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多余的话──再答郑义

中国足协副主席

废铜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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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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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郑义先生的《薛某,黄鳝,够淫荡与爱国贼》一文,除了感叹郑先生作为语言大师词汇运用的出神入化外,也觉得我和郑先生的辩论该结束了。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出于对郑先生的同情。要知道您会生那么大的气,气得连“黄鳝,够淫荡与爱 国贼”都出了口,我的文章就不写了。并不是我认为我讲的话错了,也不是我真怕您把我象黄鳝一样在案板上钉住一头给剁了。类似的狠话,右翼保守评论员对民主 党参议院领袖达什勒说过,达什勒跑到媒体报怨他和家人因此受到人身威胁,遭到共和党人的嘲笑。我也觉得他多少有些反应过度。我一向认为辩论就是辩论。大家 辩的都是一些公共领域的问题。要辩论,就应该享受辩论的快乐,不能因为辩论气得七窍生烟、损害了身体。象CROSSFIRE那些人,辩论时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 你。但大家还是在享受辩论,在ENJOY,还是朋友,甚至靠这个吃饭。如今如果我辩论得高高兴兴,郑先生在那里气得睡不着,那对郑先生实在是不公平。我这里想对郑先生说一句话,我对您被追捕出国门、有家难归充满同情,也想到您生活很难。但没 有想到艰难的流亡生活,在您心灵中留下如此深的创伤,乃至对激烈的批评有这样的回应。早知道如此,是不会来惹您生这么大的气的。

也许您真是气糊涂了,对我的两篇文章似乎都没有看明白。我第一篇文章的开篇讲得很明白:多年回不了中国的郑义先生[注意,我没有说“您不回国”],如今成了中国环境问题的专家。笔者也是环境主义者,乐见郑先生不断有惊人之作。不过,上周多维上发表的郑先生的《中国伐木大军向东南亚和西伯利亚进军》一文,除了惊人之外,又令人感到恶心。没想到,郑先生的领域从中国扩张到了东南亚和俄罗斯。显而易见,郑先生是不希望中国的伐木大军进军这两个地区的。在他看来,中国人如同一 群蝗虫,到了哪里都会把人家的庄稼吃光。在往下,他就不敢说了,虽然他心里未必不这么想。那就不妨笔者替他讲了吧:下一步该作的事情,也许就是“人人灭蝗”,把中国人杀掉七、八亿,这样不仅解决了中国的环境问题,东南亚和西伯利亚也得以免得遭受“黄祸”了。

这种批评,当然不友好。我只不过是用了较为戏剧性的语言,来把您的说法进行了一种解释。这种解释,当然许多人不同意。但如果还有许多人同意,那就值得您三思了。布什讲一句话,民主党会尽可能往坏的方面解释,如果信民主党的解释的人多了,布什就会有麻烦。共和党对民主党也是一样要丑化。布什在国情咨文时提到导弹防御计划,民主党议员没有站起来鼓掌,一位大腕保守政论家立即宣布民主党“叛国”(TREASON)。这罪在美国也够杀头或终身监禁的了。但这样的指责,是民主社会司空见惯的事情。你可以说我逻辑不通,水平太低,但这和到警察那里诬告你 杀人不一样。若真是一样,那我真是犯罪了。在美国这事情就简单得多了,你去告 我一下,我就可能下狱。

如果您还不明白民主社会的规矩,我再举一个不久前的例子。不少反对烟草公司的人指责烟草公司毁了老百姓的健康,使医疗费用飞涨,给社会造成巨大的负担,进而要求烟草公司赔偿。烟草公司反唇相讥,举出统计数字,说吸烟者一般寿命不长,而一般不吸烟的人活得长,到了老年总去医院。所以事实是,吸烟者在医疗上消耗的社会资源并不比一般人大。烟草公司不该赔这笔钱。于是反烟草公司的人开始说:烟草公司主张把老人都杀掉是最有效益的。这话烟草公司当然没有说。但你拦不住人家这样推论、演绎。这叫“自由”。这不是恐怖主义。大家辩论,放点狠话,提高一下激烈程度,使辩论更引人注目一点,这是民主社会的家常便饭。如果您这样不适应这种生活方式,我大概也确实不应该忍心把这种生活方式“强加”在您的头上。

我这么激烈的攻击您,目的在根本上有一个:要您意识到,您的话在中国人中会引起许多反应,我的反应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我的反应没有代表性,您可以置之不理。但若很有代表性,您就得出来对付。任何一个美国的政治家,都会这么看问题。比如您说我是“爱国贼”,我就根本不用出来对付。因为我的文章都在那里摆着,您 的指责也不会引起多大共鸣。但是,许多民运人士出来多年,攻击起中国来,不考虑中国人的感情,什么话都说,以为老百姓的感情不过是一些落后的“民族主义”。这是民运不懂民主的表现。您看美国的政治家攻击自己的政府时,敢说(或者赞同地引用)“美国难以填满的胃口”这样的话吗?您要想影响中国,就得在中国人中建立信誉。否则人家说您别有用心。您那篇被我批评的文章中,看不出对中国的善意。 所以我会有所反应,警告您小心。您若不听,那就是您个人的政治判断问题了。没 想到您竟觉得我在“恫吓”您,而且是用中国政府来“恫吓”您。这可扯到哪里去 了?我是1989年6月5日开始学英文、忙出国。现在有时还不免作中国的恶梦,当然 和先生的出生入死不能比,但怎么会用中国政府来吓唬您呢?先生您真是气糊涂了 。要知道,我个人的历史上,和共产党一点瓜葛也没有。连入党的记录也找不出来。 把我说成是共产党,正好说明您自己招数已尽。

我和您似乎生活在两个世界里。我无时无刻不在体会民主社会的运行逻辑。在这个社会,政治家或公共人物说什么话,都有人从不同的方向进行解释。你要影响这个社会,就不能忽视这种解释。这也是我为什么说:“我这么想你不要紧,如果许多人这么想你,你就得掂量一下”的原因。可郑先生把这个叫“恫吓”,脑子里还是一套专制社会的逻辑。难道Trent Lott是被恫吓而下台的吗?您要考虑在思想上对中国有贡献,就得考虑自己在中国民众中的“支持率”。这也是你们民运大部分人不懂的。

其实有个网友已经指出,我第二篇文章是多余。因为我第一篇文章并没有批评您任何关于对国内环境问题的研究,我批评的是您对中国海外伐木的态度。您洋洋洒洒的“点评”,至少有些文不对题。现在您又说我把您引用的话当成您的话,逻辑混乱。这可真是遗憾。您是靠笔过日子的人。在评论中引用别人的话,就说明您和这话有某种关系。我们写文章,要么引一句能够证明自己观点的话,要么引用我们要批评或审视的话。您那段引用,明摆着是用来支持自己的观点的。这连小学生都看得出来。还装什么糊涂呢?

您糊涂的另一例子是,我第一篇文章说得很明白:“你讲中国的环境危机我并不反对。你借生态问题来反共产党我也不反对。因为中国的环境确实有大危机。”言下之意,是共产党对中国的生态危机有责任(当然这不意味着共产党是唯一的责任者)!您怎么不停地说我“攻击”您借环境问题反共呢?其实,等您心平气和后,我们可以辩论一些严肃的环境问题。我从来不信您所谓的人口超过七亿中国的生态就会失衡的论断。难道剩下的六亿成了多余的人?中国要是有美国这样的制度,有日本这样的制度,养17亿也没有问题。日本现在的人口密度就比中国大得多,农村竟还有所谓“过疏化”的问题。当然您在现在的火气下,这些问题大概也想不清楚了。 

我从来没有逼您来和我辩论。是我选择了和您辩论。您也选择了出来和我辩论,而且创造了那许多风格独特的语言,让我大开眼界。大家都是自愿。难道我真对您构成人身威胁了吗?对这个问题,希望您重新再想一遍。

您是我的长者,出来适应得慢,这个我有充分的理解和同情。因为我出来也老大不小,适应得也不容易。特别是在专制社会生活时间过长,出来面临自由社会,确实有些手足无措。但没有办法,我们还得适应,还得学习。记得几年前,读到您在一个会议上的发言,大力攻击一些民运杂志刊登批评民运的文章。在我看来,这就是跟主张新闻管制差不多。我以为您当时不过是刚从国内出来,一身共产党的习气脱不掉。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您还是老样子。真不知这么多年您在这个民主社会都学了什么?我希望您气平之后,慢慢想想这个问题:自己对真正的民主社会是否有些不太适应?

您说我攻击民运不假,说我攻击民主却是失实。在我一生的记录里,没有对民主的敌意。难道您觉得民运就是民主吗?难道中国的民主能够被你们民运垄断吗?您不妨到中国留学生中问问,“民运”二字,到底是个褒义词还是贬义词。要想毁掉中国的民主,大概没有比把民运等同于民主更好的手段了。您似乎认为天下只能有一种民主,就是你们家那种民主。我倒是劝您,多看看报,多看看电视,多观察一下这里的主流媒体是如何运转。我和您辩论,所举的都是美国这里的先例。希望您和您的支持者们别动不动就搬出国内那些事情来说教。这是美国,不是中国。您即使不愿学习这里的民主,至少也得入乡随俗吧。

日后如果有幸在哪个会上碰到,我会主动过来和您握手。我从来认为和您的辩论是政治辩论,不是个人私斗。我从来懂得“尊重自己的敌人”。也许您也有所耳闻,我对一些多年的朋友,也会突然进行“恶毒攻击”,事后也从不私下作出解释。因为我相信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应该分开。公开讨论的问题,没有必要私下解释。我希望在中国人圈子里建立健康的辩论文化。以我个人之偏见,您的回应,至少证明这种辩论文化还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可哀之处。
 
其实本来就不应该和一个满脑子充满仇恨的人在容易引起仇恨的论点上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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