們正需要那樣子的作者。
 
現代藝術常被批評成鬼畫符,但也有人喜歡 -- 儘管只是為了炒作。
如果把文學當成一種連絡心靈的藝術,那麼只要找得到知音就是成功的藝術。
小學生程度寫出的作品適合小學生看。文學本行的作者的作品適合文學專業者。
那我們要擔心的自然是,今天與未來的讀者都是什麼樣的人?我們正需要那樣子的作者。

如果一流的作品是写给自己看的,那么读者怎样又能如何呢?为了取悦某类型读者而写的文章,商业性远高于文学性

至于你说的现代艺术很多鬼画符,那是因为有不少也只是为了求异而创作的,就是为了取悦某些人群的求异心理,那也不是真正的艺术。

真正的文学也好艺术也好,绝对不是为了满足某类观众而做的,而必须是作者迫切的需要抒发自己的某种情绪,观念,感触。至于这种抒发能打动什么样的人,那虽然受文字的高下影响,但更取决于这种感悟的境界。所谓小学生的作品只给小学生看,那是因为小学生对人生的感悟水平也只到小学生水平
 
真正的文学也好艺术也好,绝对不是为了满足某类观众而做的,而必须是作者迫切的需要抒发自己的某种情绪,观念,感触。至于这种抒发能打动什么样的人,那虽然受文字的高下影响,但更取决于这种感悟的境界。所谓小学生的作品只给小学生看,那是因为小学生对人生的感悟水平也只到小学生水平

我能理解也贊同這種理想.

有些小學生有朝一日會成為大思想, 大文學家. 更多不會.
但我們就算強迫還是小孩子的未來大思想家讀馬克思的<<資本論>>, 他最多只是背頌一些他的知識還不能了解的事情. 更別說小學畢業就要出來工作的人了.
所以小學生程度的作者, 形形色色商業工業風俗業的作者, 也都找得到讀者.

自己看艾未未的作品常有疑惑. 他要表達的東西我看出來了, 他敢於反抗的勇氣我也很尊敬.
但他這麼浪費資源去表達一個簡單的觀點, 很讓我不自在.
但是他讓很多人很爽. 他的藝術也很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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