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rysil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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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里，云一直是很快乐，拿的起，放的下的女孩，从没
有想过她或许也和我一样。
……硕大的乒乓球飞速向我碾来，我使劲地向前跑，突然眼前耸
起一张巨网，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惊恐地转过身，只见乒乓球正自半
空向我砸来，巨大的阴影已完全笼罩了我的脸……
我猛地睁开眼睛，墙上樱木正一手搔着后脑勺，一手插开短裤，
冲着我傻笑。
“呼――原来是个梦。”
奇怪几点了，居然还有亮灯。我转过身，原来是云，两手枕在赤
金色的发下，一双眼沉浸在床头的小台灯下，泛着空洞的味道。
“怎么了？那么晚还不睡？”
“啊……”云应了声，象梦呓。
我起身过去坐到她的床沿，伸手抚摩她的秀发：“你……在想什
么？”
“我在想……明天会不会是个好天气。啊，几点了？”
“哦……”
云扭头看看桌边的钟，“一点半了，天，得赶快睡，否则明天起
不来了。你也睡吧，弄醒了你，真不好意思。”
我回到床上，云熄了灯，屋里一片怪异。
“喂――起床了，懒鬼！”
我撑开一只眼，云正一边穿鞋一边鬼叫。这疯子，睡的那么晚，
起的那么早，还叫的那么吵。“叫我干什么？”
“陪我一起出去吧。”
“哦？不行，我有约会。”
“和谁？”
“阿刚。”
“阿――刚？哇，新人噎。一个月换了四个男友，本学年的‘媚
力皇后’非你莫属了。”
“去死！”
“夸你还不好，哎，你真的不陪我？”
“不陪。”
“诶~~重色轻友呐，让我一个人去轧马路好了。”
“我不想做小狗，只好重色轻友了，嘿嘿。”
麦当劳并不是一个约会的好地方，不过如果你不想顶着三伏天的
烈日到处逛，又不太在意约会的对象，那么去那儿坐坐也是未尝不可
的。是以我和阿刚去了校外的麦当劳。
暑期的麦当劳真是繁忙，四周人声鼎沸。阿刚在一旁不听地说着
什么，似乎计划着去KTV或者游泳，我的目光渐渐地从他不停开阖的
嘴巴移到开阖不定的大门，发起呆来。
“恩，你在看谁呀？”阿刚突然问。
“哦，好象有个同学过去了。”我连忙低头喝了口凉咖啡。
“是吗？”阿刚转脸看大门处，“呓？那不是常和你在一起的女
孩吗？”
“啊？”不会那么巧吧，我转眼，“真的呢。”
云正步入门，她的身边有个的男孩为她支着门，男孩一头乌黑亮
泽的长发，一身似雪赛银的白衣，一脸夏日凉风般的微笑。
“那是她的男友吗？好象没有在学校见过。”
“我也不认识。”我喝了口咖啡，心里纳闷。
云的脸上泛着光，一身轻巧地拉着男孩上了二层。上楼的那一
刻，我仿佛觉得云一下子年轻了许多，象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晚上，时钟指着11：04，云回来了。
“你是不是等着锁门才上楼？”
“怎么会？我可是跑着赶回来的，呼――累死我了。”
“今天一个人马路轧的如何？”
“不错呀。扰乱了好几处交通，转翻了好几座精品屋。”
“真的？”
“真的。”
“你那么大劲头，一个人瞎逛？”
“马马虎虎啦，也不是很大劲头。”
“嘿嘿。”
“嘿嘿。”
“我在麦当劳看见你们了！”我无可奈何只好施用杀手锏。
“呕，你看见了？”
“看见了。”
“吃醋呀？呵呵”
“是呀是呀，我吃醋了！”
“啊，亲爱的，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你可要相信我。”
“不信。老实交代，他是你哪儿勾来的小白脸？”
“诶，你看看你，我说要带你一起去玩的，是你不肯，那么冷酷无
情，怎么能怪我红芯出墙呢？”
“什么嘛！”
“本来呀，我打算拉你出去，把他介绍给你的。”
“骗人，去死，才不要呢！”
“哎，这就不能怪我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重色轻友，呵呵。我
要去洗澡了。”云一溜烟地跑进了卫生间。
这个狡猾的家伙！可是很奇怪，为什么这次她不告诉我那个男孩
的来历呢？以前我们各自的交友动向是从不彼此隐瞒的。这好象也没
什么好隐瞒的。奇怪。
打这以后，云似乎更加忙碌了。每天我睁眼她已早早不见了踪
迹，然后在外疯一整天，夜里掐着十一点回寝室；也有例外的时候，
就干脆夜不归宿。此外，云打扮的风格也变了，喜欢起淡雅的服饰，
素净的着妆。看她一摇身成了朝气蓬勃的青春少女，不免让我误以为
住进了高中宿舍，又时常哀叹自己的花季早逝。
天，这是怎样的一个混乱的宝宝窝，都因为那个神秘的男孩子！
可是云在我多次的试探下，坚持要保留这份神秘，我也只好罢休。你
不想说，我就不问好了。
其实混乱或许只是秩序的一种特殊形式，日子这般混乱了两星
期，我也渐渐适应了下来。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去自习，一个人看
电影，一个人去购物，一个人去锻炼……
这天晚上，电影散场，我依旧独自踩着鹅卵石上叶子的碎影，听
着自己橐橐的脚步声，慢慢挨着回那空荡荡的寝室。终于挨到寝
室，启了门，如我所料，屋内一片漆黑。我正摸索着打算亮灯，却听
见了云的哭声。
我弃了找开关的念头，借着窗外的微光，小心地坐到云的床边。
云伏在床上，似乎没有感觉到我的来临，只一味地哭泣，秀发在
哭泣中颤动着，朦胧地散发着悲伤的颜色――赤金色。
我不知所措了。一直让我认为乐观开朗坚强的云居然在饮泪，这
在我和她交往的三年中是绝无仅有的奇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轻轻地缓缓地抚摩她的背，惟恐惊动了
她，却又想抚平她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
不知多久，云停止了哭泣，肩头不再颤动，似乎恢复了平静。屋
子里忽而静极，好象蚊帐中最后一只蚊子刚被拍落。我被云的沉默所
迫，难以启齿。
云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他后天就要走了。”
“谁呀？”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一身雪白的男孩。
“岳林。”
“岳林？”
“我高中时候的男友，那天在麦当劳和我一起的男孩。”
“高中时候的？……”
“恩，高中的，也是我第一个男友。”
“只是高中时候的……”我不知道是该询问，还是该叹息。
“对，只是高中时候的。”云顿了顿，“我们高一就相恋，到高三
，已是全校皆知的样板情侣了，连老师对我们都毫无异议；哼，他们似
乎对好学生的结合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在这样的情形下，高三刚开学，
我已经开始打算和岳林商量考哪所大学以继续我们的生活、学业、爱情
了。可是岳林对这事似乎并不太在意，拖拖拉拉地未曾给我个定论。我
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他那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性格在作祟，可谁知
……”
我抚着云的手突然一震，“他怎么了？”
“可谁知到了高三上学期末，他突然告诉我，他家里要让他去新
加坡完成高中，而行期就在半个月后……”
云激动起来，我静静抚着她，等她尽述那段黄金岁月中的赤色恋
情。
“……我心里乱成了一团，各种各样的滋味涌上来，但我却只怪
他为什么那么晚才告诉我他推委的真相。可是怪不怪又有什么用呢？
要走的终究是要走的，他既然没有打算留下顾全往昔的一切，那么挽
留也是没有意义的……”
“也许，他只是迫于家人的压力。”
“也许？也许的事若不解释谁又能明白？半个月后他走了，我的
初恋也随着走了，灰飞湮灭。只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我考取了大
学。进了大学，本以为全新的环境可以遮蔽往日的尘埃，可事不如人
意。”
“不如意？学习轻松，又有那么男孩追求，你还有什么不如意
的？”
“就是因为很多男孩围着我转，所以我不如意！你以为我生来就
是情种吗？你以为我不想稳定住自己飞舞不止的恋情吗？我也想有一
个可以全心全意单独相对的男友。可我做不到！”
“为什么？难道你还没有忘掉岳林？”
“……我和很多男孩有过交往，人多了自然良莠不齐，而衡量他
们素质的标尺我不自觉的就默认了岳林……”
“或许岳林很出色，但我不信那么大的学校就没人比得上他
了。”我不禁对云盲目地执迷往日的男友有些生气。
“你说的没错，可是当我遇到和岳林一般出色，甚至凌越他的男
孩，我就会变的缚手缚脚，信心不足。”
“……”我无言以对，云的情形我是能够体会的。
“别人或许不明白，难道你还不懂我吗？你想过自己吗？自从你
和刘敏分手以后，你谈了那么多的男友，有一个令你称心的吗？就算
你放开眼界降低要求，可是值得倾心的人却不会再轻易出现了，这
是为什么？”
“……”
“有几个女孩失去苦心经营的爱情之后，不是患得患失的？有几
个女孩不是送走了初恋同时又送走了天真、幼稚、激情……”
云似乎有点歇斯底里，我皱了皱眉头，改变话题：“云，为什么
岳林现在和你在一起？”
“……岳林？他是到这里来度假的，知道我在，所以便找我来做
他的向导。”
“就那么简单？”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云喃喃着，翻身一把抱住了我，“舒
儿，我还是爱着他，我还是爱着他！一点都没有淡忘，一点都没有。
你知道吗？舒儿，呜呜呜……”
云扑在我的怀里又开始哭泣，我想我真的很笨，问了一个傻问
题。
“爱着就爱着吧，这不是什么错，我们谁都无法忘记曾经最爱的
那些人人事事；那些曾经构成我们心跳的旋律如何忘的了？”我的脑
海里浮现出和刘敏纠纠缠缠的往事，嘴里乱七八糟地应着不知所措的
云。
“可是他只是来度假的，他依旧是要走的。我却无法遏止地爱着
他……还有三天他就要回新加坡了，我该怎么办？……”
云着了魔似的，不住地在我的怀中自问，我混乱的大脑这才发现
原来云是那么的脆弱又无力自拔。她从不曾走出过岳林的阴影，为此
她不断地象更换新衣一样更换男友；为此她惟恐青春易逝似的只管及
时行乐。
我实在不敢相信，一直以来，众所周知个性强悍的她，竟然会失
陷在爱情的囹圄中，进退维谷，无以超脱。她甚至不曾拥有我这么一
个平凡人所具备的勇气。
我抓住云的双肩，推直双臂，让她能够看见我的眼睛。“忘记他
吧，你还有别的选择。”
可是云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耳朵，我的话象阵风，从她的耳畔掠
过，飘出窗外。她依旧失了魂，喃喃自语。
“喂，醒醒。”我猛地晃了晃云的肩，“你知道吗？你被你自己
网住了，破除这张网，你的选择多的是！”
云被我一晃，仰起头，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在我的脸上，定定
的。突然她喊起来：“可是我爱他！我知道我爱他有多深吗？这份爱
持续了5年多从来没有间断过，一刻也没有。你知道真爱一个人的滋
味吗？呜呜呜……我怎么舍得忘记他……”
我浑身一震，是呀，真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我对刘敏是否有
那样深切的无以复加、不可代替的真爱呢？我彷徨了，我无言以对。
“我真的无法不去想他，不论这分手后怎样交替流逝的一千多个
日日夜夜，不论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如何改变。”云低泣着。
我咀嚼着她这近似决心又或誓言的话，忽而把握到了说服她的理
由，或许也是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兴奋地摇着她说：“可是你搞错了一件事，你知道吗？因为这
你一直在欺骗自己！”
“什么？”云迷惑地看着我。
“你一直深爱的那个岳林早在三年前已经死了――那个同样爱你
的岳林！”
“……”
“你所爱的当然是当初那个宠你爱你倾心于你的岳林，绝不是后
来伤你欺你抽身而去的岳林。你自己也说过，爱人是用来体贴你，关
心你的，不是用来陪你练苦瓜脸的。”
“……”
“云，岳林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你爱的岳林早已经死
在三年前了。”
我停下来，盯着陷入沉思的云，她抑住了哭泣，低着头呆呆
地不声不响。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我刚刚吐的不是一堆话，而
是一堆粘稠的胶水，胶住了满屋的空气。
许久，云依旧呆坐不响，我擒着她的手臂由于寂静越来越酸，我
微微晃了晃她：“云？”
“让我静一会儿，舒儿，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行吗？”云扬起
头，疲倦地望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好吧。”然后抽身回到自己的床上。云躺了下
去，躺在那一片寂暗中。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云又不见了。我怔怔地看了半天她的空铺，
然后起床、叠被、刷牙、洗脸、整衣、着妆，找了个男生，去疯打了
一天的网球。夜来，我拖着疲惫的影子回到寝室，她依旧未归。我躺
在床上等到几乎天明，云彻夜无踪。
第三天，寝室里重复着昨日的格局。
第四天，我借了一本书倚坐在床上慢慢看。中午吃饭的时候，云
一声不吭走了进来。
云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凝固着令人心悸的表情。她的眼睛出奇
的亮，冰冷而尖锐的眼神直透心底的寒意；目光凝而不散，却未曾聚
焦于屋内任何物体上，只定定地驻留在思绪中的某一点。眼圈黑黑的
，似乎熬了夜，唇膏残缺不全，却忘了补，整张脸看起来显得苍白、
失落而憔悴。
她进到屋子中央，愣了会儿，然后随手将挎包扔到床上，缓缓地
步到窗边，倚着墙，一手挽住帘幔，望着外面出神。
我小心翼翼地打破了僵局：“他走了？”
“没有。他乘下午的飞机。”云好象很累，靠在窗边一动不动。
“你不去送他了？”
“不想。”
“……云，这两天你都在他那儿的吗？”
“……”云霍然转身，锐而寒的眼光钉在我的脸上，弄的我浑身
不自在，“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这两天都做了什么？”
被云这样一问，我不禁有些惊慌失措，象打破东西的孩子，无从
抵赖。
“我告诉你，我去陪他睡觉了！我去陪他睡了两天！这下你知足
了？”云歇斯底里地冲我喊着。她的脸色更加白的吓人，眼眶里转着
泪，嘴角却向上咧着，似笑非笑；垂于腿侧的两手捏成了拳，死命攥
着，指节发白。
我一下子呆坐当场， 震惊、慌乱、心痛。我突然觉得站在眼前的
这个云并不是我所认识的；或者 ，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真正的云。
“云，你还记得你当初和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你对我说，你要把自己的初夜献给真正爱你也值得你爱的人。
可你现在居然和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
“我改变注意了！我不再需要什么爱我的人了！”
“你何必要这样虐待自己，你明知道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为什么
还要做这种傻事。”
“我没有做傻事，没有做，你不要说了。呜呜呜……”云终于忍不
住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出来，同时带走了她的力气，她颓然蹲下，
象个可怜的孩子，无助地蜷在墙角。
一个下午，云纵情地哭泣，象要哭出心中所有的委屈，象要泣干体
内全部的痛楚。窗外是个艳阳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夕阳西下，
阳光也不曾眷顾一下这个满是泪水的寝室……
爱情有多盲目，我们何必睁开眼睛追逐。
不如这样吧，选好走的路，比较容易被祝福。
沉默不是屈服，我给你所有都得不到全部。
不如这样吧，斯守那么苦，换个地方住。
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
谁不是分分秒秒计算幸福。
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
谁不是清清楚楚却又情不自禁陷入。
后来我才知道，云最后一次去岳林那，是要和自己的过去完完全全
地做个了断。她未曾奢求完整的爱情，她只知道她要彻彻底底不遗余力
地为爱付出一次，哪怕留下多少伤痛却不肯往今后的回忆里埋下一丝遗
憾。
云或许不是快乐的云，但一定是拿的起放的下的云，有着别人难以
企及的勇气。
有想过她或许也和我一样。
……硕大的乒乓球飞速向我碾来，我使劲地向前跑，突然眼前耸
起一张巨网，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惊恐地转过身，只见乒乓球正自半
空向我砸来，巨大的阴影已完全笼罩了我的脸……
我猛地睁开眼睛，墙上樱木正一手搔着后脑勺，一手插开短裤，
冲着我傻笑。
“呼――原来是个梦。”
奇怪几点了，居然还有亮灯。我转过身，原来是云，两手枕在赤
金色的发下，一双眼沉浸在床头的小台灯下，泛着空洞的味道。
“怎么了？那么晚还不睡？”
“啊……”云应了声，象梦呓。
我起身过去坐到她的床沿，伸手抚摩她的秀发：“你……在想什
么？”
“我在想……明天会不会是个好天气。啊，几点了？”
“哦……”
云扭头看看桌边的钟，“一点半了，天，得赶快睡，否则明天起
不来了。你也睡吧，弄醒了你，真不好意思。”
我回到床上，云熄了灯，屋里一片怪异。
“喂――起床了，懒鬼！”
我撑开一只眼，云正一边穿鞋一边鬼叫。这疯子，睡的那么晚，
起的那么早，还叫的那么吵。“叫我干什么？”
“陪我一起出去吧。”
“哦？不行，我有约会。”
“和谁？”
“阿刚。”
“阿――刚？哇，新人噎。一个月换了四个男友，本学年的‘媚
力皇后’非你莫属了。”
“去死！”
“夸你还不好，哎，你真的不陪我？”
“不陪。”
“诶~~重色轻友呐，让我一个人去轧马路好了。”
“我不想做小狗，只好重色轻友了，嘿嘿。”
麦当劳并不是一个约会的好地方，不过如果你不想顶着三伏天的
烈日到处逛，又不太在意约会的对象，那么去那儿坐坐也是未尝不可
的。是以我和阿刚去了校外的麦当劳。
暑期的麦当劳真是繁忙，四周人声鼎沸。阿刚在一旁不听地说着
什么，似乎计划着去KTV或者游泳，我的目光渐渐地从他不停开阖的
嘴巴移到开阖不定的大门，发起呆来。
“恩，你在看谁呀？”阿刚突然问。
“哦，好象有个同学过去了。”我连忙低头喝了口凉咖啡。
“是吗？”阿刚转脸看大门处，“呓？那不是常和你在一起的女
孩吗？”
“啊？”不会那么巧吧，我转眼，“真的呢。”
云正步入门，她的身边有个的男孩为她支着门，男孩一头乌黑亮
泽的长发，一身似雪赛银的白衣，一脸夏日凉风般的微笑。
“那是她的男友吗？好象没有在学校见过。”
“我也不认识。”我喝了口咖啡，心里纳闷。
云的脸上泛着光，一身轻巧地拉着男孩上了二层。上楼的那一
刻，我仿佛觉得云一下子年轻了许多，象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晚上，时钟指着11：04，云回来了。
“你是不是等着锁门才上楼？”
“怎么会？我可是跑着赶回来的，呼――累死我了。”
“今天一个人马路轧的如何？”
“不错呀。扰乱了好几处交通，转翻了好几座精品屋。”
“真的？”
“真的。”
“你那么大劲头，一个人瞎逛？”
“马马虎虎啦，也不是很大劲头。”
“嘿嘿。”
“嘿嘿。”
“我在麦当劳看见你们了！”我无可奈何只好施用杀手锏。
“呕，你看见了？”
“看见了。”
“吃醋呀？呵呵”
“是呀是呀，我吃醋了！”
“啊，亲爱的，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你可要相信我。”
“不信。老实交代，他是你哪儿勾来的小白脸？”
“诶，你看看你，我说要带你一起去玩的，是你不肯，那么冷酷无
情，怎么能怪我红芯出墙呢？”
“什么嘛！”
“本来呀，我打算拉你出去，把他介绍给你的。”
“骗人，去死，才不要呢！”
“哎，这就不能怪我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重色轻友，呵呵。我
要去洗澡了。”云一溜烟地跑进了卫生间。
这个狡猾的家伙！可是很奇怪，为什么这次她不告诉我那个男孩
的来历呢？以前我们各自的交友动向是从不彼此隐瞒的。这好象也没
什么好隐瞒的。奇怪。
打这以后，云似乎更加忙碌了。每天我睁眼她已早早不见了踪
迹，然后在外疯一整天，夜里掐着十一点回寝室；也有例外的时候，
就干脆夜不归宿。此外，云打扮的风格也变了，喜欢起淡雅的服饰，
素净的着妆。看她一摇身成了朝气蓬勃的青春少女，不免让我误以为
住进了高中宿舍，又时常哀叹自己的花季早逝。
天，这是怎样的一个混乱的宝宝窝，都因为那个神秘的男孩子！
可是云在我多次的试探下，坚持要保留这份神秘，我也只好罢休。你
不想说，我就不问好了。
其实混乱或许只是秩序的一种特殊形式，日子这般混乱了两星
期，我也渐渐适应了下来。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去自习，一个人看
电影，一个人去购物，一个人去锻炼……
这天晚上，电影散场，我依旧独自踩着鹅卵石上叶子的碎影，听
着自己橐橐的脚步声，慢慢挨着回那空荡荡的寝室。终于挨到寝
室，启了门，如我所料，屋内一片漆黑。我正摸索着打算亮灯，却听
见了云的哭声。
我弃了找开关的念头，借着窗外的微光，小心地坐到云的床边。
云伏在床上，似乎没有感觉到我的来临，只一味地哭泣，秀发在
哭泣中颤动着，朦胧地散发着悲伤的颜色――赤金色。
我不知所措了。一直让我认为乐观开朗坚强的云居然在饮泪，这
在我和她交往的三年中是绝无仅有的奇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轻轻地缓缓地抚摩她的背，惟恐惊动了
她，却又想抚平她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
不知多久，云停止了哭泣，肩头不再颤动，似乎恢复了平静。屋
子里忽而静极，好象蚊帐中最后一只蚊子刚被拍落。我被云的沉默所
迫，难以启齿。
云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他后天就要走了。”
“谁呀？”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一身雪白的男孩。
“岳林。”
“岳林？”
“我高中时候的男友，那天在麦当劳和我一起的男孩。”
“高中时候的？……”
“恩，高中的，也是我第一个男友。”
“只是高中时候的……”我不知道是该询问，还是该叹息。
“对，只是高中时候的。”云顿了顿，“我们高一就相恋，到高三
，已是全校皆知的样板情侣了，连老师对我们都毫无异议；哼，他们似
乎对好学生的结合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在这样的情形下，高三刚开学，
我已经开始打算和岳林商量考哪所大学以继续我们的生活、学业、爱情
了。可是岳林对这事似乎并不太在意，拖拖拉拉地未曾给我个定论。我
也没放在心上，以为是他那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性格在作祟，可谁知
……”
我抚着云的手突然一震，“他怎么了？”
“可谁知到了高三上学期末，他突然告诉我，他家里要让他去新
加坡完成高中，而行期就在半个月后……”
云激动起来，我静静抚着她，等她尽述那段黄金岁月中的赤色恋
情。
“……我心里乱成了一团，各种各样的滋味涌上来，但我却只怪
他为什么那么晚才告诉我他推委的真相。可是怪不怪又有什么用呢？
要走的终究是要走的，他既然没有打算留下顾全往昔的一切，那么挽
留也是没有意义的……”
“也许，他只是迫于家人的压力。”
“也许？也许的事若不解释谁又能明白？半个月后他走了，我的
初恋也随着走了，灰飞湮灭。只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我考取了大
学。进了大学，本以为全新的环境可以遮蔽往日的尘埃，可事不如人
意。”
“不如意？学习轻松，又有那么男孩追求，你还有什么不如意
的？”
“就是因为很多男孩围着我转，所以我不如意！你以为我生来就
是情种吗？你以为我不想稳定住自己飞舞不止的恋情吗？我也想有一
个可以全心全意单独相对的男友。可我做不到！”
“为什么？难道你还没有忘掉岳林？”
“……我和很多男孩有过交往，人多了自然良莠不齐，而衡量他
们素质的标尺我不自觉的就默认了岳林……”
“或许岳林很出色，但我不信那么大的学校就没人比得上他
了。”我不禁对云盲目地执迷往日的男友有些生气。
“你说的没错，可是当我遇到和岳林一般出色，甚至凌越他的男
孩，我就会变的缚手缚脚，信心不足。”
“……”我无言以对，云的情形我是能够体会的。
“别人或许不明白，难道你还不懂我吗？你想过自己吗？自从你
和刘敏分手以后，你谈了那么多的男友，有一个令你称心的吗？就算
你放开眼界降低要求，可是值得倾心的人却不会再轻易出现了，这
是为什么？”
“……”
“有几个女孩失去苦心经营的爱情之后，不是患得患失的？有几
个女孩不是送走了初恋同时又送走了天真、幼稚、激情……”
云似乎有点歇斯底里，我皱了皱眉头，改变话题：“云，为什么
岳林现在和你在一起？”
“……岳林？他是到这里来度假的，知道我在，所以便找我来做
他的向导。”
“就那么简单？”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云喃喃着，翻身一把抱住了我，“舒
儿，我还是爱着他，我还是爱着他！一点都没有淡忘，一点都没有。
你知道吗？舒儿，呜呜呜……”
云扑在我的怀里又开始哭泣，我想我真的很笨，问了一个傻问
题。
“爱着就爱着吧，这不是什么错，我们谁都无法忘记曾经最爱的
那些人人事事；那些曾经构成我们心跳的旋律如何忘的了？”我的脑
海里浮现出和刘敏纠纠缠缠的往事，嘴里乱七八糟地应着不知所措的
云。
“可是他只是来度假的，他依旧是要走的。我却无法遏止地爱着
他……还有三天他就要回新加坡了，我该怎么办？……”
云着了魔似的，不住地在我的怀中自问，我混乱的大脑这才发现
原来云是那么的脆弱又无力自拔。她从不曾走出过岳林的阴影，为此
她不断地象更换新衣一样更换男友；为此她惟恐青春易逝似的只管及
时行乐。
我实在不敢相信，一直以来，众所周知个性强悍的她，竟然会失
陷在爱情的囹圄中，进退维谷，无以超脱。她甚至不曾拥有我这么一
个平凡人所具备的勇气。
我抓住云的双肩，推直双臂，让她能够看见我的眼睛。“忘记他
吧，你还有别的选择。”
可是云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耳朵，我的话象阵风，从她的耳畔掠
过，飘出窗外。她依旧失了魂，喃喃自语。
“喂，醒醒。”我猛地晃了晃云的肩，“你知道吗？你被你自己
网住了，破除这张网，你的选择多的是！”
云被我一晃，仰起头，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在我的脸上，定定
的。突然她喊起来：“可是我爱他！我知道我爱他有多深吗？这份爱
持续了5年多从来没有间断过，一刻也没有。你知道真爱一个人的滋
味吗？呜呜呜……我怎么舍得忘记他……”
我浑身一震，是呀，真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呢？我对刘敏是否有
那样深切的无以复加、不可代替的真爱呢？我彷徨了，我无言以对。
“我真的无法不去想他，不论这分手后怎样交替流逝的一千多个
日日夜夜，不论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如何改变。”云低泣着。
我咀嚼着她这近似决心又或誓言的话，忽而把握到了说服她的理
由，或许也是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兴奋地摇着她说：“可是你搞错了一件事，你知道吗？因为这
你一直在欺骗自己！”
“什么？”云迷惑地看着我。
“你一直深爱的那个岳林早在三年前已经死了――那个同样爱你
的岳林！”
“……”
“你所爱的当然是当初那个宠你爱你倾心于你的岳林，绝不是后
来伤你欺你抽身而去的岳林。你自己也说过，爱人是用来体贴你，关
心你的，不是用来陪你练苦瓜脸的。”
“……”
“云，岳林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你爱的岳林早已经死
在三年前了。”
我停下来，盯着陷入沉思的云，她抑住了哭泣，低着头呆呆
地不声不响。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我刚刚吐的不是一堆话，而
是一堆粘稠的胶水，胶住了满屋的空气。
许久，云依旧呆坐不响，我擒着她的手臂由于寂静越来越酸，我
微微晃了晃她：“云？”
“让我静一会儿，舒儿，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行吗？”云扬起
头，疲倦地望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好吧。”然后抽身回到自己的床上。云躺了下
去，躺在那一片寂暗中。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云又不见了。我怔怔地看了半天她的空铺，
然后起床、叠被、刷牙、洗脸、整衣、着妆，找了个男生，去疯打了
一天的网球。夜来，我拖着疲惫的影子回到寝室，她依旧未归。我躺
在床上等到几乎天明，云彻夜无踪。
第三天，寝室里重复着昨日的格局。
第四天，我借了一本书倚坐在床上慢慢看。中午吃饭的时候，云
一声不吭走了进来。
云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凝固着令人心悸的表情。她的眼睛出奇
的亮，冰冷而尖锐的眼神直透心底的寒意；目光凝而不散，却未曾聚
焦于屋内任何物体上，只定定地驻留在思绪中的某一点。眼圈黑黑的
，似乎熬了夜，唇膏残缺不全，却忘了补，整张脸看起来显得苍白、
失落而憔悴。
她进到屋子中央，愣了会儿，然后随手将挎包扔到床上，缓缓地
步到窗边，倚着墙，一手挽住帘幔，望着外面出神。
我小心翼翼地打破了僵局：“他走了？”
“没有。他乘下午的飞机。”云好象很累，靠在窗边一动不动。
“你不去送他了？”
“不想。”
“……云，这两天你都在他那儿的吗？”
“……”云霍然转身，锐而寒的眼光钉在我的脸上，弄的我浑身
不自在，“你是不是想知道我这两天都做了什么？”
被云这样一问，我不禁有些惊慌失措，象打破东西的孩子，无从
抵赖。
“我告诉你，我去陪他睡觉了！我去陪他睡了两天！这下你知足
了？”云歇斯底里地冲我喊着。她的脸色更加白的吓人，眼眶里转着
泪，嘴角却向上咧着，似笑非笑；垂于腿侧的两手捏成了拳，死命攥
着，指节发白。
我一下子呆坐当场， 震惊、慌乱、心痛。我突然觉得站在眼前的
这个云并不是我所认识的；或者 ，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真正的云。
“云，你还记得你当初和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你对我说，你要把自己的初夜献给真正爱你也值得你爱的人。
可你现在居然和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
“我改变注意了！我不再需要什么爱我的人了！”
“你何必要这样虐待自己，你明知道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为什么
还要做这种傻事。”
“我没有做傻事，没有做，你不要说了。呜呜呜……”云终于忍不
住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流出来，同时带走了她的力气，她颓然蹲下，
象个可怜的孩子，无助地蜷在墙角。
一个下午，云纵情地哭泣，象要哭出心中所有的委屈，象要泣干体
内全部的痛楚。窗外是个艳阳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夕阳西下，
阳光也不曾眷顾一下这个满是泪水的寝室……
爱情有多盲目，我们何必睁开眼睛追逐。
不如这样吧，选好走的路，比较容易被祝福。
沉默不是屈服，我给你所有都得不到全部。
不如这样吧，斯守那么苦，换个地方住。
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
谁不是分分秒秒计算幸福。
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
谁不是清清楚楚却又情不自禁陷入。
后来我才知道，云最后一次去岳林那，是要和自己的过去完完全全
地做个了断。她未曾奢求完整的爱情，她只知道她要彻彻底底不遗余力
地为爱付出一次，哪怕留下多少伤痛却不肯往今后的回忆里埋下一丝遗
憾。
云或许不是快乐的云，但一定是拿的起放的下的云，有着别人难以
企及的勇气。
